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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房(她是第三任,丈夫已逝前妻的花梨木床仍在散发香甜)
作者:
rain_tears2012
楔子 未写完的信
那阵子总是有几个外地人在楼下摆着摊子扯着线玩皮影戏。每到晚上,人群熙熙攘攘的围成一群观看。几个小伙子搬出一个黑色的大盒子,拧亮灯泡,几根棍子灵活地挑着皮影,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来。他们穿着白色的汗衫,灰色的宽大肥厚的裤子用皮筋扎在腰间,脖子上挂着条擦汗的毛巾。夏天把地面都蒸发了,郁热的空气里都是汗味。
那个小伙子是里面最沉默的一个,从来没见他给皮影配声唱戏,都是在摆弄皮影或是拉二胡。他的眉毛很浓很黑,直直的一条横着,好像熏满墨汁写的“一”字,眼神却很温柔。
这样的人应该有颗温柔的心吧。那年我十九岁,刚从北平读书回来,剪着齐耳的短发,刘海也是整整齐齐的在眉毛上,皮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像个瓷娃娃。三姑六婆的见到我,都说我愈发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有股女学生的清纯气质,不愧是富商张宇锋的千金,应该找个好婆家了。
后来,那个玩皮影戏的沉默的男孩子成了我的丈夫。再后来——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张紫琳
第一章 糖果纸小人儿
第一节 花园
“妈妈,糖糖好甜。”媛媛胖乎乎的小手递给我一张糖果玻璃纸。
“一天吃一颗糖就好,吃多了牙齿会长虫虫哦。”我把太妃糖的罐子拧紧,放到橱柜的高层。
“妈妈,我要叠小人。”媛媛嘟起嘴巴。
“好的,可是你要先学写‘三’字。”
“我已经会写‘一’‘二’……”媛媛有些懒了。
“不行,要先学会写字,小人才能叠得好,你看,媛媛的小人总是叠得没有妈妈的好,因为妈妈会写的字比较多。”
“好吧……那我先写字。”媛媛皱起眉头乖乖地从桌子里的抽屉拿出了纸和笔,依着字帖上的“三”字写起来。
媛媛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睫毛又弯又长,小脸蛋圆圆的像个红苹果,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我带着媛媛到发廊里,让师傅给媛媛也电了个时髦的小卷发。大家都说媛媛长得真像妈妈。我小时候也有这副无暇可爱的神情么?那时我总喜欢自己一个人玩。每次吃过的糖果纸,我都洗干净,然后叠成小小的人儿。花花绿绿的糖果纸可以做成各种各样的小人儿,国王、妃子、小孩、女仆……就好像一个小小的剧场。这些小人是我的白俄钢琴老师教我的。据说她是个流亡中国的白俄贵族的私生女。她会说流利的英文。有一次我生日,她送给我一本《格林童话》。那时候我虽然依旧锦衣玉食,可是家道已经中落,摇摇欲坠的家族就等待着最后的树倒猢狲散,吃穿用度还是一样那么挥霍。母亲和父亲离了婚,去了美国。父亲天天躺在炕上和姨娘吸鸦片。家里总是弥漫着鸦片的怪味。
糖果纸洗净了,也还是带着糖的淡淡的清甜味道。每张糖果纸叠成一个角色,粉红的是外国公主,红色的是中国皇后,黑色的是女巫,金色的是道士……一个截然不同的崭新世界,与世隔绝,却倾注了年幼的我的幻想和激情。我把他们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透明的大玻璃瓶里。每天晚上做梦,会梦见乡下姑婆家的野外草丛里的一整片萤火虫,走进一看,发现每个萤火虫都是一个玻璃纸小人儿的形态。我的小人儿活了。
“妈妈,我写完啦!”媛媛把作业本递给我。
只见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心不在焉。我眉头一皱。
“媛媛,你没认真写好!”
“玻璃纸在哪呢?你放哪了呀?”媛媛左顾右盼,歪歪扭扭地在客厅里乱转。
“媛媛,妈妈和你说话呢,没认真写字。”
“玻璃纸呢,我闻到糖的味道了。”媛媛好像没听见我说话似的,脑子里只有着糖果和玻璃纸。
“太太,孩子还小哪,才三岁,就先让她叠糖果人儿吧!这会儿她是写不成字的咯!”一旁的奶妈说。
“唉,好吧。”我勉强同意了。
媛媛拿着一叠彩色的糖果纸儿,很是兴奋。我手把手地教她叠小人儿。我用一张粉红色的糖果纸叠了一个大头娃娃,然后剪下了几撮绣针用的线,粘在小人的头上做头发。
“这个好像媛媛呀。”媛媛拿着小人说笑了,小酒窝深深的。
“这个叫做‘媛媛公主’。”我捏捏媛媛的小脸。
“再叠一个‘媛媛妈妈’。”媛媛说。
“好好,我再叠。”我又拿起一张红色的糖果纸。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恶心的感觉袭来,我捂着嘴快步走进洗手间。
奶妈忙冲了杯温水给我,“太太有喜了,要多休息,注意身子。”
我半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让奶妈带着媛媛到花园里玩去了。
希望能生个男孩。应布良一心盼望着有个儿子。生下了媛媛不久,应布良去了南洋经商,一年才回来两三次,来去匆匆。
房间里的空气过于浑浊。我起身拉开米黄色的厚厚的幔子,下午的柔和光线唰地倾斜进来,户外花草的芬芳也融化在阳光里。
和应布良的第一次约会是在城里的唯一一间咖啡馆里。交际花莉娜姐介绍我和应布良认识。莉娜姐私下里对我说,女人哪,嫁给男人图个啥?不就是为了有个依靠,没钱的男人也未必会对你好,辛辛苦苦地跟他熬日子何苦呢?日后有钱了见到发妻变成了个黄脸婆就抛弃发妻的多的是。倒是嫁给有钱的男人,实在。这应布良虽然已经有过两任老婆,第一任死了,第二任疯了,你若是嫁给他,依然是大老婆。而且这应布良从不纳妾。
应布良已年近五十,头发斑白,眼角的鱼尾纹浓密,但是精神矍铄,一对桃花眼依旧泛着柔情,说话却带着外地的乡音。
“乔芸小姐出身官宦世家,书香门第,气质果然不一样。”应布良眯着眼睛打量着我,手指尖随着咖啡馆唱机里的爵士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不介意我抽支雪茄?”
“哦,没事。”我低声说。
“乔芸啊,在教会女校读的书,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莉娜道。“应先生是做服装外贸生意的,在南洋也有店面和铺子。”
“乔芸是受西式教育的哦,现在有钱人家的女孩都受西式教育的多,不像以前,以前的女孩子,从小就请了先生在家里教。”应布良道。“乔芸平时喜欢干些啥?”
“都是看看书,弹弹琴的。”
“都看些什么书呢?”应布良问道。
“朱自清、徐志摩,还有泰戈尔、狄更斯。”
“哈哈,乔小姐喜欢看新派的书籍啊。”
“乔小姐接受的是新式教育,家里却也是传统教育,女工、烹饪什么的都懂一些。”莉娜对应布良说。
“新女性都有很特别的味道。”应布良说。
“什么味道?”我问。
“让我闻闻就可以告诉你了。”应布良俯身凑前,柔声地说。声音里是浓重的雪茄味。他的绸质光滑面料的西服跟随着他的微小的动作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窸窸窣窣。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
“应先生,小女孩子不大懂得你的幽默呢。”莉娜捂着嘴笑起来,又对我说道,“应先生就爱耍嘴皮子,别太介意。”
咖啡厅的唱机里放起了舞曲。
“乔小姐跳舞也跳得很不错的哦!”莉娜告诉应布良。
“乔小姐,是否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呢?”应布良站起来整整西装,很绅士地向我伸出了手。
“好的,谢谢!”
应布良拉着我的手来到舞池,我们就在舞池里旋转起来。灯火辉煌,头顶上的水晶灯晃得刺眼,竟让人目眩神迷。小时候常有这样的舞会,只是那时我是舞池里的小公主。
“乔小姐的手好软,让人握着都不忍心用力。”应布良的呼吸弄得我脖子痒痒的。他的手攥着我的手的力度随着他的呼吸一紧一松,一松一紧。
我没有直视应布良,视线在应布良的肩膀上,但是我感觉到他目光里火辣辣的欲望。我不安起来,手心沁出了汗。
“别紧张,放松点。”应布良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干笑。“你真可爱。”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应布良的脸庞。他的脸上长了许多褐色的斑点,皱纹里仿佛藏着灰尘,显露出与皮肤不一样的颜色。但是他的五官依旧清秀,嘴唇与下巴的距离较短,倒是让他显得年轻些。笑容里隐含着某种虚无缥缈,好似在一个空旷的黑色封闭剧场里,一个孤零零的演员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台下发出的笑,又好像是被封存在火柴盒里的笑容,只等着拉开火柴盒点亮火柴的一刹那,燃烧起来。
第二天,应布良邀请莉娜姐和我到他家的花园中喝茶。花园很大,草修建得很整齐,在大大的铁栅门与楼房之间的七里香修剪得齐人高,迂回地夹道,好似迷宫一样。旁边都树木高大挺拔,艳丽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香味。阳光里没有尘埃的气息,光束里全是透亮透亮的小玻璃瓶,轻轻地打在脸上,触及到心里微微的疼痛。
“被花园迷住了吧?”莉娜姐扑哧一声笑道。“我第一次来也是被迷住了。这花园是应先生的原配设计的,屋子里的装修摆设也是。应先生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我考虑了三天,答应了应先生的求婚。
日期:2014-05-06 15:54:00
第二节 噩梦
应布良知道我在教会学校念的书,特意在西式教堂里举行婚礼。
白色的教堂直耸入云。候鸟带来了远方的种子,撒落在墙缝中,教堂的墙壁上长满葱郁的植物。钟声悠远,在淡蓝色的空气中回响。小提琴拉出明亮的旋律,大提琴低低地和着。洁白的婚纱上落满了紫荆花瓣。
宾客很多,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让人眼花缭乱,只有忙不完地应对。接连站了几个小时,竟有些眩晕起来。蓦地,看见远远的门廊下,似乎站着一个人,戴着鸭舌帽,白衬衫格子裤,双手插进裤兜里。我心里一惊,冷汗从背脊直冒,心底里却暗涌着欢喜。是张奇?再定睛一看,发现是眼花认错人了。假如真若在此时遇见他,我要如何向他解释我做的一切。但是他的音信全无却让我绝望到自弃。
夜幕降临。应布良庞大的身躯覆盖了我。他的身体依然很强壮。肌肤相亲让人迷离,沁出的汗水混合着体味,在夏夜里蒸发。我的身体如同被撕裂般绞痛。他贪婪地用力吸允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的血液透过皮肤,被一点一点地吸走,直到躯体如同干涸的河床。
应布良发现我不是处女。他刮了我一巴掌。原以为你出身名门,又在教会学校,应该是个正经女孩,没想到竟然是装纯,活该你们家族被抄家。
应布良从床上爬起来,赤身坐在沙发上啪啦啪啦地大口吸着烟,烟气和汗味混在一起,空气浑浊不堪。他眼望着天花板,眼星子里寒气逼人。
你以后不许踏出门半步,乖乖给我在家生孩子,生多少是多少,一定要生男孩。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说。
应布良以更加粗暴的方式来对待我。每天夜里我的身体都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我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这只是在夜里,白天,我依旧是应富商的少奶奶,有全城最高级的裁缝为我用国外进口的布料制作最时髦的衣服,蜜斯陀佛的香粉,香奈儿的香水,我又过上了这些本应是我过的生活。需要的时候,应布良还会让我佩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很体面地和他出入各种高级场所,当然是在严密的监控下。但无论如何,这总比在表叔家好。
张奇到底在哪?我失踪了这么久,他一点都没有找过我么?他似乎想当然地以为我会一直过得很好,他远在泰国为生活奔忙,他怎么可能想到往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莉娜姐说,男人若是真爱上一个女人,天涯海角都会去找你,假如没有来找你,就证明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喜欢你。莉娜姐在镜子前一边整理鬓角,一边用那双媚人的丹凤吊梢眼从镜子里瞥过来。嫁到应布良家里,只有莉娜姐是常客。应布良时常不在家,莉娜姐爱在我的卧室里抹抹这个霜,涂涂那个粉。
花园里有条长长的小径,夏季来临,芒果的香味满溢,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熟透的芒果。
莉娜姐哇地一声叫起来,脚一蹭,甩了高跟鞋,哧溜哧溜地一下子就爬到了树上。
“接着!”她摘下芒果朝我抛来。
我一只手撑着蕾丝边的小太阳伞,赶紧腾出另一只手去接芒果,却没有接着,芒果跌到地上,滚了几滚,在地上流出一条黏糊糊的汁水印子。
“大小姐,把伞放地上吧,在家里散步还戴什么白手套呀!”莉娜姐笑着喊道。
“小心啊!”我在树下朝她喊道。
莉娜姐又摘了个芒果丢下来。这回被我接着了。莉娜姐又连着摘了好几个。只见她在树上灵活得很,那水蛇腰倒是真像蛇一样会扭似的,又长又细的白腿稳稳当当地夹着树枝。从芒果树上下来时,还差一大截才到地面,她就直接跳下来了,好像一只猫儿似的。
“莉娜姐,你在哪学的这么厉害的爬树本领啊!”
“你呀,太缺少锻炼了,娇生惯养的。”莉娜拿过一个芒果,用手掰开,那芒果黄橙橙的,汁水饱满。“好甜!”她轻轻地咬了一口。“好久没有吃过现摘的水果了!”莉娜舔了舔嘴唇,像只嘴馋的猫。“小时候,我常常爬树,摘果子,采蘑菇,偷邻居家的番薯。有一次,我带着几个比我小一点的小孩,用自己做的鱼钩,去偷偷钓村里何伯鱼塘的鱼,然后藏到后山脚下,生了火烤了鱼吃。后来被发现了,我吓得逃到一个防空洞里面,待到三更半夜,后来是爷爷找到了我。”
“你的童年真好玩。出来后你回过乡下么?”
“没有。”莉娜的芒果还没吃完,低着头略略弯着身子,以防芒果汁滴到衣服上。浓密的睫毛好像帘子一般,略略下垂的眼角让眼睛带着褐色的忧郁。我站在树荫下,火热的阳光还是从枝叶间直射下来,眼睛被刺得看东西都有些迷蒙,只见小道上的模糊光影和斑驳的阴影,静静地、不动声色地,好像幽灵似的延伸。
莉娜走了。每次她总是玩到傍晚时分就离开,她晚上常常有饭局,还有各种各样的舞会、酒会。我一个人呆在客厅里,透过落地玻璃远远地望着仅仅闭着的巨大黑色雕花铁门。静静的花园小道上,园丁在给花草浇水。屋外的霞光开始一点一点地被黑夜吞噬。夜晚就像鬼魅,悄悄地从门缝里、从窗棱中潜进来。
我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直到嘴巴里咸咸的。是眼泪的味道。
手腕上的伤疤好像一条粉红色的蚷虫,从里面又不断地冒出许多小小的臭虫来。那些臭虫是我在恶臭熏天的厕所里看到的,是我在潮湿阴暗的矮屋里看到的,是我在塘泥水里面看到的。我的胃开始翻江倒海,不停地作呕,似乎连整个五脏六腑都要从身体里吐出来了,但是吐出来的秽物里还是有臭虫在慢慢地蠕动。
被抄家后,父亲吞食鸦片自杀,姨娘带着仅有的一点家当跑得无影无踪。表叔出资给父亲办了个极其简易的葬礼。那天我穿着白色的丧服,在殡仪馆里跪在父亲的灵柩前哭得稀里哗啦。表叔看着我道,乖,不哭,表叔养你。他笑了,露出两排黄色的牙齿,铜铃一样的牛眼就是笑起来也瞪得贼大,脸上泛着油光的肉也跟着颤抖起来。
表叔家在旧城镇里,半条街都是他盖得围屋,地板上是青砖石,冬暖夏凉,瓦楞上全是灰白色的不死鸟,长得蔫蔫的,仿佛一条条蚕虫。表叔收拾了一间客房让我住下。
表叔说,乔芸,我带你去集市给你买好吃的东西,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集市里热闹得很,人山人海,十一岁的小男孩拿着一束的小花灯,左右脚穿着不一样的打满了补丁黑乎乎的布鞋,见我们一下黄包车,就对我说道,姐姐,买花灯吗?我看了看表叔,表叔似乎猜着了我的心思,嘿嘿地笑了笑,掏出几枚铜板道,来一个给这位小姐。
我拿着花灯跟在表叔后面边走边逛。骑楼下摆起了许多矮桌矮凳,一大堆人在赌博,吆喝声、嬉闹声、叫骂声此起彼伏。表叔看着看着,也被吸引了,不由得也押起赌注来。我站在一边看着,人群拥挤得很,旁边的大哥光着膀子,头发短得看得见头皮,大声喊着筹码,唾沫星子飞到了我的脸上。我退出那堆热烘烘的人群,伸伸胳膊,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发现人群之外的一条巷子口,一个约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化了很浓的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黑夜中闪亮,廉价的布料做成的旗袍款式,裙沿开口开到了膝盖上面,瘦瘦的身子倚在黑暗的墙角。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咧着嘴笑着走过去,手捏了捏她的屁股,她也对着那男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两人一起往巷子深处走去了。
我还呆呆地站在原处,表叔从身后挽住我的手臂。“那是雏妓。这条巷子里有好几个,每天晚上都站街。”
表叔牵着我的手往回走。 我们渐渐偏离了繁华的商区和街道,左拐右弯,转进黑黑的巷子。弯弯的一抹月亮在房檐之间孤零零地吊着,冷冽而萧索。表叔忽然狠狠地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疼得我叫了起来。他的眼睛泛出血红的光,把我推到墙角,身子沉甸甸地压过来。我奋力地挣扎,叫喊。“再喊我就掐死你!”表叔恶狠狠地在我耳边说。清冷的巷子空无一人,安静得让人绝望。
日期:2014-05-06 15:54:00
第三节 囚禁
一滴、二滴、三滴……我看着地板上的血迹,那是从被撕破的裙子底下,从大腿内侧流下来的血。汗水浸湿了刘海。表叔死死地扣着我,我踉踉跄跄地被表叔拖着往回走。
表叔把我反锁在房间里,收走了剪刀。
我的头脑馄饨一片,浑身虚弱无力。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死命地喊着、叫着,踢着门,只要能逃出这里,怎么都行。
表叔听到了声音,披着外套跑过来,又把我的双手绑,用布堵着我的嘴巴。“别吵大家睡觉!”
表叔回去睡觉了。我的眼泪不停地流,头在发麻,全身的骨头都在颤抖,咯咯地乱响。房间里漆黑一片,清冷的月光从敞开的天窗投下片片光圈。生锈的铁锁紧紧地拴在发霉腐烂的木门外。一张矮矮的木床上的绿色被子上是斑斑点点的黑色污迹,蚊帐散乱,帐顶蒙满了灰尘,还有死去的蟑螂和小虫子。木桌上放着几个用过的化妆瓶子,里面翻装的劣质面霜里都是表叔为了讨好我而不知从哪找来的。本来我还从家里带了些衣物和项链珠宝,表嫂说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小女孩房间容易被偷,还是让她保管的好,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去了。
我挪了挪身子,靠在一面墙上。夜晚的露水浸润了墙壁,靠在上面只觉得阴湿阴湿的,寒气逼人。不知道是凌晨几点了。没有时钟。没有铊表。时间漫长得似乎已经死亡。我心里在叫着张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害怕的时候,我就会默默地叫着张奇的名字,好像他能够带给我勇气,即使他不在身边。我能想象到他听到我的求助后心急如焚的样子,他会急匆匆地赶来,我可以完全把自己交托在他的手里,他会把我照顾得好好的,他会解救我,带我到他温暖的家里。
张奇的家在巷子的尽头,巷子的两旁都是民宅,很多人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紫荆树、桃树,紫色的、粉色的花瓣纷纷随风飘下。
张奇的妈妈很会做“老鼠粉”。“老鼠粉”是当地特有的小吃。它并不是用老鼠做的,而是用米磨成粉,再搓成一条一条像老鼠尾巴大小的粉条。邻里街坊都特别喜爱吃“老鼠粉”。张妈做的“老鼠粉”在当年闻名全城。每天早晨6点钟开始,她就挑着两担“老鼠粉”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巷叫卖,小巷两边都是青砖的瓦房,夏天特别阴凉。小时候,我常常偷溜出去和张奇在巷子里捉迷藏,见到他妈妈,她总是梳着高高的发髻,看到我们就露出和蔼的笑容,有时候还会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炸糖丸给我们吃,或者给我们勺了大大的一碗“老鼠粉”,滑溜溜的粉条充溢着米的清香,再配以清汤,堪称一绝。清晨的小鸟飞过围龙屋院子里的芭蕉树,隔着砖墙,推着车卖早餐的小贩在高声吆喝,路过处传来叮铛的铃声。日子就好像这叮铛声一样,清脆地、不急不躁地缓缓流过。
可是张奇现在远在泰国,他对一切的一切一无所知。
太累了,我的神思开始恍惚起来,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噩梦依旧。
我被囚禁在这间潮湿阴暗的矮屋里,表叔时常在深夜开门进来。矮屋门前一洼泥水,每次表叔的裤脚和鞋子都沾了湿湿黄黄的一滩稀泥趟进屋子里,在地板上留下脏兮兮的黄黄的污迹,就好像每次他在我的床单上留下的一样。他在表嫂每晚睡前喝的中药里放了安眠药。表嫂睡得很沉,丝毫不知道他的丈夫几乎每晚都在我这里。
我哄表叔说,我要化妆,要面镜子。于是他带给我一面镜子。我把镜子狠狠地摔在地上,镜子裂成一块一块,水银四溅。我抓起一块就往手腕上用力地割下去,皮肉翻了起来,腥甜的血液汩汩地从血管里泵出来。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被戳了一个洞的沙袋,慢慢地变软,瘫下去,然后变成一具褪去了血色的苍白的尸体。
送饭的仆人陈妈发现了,每天陈妈都隔着铁闸门把饭从铁栏杆的空隙里递给我。她吓得语无伦次,叫来长工把锁撬开,给我用清水洗净伤口,用纱布包扎。而且陈妈也发现了,我的肚子有点大了,衣服也不大能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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