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逼的真道士,苦逼的去做假和尚

作者: 张莫寒

  太一道曾与正一、全真、真大、静明,并称五大道派,由卫州(即今河南卫辉)人萧抱珍,创立于元朝金熙宗天眷初(公元1138年),其教因崇奉“太一神”,以“太一三元法箓之术”传世,故名“太一道”。
  八百多年后,太一道掌教传承三十六代,传到了我爷爷萧道宗手里,这时的太一道,早已末落到只剩我们祖孙俩的尴尬境地。
  日期:2014-04-26 18:20:35
  正值夏末秋初,暑气渐祛,清爽之际。

  这天清晨,红日初生,万物复苏。
  太公泉镇,拍石头乡,道士坟村。一个略挽发髻,身穿道袍,二十岁左右、稍带学生气的小道士,迎着朝阳笑咪咪站在一间破旧道观门前。
  刚巧,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女人由道观门前小路经过。
  小道士赶忙向胖女人打了个稽首:“大婶儿,来俺观里上柱香吧,保佑您全家大吉大利,大富大贵!”
  胖女人听到声音,扭头瞥了小道士一眼,眼睛为之一亮。
  呦!这是谁家孩子,挺漂亮的,瓜子脸,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白白净净,长的简直比山里大姑娘还秀气。

  不过,胖女人随后蛮不乐意地撇了撇嘴,扯起母鸭嗓冲小道士喊道:“小崽子,叫谁大婶儿呢,没大没小的!”
  “大姐,来俺们道观上柱香吧,俺们太一神有求必应,百求百灵!”小道士立刻机灵地改口道。
  “这还差不多……”
  似乎一声“大姐”让胖女人蛮受用的,在小路上停下,杵着皮球一样的身子,张圆了嘴仰望起小道士身后的破道观。
  这是一间,几乎已经不能再被称做房子的破道观,残墙漏风,败瓦漏雨,破门钻耗子,烂窗飞苍蝇,就是当做路边茅厕都没人敢进去拉屎,就怕一个不留神放个响屁,把房子崩塌掉。
  胖女人看罢,再次撇了撇嘴,鄙夷地看了小道士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像躲瘟神似的快步走掉了。说这里是间道观,打死她也不信,而且她觉得小道士的笑容很邪恶,似乎走进道观,小道士就会把门一关,在这间鸟不拉屎的破房子里把她那个啥了。
  日期:2014-04-26 18:21:31
  小道士看着落荒而逃的胖女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继而,慢慢恢复正常,接着,充满愤意。

  他娘的,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们会求着我来观里上香的!
  小道士想罢,转身走进道观,重重关上了观门。门顶上方那块不知已经多少年月的牌匾被震的晃了一下,似乎摇摇欲坠。
  牌匾上三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模糊大字,述说着不尽的沧桑与凄凉——太一观。
  这个小道士,就是我,我叫萧道然,太一道创始人萧抱珍的嫡传后裔,现如今的第三十六任掌教萧道宗,正是我亲爷爷。而我,是太一道未来的第三十七任掌教。
  爷爷说,我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当道士的命,振兴太一道的重任,就在我身上。
  我是爷爷一手拉扯大的,从没见过父母,也不知道父母是谁。我六个月大时,十六岁离家出走的父亲,把襁褓中的我硬塞给爷爷,然后再次去向不明。
  从三岁起,我便被倔脾气爷爷逼着练功夫、修道术、跳巫祝、画符箓、背诵太一心经。但凡和太一道有关的,爷爷都要硬塞给我,无论我愿不愿意学,愿不愿意要。

  前些天,我高考落榜回到了家,爷爷显得还挺高兴,把一件破道袍塞给了我,要我站在观门口拉人,也就是请从道观门口经过的人,来观里上香。不过很可惜,几天下来,我一个人也没能拉着,自认为原因有二:一,道观位置偏僻,少有人经过。二,道观形象破旧,说这里是座道观,连狗都不信。
  返回道观,关上房门,我把后背倚在门上,觉着心里很不舒服,不知道因为胖女人临走时看我的眼神,还是觉得振兴太一道前途渺茫,莫名其妙心里很委屈,就想找个人唠唠,诉诉苦。
  于是,我在屋子正中点了一盏油灯,然后烧了几张黄纸,围着纸火,跳起了“巫祝术”中的“请神步”。
  “巫祝术”是一种类似于祭祀的道术,是我们太一道的秘传之术,据说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意通真神,不过我的能力还达不到那种逆天水准,也就能请来几个小鬼儿、畜仙儿之类的,陪我聊聊天解解闷儿。
  我最喜欢和一个叫柔儿的小狐仙聊天,她不但长得漂亮,还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奇闻趣事,感觉和她聊天是天底下最大的享受。
  她最喜欢对我说的一句话是,小然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哦。掐指算来,我和她认识已经快十年了,从孩提到此时的青年。
  今天因为心里不痛快,趁爷爷不在家(也就是道观),用巫祝术又和柔儿聊了一上午,把门口拉人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该做晌午饭时,我和柔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约定,等下午爷爷出门之后,继续聊!
  当我把屋里的“聊天工具”收拾好,把午饭做得,爷爷一脚就跨进了屋,我暗叫一声,真悬。
  爷爷进门后,我生怕他察觉出我又用巫祝术和柔儿聊天的事,忙从锅里盛了一碗饭,给爷爷放在桌上。
  爷爷是个瘦高挑的倔老头,今年七十四岁,一身落魄道士打扮,腰里插着根两尺多长的烟袋锅,一张爬满皱纹的瘦长脸上总是板着,常年不见笑容,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什么似的。

  爷爷今天回家到后也不说话,我也不敢问他去哪儿了。他连看都没看我,拉条凳子坐到桌旁,端起饭就吃。我战战兢兢坐到了他对面。
  饭吃到一半,爷爷突然停下,把碗筷放回桌上,两只手拳状搁在碗两边的桌面上,用手指头“邦邦邦”轻声敲着桌面,好像在思考什么,一双如电的眼睛冷冷看着对面的我。
  我被他绰绰放光的眼神盯的心里一阵发毛。每当爷爷放出这种眼神,就代表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我当时认为,爷爷肯定发现了什么。
  日期:2014-04-26 18:22:23
  我小心着试探性问了一句:“爷爷,怎、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做的饭不好吃?”
  爷爷依旧冷冷看着我,我心里更虚了,感觉桌子下面的双腿都在打颤,因为爷爷越是这样,发起飙来越是惊天动地。从小到大,我可没少挨他腰里那根烟袋锅子。
  爷爷听我问他,竟微微叹了口气,出乎意料地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爷爷问:“小然子,你觉得做道士好呢,还是做和尚好?”
  我被问的一愣,心想,爷爷今天怎么了,怎么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难道给他发现了啥?
  “做和尚、道士哪个好?要搁着我说,哪个都不好,做俗人最好!如果没生在道士世家,我现在恐怕是个无忧无虑、快乐的小青年。”
  这是我的心声,但是不能说,说出去就像踩到暗雷一样,百分百被炸得体无完肤。
  我忙回答说:“做道士好。”
  “怎么个好法?”爷爷继续问。

  我知道爷爷不喜欢和尚,其实我也不喜欢。我小心答道:“做道士可以吃肉、喝酒,还能娶媳妇儿,做和尚就惨了,规矩太多,整个儿就是在自虐。”
  爷爷似乎对我的答案相当满意,点了点头,这让我的紧张情绪得到部分缓解。
  紧接着,他又问我:“如果爷爷现在要你出家当和尚,你愿意不愿意?”
  “当和尚?”

  我心说,爷爷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连忙摇头说:“不去,我还要振兴咱太一道,将来还要娶媳妇,为咱萧家传宗接代。”
  爷爷听了,又冲我点了点头,估计我这话,他也比较受用,不过,他很快把手一挥,说:“你还年轻,振兴咱们太一道,还有传宗接代的事儿不用着急,不如先去做几年和尚……”
  我懵了,猜不透爷爷的心思,感觉还不如把话挑明,不就是用巫祝术和畜仙儿玩了一上午嘛,直接上烟袋杆儿敲我好了。
  我把心一横,仗着胆子问:“爷爷,您您这话……不是在逗我玩儿吧?”
  爷爷听我这么说,猛地把眼一瞪,吓了我一跳:“哪个逗你,看爷爷像在逗你吗?”
  我彻底被爷爷搞懵了,难道爷爷真要我去做和尚?这是为什么呀?难道爷爷因为金灯寺那群秃子,把自己搞成精神错乱了?自己的亲孙子,太一道未来的第三十七代掌教,现在要踹出去当和尚?
  于是我一脸困惑地问:“爷爷,您这是为啥呀,我好好一个道士传人,为啥要去做和尚呢?”
  “不为啥,要你做就做,别问那么多,待会儿吃完饭,立马到金灯寺出家去!”爷爷没给我解释,只是把脸一沉,语气愈发冰冷。
  “啥,吃过饭就去!”
  这一刻,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不敢相信爷爷真的让我丢下道士身份真的去当和尚!

  吃过饭,爷爷等不及我把锅碗瓢盆料理好,让我脱下道袍换上普通人衣服,然后用烟袋杆子连哄带敲,把我撵出了家。
  爷爷说,晚饭之前,我脑袋上要是还有一根毛儿,他以后就再也不认我这个孙子了。
  被赶出家后,站在门口看着被爷爷紧紧关上的观门,愣愣地发起了呆。我不明白爷爷这次到底抽的什么疯,好端端的,怎么说变天就变天,见风就是雨。我上午还是道士,下午就得做和尚,让我转换角色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儿吧,搞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总得有个原因吧?

  面对眼下爷爷近乎精神错乱的做法,我一点辄都没有,在家门口踌躇了一阵之后,把心一横,您老让咱干啥咱干啥,不就是当和尚嘛,您老都不怕绝后,我怕啥!
  于是,硬着头皮赶往我们村子北边山上的金灯寺——出家!
  日期:2014-04-26 18:24:29
  金灯寺是座和尚庙,离我们家太一观不到十里路程。听那些被我用“请神步”请来的小鬼儿们说,庙里香火好的令人发指,和我们太一观形成鲜明的反差。它们还跟说,爷爷最近经常去金灯寺门口转悠,也不知道转悠啥。
  揣着一肚子郁闷,一路打听,我来到了金灯寺。因为身份关系,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站在山门前,打眼一瞅寺院,山门钟鼓楼、宝殿藏经阁、东西厢房素斋堂,殿落亭廊,雄浑庄重。寺院里,香花碧草,清池流泉,古木松柏,郁郁葱葱,不但奢华宏巨,更显得古朴清婉,加上朗朗诵经声,袅袅香火烟,说不出的神圣,置身其中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奇妙感觉,怪不得这里香火旺呢。
  相比之下,我们家那几间烂道观,就跟马路边上搭建的临时厕所差不多,寒酸的没法儿再寒酸,感觉那句话说的真对,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现在啥都需要包装!
  走进寺院,人还挺多,烧香的、拜佛的、求签的、算卦的,络绎不绝,左右看得我是羡慕嫉妒恨,攥着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小道爷我有了钱,一定要盖座比这里还要上档次的道观!
  出于某种心理,我把金灯寺前前后后转了个遍,最后想起自己是来这里出家的,自嘲地摇了摇头。
  随后我在明镜池旁看到一个正在喂鱼的十来岁小沙弥,就上前打招呼。这小家伙长得还挺清秀,细眉大眼,心里一边替孩子裤裆里那玩意儿感到惋惜,一边向他打听想在寺里出家找谁办理手续。

  小沙弥说,出家找寺里的执事僧,还指给我执事僧厢房的所在位置。
  我按照小沙弥所指的位置,很快找到了寺里的执事僧。这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和尚,个头不高,身材偏瘦,算不上慈眉善目。可能因为常年吃不上肉,脸色显得有些蜡黄,眼帘低垂着,神情木讷,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颓愚腐朽、麻木不仁的感觉,在他头顶前方,有六个戒疤,从戒疤数量上来说,他在寺里资历非同小可,估计都能赶上主持级别了。
  当我走进厢房,很礼貌地问老和尚是不是执事僧时,老和尚双手合十,缓缓地说,贫僧正是本寺执事也,施主所谓何来耶?
  我一怔,心说,我他吗是不是穿越了?老和尚说话咋这调调呢,跟酸酸儒似的,到底是真酸,还是装酸呢?
  算了,还是无视吧,贫道不跟和尚一般计较。
  刚要说自己想出家,眼睛却瞥见了老和尚脑袋上那几颗惨不忍睹的戒疤,联想到自己脑袋上将来可能也要被戳上那么几个,而且还不是自愿的,心里猝然生出一股悲戚感,一时竟没把持好情绪,露出一副大义凛然对老和尚大声说,俺要出家。
  老和尚听我这么说,把眼皮抬起来直视了我一下,神情中多少流露出一丝意外,可能是被我的“大义凛然”吓着了,估计他从没见过把出家当成慷慨赴义的。
  随后……你们猜,随后他对我说了句啥?我估计要是说出来,足能让你们鄙视和尚半年的。
  日期:2014-04-26 18:25:20
  他说,施主可否大学本科学历乎?小寺只收本科及以上出家弟子也,八小时工作制,薪金面议也,非大学本科及以上者,一概不收,南无……阿弥陀佛。
  我一听,差点没抬脚踹老家伙一顿。出家还要本科学历?你当是招高级白领呢!道爷我刚刚高考落榜,就一高中学历,他亲娘的,你让道爷我情以何堪,回去怎么跟爷爷交代!
  原本我就是被爷爷拿烟袋锅子赶鸭子上架,轰来的,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听老和尚这么说,心里更不痛快了,勉强压下心里火气。
  俗话说的好,丢钱也不能丢人,掉头也不能掉面子。我随后装出一脸欣喜雀跃的表情,对老秃瓢说,那你等着,我这就回家把我的双博士后证书拿来。说完,转身就走。
  在出寺庙大门口时,我趁左右没人,扭脸在铮明瓦亮的朱漆大庙门上,狠狠啐了口浓痰,嘴里骂了一句,麻痹什么破地方,当秃子比当公务员门槛还高!
  出了庙门,沿着山门前的大马路走了一阵之后,脑子渐渐冷静下来。在心里一琢磨,不行,如果今天当不成和尚,爷爷指定不让我回家。

  和尚庙不收我,爷爷又不要我,眼下好像已经没路可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离家出走?不行,如果我真走了,太一道肯定会断香火,爷爷恐怕会伤心死,不能这么做,爷爷不是总骂爸爸没良心嘛,我不能让他以后再骂我没良心。
  再者说,看看人家金灯寺这规模,再看看我家路边厕所式的破道观,同样是修行济世,差距却这么大,试问,谁能咽下这口气?常言说的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我一定要振兴我们太一道,让我们太一观比他们金灯寺的香火还要旺!
  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外加思考应付眼下棘手局面的对策,最后,我想到了一个人,李瘸子。
  李瘸子和我爷爷年纪差不多,是我们这儿十里八村有名的剃头师傅。在李瘸子小的时候,家里人全被日本人的飞机给炸死了,他的腿也被炸瘸了,弹片至今还留在右腿里。因为瘸,一辈子也没讨到老婆。
  后来一位好心的老剃头匠收留了他,并且教了他剃头的手艺。老剃头匠没儿女,老光棍一个,去世之后,给李瘸子留下几间破房子和一个剃头挑子。
  听爷爷说,李瘸子经常给金灯寺的和尚剃头,我想找他帮我刮个秃瓢,先哄住爷爷,渡过眼下难关再说。
  打定主意,我立马改道儿朝李瘸子家走去。
  日期:2014-04-26 18:26:04
  李瘸子家和我家虽在同一个村子,却隔着一道山梁,不算远,但山路崎岖,很难走。

  等到了李瘸子家门口儿,院门紧关着,不知道李瘸子在没在家,会不会又出去给人剃头了。我来到门前试着拍了几下,又喊了几声。
  不大会儿功夫,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随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一看,开门的正是李瘸子,幸好还没出去,要不然估计得在他家门口等到天黑了。
  前面说了,李瘸子和我爷爷年纪相仿,都是年近七旬的老人,可能因为常年挑担子的缘故,背部佝偻的很厉害,一张整天风吹日晒的黑瘦脸上,满是老树皮一样的皱纹。秃顶没头发,前额特别亮,就像打了蜡似的,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还不错,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
  李瘸子眨着小眼睛,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遍,随后嘴里疑惑地吐出两个字:“你是……”
  我立刻冲他一笑:“李爷爷,我是来找您剃头的。”
  看李瘸子脸上那表情,估计是没把我认出来,他蹙着眉眯起小眼睛给我相了会儿面,狐疑地问我:“你是……谁家的孩子?”
  自从我上了初中以后,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远,一直在学校住宿,高中时也是这样,所以平常很少回家,村里人大都不认识我。不过,我这时不能告诉他我是谁家的孩子,万一有一天,给他遇上爷爷,俩老头坐一起一唠嗑,李瘸子再跟我爷爷说,你孙子那天找我剃了个光头。爷爷可是个聪明人,一听光头他就能明白怎么回事。
  我回答说:“咱不是一个村子的,我是隔壁赵庄的,把俺家大人的名字说出来,怕您也不认识。”
  “哦……”李瘸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即又问我:“你们庄上不是也有理发的么,你咋跑这么远来找我呢?”

  我笑着说:“我们庄上那理发的不行,没您理的好看。”
  李瘸子听我这么说,脸上的老褶子紧紧挤在了一堆儿,像朵绽开的老菊花,笑的很灿烂。随后热情地把我让进院子,又一瘸一拐把我引进了屋。
  看来谁都架不住好话拍。
  进屋之后,李瘸子从屋子一个角落里挑出了剃头挑子。
  我扭头向挑子看了一眼,挑子很破旧,在我当时那个时候已经很难见到了,可以说是古董级别的。据李瘸子后来说,这是清中期的老物件。
  挑子中间一个大扁担,扁担一头儿担着一条特制的长方木凳,上面的桐漆挺亮,像是最近才刷上去的,凳腿间夹着三个抽屉,样式古朴。我知道,最上面一个是放钱的,第二、三个分别放着围布、刀、剪之类的工具;挑子另一头,是个长圆笼,里面放着个小火炉,上面放着个大沿铜盆。走街串巷的时候,小火炉里烧着炭,铜盆里盛着水,水始终是热的,供客人洗头用的。这也就是那句歇后语说的,剃头挑子一头儿热的由来。

  李瘸子本想先给我洗头,我没让洗,嫌麻烦,李瘸子见拗不过我,只好做罢。
  原本理发是件很稀松平的事,根本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但我那天却出现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故。

  就在头发理到一大半时,我图案然觉着后脖颈子卜地一凉,就像大冷天儿里冷不丁被人泼了一杯凉水。我激灵灵一缩脖子,与此同时,猛地想了起来,下午和小狐仙柔儿约好,继续聊天的。
  这是我和柔儿的接头暗号,啥时候我觉得有人往我脖子里呵凉气,就说明柔儿来找我聊天了。
  估计小狐仙等不及我,这才呵我脖子催促了。我抬手在后脖颈子上轻轻拍了三下,这也是我们的接头暗号,每拍一下,就是要她等我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三下就是四十五分钟。
  不过,等我拍完脖子,后脖颈子的凉气却没停下,不但没停,反而越吹越急,最后导致我整个脑袋都凉嗖嗖的,就像大冬天泡进了冷水里一样,不大会功夫,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心里遂即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狐仙从来没这样过,平常只要我一拍脖子,她就会老老实实等着我,无论多久。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反常呢?

  少顷,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诡异。
  难道她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也或者在我身边即将出现什么危险,她在着急提醒我?
  日期:2014-04-26 18:26:51
  想到这儿,我转着眼珠向左右打量了一下,因为在剃头,不能扭脖子环顾四周。不过,在我眼睛所能看到的范围之内,一切正常,但是脖子后面那股子凉气却愈发急促了。

  就在这时,李瘸子突然打了个喷嚏,还挺响,吓的我一激灵,随后感到没头发的那片头皮上,雾水似的落了一层。
  就听李瘸子语气里带着歉意,对我说:“孩儿啊,爷爷老了,不中用了,对不起啊,打喷嚏弄了你一头。”
  呃,我今天咋这么倒霉呢,心里这么想,我嘴上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擦擦就行了。”说着,我借李瘸子停下的功夫,下意识把扭头过去向他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下去不要紧,惊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三章 魍魂索命劫
  就见李瘸子整个面部出现数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就像几条小红蛇赫然粘在脸上,说不出的诡谲KB。此时,除了李瘸子嘴巴,脑袋上其他器官,眼睛、鼻子、耳朵,全淌出血水,血眼泪、血鼻涕、血耳垢……猩红恶心!
  看到这一幕,我吃惊的同时,下意识抬手在自己头上抹了一把,触手处黏糊糊的,似乎还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温度,放眼前一看,哪里是什么鼻涕唾沫,全是鲜血,而且还带着一股刺鼻的怪味儿,闻之欲呕!
  “李爷爷,你,你怎么了?”我腾的从凳子上站起身,惊愕地看着李瘸子。
  “咋了孩儿?”李瘸子看到我的举动,蹙了蹙眉头,一蹙之下,眼睛里又挤出不少鲜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疑惑,似乎对自己此时的状态浑然不觉:“你、你咋这么看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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