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魂-殷郊传

作者: 穆七城

  【第一章 我是谁】
  路,前方已无路。
  歇,杀声四翻腾。
  饿狼般的敌人士兵正横冲直撞,不断分割和缩小包围网,阻挡住伤者的生路;跨着鹿、鹤的道者们面露狰狞,在空中来回释放着闪电与火球,吞噬着我们弟兄;三十里路上横尸遍野,中军大营火光冲天,三十里外也能看得分明。
  这杀来之敌,有脚踏火轮的,操起金色砖石投来掷去,砸的人五脏六腑俱成肉饼;有身生两翅的,舞动风雷棍棒来去如风,打的人头脑迸裂四肢不全;有口喷烈火的,面向之处火光四溢,烧的人遍体鳞伤身若焦炭……最后的一支近卫亲军也在卫士长的带领下投入了英勇的抵抗,但这哪是他们的对手。退入这山时,我已孑然一身,无一兵一卒。
  恍惚间,我扶着伤臂,竭力驱赶着座下的马儿,但它已经没有气力再攀爬山岩。我仰首望着这高耸入云的山,这山径愈来愈窄,越来越陡。而马的前蹄却缓缓下蹲,马嚼流淌着鲜血,我知道,与它诀别的时候到了。
  我苦笑着摇头,不得不下了马,心理翻滚着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我苦苦修行,能腾空遁地,今日却被这山所阻!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为母为弟,为数代基业,心意却被这山所断!

  为什么!
  为什么我有番天宝印,却威力无从施展……
  对,番天印!
  我仿佛在混沌中猛然醒悟,为何不用这法宝,劈出一条山路!
  四方呐喊大振、锣鼓杀声齐鸣,乌云翻滚将至、电闪雷声轰顶,追兵甚急,形势已容不得多想。我匍匐扑倒在地上,努力用流血的手捻着一撮土,望向暗夜合围前的一丝天光,虔诚得念着最后的赌愿:
  若我父王还有还有天下之福,只一番天印,把这山打开一条路来,则我商朝社稷还存……如打不开……吾今……休矣……
  我闭上眼,左手掏出这印,用尽全身的气力和法术,祭向半空——
  嘭!~
  我似乎感到了一道光,连着天地都微微颤抖,进而产生巨大的冲击和热量,身边的马匹瞬间化为了燃烧骨架,连身上的皮甲都分崩龟裂,只有铁锁刺烫着皮肤,气流四面八方汇集又俯冲散开,逼近的声响似乎静了。

  我决定睁开眼,看看死亡时刻的景象。但却是赌咒应验了,眼前竟然有一条路,一条番天印从中劈开的路,这是有生以来难以言表的壮观,两侧山崖以无以伦比的垂直分为两半,天不绝我……天不亡我……
  我兴奋地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的奔爬,冲向光明的尽头。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痛到麻木,我已经不记得行进了多久,心中念想只是先渡过这一线间的生死。
  一线间,一线天,一声炮响,让我幡然醒悟。原来两山之上俱是周兵,旌旗招展;后面一跨鹿而来道者踏起五色云,持剑来指;前方一元帅模样白衣老叟带众兵,挡住去路。而我,再没有办法,只剩土遁之咒,潜意识的向上飞。
  那追来的道者法力比我高强,辈分是我师长,肯定不会放过我吧,我亦没有丝毫的幻想,我只觉得我应该作为骄傲的失败者,最后再看一眼天,一眼大地,一眼家的方向,然后骄傲的死去……
  这道者双手合拢,念动着咒文,强大紫光不断合围,山体抖动。刚刚劈开的这山加速合拢。我必然飞不过这山,劫数到了。我的头刚冒过这山的时候,两山便合为了一体,把我的身体夹在其中。
  恩,最后一眼我看到了,那是三山关的烽烟,再望去,就是父王的土地……那,随便怎么处置我吧。
  四周的敌军兵士越来越多,把我团团围住,却始终没有动手;那些飞在空中的道者们也纷纷降下坐骑,指指点点。
  忽的,兵士们分开一个缺口,一个策马前来的人突然滚鞍下马,跪在地上,对我俯身喊着:“千岁!小臣奉法克守臣节,不敢欺君罔上!”。我抬眼看了他,似乎是一个王侯装扮的人。四目相对,又听他喃喃泪语,“相父今日令殿下如此,使孤有万年污名啊……”
  陪同而来的白衣老帅赶忙扶起他,言道:“殷郊违逆天命,大数如此,怎能逃脱……”
  殷郊……
  这两个字已经成为这个浑浑噩噩的梦里唯一能记住的名字……
  我苏醒过来,头痛欲裂,被垫高的头部,让我勉强能透过呼吸罩,模糊的看到身上插满各种管子。我感到一些反胃,但却动弹不得,我的额角还带着引流管,手臂还挂着点滴,小腿甚至被支架固定着。我尝试转动着眼球,余光看到的,不过是冰冷运行的机器,显然告诉我作为一个病号身处在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中。我安下心来,我还活着。
  纵使刚才的情景虽然如此真实和刺激,但我还是有最后的记忆的——我记得那是自己的间隔年旅行,我立志对那里一探究竟,庆祝我的大学毕业。可第一次踏进那座山,就遇到山体滑坡,还被塌落的土木击中,没有死掉,还算不幸中的大幸。
  我不太记得现在是几月几号,但是还好没有失忆,对,我不叫殷郊,所以这只是一场梦,我叫殷时,发音就是“家境殷实”的“殷实”,可是连做梦时梦中之人都能把名字念错,可见这是怎样的毫无存在感,实在是一份悲剧人生。
  想到激动之处,我忍不住开始了剧烈的咳嗽,如同其他刚苏醒的患者一样,惊动了护士们。她们赶忙进来,紧张的按住我,迅速我注射了一针,我开始安抚了自己的情绪,再次在脑子里数着数字,希望这次昏睡过去后,至少是个好梦。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九……
  十……

  混沌中,我脑中开始不断重复一句话:“如改日前言,当受黎锄厄。”
  好熟悉的一句话啊……
  日期:2014-03-17 21:13:49
  【第二章 黎锄厄】
  我的身体依然夹在两山之间。
  我的头颅依然露在众目之下。
  白衣老帅挽扶着这位君侯,叹口气,“大王要尽人臣之道,则行礼以尽主公之德可也。”君侯并未起身,又挪跪向一旁的道者,“我家相父今日把储君夹在山中,大罪俱在我。望列位老师大开恻隐,怜念于我,放了殿下吧。”
  于是,我有些疑惑了,这个梦真实的难以置信,我的肉体已被压迫的麻木不堪,可每次呼吸却能感受到贴面尘土的呛鼻,但一次醒来已经让我记不起是否还有些前情,只有大战时杀戮与毁灭,恐惧与渴望,还依稀残存。但我又张不开口,声带似乎已经断裂。
  梦境中能有种绝望的体验,也挺好。
  那个将我夹在山间的道者却哼笑一声,“贤王不知天数。这殷郊违逆天命,怎能逃脱?大王已经尽过君臣之礼,不可再逆天行事!”
  我彻底糊涂了,这天数是指什么,这君臣礼节又是什么,为何还说是逆天,而我被压在山中,又哪里能逃。趁他们争论之时,我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看这些人。
  道者——体态微胖,通体灰道袍,着红霓袖、束宝石带,穿得很有仙风,但看我的眼神颇为不屑。
  帅者——白须甚长,为七八十岁老者。着通体白甲胄,兽吞肩,衬金丝袖大红袍,戴紫绒披风,颇为威武,不过,却从未正视我一眼。
  王者——文质彬彬,三十岁上下,黄衣紫衬,隐约露出护心甲,龙纹之内,似乎有个似“田”非“田”的字。他,倒是一直在用敬畏的目光看我。
  显然道帅二人并不打算说服这位年轻的王侯,这位老帅甚至甚至有了动怒。围观的士兵也越聚越多,不知何人鼓动之下,竟然用仍沾着血迹的兵器有节奏的撞击着地面,震得我无法听清他们的言语。
  忽然间,鼓噪更大了,年轻的王侯面向了我,撮起一撮土,合十为香,口中念念有词,又拜了一拜,并在兵士们拥簇之下迅速离去。还没等我转过神来,骑着鹤的道者们瞬间扬起沙尘起飞,天空再次滚动起了乌云与雷电,回旋的尘暴中穿透着一个恐惧的声响——是那个道者的。
  “传~~广成子~~推~~犁~~~上~~山~~~!”
  耳膜被刺的剧痛,我并没听清这是怎么回事。眼前景象立时让我的明白,这灰衣道者举手一招,轰的,一座巨大的器物从空中落下,锋刃直插地下,土石像薄纸似得撕裂。白衣元帅的巨人连忙随从上前,扶住把手。

  这分明是在乡间见过的犁锄,却是如此巨大,犁掉我这鲜活的生命,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刑罚。
  “广成子!速速上山!莫违天命!”声响越来越大,双耳也痛到极点。我开始惊惧了,我竭力扭动脖子,徒劳的尝试让自己醒来,甚至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这就人类死后的审判,我在人世之间肉身难道已经冰冷?我的父母会在灵堂前会不会悲伤过度晕倒?我的同学朋友会怎样回忆我这个人?我的……
  为何不给我黄泉路上的孟婆汤,让我赶紧忘却记忆,摆脱恐慌。
  终于,一位道者姗姗来迟,卸下背上的玉罄,握住犁前的绳索,负在身上。泥土开始抖动,槽沟缓缓逼近,我明白,行刑者终于来了。
  我抬头望去,这位道者,踏黑靴,着青袍,顶霞冠,面有浅须。四目交汇之时,身体微微一颤。
  他竟然开始落泪。
  如果我的眼泪是因牵挂之处的忧伤,这道者的眼泪分明却是怜悯,而仁慈,却是周遭虎狼般的兵士、散道们不曾有的。
  这道者一边推着车,一边流泪而唱:
  若改日前言,

  当受黎锄厄。
  只因出口愿,
  今日怎逃脱。
  ……
  广成子,扶犁的死神……我默默的念着,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努力不让这个名字在醒来前忘掉。
  一歌罢了,犁锋将至,我听到的喃喃入耳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徒儿,原谅为师吧!”
  巨犁锋利的刀锋刺破我面前的大地,刺穿了我的双目,绞碎了颅骨,凛冽的痛仿佛割断了整个灵魂,像被刀片一万次的收割过。
  这次,我看到了一群百灵。

  我真的以为自己死了。
  日期:2014-03-17 21:14:14
  【第三章 忆落难】
  我真的以为自己死了。
  因为痛的这么真实。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春的3月,身上满满的管子逐渐被拔除,脑后的流管也去掉了,只有切开的气管和供应流食的管子还在。
  我觉得我并不算真的醒来,因为,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我的喉咙也无法言语。但我能听、能思考,也能记得,那萦绕不散的梦。
  我时不时转动头部,尝试着去找光源,总也没有一线光明。但一旦入梦,总觉得有团气息在拨开自己的胸口,仿佛像是红光,一天强过一天,随时等待着破蛹。
  我多想我受伤情景也是一场梦……
  那是我风尘仆仆的背起行囊,在中国的大地上穿行了小半年的毕业间隔年之旅,在这个平凉的冬季,大雪覆盖的崆峒山有着肃杀的气息,弹筝峡流淌的浅溪上结了厚厚的冰。
  我那时夜半起身,盘坐在寄宿的问道宫的露台,揣着望远镜,朝向东北的北斗,盘算着流星雨是否能如期而至。
  微微的颤光,小熊星座方向果然开始闪动,北极星似乎也黯淡了,分秒间好似星辰抖落,我瞪大双目,兴奋的跳了起来,为这一生难遇的奇景所折服。这种繁星点点的浩瀚,凭高而瞻斗柄的豪情,无论如何在不会在帝都雾霾的上空看到的,也不枉专来一程。
  也许太过激动,我心想,如果我心里的她能与我爱好相似,心意想通,哪怕陪我一次,与我一同看到这美景,该有多好。胸中忽然有种无名的燥热与冲动,双手合十,对着流星郑重许下心意——

  你若不负我,
  我亦永伴卿。
  此生誓承诺,
  星殒且为证。

  恍然间,远方一颗淡红的流星从天边闪出,伴随一阵拖尾的轰鸣,越来越明亮……我赶忙站起身来,目瞪口呆的望着巨大殒石滚落的方向。
  一片震动从远方传来,又瞬间归于静寂。我赶忙起身,抓起灯具,蹬上靴子,望殿外冲去。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简直是天意般巧合,如果能找到块哪怕小小陨石,也可刚好拿给她,当做这旅行的最不寻常的纪念物。
  筝峡唐时道,萧关汉代名。我低估了这连山接玉塞的夜路,而只沉迷与前方的殒石与枯树摩擦的烽火,却早已偏离了山道,不知越过几个峡谷的山头。
  当我终于捡起一块还带有温度的像蜂巢一般的陨石,却发现此刻已是星光已殁,乌云遮蔽之时,及时赶回已来之不急了。滂沱之雨将至,向来镇定的我也开始有些焦虑,挑起灯具,看看周边是否有躲避之所。

  山顶高树之下很易雷击,低谷之处又容易洪水,我决定顺着一条尚未结冰小溪快速行进,此处的丹霞地貌,还是有很多坚固的岩洞,活水途经,应该有冲去泥土而不易坍塌的岩石……又走了约十分钟,天幕开始闪光,我慌忙探灯冲入一处岩下,用壁角的枯枝搭起一圈挡雨的隔离带。
  弄好之后,我躺在岩壁之旁,听着雨声,合着拍子,轻轻敲打石壁,享受苦中有乐的自然。这旋律还颇为悦耳,嘭咚嘭嘭咚,咚嘭咚嘭嘭~
  这声响还让我能回顾起刚才流星前的约定那句,你若不负我,我亦永伴卿。恩,何时能才能在一起啊,何时……
  我忽得惊醒起来,这声响,这石壁竟是空心!只有空心之石,才能发出如此悦耳的音色。而一组鲜红的星辰纹刻在这石上异常显眼,指尖触及,竟然热的烫手。
  我心跳加速,胸中翻滚起来,这些气息化作热浪,几乎冲破我的身体。倾覆而下的雨,在周遭击淌,却汇集流向他处。
  我被异样的冲动所牵引,站起来,探过身子,沿着这些石纹把灯探照过去,摸索着斜侧的石缝,向上攀爬。两岩之间果真有一个不大的间隙,像是洞穴的入口。
  看了一眼,可竟是一座绝大的石室。
  这石室,有石阶,有石灯,有石桌,有石凳。四周壁画光彩鲜艳,若干段经文刻画在灰红色石壁之上,转睛之时,似乎文字已与刚才不同。定睛再看,文字又却是不动了。我感到有些呼吸急促、头痛,视线恍惚起来,胸、手似乎都开始流淌着红色的气袅,流向裤子的口袋。
  我腾出一只手来,赶紧掏出这裤兜里那陨石,已经是发着蓝色光晕,有些滚烫。身体里的红气,源源不断的吸附其中的蜂窝状孔洞。每满一孔,闪出一声。
  我慌了,这要不是自己一氧化碳中毒,就是已被这石头的放射性物质辐射过的征兆。
  一松手,陨铁落入到石室深入。红光、蓝光、烟云、崩塌之声,光气一冲而上,呯得把我从几米高的石上震落滚下。

  我拖着伤臂慌不择路,一脚踏空之后,又从山涧边滚落。最不幸的是,我失去气力的地点,在一处摇摇欲坠的山体,些许泥土侧滑,掩埋了我的躯干,一条树木残枝滚过,便失去了知觉。
  于是,便有了刚开篇时的怪梦……
  这就是那晚的回忆,分毫不假。
  如果我能发声,能执笔,甚至能给上一个pad,哪怕用一个指尖,也能把这些怪事记录下来。如果能再来一次,我宁可这遭遇只是一场梦。但仿佛那天胸中的气息还在,越来涌跃,缠绕我,刺痛我,强化我的印象。所以我需要休息,需要不断尝试调整呼吸,需要让自己冷静……
  母亲在床边拉着我的手,帮助我稳定了情绪。母亲很爱我,竭尽全力的做着能为我做的一切。每日中午和晚间,母亲会来陪伴一会,从不间断。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我们有着天生的默契,通过手尖交流,她问的话,我可以用手指回答。点一下是是,摇一摇为否。
  有赖于母亲在这家医院的领导职务,我接受到的注定是最好的治疗,而小护士们更是尽心尽力,擦拭身体,活动骨骼,清理口腔。但我依然无法仅凭手指,就能解开心中的疑惑,比如那天的怪事,问询谁是广成子,抑或殷郊。
  我此时是多么想上上网,或者拿起一堆历史书,我总觉得有些人或事似乎在什么神话故事里存在过,甚至被以往的同学们兴高采烈的聊天中提起。可惜我昔日只是一个沉迷于音乐、美食和旅行的计算机专业大学毕业生,这些在我的梦中情景里显得毫无用处。我甚至开始懊恼,为什么不能做一个被美食撑死的梦……
  我每天徒劳无功的手指比划,却让母亲燃起了重重希望,她一直坚信我有着对生命的渴望。今天她又在离开前告诉我,说她已经运作好了,新的颅脑损伤专家一会在神经外科报到后,就会来病房见我。

  而这些我是知道的,因为小护士们在看护的时候,就忍不住叽叽喳喳互相八卦着他的资料。青年才俊,协和博士毕业,留美拿到研究员,多篇柳叶刀杂志的一作,颅脑神经元基因修复研究的前沿科学家,甚至爱好古典文学,除了姓名以外,还有个字,叫公豹……对于期待着爱情的护工们来说,他的优质而未婚属性必然是热点话题。而我来说,爱情这个话题就很沉重。
  每当我想起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有爱情了。
  日期:2014-03-17 21:14:44
  【第四章 通灵人】
  我从睡梦中忽然醒来,病房的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是Eason,你新的主治医师,负责你身体的康复。”
  可我失明的双目,却分明地,能在暗影里看到一道白光!渐渐化作人形!
  “当然,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你心灵的导师”,这声音顿了顿,“鄙人姓申,名诚。”
  和一团白光对话,绝对能把人吓个半死。

  可是我已经是双目失明的半死之人,只有梦还带着微微颜色。
  长时间的漆黑,让我对周遭的声响变得敏感。脚步声,伴着人形白光而移动,使这个人越发清晰了起来。
  “跟我谈一下感受,我刚给你注射一剂我的新药——ABR。”申医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白光蜷缩到了一团,“你能感受到什么?比如,光亮什么的?”
  我糊涂了起来,作为医生当然应该看过我的病历,知道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
  “别紧张,你现在状态还行,各种指标正常,因此医学院批准了这套治疗方案。”
  他继续自言自语,“所以我现在能接入到你的神经元读数,并知道你想传达什么信息。”然后,这声音顿了顿,“有什么问题么?可以试试?”
  我去,竟然这么高端!竟然说能读取我的思想,那好,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时间凝固了几分钟,这团白光起了身,踱着步,转身对我,说了句——
  “因为你可以把自己想成殷郊……”
  这一句,真的把我惊呆了。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之前的梦境里,我能做的,也只能是在心底拼命的重复呐喊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申医生并不着急,而是先介绍了他研究的药物,它培养自一种叫博尔纳的病毒(Bornaviruses),药物利用了病毒可以修改人的基因组特别是可入侵神经系统的特性,并与我的基因情况进行了匹配。申医生又在药物上搭载了重建神经元生长系统,从而尝试对我的脑干损伤和视神经进行针对性的修复。
  讲完这些,然后他又做了一下忠告:“当然首先,要先提高你对特定物质的敏感性,比如你看到的白光,这样才能方便沟通和后续恢复训练。明白了么?”
  我对着他竭尽全力的尝试头下头,然后又摇了摇手指。
  “很好,我想至少我们已建立好了沟通方式。”听声音,申医生好像很满意。
  我无法压制住从心底发出的连番疑问:为什么我只有看到你是白色的光而其他人却不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这不是光,是能量物质。”申医生纠正着,开始回答:“至于我是如何读取你的思想的,其实这只是利用我做好的一整套神经元分析系统。ARB可以改造你的几千万,上亿个神经元,它们都可以传递你的思维信息。我把这套系统接触管安放你的进食管中,就能作为连接通道了。”
  呃,食管,一想到它,我就忍不住感到有些恶心。
  “所以,你也可以把我想成一个通灵者。”申城似乎半开玩笑的说着,“哈哈,灵魂嘛,总是藏在胃里。”

  听完这个,我倒是觉得他也挺幽默的。
  “那先好好休息。”申诚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竭尽全力的在心底发出呐喊,希望他能听见:你还没告诉我关于殷郊的事!请一定告诉我!
  “恩,这是你潜意识里的故事,它需要慢慢探索,你不能着急,也要过于抗拒,这可能会引起你对基因药物的排斥反应,对后续治疗不利。”他回过头,告诫我,“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心灵导师。”

  我努力平复自己:那……我应该怎么做?
  “调整呼吸。”他说完,似乎感到了我的迷惑,继续解释着,“你要酝酿和控制自己的体内能量,就如同你看到我——白光。那就是能量,每个人身体中都会有能量物质,像水份、热量、蛋白质、碳元素、金属元素等等……”
  “普通人只能让它流动、循环,最终新陈代谢,生老病死……但是!”申医生话锋一转,“有的人却能积累它们,控制它们,把这些转化并隐藏在神经元物质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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