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罚(最新派武侠,现实中的侠骨柔情、儿女情长)

作者: 沧海一声笑DY

  这是一篇写武术——现代武侠的小说,扎根在现实生活中的。讲天的惩罚,及人对天的抗争,及复仇。故事从民国初年贯穿到改革开放,主人公在乱世中成长,从一个武术爱好者终成为一代大师,经历了非凡的心路历程。故事**迭起,涤荡人心……
  来,哥们们,跟我一起走进这个荡气回肠的真爷们的故事!
  《遣罚》
  1、
  有朦胧而奇怪的一幕如雾似云般总在孙立堂的梦里,遥远的似乎刚出生坠地时,甚至在他母腹里便时常闪现。以至于他不认为是梦,总觉得是真的——不是忘了,就是还没发生。
  那情景有时清晰有时又极模糊。孙立堂大概记得他是长跪在一片旷远的洁白里,深埋着头。有人站在他跟前,他的模样不知道,因他不敢抬头,而且一直紧闭着双眼。好像还说了些什么,梦里记得醒来就忘了。一番话后,他便急剧坠落,似是跌进了深渊。每当这时他总惊醒。
  有几句,在他醒来的朦胧间还依稀响在耳边,他记得,却不明白。这样说:
  我本神子,获罪于天,遣罚人间。
  因为罪,哀婉流离……
  悔改,持守,
  直到重返乐园。

  孙立堂出生那年正赶上大清的覆亡,仿佛是他结束了满清的气数似的。他娘当年生他时,他爹孙慕义等在外屋,因为是第二胎,不似头一次紧张的坐立不是。在产婆出来报告前,老长工齐仁急急地跑了进来,虽不气喘却一脸惶恐地说:
  “老爷,外面都在轰扬,皇上退位了!”
  孙慕义倏地转身盯着腰背微曲的齐仁看了好一会儿,才问:“真败了?那皇上在……”
  “听说皇上还在皇宫里,早晚怕是要被赶出去了。”
  孙慕义凝望着门外房脊上的远天,轻声说:“世道要乱了。”待听到里屋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及产婆的报喜“恭喜啊老爷,又添一个儿子,母子都平安……”,拧紧的眉头才稍稍舒展。转而又是一声轻叹。
  孙立堂生在了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不是书香门第,而是习武世家。据孙慕义说他家祖籍武术之乡河北沧州,后来迁到了南阳,没在城里,而是在阳城县东郊的一个小镇。再问缘由,他也说不清。据他猜测可能是避祸,躲过来的。他家祖上是做镖局生意的,不过迁到南阳之后便封了旗号,并严令后辈儿孙不许再走镖。孙家因有些地产,衣食也无忧。虽不走镖,功夫却没撂下。
  孙家人不论男女个个习练通背拳,一来强身,再者自卫,不像别的家规传男不传女,但绝对是不外传的。不是怕别人学了这手段去,因家里不愁吃花用不着费事收徒,主要担心声名传出去落下祸端。孙家人行事之谨守可见一斑。然而虽有严格的家训不让打架,儿孙没少在外面生事非,到孙立堂为最甚。他自打能下地走路就没少打架,先是跟家里弟兄们,后来打到外面,但凡有言语不和时。总是打了人,回来后挨他老子的板子。十多年下去,孙立堂简直是被他爹用板子拍着屁股长大的,似是打一板子就长一点儿,直到眼看着要赶上他爹。

  时至暮夏,一个晌午孙立堂在西院放杂物的厢房里睡着了,在那条撑着他挨板子做帮兄的窄板凳上。那板凳有一巴掌宽,两尺来高,四尺来长。孙立堂一回回挨打时,总觉得一板子落下来,它就要塌掉。它在他的诅咒下直挺过十年去,当然不乏拿它出气时。不管孙立堂怎么运足了气力,出拳踢腿,纵然它在空中连翻几个转体后落地,也总是那么齐整,好像它生来就是来折磨他的,比他还要固执。

  孙立堂也曾手握斧头威风凛凛地站在它面前,却终没砍下去。不是怕砍了一个黄杨木板凳,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黄杨木板凳,而是决定要用自己的双手亲自打烂他。等气力长了,会出整劲儿了,到时只那么一拳、一脚或是一掌,就把它打个稀巴烂。

  他又梦到下沉,身体一晃悠,板凳险些翻倒。瞬间醒了,脚一着地,惶恐慌乱的心才踏实了。他呆坐在板凳上愣了片刻,想到什么举目四望。见院里没人,开着门的正屋里也空落落的,听里外静了,缓声站起来,走到窗棂下继续朝外面扒望。
  日期:2013-11-21 17:32:32
  他本不想睡的,是要趁他家里其他人睡着了干一件“大事儿”,不想一躺就睡着了。睡这静样儿,其他人应该还在睡。他悄声拉开门,一只脚站到门外,左顾右盼,本方正俊朗的脸上掠过一丝幼稚的贼意。确定没人,疾穿过月亮门,迈向东院大门遥开的北屋正堂。
  静的出奇。孙立堂穿过正厅,拐过偏房,在他爹娘卧室外驻足,听了片时,只声声蟋蟀搓弄翅膀的吱吱声。他蹑手蹑脚地进屋,见没人,缓舒半口气,朝着床榻走过去。到跟前弯腰探手,抓摸片刻取出一个三尺见长的紫杉木盒子来。打开,一把宝剑耀眼在面前。他从腰里抽出事先准备下的布,将剑裹上,攥在手里,放回盒子,匆匆走出去,出大门前听到齐仁的声音一颤。
  “少爷,你在家啊?太太还找你呢!”
  孙立堂因心虚嗯一声,低头继续往外走。
  “少爷你干嘛去?太太嘱咐我见了你让你呆在家。”
  “出去一下。”
  不等齐仁再说什么,孙立堂踩着风似的出了大门去。齐仁追出几步,一脸担忧地朝血红的大门望着。
  孙立堂不是偷家里的剑,而是借用,为要对付在镇上的对头郭铭。这郭铭是镇上大地主家的二公子,长得胖而结实,看上去很壮,虽不学无术,却也好舞枪弄棒,往各地请来师傅学了一身三脚猫功夫,没少被孙立堂摔趴在地。他财主老爹郭富海也曾请孙慕义收他为徒,被婉拒了。这点趁了孙立堂的意,怎能把飞鸟喂狗?
  近来,郭铭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把宝刀,天天拿在手里抱在怀里,跟一群跟班前炫耀,“这刀叫百胜刀,怎么叫这个名呢?就是它百战百胜……”以郭铭的腹中草莽实在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名堂来,只把这句话反复了讲,然后一回回摞起六个铜板,手起刀落,六个铜板全分为两半。这确实是把好刀,全长三尺两寸,全重两斤九两,刃长两尺一寸有余,柄长九寸。形似单背剑,刃背宽两分;刀鞘是黑檀木的,鞘头包金;剑身是百炼花纹钢,望一眼似看到匠人在火炉边将其千百次锻打,才会这般刚柔并济,确实如郭铭所说名为百胜刀,意指百战百胜。

  郭铭尤其在孙立堂跟前显摆的厉害,一次在镇东头的一处火烧白场(闹长毛时烧剩的一处废墟,处处残垣断壁上的过火梁柱仍残留着如片片鳞甲似的黑亮灰烬,凄厉的很。被烧之后,因其晦气,没人愿意在这翻盖。一大片地就这么空了出来,杂草丛生,倒成了远近孩子们的嬉戏地,少年们的聚会所),当郭铭和孙立堂他们两班碰面时,郭铭故意扯开嗓子,“好,让你们见识见识!”在一块塌落的大石头上摆上五摞六枚的铜钱举刀。“当当……”五声响毕,五摞成了十摞,铜钱下的石头上被砍出五道深沟。

  “怎么样?”
  “厉害啊!”

  “宝刀啊!”
  ……
  一群小跟班聒噪的更加厉害。
  孙立堂早听说了郭铭得了一把宝刀,这天才见识了它的威风,心下讶异。却不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身边的王充宝说:“这算什么?我家最普通的剑都行!”
  憨实的王充宝信以为真,把大眼瞪着孙立堂问:“真的?”

  “当然了!”
  郭铭早听见了,说:“孙立堂你别吹牛,你要是敢的话,就拿出来比试比试,看看是我的刀利还是你的剑快?”
  “那有什么不敢?只要你舍得你的破刀!”
  “好,一言为定,明天下午两点还在这!”
  “好!”
  为赴约,孙立堂才冒险把家里的剑偷了出来。这事不算小,他小时候为动这把剑还挨过他爹的打。如今他爹的三令五申又弃之不顾,然而比起另一个担心,挨打还在小。他担心这剑比不过郭铭的刀,万一被劈成两半,哪怕只是有个豁口,后果不堪设想。换个角度想,既然连人家的刀都比不过,就没必要留,还当宝儿似的!想及此,孙立堂重新迈开大步。
  日期:2013-11-22 09:26:43
  孙立堂到之前,火烧白场前已聚了一窝小青年,聚在郭铭砍铜板的石头前,不是在看郭铭表演,而是围着另一个两眼嘹亮的小伙。他是韩青林,同样十六岁,跟孙立堂要好,比他瘦,稍矮。这会儿坐在石头后的一个破凳子上,正在纠集在场的押注。只见白的石头上用烧焦的炭写着两个名儿,左边是孙立堂,右边是郭铭,押孙立堂的赔率一赔五,郭铭的赔率是一赔二。韩青林一边喊着“押押”,小青年们在两个名字上投下一到几个银圆不等,又在两注前犹豫不定,总把注来回倒腾。虽说郭铭的刀是明摆的厉害,可孙家是练家子,家里难免会有宝剑,然而没见到心里又没底儿。

  人们的喧闹声中,郭铭在一伙跟班的簇拥下先进场了。他见那石头前挤着一堆人,分开人群见是韩青林设场子,几眼看明白了,当即掏出十块钱押在了他的名字上,并喊叫:“我押郭铭赢,十块!青林,你要是不输钱可有你受的!哈哈。”
  众人见郭铭这么有信心,又把钱多把郭铭那注上挪。
  “孙立堂还没来?不是怕了吧?要不他家根本就没剑,没剑拿根烧火棍也行啊!哈哈。”郭铭坐在石头上叫嚣,“让充宝叫他去,充宝呢?充宝!”

  韩青林睥睨郭铭几眼,心下却纳闷孙立堂怎么还没来,怎么王充宝也不在?一片嘎嘎声中他正抬眼朝来时路上望,孙立堂出现了。众人一齐朝他手上裹着布的剑望去,都噤了声儿。孙立堂朝人堆望一眼,走过去。
  郭铭亮堂的一声喊:“立堂,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怕了,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呢!哈哈。”
  孙立堂停在人群不远处一棵柳树斑驳的树阴下,说:“我孙立堂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说着,将剑上的布一抻,宝剑露出来,众人把眼又瞪大了一圈,眼见的只是明晃晃的裹银剑鞘,看样子像是把好剑,又朝郭铭手中的刀望,明显不及人家的长嘛。又有不少人把注移向郭铭那边。
  孙立堂那剑名为“龙泉”,剑长两尺三寸,剑身一尺半,犀牛角的剑柄一面刻有隶书“龙泉”两字,另一面嵌着七星铜点。比郭铭手中霸气而威风的刀要谦逊许多。孙立堂把剑鞘褪在地,露出剑身。众人再望向,见那剑身并不明快,反而显得黯而鲁钝,最后一个押在孙立堂这边的一块钱也挪到了郭铭那边。
  郭铭见了那剑,心里实在是美,忍不住又笑出两声,因想到终于可一出这些年拳脚上不敌孙立堂的恶气。他右手托刀,朝孙立堂走去,离一丈远站定;孙立堂将剑平举,剑尖指向郭铭。比试在即,分晓立时可知。众人在不远处呆望着,都屏住了呼吸。一阵轻风拂过,郭铭大喝一声,双手举起刀,上前两大步劈砍向孙立堂的脑袋!众人似被砍到似的都缩头闪身,眼神由盯斜成了瞥。一片头脑成了空白。

  在刀砍落的瞬间,只见孙立堂运气踩地转身,右手持剑向上一撩,轻喝一声后,紧听来当的一声脆响。郭铭手中的宝刀断成两截。断刀插在他脚前的地上,他两手依然握着断刀,足有半分钟未动,及至听来身后一阵响动,扭头望一眼,把断刀往地上一摔,转身走了。
  石头前的众人因郭铭在砍落时都把身体向后仰,许多重量压在了坐着的韩青林身上,结果他屁股下的破木凳不堪重负,轰然塌了。众人都摔趴在地。郭铭的跟班见他走了,赶紧爬起来跟上去。剩下的齐涌向孙立堂把他托举了起来,虽输了块八毛钱儿,为措了郭铭的嚣张个个欢呼雀跃。
  韩青林一边往兜里装钱,大笑着喊:“立堂,你简直是个英雄!哈哈。”

  正欢呼雀跃,王充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叫:“立堂,不好了,你家出事了!”
  孙立堂脸上顿时一阴,走向王充宝,问:“怎么了?我爹知道我拿剑了?”
  “我也说不清,你赶紧回去吧!”
  孙立堂大步走回,王充宝站在路口呆望着,一脸的惶恐。
  日期:2013-11-22 12:26:47
  2、
  孙立堂开始是疾走,心头越来越忐忑,跑起来。未到家门便听到阵阵哭声,脑袋里轰的一声。及走进大门,见齐仁的儿子齐三呆立在北屋门前——齐三比孙立堂小一岁,平时在孙家帮着打草喂牲口,从小他就在孙家进出,长这么大了见了孙家人还是认生,总亲近不起来。孙立堂一见他那股畏缩样儿总是来气,少不得常呵斥他。这会儿见他那呆忤样儿,瞥过一眼,没理他,拐进西院的厢房,解开盛麦子的一个麻袋,将龙泉剑插进里面,再束上口藏好,出来大步走进东院的堂屋。

  刚进门见齐仁陪着镇上的大夫从里屋走出来,恍惚听见说“昏死过几次了”。齐仁见了孙立堂大步迎上去,抓住他的胳膊说:“少爷,你可回来了!”
  “出什么事儿了?”
  “我把先生送出去,你快去里屋看你娘去。”

  孙立堂匆匆进里屋,见他娘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煞白。他嫂子在一边端着药碗服侍,眼睛红肿的,见了孙立堂又险些哭出来。
  “娘,你怎么了?”孙立堂单腿跪在床前。
  孙母见了孙立堂,两手紧紧地抓着他,脸伏在他手上又呜咽起来。他嫂子在一旁也失了声。孙立堂被这情景搅昏了头,急出了眼泪。
  “娘,到底怎么了?你可就说啊!”又转向他嫂子,“嫂子,怎么了?你说啊!别哭了!”说着也两行泪下。
  孙立堂见齐仁站在屋门,抽手走了出去。两人走远些,孙立堂才问:“齐伯,到底怎么了?”

  齐仁红着眼睛说,孙立堂听得呆了。
  原来在孙立堂中午等得在厢房的板凳上睡着时,家里出了大事儿。上城关镇串亲戚的他妹子孙云秋和他嫂子在回来的路上被土匪给劫了,土匪放回了他嫂子,带回话说要孙家拿一千块大洋来赎人。
  自打宣统皇帝下罪已诏退位后,中国四分五裂,满地一片散沙。各地军阀混战不已,民不聊生,蜂起的盗匪把全国搅和成了一个大土匪窝。尤以河南为甚,特别是豫西南一带,孙立堂家这一带被波及。绑票勒索的事儿没少听说,发生在别人身上全像故事,直到真格的出现在自家人身上,才知道事情的严重。孙立堂的兄长孙立魁年轻气盛,听说之后立马抄起家伙要去拼命,被孙慕义喝住后,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胸膛直鼓荡。一向沉稳的孙慕义也有些乱了方寸,待齐仁进屋,和他商量起来。

  “东家,最好找个中间人,听说郭富海跟道上的人熟儿,可以请他代为说个情,也讲讲价钱。不是说拿不出钱来,主要怕答应的太痛快了,土匪会反悔,临时加码,反而更难赎人。”
  孙慕义考虑片时说:“没时间了,土匪让中午一点必须过去,再讲价怕惹怒他们。”
  东郊镇位于阳城县东北边,伏牛山东麓,起伏的地势和茂密的山林反成了土匪的啸聚之地。“狼帮”,孙慕义早有耳闻,是个新起来的匪帮,又叫“五狼帮”。为其当头大哥名叫柴朗,因其凶残人称“豺狼”,所以叫狼帮,五个结拜兄弟都是练家子,本事不小。虽只五人,已为害一方。据说是从驻马店那边来的,也有的说是信阳。人们怕惹祸上身似的,都不敢打听。
  为稳妥,孙慕义决定立即带钱前去赎人,带着大儿子孙立魁和齐三。土匪很狡猾,怕孙慕义报官,两次射箭来指出更换交易地点,最后定在镇东边山坡上的小树林。两边的路越走越静而可怖,偶尔掠过的一声鸟鸣,吓得齐三都一战。他哆嗦个不停,感到一阵阵尿意。
  “老爷,我想撒尿。”
  孙慕义四下望望,谨慎地点头。
  齐三把装有钞票和大洋的袋子递给孙慕义,到路边一根大树后去方便。孙慕义父子俩继续前行,来到指定的山坡下等着。
  齐三正尿着,忽然听到几声惨叫,尿注乱颤,生生瞥了回去。他吓得跪倒在他尿湿的树根下,半天不敢出声儿。直到身后再听不着半点儿动静,抖胆望一眼,全身一战,软着双腿跑远了。
  日期:2013-11-22 14:01:46
  孙立堂当天下午只身再来到那片树林,只见地上一片血迹,不见他父兄的尸首。他冲着林中怒吼,发疯一般冲向林中,朝树木拳打脚踢,直到手上流下血注,又跪在那片血迹前大哭。他脱下衣裳,把那片浸有他父兄血迹的土以手挖出来包上,抱在怀里走了。黄昏的阳光如血,涂染着凄然而木然的孙立堂。
  堂屋扯挂起白布,成了灵堂。当中摆上一横条长桌,放上那包血土,孙立堂整晚上都跪在灵前。第二天血土分成三盒,敛在三个棺材里,葬了。听信赶来的朋友跟着灵车走一路,帮着收拾一番便都走了。
  丧事后的家里寥落得死气沉沉。孙立堂实在吃不下晚饭,一个人闷坐在屋里。他娘把饭端进来,搬一个凳子坐在他床前。他娘欲言又止,母子俩静静地坐着。

  好一会儿,母亲说:“立堂啊,你也不小了,赶明儿娘托人给你说个媳妇。”
  孙立堂这才抬起头,目光死直地望她母亲一眼,又低下头,声音虽小却坚定地说:“报仇之前我不成亲。”
  孙母心头一沉,说:“立堂啊,凡事主自有安排。”
  “有安排?!”孙立堂下床站到当地,“他眼看着我爹和我哥被人害死!我不服,我一辈子不服!”
  孙立堂把桌子拍得山响,桌上的碗盘跳起足有半寸高。
  “娘就怕你去报仇,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别说了!”
  孙立堂快步走出去。

  他早打定了主意,要上城关镇他大舅李兆锋家继续学武术。
  李家几辈做药材生意,家资殷实,因常向寺院布施,与方丈交好,才得此不用出家便可学武的通容。待李兆锋长大还俗回家,已练得一身好少林拳。虽说是回家帮他父亲打理家业,天天介还是练拳,一来他对生意上不懂,也不感兴趣,头几年里甚至说不清他家在镇上城里有几家分号。直到他父亲谢世后,才不得不上心,也只除买卖大宗的药材才过问,大小事几乎全交给各店里掌柜。他看上去洒脱,其实心头的账明细的很,下面的掌柜都不敢糊弄他。所以他父亲去世后的这些年,家里的生意也还不错,在他算是守住了这份家业。他的精力主要在拳术上,如今已是一方名手。

  李兆锋和孙慕义认识是在一次城关镇的集市上,两人都转到集市长街的角落,停在一个卖兵器的摊位前,看上了一把五尺来长的苗刀。他俩同时向摊主问价,之后便彼此谦让,推脱一阵,李兆锋勉为其难收下那刀。李兆锋便把孙慕义请到家里,言谈间,得知彼此同样热衷武学,并且都大有造诣。越来越投机,一来二去成了莫逆之交。得知孙慕义还单身,李兆锋做主把他妹妹嫁给了他。二人便又有了戚谊。

  他俩时常切磋,有时对练拳脚,有时对以刀剑。一次在孙家,孙慕义高兴,于酒酣耳热之时,取出了家传的那把龙泉宝剑,此时不管李兆锋再出如何本事,使什样兵器都不能战胜,进退间总不过几招就被龙泉剑断为两半。李兆锋大为惊异,捧着那把龙泉宝剑看个没够,最后还要带回家去耍耍,一向大方的孙慕义这时悭吝了,笑称不能拿回家,好让他惦记着这剑时常过来串个门。两人又一通笑。

  不想孙家竟出这样的祸事。丧礼时李兆锋不在,因他出门购置一批药材去了。直到七天后才匆匆赶了过来,和舍妹见面时,不免落泪,一再安慰说,有他呢,放心。孙母虽希望孙立堂能守在她身边,却强不过儿子,跟兄长提起孙立堂上他那儿学武的事。李兆锋一口答应。
  孙立堂其实并不亲近他舅,两人似乎气场不合似的不投机。如果不是家里出了这事儿,他一辈子不会跟他去学武。打小孙立堂见他舅来干脆出去玩儿,他认为他舅喜欢他哥不喜欢他,心头的怨气越来越浓,及至长大结成了一道屏障,避不开而见面时也只是尽些亲戚该有的客套。所以,才让其母代其开口提学武的事。他坐在堂屋,听着里面的说话,知他舅答应后缓舒一口气。他早跟他娘说下,要是他舅不同意,不让她求他。听他舅要出来,他进了里屋。

  李兆锋见齐仁走进来,拉他坐下,说:“老齐啊,不想这家里遭这么一劫,接下来还得要靠你多费心啊!”

  “他舅老爷,这是哪的话,应该的。”
  “唉,这世道啊!”
  “听说南边的军队要打过来了?”
  “是啊,北伐军打到湖北了。要不这边也不会乱成这样!青天白日的就这么……真无法无天了!”

  “不管谁输谁赢,赶紧落个消停吧。”
  日期:2013-11-22 17:22:36
  傍晚前,李兆锋和孙立堂坐马车回了城关镇,走之前孙母少不得又连连嘱咐,让其兄多管着孙立堂点儿,让孙立堂好好学,听他舅话,别老犯倔。孙立堂耐着性子嗯几声,李兆锋又说几个放心,两人上了马车。孙立堂坐在他舅左边,一直扭头望着车外。李兆锋也满腹心事,两人一路基本无话。
  孙立堂便住在了他舅家,自然有诸多不适应,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完全被冷落,简直成了透明的。头两天大多闷在屋里,寻思着如何找上狼帮去报仇,脸上似阴着一团乌云。他不知他舅在忙些什么,整天地见不着他一面,偶尔听着一个声儿又不见了人影。吃饭时也只他舅妈和表妹三人,席间总是他舅妈跟他客套两句,便只剩了咀嚼声。

  孙立堂很想立马学成功夫,可偏偏他舅一直不教他。直到第三天,一听到他舅的声儿赶紧出去,在院子里拦住又要出去的他说:“舅,我这两天练点儿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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