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个生死轮回的诡异老故事--六道无间

作者: 荆方

  六道:天,人,阿修罗,畜生,恶鬼,地狱,是为六道。
  无间:特指地狱的第八层,无间地狱。因其时间相续永无间断,生与死之间无间隔,煎熬相继永无尽头,故为地狱最苦一处。
  《六道无间》是由若干不同故事组成,均脱胎于《阅微草堂笔记》,《阅微草堂笔记》是四库全书的编篡者、清朝大学者纪晓岚平生唯一一部著作,而这部著作竟是一部神鬼小说。在这部书里,神、鬼、人、畜杂居在娑婆世界里,共同演绎着惊心动魄的爱恨情仇。 原文都是短小精悍的故事,经常以这样平淡的语气开头:老梁家的隔壁住着狐仙一家。《六道无间》在原著的基础上又添加了更丰富的细节、更曲折的内容。命与命息息相关,劫与劫环环相扣。当人生的帷幕落下,无人知道下一站是天堂还是地狱,亦或是,另一场忽喜忽悲的演出。

  芦花劫

  在河北白洋淀附近有个夏河村,村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儒生,名叫张清举。张清举原是保定府大户人家的子弟,家道中落,贫困无依,一家人辗转到这个村子里落户,就住在村头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张清举虽一生没考取任何功名,但他品行孤傲,洁身自好,他和老婆两人带着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靠编苇席为生。虽是清贫,也其乐融融。
  同村里住着大地主胡善志,胡善志乐善好施,平时村子里有个修桥补路啥的事,他都慷慨解囊,从没二话。虽然是十里八乡的首富,但他从没做过仗势欺人的事情,在同乡中口碑极好。
  有一天,胡善志出村办事,路过村头张清举的院子,猛然看到院子里的少女张宁兰,他当场就愣住了,他从没想到过在自己的村里竟然住着这样一位仙女。
  宁兰是张清举的大女儿,今年十五岁,此刻正坐在自家院子里编苇席,那铺满一院子的芦苇,闪着乳白的银光,像反射着阳光的片片云彩,在云彩的中央,端坐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人儿,只见她一双兰花指飞快地上下翻动,一条条纤白的芦苇条在她手里迅速变成纹路细密的苇席,苇席从她的手中蔓延到脚下,渐渐延展开去,铺满了院子。她的两个小弟弟手里举着芦苇花,在院子里追逐嬉戏,蒲公英一样的芦苇花随风飘舞,落在宁兰的发簪上、衣襟上,像淡白的飞雪,把胡善志的心深深掩埋了。

  胡善志突然觉得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在遇到宁兰之前竟然是一片空白。
  胡善志回家后就病了,在病中他做了一个决定:此生绝不错过宁兰。但是仔细一想他立刻陷入绝望:宁兰的父亲张清举,是远近闻名的迂腐儒生,他绝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别人做妾。而胡善志自己已经三十一岁了,娶了一大一小两房妻妾,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这种情况下去提亲,必定被驳回,毫无成功的可能。
  夏河村一直没有私塾,村里的学龄儿童都结伴去邻村私塾上课,只有胡善志家自己请了一位先生,教胡家公子和本家几个亲戚的孩子读书。胡善志辞退了自家的先生,径直走进村头那座破败的小院子,找到老儒生张清举,请他出山做村里的私塾先生。张清举做先生的这个私塾,不但胡善志的儿子能入读,张清举的儿子和村里所有学龄儿童都可以入读,而付给私塾先生的费用,则由他胡善志一个人承担。

  张清举听了这个建议既高兴又惶恐,他担心自己教不好孩子们,辜负了胡善志一番好意。但胡善志好言鼓励,使他打消了顾虑,教书育人本来就是每个儒生的梦想,张清举答应了胡善志。
  私塾就设在胡善志自家的祠堂里。从此,村里的孩子们都在胡家的祠堂里出出进进了,胡家祠堂一下子变得非常热闹,胡善志的妻妾对此举非常不满,她们不明白胡善志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野孩子弄到家里来。只有胡善志知道自己此举的目的——私塾开课第五天,他就看到了来给弟弟们送饭的宁兰。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胡善志的心像灌饱了蜜酒一样晕晕地甜了半天。

  未完待续……
  日期:2014-03-20 11:47:00
  接上回
  张清举父母去世时家境贫寒,父母的尸首草草掩埋在村外乱坟岗子,张清举为此常暗自流泪、羞愧。胡善志听说了这件事情,请来县里最好的风水师,在村外给张家选了一处吉穴,作为张家的墓园,然后出钱给张清举父母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将两人葬于墓园。张清举对胡善志感激不尽,胡家和张家的关系一下拉近了很多。

  张清举家住的本是村里一个空废的老屋,但村里有个无赖,经常来收房租,每次见到宁兰还总要轻薄几句。张清举明知他是欺诈,但苦于自己一个外乡人,人单势薄,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每次都送给他一些银钱,以求破财消灾。张清举把这个无赖的事情跟胡善志说了,胡善志派自己的管家找了几个大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那个无赖拉到白洋淀沉了湖。他对张清举说他给了无赖一笔钱,让无赖去他乡做生意去了。

  从此后,张清举把胡善志看成自己的靠山和最好的朋友,遇到什么事都要和胡善志商量。
  日期:2014-03-20 12:41:00
  接上回

  私塾开课不久后,有媒人来给宁兰提亲。是家境优裕的富户,但要宁兰过去做妾,张清举听了破口大骂,将媒人撵出大门,聘礼也摔得满地都是。这样一来,远近的媒婆都知道张儒生绝不会同意女儿做妾了,后来托媒婆来提亲的就都是尚未婚配的后生哥。后生哥里也有让张清举满意的,每到此时张清举就问胡善志的意见,而胡善志每次都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完美的理由,让张清举将亲事推掉,张清举对此言听计从。

  日期:2014-03-21 14:51:00
  私塾开课一年了,张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宁兰的母亲一扫过去的愁苦,她自从嫁给张清举,还没过过这么舒心的日子,于是她跟丈夫商量,想回娘家一趟。两个男孩太小,她决定只带着宁兰回去,几天就回来。张清举答应了。
  宁兰和母亲离开村子的晚上,张清举父子四人早早睡下。半夜,张清举突然被浓烟熏醒,他翻身起床,看到屋子里浓烟滚滚,血红的火舌疯狂地舔着新翻盖的房顶,屋子里充满了新鲜木料和稻草的糊焦味。张清举发疯地摇晃着睡在身边的孩子们,两个孩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熏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死了。
  他赤脚跳下床奔向房门,猛地拉门闩,厚实的大门纹丝没动——门已经被从外面锁上了。张清举绝望地捶打房门,大声呼救,但一张嘴就被浓烟灌满了胸腔,热浪裹着浓烟袭来,他感觉肺都要憋炸了,一阵头晕,栽倒在地上。这时他看到一根燃烧得像火龙一样的房梁,面朝他直落下来。他记得这房梁是胡善志专门送来的上好红松,做房梁最结实。然后他就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宁兰家的房子太偏僻,离水源很远,邻居得知大火烧起来,提着水桶赶到时,火势已经完全不能控制。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张家所有男丁,老少三口,全部寂灭在熊熊的烈火中。
  日期:2014-03-21 22:31:00

  接上回
  宁兰家的房子太偏僻,离水源很远,邻居得知大火烧起来,提着水桶赶到时,火势已经完全不能控制。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张家所有男丁,老少三口,全部寂灭在熊熊的烈火中。
  宁兰和母亲回到夏河村的时候,大火已经烧过去三天了。宁兰和母亲只看到了一片残破的瓦砾和三具枯黑的尸首。
  张氏父子的葬礼仍然是胡善志帮忙操办的,张家父子一起被埋进了胡善志建造的墓园。虽然男主人不在了,但张家的葬礼一点不马虎,该有的仪式一样不少,该请的人一个不落。张家父子风风光光地下葬,村里人都说,要不是胡善志,张家父子恐怕连口好棺材都难以享受,更别提葬礼了。
  帮着宁兰安葬完张氏父子,胡善志将自己家一个小跨院叫人打扫干净,将宁兰母女俩接到那里住着。他安排厨房单独给母女俩做可口的饭菜,他每天来跨院坐一会,陪着宁兰母亲说会儿话。
  宁兰母亲遭此大难,精神几乎崩溃,少言寡语,人也木呆呆的。
  这样过了半年,一天,胡善志来到跨院,言辞委婉地跟宁兰母亲提出,他想将宁兰纳妾。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她们母女俩了,省得村人说闲话。
  宁兰母亲听了,满是皱纹的嘴唇突然歪了一下,木呆呆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胡善志看了以为她同意了,大喜过望,回到前厅,立刻派管家去告诉宁兰。不料却被宁兰一口回绝。

  宁兰从第一次看到胡善志,就从没喜欢过这个男人。胡善志承诺她重修老宅,却迟迟没有动工,所以她才不得不带着母亲在胡家寄住。她告诉胡家管家,她不打算嫁人了,以后就靠编苇席养活母亲。若是胡善志再提亲事,她就带着母亲回母亲的娘家去。胡善志看宁兰态度强硬,不敢多说什么,这门亲事就这样搁置下来了。
  日期:2014-03-21 22:44:00
  事情的转机在一个月后。
  这天清晨,宁兰突然派人到前院告诉胡善志,她同意嫁给胡善志。胡善志得了这句话,像听到圣旨纶音,已经绝望的心,被一道霞光照亮。
  婚礼定在九月初八,这天正是一年前胡善志第一次遇到宁兰的那一天。虽然是娶小妾,但胡家婚礼的排场却大得比当年娶正房大奶奶都隆重,筵开八十桌,上至知县大人,下至村民百姓,都到场祝贺。胡善志像迎接天人下凡一样,将宁兰娶回家中。
  成亲后,胡善志对宁兰百般溺爱,大老婆和小老婆全被胡善志丢于脑后,她们几个月也见不到胡善志的面。胡善志的小老婆仗着旧日得宠,在胡善志面前说了宁兰几句,被胡善志一杯热茶泼脸上,差点破相。从此胡家上下再没人敢对宁兰说三道四,看到她都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喘。

  婚后两年,宁兰给胡善志生下一个男孩,取名胡维华。
  日期:2014-03-22 21:02:00
  接上回
  胡维华长到四岁,大家发现这孩子聪慧过人,他在私塾里年纪最小,但会背的古文最多,连老师都啧啧称奇。长到七八岁,胡维华又迷上了刀枪棍棒,天天缠着胡善志给他请师傅,胡善志本想让胡维华一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怎奈宁兰也执意让儿子学武功,胡善志就给胡维华请了一个拳师。这下更是了得,什么拳脚他一练就熟,什么兵器他一摸就会。
  胡维华长到十五岁,已经是一个打败全乡无敌手的武术高手了。他特别爱结交朋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他十分聪明,出手也大方,无论什么人见了他,都愿意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胡维华性格很有两面性,对于听话、顺从的人,他是两肋插刀的侠义之士;对于不听话、不顺从的人,他翻脸无情,下手狠辣。
  有一次赶集,他从镇上一家绸缎庄门口经过,绸缎庄伙计泼水溅到了他的新鞋上。胡维华冲上去就踹了伙计一个窝心脚,把伙计踹得当场吐血。绸缎庄老板出来跟他理论,他竟派人冲进绸缎庄,点了一把火将货物都烧了,险些闹出人命。
  绸缎庄将他告到县衙,胡善志赔了苦主几百两银子,才算把事情平复。胡善志决定好好管教一下这个逆子,他派人将胡维华绑到后花园,将他捆在条凳上,用柳条鞭沾上水抽,刚抽了几下,宁兰从前院赶到,一声不响往胡维华身上一扑,胡善志的柳条像被冻住了一样僵在半空。
  他内心深处对宁兰总是有点怕,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女人周身似乎透出一股寒气,这寒气时而让他着魔,时而让他心悸,他从来琢磨不透这个女人想什么?此刻他看着宁兰紧紧抱着儿子,两人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一酸,长叹一声,扔下了柳条鞭。
  日期:2014-03-22 21:05:00
  转眼胡维华长到了十八岁,这一年他认识了一个外乡人,这外乡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跟胡维华很谈得来,两人拜了把子,结成兄弟。后来胡维华得知外乡人是被官府通缉的长毛乱党,但他毫不在意,反而去求母亲,让外乡人藏身于家中。宁兰自从婚后一直保留着编苇席的习惯,她婚前住的小跨院还保留着,堆着高高的席垛子,平时除了她没人进来。她将外乡人安置在小跨院里。
  外乡人住在小跨院里,跟胡维华舞刀弄枪,高谈阔论,引起了胡家小老婆的注意,她打听到外乡人是被通缉的长毛党,欣喜若狂,立刻派人将此事密告娘家哥哥,她娘家哥哥叫黄兴,在邻县县衙做捕快。

  长毛党乃朝廷通缉重犯,黄兴得知后,知道发财的机会来了,立刻带上一队人马,连夜赶到夏河村,将胡家围得水泄不通,点名要胡维华和长毛乱党出来伏法。
  胡维华在屋里听见门外喧哗,提上长枪就想往外跑,迎面却撞见进院子里的宁兰,宁兰疾步走进跨院,转身关上院门,然后示意胡维华和长毛党跟她走。胡维华跟着宁兰三拐两拐走到院子的角落,宁兰敏捷地搬开一堆苇席,苇席堆下面露出一块青石板,宁兰又慢慢挪开青石板,青石板转开之处,露出一个三尺多宽的黑洞,洞口还竖着一架梯子。
  胡维华吃惊地看看黑洞,又看看宁兰,他从小在胡府长大,府里多一只麻雀少一只蛤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竟然不知道在自己眼皮底下竟然有一个暗道!他突然感觉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娘,这个娘跟哺育他长大的那个温柔寡言的女子,似乎不是一个人。
  这时门外喧嚣四起,容不得胡维华考虑,他和长毛把兄弟两人跳入这条通向村外的暗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期:2014-03-22 21:14:00

  注解:长毛乱党,就是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清朝官府要求百姓的发型仿照少数民族的发型,半个头皮刮光,只留后面的一条辫子。而洪秀全从发型上跟清廷发型对抗,要求满头长发。而且连胡子都要留着。太平天国人人蓄长发,随便理发是天大的罪过。《贼情汇纂》的编者张德坚曾汇编了太平天国刑律共六十二条,其中就赫然有一条写着“凡剪发剃胡刮面,皆是不脱妖气,斩首不留”,也就是说,不但留清朝式样的发辫是死罪,哪怕偶尔刮个胡子也活不成。

  故此民间称天平天国是长毛党。
  日期:2014-03-23 21:36:00
  宁兰挪好石板,掩盖上苇席垛子,若无其事潜回前厅。这时候黄兴已经带人冲进来,也不问话,在府里各屋一通乱翻,当然什么也没找到。他只得留下话来,限胡家五日内,将胡维华绑送到官府。
  黄兴带人杀过来这天,胡善志去外省办货,并不在家。等他回到家听说这件事情后,知道这次祸闯大了,他立刻派人去告诉胡维华到外省躲避。然后将告密的小老婆暴打一顿,捆起来押在柴房。这才带人连夜上县里,走时候他带上家里所有的银两和值钱古玩。
  在本县和邻县周旋了半个月,胡善志赔上这张老脸,花光了带去的银两和古玩,又抵押了家中若干田产,才将此事摆平。邻县和本县的知县都收了胡家的钱,所以绝口不提长毛乱党,反而将黄兴论了罪,杖责四十。黄兴兄妹俩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怀恨在心。
  转眼间,胡善志的五十大寿到了。胡家发生了这些事,元气大伤,胡善志也老了一大截子,经常感觉精神不济,有几次夜里他仿佛梦到了故人,但惊醒后又怎么也想不起梦到的是谁?
  五十大寿他本来不打算大操大办,但宁兰说,正是因为家中遭此变故,才更应该大操大办,一是借此冲冲晦气;二是让十里八乡看看,胡家仍然是扳不倒的大户,谁也别想暗中使坏算计他们。胡善志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自己昔日的好胜心又被激起来了,决定大操大办寿宴。
  胡府提前半个月就杀猪宰羊、烹鱼炖鸡,准备寿宴。府内外张灯结彩,连所有的梁柱都包上了喜气洋洋的红布,黯淡多日的胡府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辉煌。胡善志向全县的达官显贵发出请柬,连出嫁了的大闺女也带着夫婿和孩子早早回到胡家,一起准备寿宴。

  宁兰派人悄悄通知在外躲避的胡维华,让他回家参加寿宴。胡维华此时已不是那个落荒而逃的愣头青,他在外省悄悄拉起一杆人马,自己任头领,长毛乱党任副头领。听说父亲的寿宴在即,他带着几十个弟兄,星夜潜回家中。
  日期:2014-03-24 12:08:00
  接上回
  离寿宴还有几天的时候,管家发现小老婆跑了。这时候胡家谁也没去在意这件事,跑了一个失宠的小妾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寿宴当晚,胡府热闹非凡,人流熙熙攘攘,车辆马匹停满了门口的空地,小厮、仆妇穿梭往返,迎接客人、端茶送水。胡府的老仆人们隐约记得,上一次这样的排场和热闹,似乎是老爷迎娶宁兰时候。
  时间到了子夜时分,胡府送走最后一位祝寿的朋友,又打发远道来的亲友们都住下了。胡善志斜倚在客厅的贵妃椅上,昏昏欲睡。
  不胜酒力的他,多喝了几杯,此刻感觉头有点昏。在睡眼朦胧中,他看到宁兰款款向自己走来。宁兰似乎也喝了几杯,沉静如水的脸颊竟显出几分妩媚。虽是人到中年,但此刻胡善志眼里的宁兰,似乎仍然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九月初八,他仿佛看到年轻的宁兰坐在自家小院子里编苇席,柔软的小手灵巧地摆弄着丝一般的苇条,那俏生生的模样,似乎就在眼前。
  当胡善志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的时候,他发现宁兰凝视着自己,突然对他笑了一下。宁兰很少笑,偶尔笑也很浅,稍纵即逝。但宁兰此时却眼波流转,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不同寻常的微笑,这笑容使胡善志猛地想起一个人,一想到那个人,他马上感觉到手里握着的皱巴巴、滑腻腻的人皮,顿时心里一阵恶心。胡善志闭上眼想驱赶走思绪,但思绪还是飘到了十多年前。

  那是胡维华刚满月的一个下午,他去看望宁兰和孩子,刚走进院子,他就听到半开着的绿蝉翼纱窗里传来孩子微弱的呻*,他奔到窗下一望,不由得大吃一惊:宁兰的母亲,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正用她鸡爪子一样的手掐住躺在摇篮里的胡维华的脖子!胡维华乱蹬着小腿,奋力发出微弱的哭号。宁兰躺在屋角的蚊帐里,面朝里睡着。
  胡善志一步窜进房间,揪住老太婆的领子,像拖一捆稻草一样迅速将她拖了出来。
  老太婆脖子被领子勒住不能发声,鸡爪子一样的手拼命乱划,在胡善志的脸和手臂上划出好几道血痕。胡善志忍着疼,一声不响地将她拖到院子拐角的荷花池边,一把将她的头按入池中,老太婆疯狂地挣扎着,怎奈胡善志一脚踩住她的身体,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那脖子羸弱、滑腻,满是皱皮,就像一条老蛇一样扭动着,胡善志心里恶心,手下加劲。
  老蛇死命扭动几下之后,蛇身下面的身躯慢慢不动了,像一堆烂布瘫软在胡善志脚边,胡善志立起身,顺脚将那堆烂布踢进池塘。尸体慢慢沉进荷叶深处,灰白的头发沉浸在墨绿的池水中,跟柔曼的水草缠绕在一起。
  日期:2014-03-24 21:14:00

  接上回
  晚上,管家来告诉宁兰,说她母亲失足掉进荷花池,淹死了。宁兰听了似乎并不意外,那张淡淡的脸上毫无表情。
  葬礼还是由胡维华操办,宁兰的母亲跟张清举和宁兰的弟弟们合葬在新修的张家墓园里。
  胡善志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似睡非睡,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他睁眼一看,宁兰早已不见了。客厅外火光熊熊,一片哭喊,女儿领着孙子和外孙子们惊慌地跑进客厅,哭喊着向他扑来。他翻身立起,怒吼一声:“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但他的声音立刻淹没在混乱里。这时候胡维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满脸烟灰和汗水,一把拉住他的手说:“爹,快走。”
  胡善志被胡维华拉出大厅跑到院子里,他惊呆了,院子里一片火海,树梢上、房檐上都烧起来了,所有被包上红布的柱子都是一根火龙。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有的被烧着了衣服,在地上打滚;有的身中数箭,趴在地上哀嚎。高高的院墙上趴着一排弓箭手,正将带火苗的铁箭射到院子里。

  胡善志一下子懵了,他不知道富丽堂皇的胡府,怎么转瞬间就变成人间地狱?这时候一只呼啸的火苗直奔他心口射来,胡维华抱住他滚下台阶,躲过一箭,他们连滚带爬往后院窜去。
  原来,胡善志的小老婆逃跑后回到娘家,她告诉了娘家兄弟黄兴,胡府今天的寿宴,胡维华也会来祝寿,还带着手下兄弟。黄兴连夜跑到保定府,将胡善志胡维华父子告到府衙,说胡维华结交乱党、胡善志窝藏罪犯。还说胡府明为办寿宴,实则聚众谋反。保定知府大人早年曾追剿长毛,恰好跟胡维华的拜把子兄弟交过手,对他恨之入骨,听说此事,快马连夜呈报北京,圣旨批复很快下来:抄斩贼寇,务必除尽。

  为了大功独揽,知府没有惊动夏河村当地县衙,秘密从北京调来一支骁勇铁骑,亲自带兵,由黄兴带路,于胡府寿宴当晚潜入夏河村。没想到正撞见胡维华撒出去望风的小兄弟,这些小兄弟本是亡命之徒,也不管对方是谁,挥刀就砍,打不过就往胡府跑,官府人马大兵趁势掩杀过去,将胡府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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