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百花杀

作者: 飘雪又一年

  第一章 赐婚(一)
  十年来,凌靖雪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敲得手指失去了知觉,门终于吱呀开了一条细缝,她一瘸一拐扑上去,只看见宦官冷漠扬起的鼻孔:“皇上与皇后娘娘饮酒,公主请先回去。”
  “等……不……”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无助地摇着门。暗夜中无比清晰地一声嗤笑,将她拖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再睁开眼,血光染红了她的罗衫,撕心裂肺的痛苦伴随着欲哭无泪的迷茫四下弥漫。泪眼朦胧,郑皇后笑靥如花,眼角含着凌厉的冷光,一步一步走近:“她死了,还有你,谁也逃不出本宫的掌心。”
  午夜梦回,泪湿青衫,凌靖雪只恨没能死在六岁那年。

  “二公主,这是皇后娘娘赏的衣裳,请您明日穿着去马场见众位公子。”传话的嬷嬷言语恭敬,却连腰都不曾弯一下,居高临下看着喜不自禁欣赏衣饰的昭林公主。
  小字靖雪的昭林公主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匆匆忙忙立起身,娇娇弱弱的声音如初生的小猫:“有劳嬷嬷费心。”右脚缠在衣裾里,一个趔趄险些绊倒。
  嬷嬷撇了撇嘴,还未退出雅蝶居就对身边人道:“二公主也十五六岁了,怎么还是一副小家子气?哪像咱们长公主,端庄稳重,真正的天之娇女。皇后娘娘开恩,让二公主跟着长公主会见各府公子,我真是捏一把汗哪!”
  声音不大亦不小,堪堪让凌靖雪听得明白。她保持着欣喜的表情,眼皮也不曾跳一下,目送几人离开。待四下静寂,贴身宫女荷澜警惕地阖上门,压低声音:“奴婢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静待公主示下。”
  适才温顺浅笑的凌靖雪面寒如霜,只问了一句:“你可准备好了?”

  荷澜满面凝重,回答掷地有声:“奴婢陪在公主身边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凌靖雪唇角含笑,脸上却丝毫没有松快的表情,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日子长得很,明天只是个开始。如果抓不住这次机会,只怕我一生都要任由他们摆布。”
  另一厢的延明宫灯火通明恍若白昼,身着孔雀金线织锦对襟襦的长公主朝阳嘴撅得高高的,满脸鄙夷看着宫女们将堆积如小山的衣裙一件件展开,皱眉道:“银丝闪红早是去年的款式了,司衣库怎么还叫人送来?”
  跪在一旁的嬷嬷赔着笑,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是奴婢的错,皇后娘娘原说这件不好,是奴婢看着鲜亮,污了公主的眼。”
  宫女捧起一件金银丝线滚边的桃粉长衫,朝阳的贴身侍女翡翠笑道:“皇后娘娘说上面的芍药是双面绣的,色泽鲜亮,花纹活泼,最衬公主的花容月貌。”
  朝阳公主点点头,翡翠一边为她捶着肩,一边附耳:“二公主那边,皇后娘娘赏了您的苏绣旧衣,就高兴得什么似的。”
  朝阳掩口浅笑:“没有她,本宫还有什么趣儿。”弯腰抚弄着脚边浑白如雪的小狗,扑哧一笑,嘱咐道:“你盯紧司珍房那边,珍珠以上首饰一概不许给她。”

  翡翠想着凌靖雪寒酸的样子:“奴婢觉得素银典雅,最适合昭林公主。”
  所有人都知道,明日是朝阳公主选婿的日子。身为开国皇帝凌风龙与郑皇后的长女、掌上明珠,朝阳长公主择驸马自然是头等大事。皇帝大笔一挥,三品以上官员年纪适合的嫡子,不管有无婚约,都必须参加秋场比试。郑皇后率诰命夫人们亲临马场,场面盛大,只为替公主择一位如意郎君。
  同是挑驸马,昭林公主凌靖雪只能用顺便来形容。其实她的年纪比朝阳还要大上一岁,却被宫中上下不约而同遗忘了。她的年龄是皇帝心上一块疮疤,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避过不提,久而久之,除了她自己和荷澜,没有人记得她真正的年纪。
  日期:2014-03-05 13:34:32

  “不过给朝阳做个陪,免得让人看破朕的意图。你随便择一户差不多的人家,嫁妆不必太好亦不可太差,把她嫁出去便是。”
  夜深人静,歇在榻上的郑皇后回忆起皇帝不耐烦的态度和冷漠的话语,唇边不觉漾起心满意足的笑容,与心腹嬷嬷闲话家常:“为朝阳的婚事皇上和本宫花了多少心血,倒让她借了个东风,所幸今日探明了皇上的态度。”
  “皇后娘娘操劳半生,只为了朝阳公主。”嬷嬷感慨万千:“只是奴婢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故意提到昭林公主惹皇上不高兴?”
  昭林谨小慎微的模样仿在眼前,她不禁厌恶地拧着眉头:“就算本宫不提,皇上身边难保不会有人吹风,索性断了她的念想。”
  “若不是娘娘开恩,她岂能活到今天!”嬷嬷不以为然撇撇嘴,附和着主子的情绪:“就算她再不知好歹,也该记着娘娘的恩情。”
  郑皇后哂笑着摆摆手:“听说云贵总兵的公子年少气盛,喜欢性格绵善的女子,倒和她正好相配。远远嫁到西南,也省了本宫一番手脚。”
  嬷嬷嗤地一声笑:“娘娘真是良善人!依着奴婢说,干脆找个身子骨不爽利的,嫁过去守活寡不说,日日侍疾也够受的。”
  郑皇后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似乎看到凌靖雪蓬头垢面照顾重病丈夫的场面,掩袖而笑:“你倒给本宫提了个醒,合适的驸马人选多得很哪!”
  日期:2014-03-05 13:43:59
  第二章 赐婚(二)
  皇帝在前殿与百官见礼,郑皇后则带着两位公主在后殿接见诰命夫人们。低眉顺眼跟在翡翠身后,凌靖雪不似身娇肉贵的公主,倒像个刚进宫的小丫头。
  “儿臣给母后请安!”郑皇后看着鲜艳娇媚如花儿一样的女儿,再瞟一眼跪在地上打哆嗦的她,只觉说不出地惬意。母女二人揽臂说着体己话,故意对请安的凌靖雪视而不见。膝盖渐渐发麻,欣赏着母女情深的场面,她心底止不住冷笑:且倒数着,看你们还能说几日话!
  自母亲去世一直长在太后身边,后来又被拘在宫里,甚少出来见人。诰命夫人们见到这位传说中不受皇上待见的二公主拱肩缩背,与朝阳气度天差地远,俱是一惊。嘴里虽一套阿谀奉承的话,眼中不约而同露出鄙夷的神情。

  凌靖雪看在眼里,余光扫到郑皇后得意的表情,背弓得更低,神色愈恭。越是不受重视,越要懂得把握机会,懦弱无能绝不能保得一世平安,她早就明白了生存的法则。朝阳背脊挺得笔直,唇畔挂着浅浅的微笑,看起来端庄大方,越发衬得她畏畏缩缩。凌靖雪立在二人身侧,细心观察着一个个上前行礼的夫人。
  领头的是太子太师、晋国公夫人马氏,太后宫里曾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几位开国元勋夫人依次问安。凌靖雪耐着性子看着她们一个个上前与郑皇后闲话,大加赞美朝阳公主的美貌,终于听到宦官高声报信:“彭郡公、辅国大将军府。”
  来了!她心中一动,头微微一侧,不动声色打量着辅国大将军徐庭仪的母亲魏氏和夫人赵氏。徐庭仪身为武将,退隐多年,两位女眷一人着深紫、一人着银灰,在花红柳绿的夫人堆里毫不显眼。凌靖雪敏锐地一眼看见赵氏衣袖若隐若现的翠绿玉镯,一汪晶莹纯粹,成色丝毫不逊郑皇后腕上的昆仑碧玉。
  据说徐庭仪与昔日幕僚从来没有断绝往来,所谓归隐只是做给皇帝看的。凌靖雪收回视线,在郑皇后身上顿了一顿,低头在心底冷笑:奢华低调的徐家,教导出来的子弟必非池中物吧。天下没有更合适的了,自己果然眼光不差。

  宦官们竖起一道细纱绡帐屏风,将女眷与外臣一分为二。她们将马场风景尽收眼底,那边却只看到些影影绰绰的人形。凌靖雪坐在郑皇后与朝阳身后,抬眼望去,二十余名年级不等的青年男子骑在马上,紧握球杆,各个斗志昂扬。
  皇帝喜打马球,连长公主选婿也用马球决定,传到民间大约又是一桩笑话。凌靖雪明显看到朝阳公主嘴角撇了撇,颇有不屑之色。她素来认为男子以入阁拜相为荣,瞧不上武力取胜之人,只碍着父皇不敢异议罢了。
  凌靖雪扬扬眉:既然你无意,也不要怪本宫不留情面。隐约感受到郑皇后余光一荡,她驼下背坐在二人身后,保持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
  日期:2014-03-05 13:44:25
  一声锣响,二十余匹骏马如奔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当先一个身着白色盔甲,头戴红色长巾的男子大手一挥,红色气毬高高跳起,冲着西侧球门方向射去。身后的礼部尚书夫人一声低呼,又喜又惊,不用问也知道是她的儿子。
  紧追在白衣公子身后的青衣男子不甘示弱,足下一点从马鞍上激射而起,右手握在球杆低端,笔直朝着气毬探出去,堪堪拦住去势。众人正在惊叹,只见他手腕使力,反将气毬击往相反的方向。
  中书侍郎夫人得意地笑了笑,靠在座位上与身边人说话,眼睛不住瞟着礼部尚书夫人,颇有示威的意思。看样子她们都对长公主驸马势在必得,凌靖雪打量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朝阳,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
  略一走神,一位身着银色盔甲的男子又挡在了气毬之前,看来他应该与白衣男子同队,偏偏非要等到同伴失了颜面才肯出手。凌靖雪心里暗暗给三人各打了一个叉,锋芒太露、心思浅薄,皆非她要找的人。

  凌靖雪垂下头,目光落在贴身宫女荷澜粉红玉兰绣花鞋上,见她立起脚尖,轻轻点了三点,不由一凛,转眸对上她的目光。
  荷澜却不看凌靖雪,抬头目光悠远,在场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着黑灰盔甲的男子身上。他不远不近地跟着两方队伍,既不积极亦不袖手,时刻将球杆握在手中,似乎急着出手又找不到机会。若非细心察觉到他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笑容,凌靖雪亦险些被他骗了过去。
  他就是徐庭仪之子、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的徐寒。看来情报不爽,他果然无意公主。凌靖雪抿抿唇,这样最好,他越不愿意,越能显出她的手段。她右手拇指、食指、无名指环成一个圈,慢慢在膝头敲击了三下。荷澜看在眼里,朝着远殿举起左手,缓缓抚了抚头顶的发髻。
  忽然一团白色的东西从场外直奔到场中,叼起红色气毬就跑。众人猝不及防,好一阵子才发现搅局的竟是一只雪白可爱的小狗。白衣男子正蓄势待发打算挽回局面,气毬竟被狗叼了去,不禁勃然大怒,拍马追上。

  众人不甘示弱,快马加鞭围攻捣乱的小狗。可怜它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蒙头蒙脑四处逃窜,慌不择路,恰恰徐寒的方向略有空当,一头钻了过去。
  几人并排而立,球杆高挥,眼看就要把白狗打成筛子,忽听绡帐里传来女子的惊慌失措的呼喊:“是本宫的白珠儿!本宫的狗!快救它!”
  虽然不知是谁在叫喊,但绡帐里坐的非富即贵,甚至有可能是郑皇后。众人手上动作不约而同缓了一缓,徐寒迅速环视一周,突然举起球杆,朝着白狗的头狠狠击了下去,不偏不倚正中后脑。小狗瞬间一阵抽搐,慢慢不动了。
  场外一片面面相觑,屏风后更是死一般的沉寂。众夫人瞧得分明,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次选婿的朝阳长公主!徐寒打死了公主的狗,莫说驸马无望,能不能安然无恙离开马场还不一定!赵氏身子晃了几晃,几乎瘫软在婆婆魏氏身上。

  日期:2014-03-06 07:58:33
  第三章 赐婚(三)
  凌靖雪本意引起混乱,没想到徐寒出手毫不留情,竟然把狗活活打死了。愣了愣,她情不自禁勾起唇角,看来他比她料想得更狠辣果敢,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厢朝阳公主眼看心爱的小狗横尸马场,撕心裂肺惨呼一声,软倒在郑皇后肩头,泣不成声:“白……白珠儿!母后,我的白珠儿!”
  回过神的魏氏搀起赵氏,双双跪倒。赵氏吓得眼泪糊了一脸,抽抽噎噎待要说话,却被婆婆魏氏暗暗捅了一肘,示意她不要多言。魏氏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试图缓和气氛:“寒儿并非故意,还望公主网开一面……”
  朝阳怒骂打断魏氏的话:“不是故意?你当本公主没长眼睛么?旁人都住手了,他偏偏不,明明就是与本宫、父皇母后过不去!”

  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赵氏又是一晃悠,魏氏却岿然不动,不卑不亢回应:“寒儿不识公主豢养的娇犬,怕扰乱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看马球的心情,因而一时错手。徐家即使寻遍京城,一定赔公主一条一模一样的狗。”
  朝阳毫不买账:“本宫的白珠儿聪明伶俐,哪里寻去……”郑皇后素手一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阳只得讷讷不语。“一只狗罢了,徐公子也是一时情急,皇上和本宫绝不会因此责备公子,二位夫人请起。”
  赵氏常常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婆婆魏氏年事已高,此事本该自己出面,不禁羞红了脸。凌靖雪将徐家二人表现看在眼里,赵氏外强中干、胸无城府,是个不堪大用的绣花枕头。魏氏老成持重、临危不乱,难怪能养出徐庭仪这样的儿子。
  看着赵氏梨花带雨的楚楚眼眸,凌靖雪默默叹了口气。徐庭仪常年征战在外,娶个浅薄无知的美艳女子倒也说得过去。照此情景,徐府大小事务应是魏氏一手做主,要完成自己的计划,须得先拿住徐府太夫人才是。

  朝阳本就忿忿不平,听到郑皇后言语中全是对徐家的回护,倒怪她的白珠儿出现得不合时宜。她眼圈一红,扯着母后衣角扁嘴撒娇:“我的白珠儿!”
  郑皇后颇觉得女儿不知轻重,目光带着三分凌厉斜了她一眼。朝阳从来是父母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心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故意大声抽泣了一会儿,却见母后仍是不理不睬,她一跺脚,转身绕过了屏风。
  郑皇后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朝阳奔了出去。她深谙女儿心思,知道她要去向皇帝告状。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娃在众位外臣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展目一望,诰命夫人们大眼瞪小眼,显然被朝阳的任性妄为惊住了。这样下去谁还敢娶朝阳,虽然不妥,郑皇后亦顾不得许多,略点点头起身追去。
  日期:2014-03-06 09:10:55
  皇后和公主都跑了,另一边全是外臣,跟过去也不是,等着也不是,夫人们顿时手足无措,赵氏和魏氏更汗流浃背。凌靖雪环视一周,含着微笑起身,朝群龙无首的众人微微点了点头:“母后和皇姐有要事与父皇商议,请夫人们稍候片刻。”
  本来一件小事,徐家赔朝阳些贵重玩意也就是了,偏生这刁蛮公主仗着备受宠爱,不管不顾把事情闹到了朝臣面前,该怎么收场?郑皇后不舍得责备朝阳,狠狠瞪了翡翠一眼。
  凌靖雪瞧得分明,嘲讽在眼中一闪而过。事情闹成这样,还死活惯着女儿,除了把弄得更糟别无好处。转眸打量众夫人,绝大多数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想必都在心里打着退堂鼓。

  想透了这一层,凌靖雪面上挂着和煦温暖的浅笑,缓步走到徐家两位夫人面前,柔声安慰:“皇姐一时难过,二位夫人千万不要介怀。父皇见到徐公子英勇果敢,喜欢还来不及,定然不会怪罪的。”
  朝阳的行为等于当众打了徐府的脸,二人唯有忍气吞声。眼看郑皇后追了出去,赵氏惴惴不安,魏氏亦失了把握。昭林二公主屈尊纡贵的安慰,等于圆了徐府颜面,二人心神大宁,恭恭敬敬回礼:“多谢昭林公主!”
  锋芒不宜过露,凌靖雪浅笑回礼,返身落座。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她满心畅快,打了个手势示意宫女上茶,静静听着屏风另一头的动静。
  皇帝皱眉望着满脸是泪的朝阳公主,又看了看郑皇后,眉宇间颇为不悦。

  郑皇后看出皇帝的心思,暗暗捏了捏朝阳的手,笑着打圆场:“朝阳记挂着您,臣妾亦觉得应当与各位大人公子见礼,还望皇上勿怪。“边说边福了福身。
  气氛大大缓和,皇帝展颜一笑,安慰朝阳道:“放心吧。”
  短短三字,尽显他与郑皇后的默契。凌靖雪暗咬唇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扳倒郑皇后果非易事。
  打马球的公子们见势不妙,收了装备上殿赔礼,徐寒拎着狗走在最前。虽然低着头,眉目间傲气凛然,生生撞进了凌靖雪的心里。皇帝与郑皇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神色愈缓,显然没有追究的打算。朝阳指缝中看得清楚,哭得更伤心了。
  徐寒一身黑灰盔甲威风凛凛,衬出剑眉朗目,面如冠玉。他拱一拱手,语调沉稳:“微臣失手打死了朝阳公主的爱犬,请皇上责罚”
  莫说他们有意招徐寒为婿,打死一只不合时宜窜出的狗本就算不得大罪。徐寒微一沉吟,续道:“微臣唯恐它四处逃窜惊了圣驾,贸然出手,思虑不周。”
  好一招以退为进!凌靖雪暗赞一声,掩饰住欣赏的表情。这样一来,皇帝纵然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为了保护他。
  徐庭仪唯恐皇帝不好下台,越众而出:“终究是犬子的错!臣愿意自罚三月俸禄,送三只灵犬进宫陪伴公主,弥补小儿的过错。”
  朝阳看出场面不对,渐渐收敛了哭声,老老实实立在郑皇后身边。
  一场风波化作无形,皇帝哈哈一笑:“徐爱卿言重了!令郎威风八面,颇有爱卿昔日的风采,罚俸就不必了,你好好选几只伶俐的送给朝阳吧。”
  郑皇后笑吟吟做了个手势,宫女端上早准备好的两杯酒:“徐公子敬朝阳一杯,化干戈为玉帛,就此揭过不提。”
  好手段,凌靖雪含怒赞叹:不愧是纵横后宫的皇后!既表明了皇帝对徐家的宽容,又表现了对徐寒的青睐。朝臣们都不是吃素的,焉能不明白皇帝纳婿的心思?
  徐寒不好拒绝,神色端凝与朝阳饮了一杯。郑皇后看在眼里,忽然余光一瞟,眼中寒光穿过屏风,正正落在凌靖雪脸上。
  日期:2014-03-07 13:25:05
  第四章 姐妹(一)
  时隔几日,凌靖雪想起来仍觉后怕,她终究还是怀疑了!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切不可将郑皇后想得太过简单,她暗暗提醒自己。
  “公主,田贵妃那边派人送信来,皇上和皇后娘娘选中下月十五派人去徐府过定。”荷澜递上一杯茶气袅袅的碧螺春,附在凌靖雪耳边道。
  想当初打天下的时候,徐庭仪战功赫赫,在军中的威望比凌风龙还高。若不是他懂得激流勇退,只怕早成了刀下鬼。如今两人成了亲家,一边软硬兼施拉拢,一边名正言顺监视,徐家再有能耐也逃不出皇帝掌心。

  他倒算计得不错,正好方便她复仇,凌靖雪勾唇微笑。可惜千算万算,忘了宝贝女儿朝阳是个不堪大用的花架子。
  “这么快?朝阳那边知道了吗?”凌靖雪扬一扬眉,轻轻吹散杯口的热气。
  “珍珠没动静,应该还不知道。”荷澜边回答边警惕地环视四周:“公主打算什么时候递话?若让皇后娘娘抢先说服朝阳公主就不好了。”
  “不急,徐府应该收到了风声,且看他们的反应。”凌靖雪从容不迫饮了一口茶:“皇后对我有所怀疑,不宜轻举妄动。”
  没过几天,徐府里徐庭仪与二夫人赵氏正在太夫人魏氏房里喝茶,一个小厮忽然满头大汗闯了进来:“老爷,夫人,外面都说皇上要把公主嫁给二少爷呢!”
  “公主?”二夫人惊慌失措叫了一声:“谁说的?哪位公主?”
  徐庭仪与母亲对视一眼,暗暗扯了扯妻子的衣角,不动声色打赏了报信小厮几两碎银子,方道:“自然是朝阳公主。那天的架势你还看不出来么?”
  二夫人面色阴晴不定,她虽然愚笨,也看得出朝阳嫁进徐家不是好事。莫说当日二人已经结下了梁子,就算公主当真温柔娴淑,徐寒也一样不愿意。一想到皇家气势,她顿时没了主意,眼睛直盯着丈夫:“这该怎么办?”
  “圣旨还未下来,或许有希望。”徐庭仪沉吟道:“寒儿在哪里?”
  太夫人叹了口气:“还能在哪里,上朝回来就进了梧儿的房,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大祸临头,他只惦记着儿女情长的私事。”徐庭仪勃然大怒,抬高声音吩咐丫鬟:“把二少爷叫来!”
  徐寒大步流星踏进房中,对三人依次行礼,态度冷静:“父亲有何事叫我?”
  二夫人唯恐丈夫再发怒,忙把儿子拉到身边,言简意赅告诉了小厮的话。见他眉头紧锁,好言安慰:“市井传言罢了,你莫太紧张。”
  徐寒皱眉道:“那日我表现恶劣,朝阳公主理应瞧不上我,怎会起了下嫁的心思?”

  忆起当日之事,徐庭仪气不打一处来,重重一掌拍在炕桌上:“你还有脸说!还好皇上不追究,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徐家?”
  徐寒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良久方道:“公主也好,驸马也好,我没兴趣。父亲教训的是,当日是我莽撞了。”
  太夫人护着孙子劝道:“朝阳公主的性子咱们都瞧见了,哪有半分媳妇的模样?府里养了尊说不得动不得的大佛不说,万一子嗣上有困难怎么是好?这桩婚事旁人趋之若鹜,咱们却避之唯恐不及。”
  徐庭仪重重点了点头:“去年及笄礼的排场有目共睹,皇上有多偏爱朝阳公主大家都心里有数。这几年我好不容易退出了朝廷,结这么一桩亲等于自己往风口浪尖上钻,前功尽弃不说,只怕皇上还有其他打算。”

  二夫人越听越急,忍不住插话:“干脆给寒儿和五娘办了婚事,赶在圣旨之前。”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斜了她一眼:“消息既然传了出来,咱们这会子急火火给寒儿成亲,岂不等于打皇上的脸?到时候随便找个罪名,全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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