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仲夏夜，蝉声自在鸣。开轩纳微凉，仰首望澄星。
　　老儿摇蒲扇，稚子捉蜻蜓。闲话妖仙事，随君听不听。
　　湘中武陵山脉脚下有一处所在唤作里耶镇，小镇上有条河唤作酉水，此水上达乌江，下归湘水，是黔蜀二地入湘水路之津要，堪称楚蜀通津。故小镇临水而建，家家滴水屋檐，户户吊脚楼板，木楼青阶，碧水白帆，大有意趣。
　　每至夜时，白帆归港，乌篷泊岸，船头孤灯与岸上万家灯火交相辉映，水面波声与人间千种歌吹隐隐相和，岸边上有饮酒作耍的，有吃茶讲古的，有弹唱道情的，灯影桨声，市井烟火，此情此景，绮丽无匹，恰如一首诗中所吟： 一
　　“烟笼寒水月笼沙，水上灯火近人家；船夫爱唱采花调，木叶声亮琴声哑。”

　　日期：2014-01-28 18:47:00
　　却说那下水码头边上有一丛垂杨柳，柳林边上有一个小茶馆，主人姓李，茶馆生意素日里只是平平，这几日却客似云来，人声如沸，究其缘由，全赖那新来的说书先生。
　　那说书先生年约五旬，自称八面山人士，姓归，来茶馆说书才一月有余，因他惯会讲些山精野魅，狐女仙娥的妖仙段子，别致又新奇，偏生他言语间细致生动，令人闻之如晤，心生向往，故在这河湾小镇里已是小有名气。
　　日期：2014-01-28 18:54:00
　　说起来也稀奇，这归老儿先前从未有人识得，亦无人知其家住何方，白日里全无踪影，到晚来才悠悠现身，来这李记茶馆说上一段妖仙传奇，吃上一碗烫烧酒，吃罢就提一盏风灯自去，独来独往，无亲无友，极是神秘。
　　日期：2014-01-28 18:59:00
　　这一日傍晚忽而晴空变色，乌云翻滚，俄而雷声大作，暴雨倾盆。河面上的船只都扯帆归岸，岸上行人也疾行返家。
　　俗话说，下雨天，留客天，更何况李记茶棚里还坐着一众茶客，此时雨中长街冷寂，茶棚里倒愈发显得热闹起来。
　　日期：2014-01-28 19:07:00
　　左右无事，靠窗坐的一个年轻人捧了茶碗与边上的客人搭话：“看看时辰，平日归老先生都来了。昨晚的故事着实有趣，不知他这次又要讲些甚么。”
　　边上的中年客人倒也热肠，笑着回他道：“外头下着大雨，归老又忒大年纪，行得慢些，来得迟些也是有的。”见年轻人含笑点着头，很是活泼开朗的样子，中年人又凑得近些问他道：“昨日家中有事耽误，不知归老先生昨日讲了些甚么？”

　　日期：2014-01-28 19:10:00
　　年轻人一听之下满面惋惜之色，喟叹道：“大哥你昨日竟没有来么，着实可惜！”又摇摇头接着说：“归老先生昨天说的是蜀地走龙的传说，玄妙得狠呢！”
　　“哦，愿闻其详。”中年人本就心痒难抑，口里应着忙侧耳细听。边上其他没听过的客人也围了过来，催促那年轻人道：“兄台快讲！”
　　年轻人见状神色间颇为得意，茶也不喝了，果然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可见是个话唠无疑：“归先生常说万物有灵，甚么事物年头久了都有了灵性。蜀地多山 ，山里头草木繁盛，生灵无数，就难免有那带仙缘的，朝饮清泉，夕食紫芝，引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渐渐就成了气候。这其中，也有那有灵的蛇。”

　　日期：2014-01-28 19:14:00
　　边上有人自觉窥入了门径，就欣然追问道：“那走龙的，可就是成了气候的灵蛇？”年轻人不知从哪里寻摸来了一柄折扇，此时“啪嗒”一声抖开扇面，自觉风雅无双，颔首笑道：“正是了。相传龙族有三属，一者为龙神之后，生于九天之上，脱胎便为神族，是为神龙；二者为蛟龙之属，生于水泽，脱胎为龙形，是为天龙；三属乃妖物有灵，苦修而成，譬如鱼跃龙门，又如灵蛇走水，是为妖龙，此类龙属修成不易，只有历经劫难方可脱胎化龙，辖一方江水。此所谓走龙，便是灵蛇化龙成仙的必经之劫！”

　　中年男子捻须叹道：“不错的，逆天而行哪里这般容易，难免要遭些劫难的，却不知那劫数如何？”年轻人也自叹息：“化龙成仙，殊为不易呢。且说那灵蛇苦修千年，历经苦楚，方得了化龙之机，每欲化龙，则地动山摇，飞沙走石，雷鸣电闪，暴雨倾盆，巨蛇借此风行水势，才得以沿河而出，化龙“入海”
　　日期：2014-01-28 19:18:00
　　中年男子沉吟道：“如此说来，风云变色，地动山摇，岂非龙威赫赫，劫难之说从何而来？”年轻人摇头不止：“巨蛇走龙出海之时，遇湾需折，遇滩需绕，遇流需浮，遇桥需跃，忌毁桥梁，忌淹村落，忌伤人命，如违天理，轻则自毁道行，重则灰飞烟灭；更有甚者，一路上有雷公电母相押，电闪雷击，巨蛇须与之相搏，历经生死，突破此难，方能成龙。走龙之蛇大多难逃此厄，弥存者了了，即便幸存，也都遍体鳞伤，气息奄奄了。”年轻人说着，心神激荡，声音渐低渐沉，周遭茶客也不断发出嗟呀之声。

　　中年人又出声道：“虽经此大难，然成仙化龙，也算得偿所愿罢。”年轻人又摇头：“雷劫虽度，灵蛇被雷电相逼蜕去了蛇皮，长出了龙鳞，然得道化龙，却还有半步劫难。”众人齐齐出声相询：“何谓半步劫难也？”年轻人道：“人乃万物之灵，灵蛇化龙的最后半劫，便应在了人身上，那巨蛇需寻多得一有缘之人来封赠于他。”“何为封赠？”“便是以半龙半蛇之身现身于那有缘人眼前，且看他如何作态，指龙则化龙成仙，指蛇则功亏一篑。”年轻人说得口干舌燥，说完抄起桌上的冷茶一口灌了下去。

　　日期：2014-01-28 19:20:00
　　其时茶棚中议论纷纷，又是感慨灵蛇修行不易，又是惋惜它万般辛苦最终却系于他人之手，暗自为自己身为万物灵长而庆幸不已。

　　此时一个客人望望窗外，雨落如泼，电闪如鞭，果然难以行路，感叹道：“归先生此番怕是不会来了。当真大雨，这般天色真个少见。”
　　刚刚喝完茶的年轻人见状又搭了飞白，：“如此风狂雨骤，细看倒是颇有几分归老所言的走龙气象。”
　　边上一个客人大笑：“老弟活泼，能说会道，异想风趣，可为归老先生记名弟子也！”众人皆抚掌大笑，客人又道：“如此天气确与归老所述相符，然归老所讲不过是个故事罢了，哪里有甚么走龙，怕是天上云海兜了底子漏了水，走了仙鱼还差不多。”
　　一席话说得风趣漂亮，一时间满茶棚的人都笑了。由是众茶客都热络亲近起来，相互之间你来我往叙情寒暄，如此一来倒也不觉时间难熬。谈话间雨收云住，天已落晚，归老头果然一夜未曾现身，众茶客只得悻悻而归。
　　日期：2014-01-28 19:24:00

　　第二章：雨夜
　　世道混沌，贫富易境，朱门歌舞，棚户谁怜，古今同也。
　　譬如今夜，大雨滂沱，气势恢宏，有富者临窗听雨，围炉弦歌，颇得意趣。然更深夜重，点滴丁零，亦有贫者为着衣食不周而辗转难安。
　　风雨如晦，草木伏盘。元朗便是在这样一个雨夜来到里耶的。

　　日期：2014-01-28 19:29:00
　　元朗本是玄塘人士，其父元含章小有才名，却屡试不中，心灰意冷之下蜗居一隅做了一世的教书先生，所幸妻贤子肖，聊可慰藉。岂料年下倒春寒过，老妻季氏撒手人寰，元含章与季氏相扶多年，情深意笃，季氏一去含章大受打击，郁结于心，日渐成疾，苦挨几月终于追随季氏走了。
　　元含章走时，元家已是一贫如洗。含章放心不下元朗，临死前嘱咐他道：“熠之吾儿，为父一生清贫，半世潦倒，今大限将至，所虑者唯汝而已。待为父归天，尔可去里耶寻郡守季麟，季元两家相交甚厚，麟公乃为父同窗，尔母大兄，亦即尔之舅父 ，尔此去投奔麟公，寻他庇佑，他必待尔如子，及尔长成，再谋生息，事之如父，方不负我元氏声。名。”元朗含泪应了。
　　日期：2014-01-28 19:31:00
　　待元含章入土为安后，元朗遵父遗嘱，变卖薄产，自玄塘赁了一艘乌篷船，一路顺流而下，眼见着要到里耶了。
　　哪知这一日傍晚天降大雨，水势汹汹，白浪滔滔，元朗坐在船中如卧簸箕，颠来倒去面无人色，船老大见状亦不敢冒险行船，生怕一个不慎葬身鱼腹。二人无法只得靠岸栓了船，沿河行走了一路，前无屋舍，后无人家，也只河边一棵老杏树下有个窝棚尚能避雨。船家惯看风雨，吃过两个冷馒头后，就着一堆篝火沉沉睡去了，只元朗少年心性，乍离故土，抱膝枯坐看着棚外，难以成眠。
　　日期：2014-01-28 19:41:00
　　雨势越发大了，天地间如坠珠帘，灰蒙蒙一片不能视物，山风掠过，河水哗啦啦不住声响，整个世界仿佛只余下元朗。忽而从上游河间远远飘来两点亮光，似是两盏风灯，又似是坠落的星辰，时明时灭，缓缓漂近。元朗暗度恐怕是未及归港的渔人，且喊他过来一同烤火取暖罢，遂出了窝棚行至河边，又暗想那渔家的风灯端的经事，这般大雨里也不见熄灭。
　　忽而一阵劲风扑面，吹得元朗几乎睁不开眼，立不住脚。元朗勉力稳住心神，只见河里腾起一个巨大的黑影，两个风灯也倏忽腾空。元朗唬了一跳，定睛一看，顿时魂飞天外，哪里有甚么风灯，却原来是条硕大的巨蛇。那蛇足有几人合抱粗细，通体布满了青黑色的花纹，周身泛着淡淡光华，眼睛比灯笼还要大上几分，蛇头高高扬起仿佛要捅破喑哑灰黑的夜空。

　　日期：2014-01-28 19:48:00
　　元朗一见之下禁不住吓了个仰倒，两腿战战不止，立时就站不住了。其时那巨蛇立起了半个蛇身，居高临下盯着元朗，双目炯炯，风灯样的巨眼里闪着慎人的白光，蛇头优雅地缓缓低下，朝着元朗渐渐逼近。
　　元朗连忙爬将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上牙板紧抵着下牙板，就差咬断自己的舌子，囫囵话也讲不出来一句， 一时左脚一滑，免不了又摔倒在地，这下跑也跑不脱，喊也喊不出，元朗脸朝下趴在泥地里，眼泪双目齐流，暗道了一声我命休矣。雨水不歇不止地落着，打湿了元朗地衣背，元朗自脊背升起一股寒意，口里无声喃喃道：“蛇……蛇……”便没了声息，原来竟是又惊又怕间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日期：2014-01-28 19:50:00

　　又惊又怕的元朗自然不会注意到，那条巨蛇的鳞片通体碧透，散发着点点荧光，巨蛇的头部还有两个树状的小小突起。昏过去的元朗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在他一个“蛇”字出口以后，巨蛇就发出了绝望的哀嚎，与此同时，巨蛇全身的鳞片渐次剥落，头上的额角也寸寸而断，巨蛇痛苦地在河中扭动缠绕，搅起滔天巨浪，蛇身也越变越小，终于变做一条妇人衣带般大小的翠绿小蛇，似是脱力不能动弹了，被河浪一冲就拍在了河滩上，人畜无害地模样，极是可怜。

　　日期：2014-01-28 19:52:00
　　不多时，河中央一阵漩涡涌动，浮出了一座小小的孤岛，孤岛慢悠悠地向着岸边靠近，缓缓爬上了岸，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只三五个磨盘大小的乌龟。那乌龟爬行的姿态有些滑稽，而它的作为则愈加滑稽，只见那乌龟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倒地的一人一蛇，先爬至元朗身边，伸出一只龟爪探了探元朗的鼻息，探后似是放了心，又爬至小蛇身边，拿头拱了拱蛇腹，待小蛇缓缓蠕动了几下，这才缓缓叼起小蛇，慢悠悠又自河里消失不见了。

　　俄而雨收风住，云散月明。河面上乌篷船在随波微微浮动，老杏树下船老大在安然酣睡，河畔的夜晚安详得不着边际。
　　日期：2014-01-28 19:54:00
　　“小老板，你怎么睡在这里啊，快起来，快起来，天亮了！”船老板对着元朗又推又叫，元朗迷迷瞪瞪睁开眼来看看四周，恍恍惚惚中想起昨晚的情形来，冷不丁大喊一声“蛇啊！救命啊！”“哪里！哪里有蛇！”船老板乍一听唬了一跳，操起一根竹篙警惕地四处乱舞。
　　元朗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蛇啊，就在这条河里，好大的一条蛇啊！昨天晚上那蛇差点吃了我。”元朗回忆起昨夜所见犹自后怕不已，忍不住拿手拍拍自己胸口，一脸劫后余生之色。船家狐疑地看看元朗，真有那么大条蛇来你我二人安有命在？元朗犹在絮絮叨叨将那蛇的情形说与船家听，碍于东家的情面船家并不去驳他，只拿其他话岔开了央他快些上船，接着长篙一点就离了岸。
　　日期：2014-01-28 19:56:00
　　这一日却是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一个时辰不到，小小乌蓬载着受惊的元朗顺利地停泊在了码头，码头边立着一块高大的青石碑，上面刻着两个古朴简拙的大字——里耶。

　　刚刚下了船的元朗尚有些木呆呆，木呆呆的元朗抿了嘴静悄悄立在了路旁。
　　里耶码头沿河一线终日熙熙攘攘，市井嘈杂，歌乐相吹，热闹非凡。此时虽是清晨，雾始霁，烟才收，酉水之上尚余一番烟波浩渺的趣味，水边的垂杨树上也还挂着一汪儿水珠，晓风拂来，便化作柔软潮湿的水雾，缕缕攀上行人的衣肩。
　　日期：2014-01-28 19:57:00
　　河边早有了晨起的人，那街头贩卖河鲜的市井小贩，那船上张网捕鱼的渔民，那水边临水浣纱的姑娘，勤劳的里耶人忙忙碌碌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奔波，青石铺就的走道，散落着纷繁的足音。

　　这一片山岚水色，鲜活得令元朗感动，昨夜的风狂雨骤都不复存在了，整个世界都仿佛只是大梦了一场。
　　日期：2014-01-29 14:16:00
　　第三章：投亲
　　村居日久，南山无王。山野人家出生的元朗还是头一遭见到这般富丽华贵的府邸。
　　青石铺成的阶沿，朱漆粉就的门扇，两尊高大威武的青石狮子据守在这青瓦白墙之间，端的是气派非凡。

　　元朗踌躇再三，才叩响了朱门上兽头口中的衔环。大门应声而启，一个穿白布小褂青布短衫的门房探身出来，眼看着元朗衣着寒酸，风尘仆仆，便不客气道：“你这书生，叩门作甚？”
　　日期：2014-01-29 14:17:00
　　元朗心知自家现今仪表欠奉，略涨红了脸，忍辱折腰道：“小生玄塘元朗，字熠之，特来拜会舅父季讳麟公，烦请都管代为通传。”
　　“原来又是一个打秋风的。”门房冷哼一声，开了半扇侧门，“你且进来罢，也不知老爷这档口得不得空。”元朗心下酸涩，进门赔笑道：“劳动都管，小生且候着无妨。”

　　外甥多似舅，门房到底瞧着这穷书生与自家老爷挂得上三分相，也不十分作践他，带元朗进了门，就自去通传不提。
　　日期：2014-01-29 14:19:00
　　元朗立在回廊下头，又是平生第一次开了眼。原来那朱门后头就是一方七尺来高的青石大影壁，正面书着“忠厚传家”，背面绘着玉瓶插戟，戟系宝磬的吉祥纹样，预示着“平安吉庆”。转过影壁便是一条回廊，回廊边遍植紫藤，花影扶疏，雅丽非常，尽头处重楼叠院，华彩辉煌。元朗看得眼花缭乱，拘谨得坐立不安，站起来理了理头巾，抚了抚下裳，整了整头发，连袖口都甩了两遭，终于自回廊尽头又来了个管家模样的人，行礼向元朗笑道：“元朗少爷好等，小子不懂事，招呼不周，还请您见谅。我们老爷请元朗少爷过去听风院说话。”元朗忙道“不敢”，遂跟着管家穿廊过洞，分花拂柳，来到了一个小院来。

　　小院背靠松林，绿阴冉冉，外头日色暄暄，院内却凉风习习，果然当得起“听风”之名。甫一进门，就见到一个穿了家常葛袍的白面长须男子向他迎来，元朗心知是舅父，双目一红，兜头便拜，被麟公架住了双肩。元朗抬头望着舅父与亡母相似的面容，一路上的颠沛流离、波折委屈都找到宣泄口，一句“舅父”出口，已不觉滚下大滴热泪来。
　　日期：2014-01-29 14:22:00
　　麟公也自辛酸，眼前这少年瘦弱颀长得如一竿细竹，深肖老友含章，眉眼之间又有如旧年养在深闺的幼妹，如此佳儿，父母却俱都亡故，着实可怜。甥舅二人哭了一场世事无常，叙了一回山长水远，麟公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方郡守，温言劝慰住了元朗，元朗也似雏鸟还巢，心内安定了下来。
　　一时甥舅二人叙话完毕，元朗要去拜见舅母李氏。麟公传话全府上下以“表少爷”呼之,又特意和管家向老头嘱咐道：“去挑两个老实懂事的小子给元朗听用，莫要像惜白屋里那几个那般调皮，元朗初到恐怕弹压不住。”又转头向元朗笑道：“我与你舅母只有一颗独苗，论起来与你同年，是你表弟，唤作季青，表字惜白，最是顽劣的性子，比不得你一星半点。现如今你来家中，还赖你兰芝之香陶冶那皮猴一二。”

　　日期：2014-01-29 14:23:00
　　元朗听舅父之言，观舅父之行，知其爱子情深，忙道：“舅父过谦了，观舅父家风如此，表弟必是龙章凤姿，聪颖过人。”麟公笑道：“不过有些许小聪明罢了。你且与他好好相处，那皮猴早就嫌孤寂，极是乐意有你这样一个表兄的。”元朗忙点头应下了。
　　一时麟公陪同元朗去后堂见过了夫人李氏，李氏年约四十，温和可亲，待元朗极是温柔：“你兄弟季青早盼着你来了，姑奶奶送得远，可怜她去了你们兄弟才头次相见。”提起亡母元朗又红了眼眶，李氏忙又温言抚慰，元朗在舅母面前不好失态，勉力忍住了。李氏又絮絮叨叨地吩咐身边的妈妈将元朗的起居安排了妥当，她笑道：“元朗且与你那兄弟多多亲近，他住在碧桂院，你莫若住在左近的苍梧院，那院里种了几颗好梧桐，现下住着极是凉爽。”麟公道：“苍梧引凤，寓意亦可，元朗意下如何？”元朗感念再三，一一应了。

　　日期：2014-01-29 14:24:00

　　一晃到了饭时，季青仍未现身，麟公十分不悦，当着元朗又不好发作，拉长脸问李氏道：“惜白这小子又去哪里胡闹了？不等他了，且摆饭罢。”李氏笑道：“青儿最近喜欢上了听书，说是码头边上有个先生说得极好，前次回来还说与我听，果然十分得趣。难得这几日散学，青儿又从不去那些腌臜地方胡闹，不过吃吃茶听听书而已，你且放他松快几日罢。”麟公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
　　李氏看看元朗，又说道：“说起来朗儿也要去上学的，不如与青儿同去，青儿念的书院在里耶很有声名的。”元朗知舅母要岔开话题，忙顺着搭话：“表弟所念可是芦峰书院？熠之在玄塘就有耳闻，向往已久，据说诗书双绝的白徵栾白先生也在书院执教，如能得其教导，则熠之三生有幸。”麟公一听捻须笑道：“这个我自有安排，熠之日后便和惜白一同跟着白先生念书罢。”元朗一听大喜，忙连声谢过麟公。

　　日期：2014-01-29 14:25:00
　　一时青衣的侍女和小子结队而来，手捧各色饭食器具，利落而轻巧，如穿花蝴蝶一般，不闻一丝声响。摆设毕了，麟公高居主位，举箸示意开饭，正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母亲果然偏心，有了表哥就不要季青了。得亏小子我行得快，不然哪里还有饭吃！”元朗闻言忙站了起来，向院外看去。
　　日期：2014-01-29 15:49:00
　　今天是我亲爱的外婆八十二岁生日，外婆的身体已经没有以前好了，行动不便，说话不清，老人们真不容易，出生时慢慢学会的东西老天都在一点点地又收回了，外婆渐渐老成了一个孩子，希望外婆能健康长寿，快乐地度过每一天。马上要开饭了，祝所有老人都能老有所依。
　　日期：2014-01-29 22:46:00
　　第四章： 相见
　　青衣白褂的小子俯首打起帘子，外头就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穿了一身浅蓝色长衫，系了玉色腰带，头上束着累金丝晴水绿玉珠冠，唇红齿白，眉眼带笑，观之可亲，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那公子进来先同季麟和夫人请了安，就笑眯眯走上前与元朗厮见：“这位就是元表兄了罢？早听父亲说姑妈家有个表兄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有元表兄珠玉在前，怪道季大人看我色色都不入眼。”口里说着，懒洋洋坐在元朗下首，装腔作势笑道：“元表兄，你害的弟弟我好惨！
　　日期：2014-01-29 22:47:00
　　元朗人老实，不知如何作答，但见季青笑意融融，顿生亲近之感，拱手道：“愚兄惭愧，表弟人品贵重，还请今后多加照拂。愚兄表字熠之，表弟唤我表字即可。”季青听罢也莞尔一笑，点头道：“如此，熠之也唤我惜白罢。”
　　当夜，元朗宿在陌生的院落，思绪万千，辗转无眠，一闭上眼脑中就是旧日的情形，一时是季氏与含章执手相对而笑，含章道：“阿娴，跟着我，苦了你了。”季氏就笑：“我若图衣食富贵，嫁你作甚？”一时又是季氏和含章临去前的殷殷嘱咐，元朗默默流了半日眼泪，怕人发现拿衣袖沾了，直到鸡鸣时分才恍惚睡去。
　　日期：2014-01-29 22:51:00
　　翌日天光一亮，外头小子就敲门来叫：“表少爷，少爷来院里了，喊你今日一同去外面会友。”元朗忙爬起穿戴好，出了房门就见打扮一新的季青已经在偏厅等了，他这次穿了件月白长衫，系着黑带，拿了一柄画了老梅的折扇，很是出挑，见元朗出来，十分高兴道：“熠之好睡，快随我去向母亲请安，我且带你去外面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