煤老板,容你宁死疯狂

作者: 疯子XXX

  引子
  山对北方人的意义和水对南方人的意义是相同的,我懂事以来,就一直这么认为。说起来有点可笑,因为在严格意义上说,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属于北方人还是南方人,不过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可恶的阿诚,不对,也不能怪阿诚,他也是受害者,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我可恶的爷爷奶奶。
  阿诚是我爸,但是我不喜欢叫他爸,我喜欢叫他阿诚,因为阿诚叫着舒服,这个称呼会让我感觉我和阿诚是平等的,相信每一个如我般轻狂的少年都渴望追求这种平等。
  每次和阿诚讨论关于地域问题的时候,我都会问阿诚,“你会想你的老爸老妈吗?”
  阿诚总会苦笑,回答我,“我见都没见过,去哪想。”
  然后,我会接着问他,“你既然不想,那你是在恨你的老爸老妈吗?”

  阿诚还是苦笑,说:“不恨,干嘛要恨,人活着不容易,谁都会有苦衷的时候。”
  那时候,我很佩服阿诚,他能做到不爱不恨,在我的思维观念里,能做到不爱不恨的只有圣人,比如说孔子,老子,还有那么多不知道什么子,可是阿诚竟然能做到不爱不恨,我想我应该叫他诚子了。
  阿诚对父爱母爱应该是没有概念的,不过,他对他哥的爱能完全代替父爱母爱。阿诚的哥哥就是我的伯父,我没有见过我的伯父,可是阿诚说我见过,他说伯父很疼我,抱着我的时候总舍不得松手。可能吧,我真的见过我伯父,只不过那时候我连穿开裆裤的年纪都没到。
  阿诚很喜欢给我讲故事,尤其喜欢给我讲他哥,我伯父的故事。他讲故事的时候像个小孩,看起来比我还小,他会讲故事讲到哈哈大笑,笑得流哈喇子,他会讲故事的时候讲到哇哇大哭,哭得流哈喇子。每次听他讲故事的结果都是,我全身上下除了他的唾沫星子,就是他的哈喇子。
  阿诚讲故事没有节奏,他会想到什么讲什么,并且是一遍又一遍的讲,翻来覆去的讲,他从我没有独立思维能力就开始讲,讲到我有独立思维能力,准备成家立业的时候还在讲,讲的我耳朵都生茧了。可能那些故事对他来说真的有很不寻常的意义,或者说,他哥我伯父对他有很不寻常的意义。
  至今,我不知道听阿诚讲过多少遍那些陈年往事,所以我完全能够将他的故事倒背如流。说实话,我听那些故事会累但不会烦,阿诚再怎么讲,我都不会烦,因为那些关于伯父的故事,关于煤炭的故事,关于“黑金”的故事能让我更深刻的了解我的伯父。我只见过我伯父的照片,但是我印象很深,阿诚的故事让我感觉印象更深,我会凭阿诚的故事去想象我的伯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甚至会努力在脑海还原那些故事场面。

  我有很强烈的英雄崇拜,这一点我深信不疑,而我崇拜的英雄就是故事里的安伯,不过我的崇拜情结似乎没有得到别人的认可,大概是因为安伯做出过很多常人永远无法认可的事情。可是那又如何?为什么要用应该和不应该去界定某些行为的对错?我个人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肤浅,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人迟早要死,那么他是不是就不应该活着呢?所以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做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应该做的,对得起良心二字足以。

  当然,这纯属个人观点。
  书归正传,我生活的年代,煤老板光华褪去,煤炭产业萎靡不振,当年如日中天的黑金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黑石头,它的存在稀疏平常,就像我抬头看到的山峦那样平常。可是阿诚说,煤炭的意义远不止此,至少对于他,对于他哥,对于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意义非比寻常。
  我不理解那些意义,可是我能理解我伯父。好吧,现在我就把我伯父和那些关于“黑金”的故事告诉大家。
  日期:2013-11-24 20:56:42
  落叶归根(1)
  清晨六点,天微微放亮,混沌的黑幕仿佛被太阳撕裂了一道口子,借着口子,阳光一点一点的渗了进来。
  马路两旁,路灯未眠,上了年纪的女清洁工开始清理隔夜的垃圾,昨晚下了一夜雨,废弃塑料袋像橡皮糖似的赖在路面上,清洁工不得不弯腰拨弄。
  水雾在空气中弥漫,近在咫尺的山城被雾霭襁褓,它的美丽与丑陋无一不被厚重的雾色掩藏了起来。

  不远处,高速路口的放行栅栏缓缓升起,打着转向灯的路虎揽胜驶了下来。路虎车身全银,晨光打在车身上煞是好看。清脆的轰鸣声响起,银色的路虎像一支离弦的箭,一头扎进了路面升腾的水雾。
  路虎车厢内很安静,坐在后排的安冬身陷在柔软的皮椅上,他披着米黄色风衣,圆寸小板头看起来并不那么精神。不过,他微微放大的瞳孔似乎表示他很清醒,他整个人看上去不易接近,就像刺猬把头缩进了倒刺,让人感觉很有距离。
  他是一个有极强压迫欲的人,不过他既在压迫别人,也在压迫自己。
  路虎在环城公路上行驶了有那么几分钟,安冬侧向车窗外的视线转回了车内,他倾着身子,隔着椅背拍了拍副驾座上睡着的男子,说:“阿诚,醒醒,醒醒,高都到了。”

  被唤作阿诚的男子浓眉大眼,鼻子大且挺,让人怀疑他的鼻子是俄罗斯进口拼接上去的,他一身西装皮履,典型生意人的打扮,看上去挺正派,挺憨厚。阿诚眯开了睡眼,略显昏暗的光线丝丝灌入他的瞳孔,他侧向安冬,略带歉意,说:“哥,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儿。”安冬整个身子慢吞吞倒向座椅,他的声音沙哑得含糊不清,“清醒一点,马上就要下车了。”
  阿诚点头,他伸了个懒腰,瞟了一眼还在仔细开车的哑叔,而后坐正了身子。道路两旁的白杨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他开始打量路边的山城,他并不了解这座还被晨雾笼罩着的城市,正如他也未曾理解为何安冬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变卖在江陵的所有资产,然后仓促带他和哑叔来这个城市的原因一样,他只知道,十二年成长的唇齿相依容不得地域相隔。
  倏然间,阿诚想起他一次见到安冬的情景,那已经是十二年以前的事情了。
  当年,阿诚二十岁,因生活所迫,持刀抢劫。就是这么一次轻易的以身试法,他被判六年,锒铛入狱。
  阿诚现在还记得牢房的格局,那是一间阴暗狭小的两人间,当时狱警像给了他很大恩惠似的,说:“小子,你运气好,本来你应该进大杂烩的,只不过大杂烩最近发生了一起群体斗殴,正在整治,所以给你小子个特殊待遇,让你好好享受这里的总统套房。”

  其实说是总统套房,有点言过其实,因为这间牢房除了容纳两人以外,并无其他出彩的地方,当然,这是在阿诚没有领略过大杂烩前提下的见解。
  牢房很小,铁门两侧是牢牢固定的铁床,墙角处,一边是土方垒砌的厕所,另一边是简陋的水泥盥洗池子,盥洗池子上生锈的水龙头总是在渗水,阿诚现在还会偶尔在梦中听到水龙头渗水的“滴滴”声。
  不过,这些东西并没有吸引阿诚的注意力,真正吸引阿诚注意力的是躺在床上看书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安冬,和他相同的年纪。
  当时,安冬透过书侧斜了一眼走进来的新战友,默不作声,眼神又收回到胸前端着的书上,好像面前的阿诚和这里的摆设一样没有生命。
  匆匆一瞥,安冬无视阿诚,可阿诚看清安冬了,安冬的额头饱满,一看就是读书人的额头,充满智慧,他嘴唇很厚,像塞进去了棉花,皮肤略黑,这黑衬得眼睛尤其清澈,就像夜幕中海上的灯塔,给人一种安全感,阿诚很喜欢那双眼睛,喜欢的有些生羡。
  阿诚认为只有真诚的人才配拥有清澈的眼球,所以他断定安冬是真诚的,阿诚不认为安冬傲慢,反而认为安冬亲切。走进铁门,阿诚其实是很害怕的,相信任何一个面对未知的生命都会和他一样,充满惶恐。但是安冬的存在,恰如其分地中和了阿诚的不安。
  阿诚走到了安冬床边,友好地向还在看书的安冬伸手,说:“我叫赵文诚,大家都叫我阿诚,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安冬。”安冬很慵懒地抬手迎合了一下,眼睛都没抬,又把手埋在了端着的书下。
  他的声音如此冰冷,阿诚心中对安冬“真诚”的定义无情地被否定,安冬那种语气如同即将陪伴他度日的铁窗一样让他心里发凉。
  阿诚不敢再说话了,他静静坐回自己的床位,怯懦的眼神瞥向了墙角。牢房由此静谧,空气似乎凝结了,突如其来的压抑让阿诚喘不过气来,他是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长大,骨子里向往的是喧哗,是嘈杂,安静总会让他产生莫名的恐惧,更何况,现在身处的本来就是恐怖的环境。
  第一次见面,阿诚感觉安冬陌生的遥远,而现在,坐在后座的安冬,让他感觉遥远的陌生。
  阿诚有时候认为他足够了解安冬,可是,他有时候又突然发现他根本琢磨不透安冬在想什么。就比如安冬的这次突然决定,唯一给他解释就是,“有些东西在生命的一个历程会成为生活必需品,比如说金钱。但是必需品总是在不断更替的,当有些东西逐渐淡出生活必需品行列的时候,也就有了随时被抛弃的可能。”

  路虎越野车继续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驰骋。透过车的后视镜,阿诚瞄了一眼车后座的安冬,安冬很不自然地抽了下鼻子,正侧头注视着窗外,他明亮的眼睛黯淡下去很多。
  这是安冬事隔多年之后再次回到这座被称作“家乡”的城市,所有的一切在多年之后早已改变,但是他总感觉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根本就还是原先的样子,他以为他早已忘记了这里所有的一切,殊不知身临其境,所有的画面比想象中还要真实,还要清晰。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认为,现在正要做的这件事情他曾经做过,相同的场景与感觉,一切都相同。
  其实我和安伯有过类似的感觉,有时候,我去一个地方,明明是第一次去,但是总感觉非常熟悉,包括人物场景,我会强烈感觉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关于这种现象,我翻阅过很多资料,资料说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你的脑细胞进行过很多关于类似事件的思考,所以形成了思维记忆。不过看完这个抽象的答案,我反而疑惑更甚了,就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乞讨者乞讨了半天,最后却只讨到一片口香糖,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表面工作,对于这种现象,我选择相信天桥上算命的话,“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你上辈子来过这个地方。”

  车厢过于沉闷,阿诚有意打破,他侧着身子问安冬,“哥,落叶归根的感觉怎么样?”
  安冬面无表情,“我不是落叶归根,落叶着地是要腐烂的,而我”他说到这突然收音,如同真有一股植被腐烂味呛得他抿嘴,噤声。
  阿诚等待下文,安冬却双臂撑起了身子,拍了拍哑叔,说:“哑叔,下个路口左拐,右手边有间帝都大酒店,在那停车。”
  哑叔扭头向安冬点头回应,坐正身子,继续熟练地操纵方向盘。哑叔并不是哑巴,他的名字完全是取自反义,是取名者阿诚的一个理想状态,因为哑叔是一个十足的话痨,当然,仅限于在安冬和阿诚面前是这样。
  哑叔50岁左右,岁月镌刻的皱纹里隐藏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加上一头凌乱的长发,像极了一个落魄的艺术家。他是安冬在事业有所建树后带在身边的,至于为什么会找哑叔?这是安冬心中的一个秘密,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帝都大酒店对于高都市民来说并不陌生,如果说非要牵强附会的找出一座高都市的标志性建筑,那么帝都大酒店勉强胜任。
  帝都大酒店威严的耸立在高都城郊结合处,金黄玻璃外墙的墙体在晨光的沐浴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豪华程度可见一般。
  这时,路虎车身缓缓的停在了帝都大酒店门前的车位上。阿诚率先跳……
  日期:2013-11-24 21:13:08
  下车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早已形成本能,他拉开了安冬一侧的车后门。
  安冬活动了下僵硬了的脖子,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即便只是圆寸稍稍长长了一点,这是他出狱至今一直维持着的发型。安冬慵懒地拖着身子跨下了车,可能连夜赶车确实很累,毫无察觉下,他揣在口袋中的铁家伙滑落在了座椅上。
  阿诚准备关门,却被银白色枪身晃了一下,铁家伙的存在让他很惊愕,他的舌头像突然打上了结,“哥,你,你有东,东西掉在车上了。”

  安冬回头,顺着阿诚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跌落的东西,他慌忙回身挡住车门,警觉地伸长脖子四下环视,周围没有人。安冬迅速钻进车子,把手枪揣进了口袋。
  阿诚仍是很惊讶的表情,安冬却很从容的一笑,说:“不要大惊小怪。”
  阿诚的眼神像被铁家伙牵着,他惊讶的眼神看向安冬的口袋,说:“可是......”
  “只不过是一个玩具模型。”安冬淡然地拍了拍阿诚的肩,然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大步向帝都大酒店的正门走去。

  阿诚仍旧陷在对铁家伙的冥思苦想之中,看得出来,他并不相信安冬敷衍的解释。
  哑叔这时走下了车,刚刚的一切他看在眼里,不过他早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所以他不似阿诚那么惊讶。哑叔见阿诚仍旧愣在原地,抬手拉了拉他,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把手枪吗,别说他是假的,就算他是的真的,你又能怎么着?赶紧收拾行李,别让冬等急了。”
  阿诚恍然回过神来,他看着哑叔轻松的样子,心内悬着的石头落地了。然后,他绕到车后,取出行李箱,和哑叔并肩朝站在门前石阶上等候的安冬走去。
  日期:2013-11-25 09:08:56
  落叶归根(2)

  穿过旋转的玻璃转门,三人相跟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帝都大厅,天花板上,明亮的吊灯将大厅的格局完整的呈现在来人眼前:大厅东北角摆放着欧式官方特有的那种棱角沙发,沙发中央是安然蹲放的花岗岩茶几,看着很大气;正对门的北方,服务员带着职业微笑站在客服台后;西边的墙体被凿出了一个圆形的大拱门,走进拱门,是帝都大酒店的餐厅;紧挨着大拱门的旁边还有一条深邃的走廊,想来应该是服务员的休息区。

  可能是清晨的原因,宽阔的大厅很安静,没有客人过往。阿诚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到了北边的客服台前,安冬和哑叔走到东边的沙发区静候。
  “先生,请问您是用餐还是住宿?”柜台后面的女服务员端着职业的微笑问站在柜台前的阿诚,她说话的同时,胳膊肘还撞了撞伏在服务台上打瞌睡的男服务员。
  “给我开一间豪华单间,再开一个标准间。”阿诚一面说着话,一面将从钱包里取出的现金和证件摆放在了柜台上。
  女服务员利落的做好了住宿登记,一旁的男服务员这时已经走出了柜台,他接过阿诚手里的行李箱,躬着身子毕恭毕敬道:“先生,请跟我走。”说完不紧不慢朝大厅东边的电梯走去。
  沙发区的安冬和哑叔见阿诚已经办好手续,站起身子也向电梯方向走去。
  -顺着铺满墨绿色地毯的走廊,安冬一行人被服务员带到了房门前,地毯很厚实,走路的时候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服务员放下行李箱,双手捧房卡递向阿诚,说:“先生,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
  阿诚接过房卡,顺手从口袋摸出50块钱塞进了服务员的口袋,服务员不迭说着“谢谢”退身在走廊消失。
  豪华单间和标准间紧挨着,阿诚打开豪华单间的房门,将房卡递向了安冬。
  安冬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他接过房卡,边向屋里走边说:“你们去休息吧,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找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诚点头,打开了隔壁房门,和哑叔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阿诚打开电视,用自己最舒服的方式躺在床上,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他猛吸一口,转头问刚刚爬上床的哑叔,“哑叔,我哥手里的那把手枪真的是玩具模型吗?”

  哑叔顿了顿,反问道:“你敢拿一把真枪满世界晃悠吗?”
  阿诚摇头,他透过浑浊的烟雾正视哑叔,说:“我是没那个胆子,不过难保我哥没有那个胆子。”
  “不要胡乱猜测了,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哑叔看起来颇不以为然,“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了解冬的脾气,他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我们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阿诚勉强一笑,不无顾虑的说:“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总感觉我哥这次突然回老家的目的不是那么单纯。”
  哑叔耸了耸肩,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咱们这种人,生活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阿诚苦笑,“是一样。”
  哑叔隔着床背拍了拍阿诚,说:“放心吧,冬不会做出任何让我们受到伤害的事情。”
  阿诚给我讲这些事的时候,说起了他和安伯在监狱中的另一件事情,他说如果没有那一件事,他和他哥的关系可能会一直生疏下去。他还说在所有的人类交流中,语言是最低级最肤浅的交流方式,他第一次见到安伯就是受到了语言的蒙蔽。

  我刚开始不懂阿诚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过阿诚和我讲完那个故事,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阿诚说那是一个很炎热的夏天,太阳像泼妇那样毒辣,站在劳改厂的那些犯人像烧鸡被架在火上。可是他们还是不得不挥起老锤,用力粉碎地上硕大的石块。
  那是阿诚第一次进行劳改,他是犯人中为数不多真正出力的,阿诚每次都把老锤举过头顶,用吃奶的劲儿砸石头,可是老实也是会有意外的,当时被阿诚砸到的石头溅起了一块飞石,飞石正好砸到了一旁休息的余老大脸上。
  余老大当时就不乐意了,人如其名,能在犯人劳动时公然休息的余老大不是一号简单人物,据说大杂烩发生的群体斗殴就是因为余老大而起的,当时另一个犯人不过是因为半夜上厕所时把余老大给吵醒了,余老大一怒之下就纠集手下把那个人给打残了。
  飞石砸到余老大,余老大二话不说,一脚就踹翻了阿诚,还用脚踩在了阿诚脸上,恐吓道:“把老子的鞋给舔干净,不然老子废了你。”
  阿诚不敢惹余老大,可是他更不肯给余老大舔鞋子,一时之间,阿诚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其他犯人都围了过来看阿诚的笑话,在一旁抽烟的安冬也围了过来。其实安冬同样是有一定背景的,因为他自从进入监狱,狱警就总是护着他,所以他不用干活,其他犯人更不敢惹他。
  阿诚缩在地上,不反抗,也不舔鞋,余老大就一直踩着他,可这时,安冬走到了余老大面前,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放开他。”
  余老大不怕安冬,他回头就是一口浓痰喷在地上,说:“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毛都没长齐,有什么资格管老子的事儿。”

  安冬仍然固执地看着余老大,说:“放开他。”
  当时在场的犯人都呆了,谁都没料到狱警的宠儿和犯人的霸王会因为这个无名小卒冒出火花。
  炎炎夏日,余老大脸上像落上了霜,他恐吓安冬,“滚远点,管我的事儿之前先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就凭你?拿什么和我玩?”
  安冬这下不说话了,不过这种人不说话的时候才是真正可怕的,只见安冬突然突然捡起一块石头就砸在了余老大头上,一下,两下,砸的余老大措手不及,摔倒在地,血流如注。余老大的脑袋像开了花似的,全无还手之力。
  狱警在场,余老大的帮手不敢造次,可安冬还在用力砸,像阿诚砸石头那样砸,嘴里还一直在喊,“我拿什么和你玩?我拿命和你玩,我敢玩命,你敢吗?”
  场面有点失控,狱警冲了过来,他们拉开发狂的安冬,把已经人事不省的余老大送进了医院。
  这次斗殴是有惩罚的,安冬和阿诚被关在了牢房,一个月不准放风。
  阿诚说,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被庇护,虽然结果很惨,很是他很开心,因为从那次以后,他和安伯之间的隔阂没有了,他会叫安冬“哥”,因为这个大哥哥会为他出头,这大概就是潜移默化的心理作用吧。
  阿诚说,关禁闭的那一个月,他和安伯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安伯的话很少,所以大多数时间更像是他自己在和自己聊天。
  他们两个就是那么相依为命地把六年的牢狱之灾在铁窗缝里挤过去了。
  有时候我会质疑,人处于监狱那种恶劣环境非但不会痛苦反而会享受吗?因为从阿诚的话里,我感觉不到害怕,反而甚为怀念。所以这也直接导致我会莫名地向往那样一种环境。至少在那样一种环境里,真正维系人类关系的是真心,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处处小心防备。
  豪华单间内,安冬挪动沉重的步子走到了床边,他小心翼翼的将口袋里的手枪取了出来,沉甸甸的上衣顿时没有了重量,安冬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手枪放了进去,如释重负地脱掉外套半靠在了床背上。
  他很疲倦,但是他不敢睡觉,因为有一个噩梦一直在缠着他,那个噩梦如同飞进蚊帐的一只蚊子,它不仅在嗡嗡乱飞,而且还会趁你不备去偷吸你的血,面对这种情况,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不再睡觉去拍死蚊子,但是蚊子没那么容易拍死,另一种方法就是跳出蚊帐饿死蚊子,但是那需要很长时间。对待他心里的那只“蚊子”,他当初选择了跳出蚊帐,可是他发现蚊子根本就没有饿死,反而叫的更欢,于是他准备钻进蚊帐拍死蚊子,无论如何,这么做更具主观能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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