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城迷事——讲述发生在重刑犯监狱里的神秘事件

作者: 囚鹏

  引言
  命运如此多舛,在本该读书、工作和恋爱的青春时代,我在监狱里服刑。这里我想说说监狱里发生的故事。
  省第一监狱在城郊,距市中心20多公里,这座伪满时期就有的监狱历史悠久,关押数千名原判刑期15年以上的犯人,所以官方称为重刑犯监狱,也叫高度戒备监狱。远远望去,庄稼地里浮起一座海市蜃楼般的方城,高耸的大墙上相隔150米就有一座圆形岗楼,武警哨兵日夜持枪警戒。大门是唯一出口,修得跟城门楼一般飞檐走壁,三重铁门都是电动的,错时开启,意味着一只猫都跑不出去。
  7个月前我刑满释放,才一睹监狱的庐山真面目。我们奉行一个习俗,走出大门后不能回头看,意思是不走回头路,但我还是走出很远之后情不自禁的回望了一番。从20岁到30岁,我的整个青春都是在里面度过的,我从一个轻狂少年变成而立之年的“守法公民”,心情复杂可想而知。
  想当年因为几句无聊的口角打了一架,一次普通的斗殴竟然失手出了人命。致命的人是我的同案,他判了无期徒刑。事情因我而起,我也判了16年(在狱里减刑4年)。当年我们都未成年,3年后东窗事发,以少年犯论处从轻判决,不然后果更严重。
  我揣着一纸判决从看守所来到监狱,经过很长时间才适应了这里独有的规则和生活方式。
  首先要面对的是生存问题。

  最致命的不是失去自由,失去自由之后还会失去更多的东西,比如亲情、爱情、家庭、尊严……里面什么人都有,有凶残暴戾的,有狡猾诡诈的,也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人,管你是什么人,进来就是犯人。在这人世间最极端的环境,情感纠葛、人性裂变、利益争夺……每天都在上演,毕竟监狱是惩罚和改造人的地方,服刑不是请客吃饭,容不得温良恭俭让。漫漫服刑路上,要有超人的毅力,坚持不下去,只有崩溃一条路了。

  其次是如何出去的问题。
  有人问我:你在里面一天都干点什么?是不是当牢头狱霸欺负人?我说不是,是生产劳动,因为只有参加劳动才能减刑。人在里面最大的奋斗目标就是减刑。监狱对犯人的改造表现用分数衡量,这叫考核分,分挣够了就能减刑。我们常说分是“挣”来的,里面的劳动挣分跟外面的打工挣钱是一个道理。减刑制度像一个魔咒,给了你回家的希望,给了你战胜磨难的动力,为了早一天重获自由,早一天与亲人团聚,再苦再累也在所不惜。我们中间大多数人要服刑15到20年,如果看不到希望,结局是很可怕的,有可能变本加厉的仇视社会。

  我记录这些事,不是为了表白什么,我罪有应得,没有冤情和道义为自己辩解。我是想让更多的人了解一下监狱,了解一下犯人,我想告诉大家什么才是真实的服刑生活。我知道每当社会上发生治安案件,人们关注的往往是判决结果,为犯罪人得到法律的制裁而拍手称快,至于后事如何,再也没人关心了。其实在罪有应得的部分之外,每一个看似可憎面目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不为人理解的辛酸故事。

  我经历了12年极端的服刑生活,像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但是细细回想,我一个人自我救赎的历史并不值得分享,若一一细数,深恐难堪。我想说的,是我遇到的那些令我刻骨铭心的人和事。
  说这些事,需从一场越狱案开始。
  某年冬季,一个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翻墙越狱,就要爬过大墙的时候,被武警哨兵发现了,这人纵身一跃跳了回来,极速消失在监院的夜色之中。

  这举动太高难了,他有各种死法:被电网电死,被武警开枪打死,从高墙上掉下来摔死……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是未遂的越狱,他没有成功,但随后他巧妙的隐身了,没人知道他是谁。
  一个冒死脱逃的人不知去向,你想想官方是什么心情?所以来了个大排查,很多原本隐藏的很深的东西,开始浮出水面。
  当时重点审查了五六个人,无辜的我竟然是其中之一,但一时找不到嫌疑人的确凿证据。
  不可思议的是,这件事的背后还有更加诡秘的计划,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计划,才知道越狱的人竟然就是我身边跟我颇有渊源的人。
  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我知道其中一些独家的部分,我也一直信守诺言没有对外人讲过。这些事曾经让我困惑不已,让我心生敬畏,深深的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现在我开始了新的生活,在记忆淡化之前,我想把它记录下来,下面容我细细道来。
  日期:2014-05-13 07:11:06
  第1章、混乱的晚餐
  2009年是我服刑的第8年,这年的最后一顿晚餐,在我的印象里混乱嘈杂。之前我们监区起早贪黑的连续加班十多天,早已人困马乏,次日便是元旦,终于能休息两天,所以大家都很放松,聊天的,笑骂的,打闹的,干什么都有。
  那天灯光暗淡,棚顶的坏了一个灯管,噼噼啪啪的冒火花,一个大个子电工来维修,拉下电闸食堂一片漆黑引来嘘声无数,电工骂骂咧咧的干脆剪断了电线,结果一排灯管都不亮了。

  那天的伙食也有改善,除了正常的囚粮,为了“犒赏”我们辛勤的劳动,监区临时加了一道炖菜。可是囚粮到齐了,加菜却迟迟没来,我们就边聊边等,就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前面说的越狱事件。
  当时我旁边有叫文铁的人正低着沉思,我捅捅他捻了一下手指头,意思是晚上赌一把,赢钱的。
  文铁侧脸横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一直以来他心事重重,什么原因我不关心,上次输给他两条玉溪,我只想赢回来。反正明天不用出工,我说:“干通宵。”
  这时有人说话:“狗屁通宵,明天加班。”
  说话的是个眼镜,此人姓杨,大学文化,我们叫他杨大学。他是犯诈骗罪进来的。
  真希望不是真的,实在是太累了,但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我的心沉了一下。

  此言一出,文铁率先反对,警告他说:“你少逼扯。”
  杨大学抿嘴一乐,“自愿加班,你可以不来。”
  “我就不来,你能把我怎么地?半个月了天天加班我靠,我看应该休息半个月。”文铁发起了牢骚。
  “吃谁的饭,服谁的管,就你牛……”在文铁面前,杨大学没敢说出牛后面那个常用字。
  “牛逼。”
  文铁替他说全了,“母牛不下崽,你牛逼坏了,什么叫吃谁的饭?我自己花钱买的。”
  我跟文铁都算有钱人,一般不吃囚粮,没有加菜的日子里,我们定小灶吃。
  “……”杨大学没吱声。
  文铁有资格不来,他是我们这里当之无愧的大哥级人物,说话办事都很霸道。在外面他是道上的老大,以拳脚横行北郊,相当有名,在里面说话也有分量,一般人不敢得罪他。这货长着一颗豹头脑袋和一身结实的腱子肉,美中不足伤疤多了点,最明显的是下巴,刀疤从嘴唇开始向下贯穿整个下巴。他身上纹的过肩龙也很拉风,不是黑道大哥一般不敢纹这个。这次入狱,是因为持枪打伤一名道上的对手,子弹从左腮帮子进去,右耳朵出来。他的罪名是非法持枪、故意伤害、抢劫罪,其实都是一个案子,数罪并罚,他判了17年。

  文铁刚调到我们监区的时候,两眼望天说啥也不干活。我们分队的管教姓贾,贾队把文铁叫过去,说蹲下。文铁说腰疼,蹲不了。贾队说怎么地听说完不成生产任务?文铁说我压根就没想干……就这么霸道。贾队无奈,看在他右手少了两个手指头的份上,让他当了质检员,这是个俏活。
  见杨大学不言语,文铁鄙夷的一乐:“一说加班你就来劲,怎么的你干活好就牛逼了?我就不来看谁能把我怎么地,你来吗?”
  感觉文铁在问我,我不想跟他正面对抗,故意装糊涂说:“啊?什么事?啊,来也行不来也行,随便。”
  “谁来谁孙子。”文铁说。
  “我要成绩呢……”文化人就爱较真,杨大学不愿意当孙子,应付了这么一句。
  “不好意思哥,我也要成绩呢。”我说。

  我服刑的前几年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没挣多少分,07年开始我们监区转型做服装加工,所有人都处在一个起跑线上,我看到了希望,于是玩命干活。我是要么不干要么就干得最好的性格,08年和09年,两年的时间里我的劳动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年底评审,我有资格得到“局劳”的奖励(局劳是一种刑事奖励,能多减掉6个月刑期)。我的竞争对手就是杨大学。
  说实话,那时改造环境好多了,加班可以自愿了,但加班的产值算在总账里,想要成绩不落后,杨大学来,我就必须来。
  没等文铁说什么,对面一个叫钱亮的懒洋洋的说:“加吧加吧,一天不休才好呢。”
  文铁转脸看过去说:“看热闹不怕事大,感情你一天哼哼唧唧的不用干活。”
  钱亮是个无期,犯**、抢劫、盗窃罪进来的,长相挺酷,鹰钩鼻子,跟香港的一位大明星类似。他身体欠奉,有吐血的病灶,劳动从来都是干半天歇半天,加班不加班,对于他没什么区别。

  没人捧场,文铁挺生气,一拍桌子说,“谁也不准来!说来谁跟我过不去。”他发誓要把加班给搅黄。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声喝令:“肃静!”
  我吓得一缩脖子,知道贾队大驾光临了。
  贾队军人出身,嗓音嘹亮,这一嗓子下来,晴空霹雳一般划过整个食堂,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感觉眼前一排脑袋齐刷刷的沉了下去 。

  “说什么呢?”贾队直奔文铁而来,他刚才太招风了。
  “没说什么呀。”文铁回答。
  贾队质问:“改造来了还是聚会来了?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观念?”
  “我咋的了?”文铁应付说。他也不知道贾队听没听见他的反改造言论,此刻有点心虚。
  贾队继续质问:“凡事好说好商量不行,蹬鼻子上脸,犯贱是不是?有意思吗?”
  “没意思。”文铁说话带着情绪。其实这种问题不需要回答,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他却非要对付一句。

  贾队声调又拔高了一些,“闭嘴!知道没意思就不要讲话了!”文铁的傲慢和不敬显然激怒了他。
  文铁却笑嘻嘻的给贾队呈上一瓶可乐:“贾队喝水不?”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的戏谑成分大于孝敬。
  贾队一抬手,指向文铁的鼻子怒目而视,我心想坏了,这是贾队的招牌动作,一指鼻子就是要动粗的节奏,那意思是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错了我错了。”文铁一缩脖子,知趣的不言语了。
  我想问问加班的事,看贾队在气头上犹豫了一下,贾队已经走开了。
  背着手在食堂巡视了一个来回,贾队对他的震慑力感到满意,步出了食堂,到食堂门口回身补充了一句:“全体都有了,注意就餐秩序,保持就餐安静。这是监狱,什么地方都有规章制度,吃饭你就吃饭,不吃你就走人,不要影响别人,吃个饭吵什么吵?吃饭用嘴吗?”
  贾队是我比较佩服的一个管教,为人干练精力充沛,人挺严厉但办事公平,尽管有点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你无可挑剔。我是贾队手下的兵,所以我很贱的对贾队保持一份关注。贾大管教刚才犯了一个语法错误,吃饭可以不说话,但不可以闭嘴,更不可以不用嘴。
  虽然我懂得他要表达的含义,但我还是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这一笑文铁误会了,竟然以为我在笑他,“笑谁呢?”
  杨大学和钱亮也笑了,我又扑哧一乐。
  “笑个JB,有组织无纪律。”文铁还蒙在鼓里。
  我有心虐他一下,我说:“闭嘴,你吃饭用嘴吗?”
  文铁瞪我一眼,“你吃饭不用嘴用屁股啊?”
  “我这不是问你呢吗?”
  “你跟我装相是不?”文铁举起可乐瓶子要打我,举在半空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僵住了,捂着肚子说:“哎呀哎呀,肚子疼,你吃你的,我拉稀了。”说完向门外狂奔。

  节日里气氛相对放松,贾队的出现和警告转眼就被人遗忘,贾队一走,食堂再次混乱起来,边吃边聊本是国人一大癖好。我们监区当时有450多号人,这么多人集中在食堂,即使没人讲话,吃饭的吞咽声也相当可观。
  从门口看出去,十来个打饭的值日聚在大门口等加菜呢,加菜是汆白肉,就是酸菜炖五花肉,本是家常菜,在里面就是奢侈的大餐了。估计年终岁尾别的监区也改善伙食,大伙房的厨师忙不过来,所以一拖再拖。
  杨大学不吃肥肉,草草吃完了囚粮起身离席了。
  我看见一个长得瘦小的值日躲在大门口的门后捂着腮帮子,手指头缝冒出一缕青烟。算他倒霉,被贾队发现了,拎着脖领子给拽了出来。
  食堂外面就是生产车间,严禁吸烟,这个小不点在贾队的训斥下捣蒜似的点头认错,几个人在旁边偷笑。
  等了好久,差不多15到20分钟吧,终于把汆白肉等到了,同时警报也响了。
  日期:2014-05-13 19:30:21
  第2章、一个都不能少
  警报一响,我扔了筷子起身就跑,其他人也跟我一样涌了过去。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着火了。每年都要搞一两次疏散演练,听见警报,赶紧跑出监区大门到操场集合。监狱里人群密集,一旦发生不测,当务之急便是疏散。
  刚跑到门口,贾队从门外进来堵住了我们的去路,振臂一呼说:“全体都有了,车间过道集合,动作迅速!”

  谁也不敢怠慢,400多人在贾队的注视下快速排列整齐,每个分队为单位站在一起点名报数。贾队在一张纸上认真的做着记录,点名完毕又做演算题似的核对了好几次,确认准确无误才长吁一口气,扔下一句“肃静,不要讲话了”,撇下我们跟另几个值班管教汇合去了。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我在人缝中找到贾队,贾队守在门口默默无语,我找不到答案。
  小不点眼尖,突然一指窗外:“看看看,小伍子小伍子。”
  小伍子是我们对监狱驻防武警的称呼,在犯人的字典里,没有武警战士这个雅称。
  “哪呢?在哪?”出于好奇,我们询问着、挪动着,调整到能看到门外或窗外的位置。
  北方的冬季,5点多钟已经天黑,那天有雾,路灯在雾气的笼罩下黯淡无光,仔细看,路灯下有武警的人影和警车的车灯在移动,精神一集中,汽车马达声,警犬吠叫声,对讲机的通话声,以及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隐约传来。
  直觉告诉我们,真的出事了,人群开始骚乱,队形彻底涣散,贾队也顾不上我们了,跟我们一样向外张望。

  这时候我注意到监区的大门一直开着,刚才我们跑过去的时候就是开着的。这是一道铁栅栏门,平时有专人把守,没人出入的时候要上锁,但是贾队进门的时候,这里没有人,他从门外进来,也没有平时开锁的过程。
  “出事了出事了。”小不点一边嘀咕一边往窗前挤,身单力薄的他占不到有利地形,干脆爬上窗台占领了制空权。
  “用你放屁,不出事武警干啥来?”我驳斥他。
  “跑人了吧?”眼神儿自言自语的分析。
  “弱智,跑人外面抓去呀?在里边折腾啥?”
  “叛乱吧,有人暴狱?”
  “暴狱咱们折腾啥呀?”
  “我明白了,监狱被小武子占领了,是不是要救咱们出去?”
  “扯淡,小武子跟你一伙的?”

  “操你妈的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怎么回事?”
  小不点人小脾气大,竟然跟我爆粗口,我被惹火了,一把从窗台上拽下来锤了一顿。小不点也不生气,嬉笑着挣脱我重新爬上窗台追问:“那你说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啊。”我想了想也弄不明白。
  这时候感觉有一帮人向我们监区方向涌来,为首的问里面:“人数对吗?”
  贾队赶紧答:“人数正好,一个不少。”
  “没多?”
  “也没多!”
  “准确吗?”

  “……”
  “吃不准再核实一遍!注意门窗都关好啊。”那人叮嘱一遍就跑开了。
  贾队愣了一下再次发号施令:“全体都有了,食堂集合——孟霍,你给我滚下来。”
  孟霍是小不点的大号。这个大号除了队长没人叫,我们都叫他眼神儿。他年纪和体格都小,人挺机灵,就是长得磕碜点,脑袋从哪个方向看都不对称,个头不高偏偏习惯翻着眼皮看人,加上有点斜眼,眼神儿的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我们向食堂涌去,眼神儿纵身一跃跳下窗台回到我们中间,一本正经的发问:“知道为什么食堂集合吗?”
  我想集中在食堂比较好管理吧,但我没吱声。
  “吃错了,刚才伙房送的是猪食,一会重吃。”眼神儿认真的开着玩笑。
  “什么逻辑,你是猪啊?”杨大学从后面跟了上来。
  “你才猪呢。”
  “你不说猪食吗?”
  “猪食是给猪吃的,但吃猪食的不一定就是猪。”在杨大学眼里眼神儿是个标准的弱智,而眼神儿对杨大学所谓的逻辑也从不感冒。
  实在受不了他们,我说“猪食也得吃”,默认了眼神儿的欺骗。
  “吃不吃都是猪食。”文铁在我前面调侃。

  “谁吃谁是猪。”我在后面打趣。
  文铁回头做出要打我的架势,“你以为我傻呢是不?”
  眼神儿回头挑事:“大哥,他说你没脑子……”
  这是电影里的台词,我们看过冯小刚的天下无贼,之后磕巴劫匪的台词就成了里面的流行语。
  话没说完,眼神儿“妈呀”一声,屁股被狠狠的踢了一脚。

  踢人的是一直没露面的肖强。他是我们分队的大组长,是文铁之外又一个有分量的人物。
  “闭嘴,都**闭嘴。”肖强双眼通红的喝道。
  “操他妈谁踢我一脚?”眼神儿表示不服明知故问。
  话音未落,屁股上又挨了一脚,稳下身体回身刚要反抗,被肖强一掌推出老远。

  “你啥意思?”文铁挺身而出阻止了肖强的暴行。眼神儿是文铁的马仔,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小弟被打,文铁这个当大哥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闭嘴。”远处传来一声吆喝,是贾队的声音,文铁有所顾忌,骂了一句什么,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换别人踢屁股,贾队早过来干涉了,里面明令禁止打架斗殴。我出来后在网上看过几篇监狱题材的文章,看到很多拳脚相加的场面,其实不尽然,至少在我待过的这个监狱管理挺严格,一般情况下犯人不能轻举妄动。说来大家可能不信,现在的监狱,不伤人不死人绝对是头等大事,而打架最容易出现人身伤害事故,一旦有人受伤致残,上至监区领导、下至分管队长都要受处分,一有风吹草动,他们比犯人还紧张。

  当然打架不可避免,人在里面心情压抑,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可能打起来,同时这里的人暴力倾向和报复心普遍比较重,比如你把我耳朵打坏了,我就一定要找个法子把你耳朵干坏,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至于后果暂且不论,要的就是一个面子。耳朵被打坏不敢还手,十几二十年大刑下来,还不被人笑话死?但是这种现象不多,因为结局很惨,禁闭、扣分、取消减刑……认错态度不好兴许电警棍斥候。

  但是肖强踢了眼神儿的屁股就另当别论了,因为肖强是组长,有官衔的人,以协助队长管理为名动粗,只要不过分,队长也睁一眼闭一眼,像眼神儿这样看不出火候的,兴许贾队都恨不得补上一脚。
  在食堂里又点了一遍名,还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贾队示意我们坐下,但是不准讲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20分钟,也许半个小时,食堂门口呼啦啦来了很多人,我们监区的领导和几个本来不值班的管教队长都来了,众人在食堂门外密谋了一阵之后,贾队进来再次发话,我们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日期:2014-05-14 07:13:06
  第3章、对证
  贾队宣布:“大家听好了,警报响起之前,有一名犯人脱离监管,擅自单独行动,企图翻墙越狱。被哨兵发现之后,该犯逃离大墙不知去向。我们分析,很有可能已经溜回了监区,现在就在你们当中。事发的时候正是你们就餐的时间,在这期间,谁离开过食堂,谁单独行动,你们要相互指正。我也希望,如果这个人就是你,你能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原来我们中间有一位要翻墙越狱的神人,原来这位神人早有准备,他利用了天黑、大雾、混乱、松懈……一切天时地利人和,只是逃跑的方式值得商榷,太危险了。
  贾队说完,根本没给神人主动交代的机会,每两名管教承包一个分队,开始分头排查。排查的内容就是询问,主要问的是就餐期间你跟谁在一起,你看见谁了,谁看见你了,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之类的,如果谁都没看见你,那你就有嫌疑了。

  短暂的寂静,大家都兴奋起来,议论喧嚣声再度响起。没人能理解,监狱大墙5米多高,水泥墙面光滑如镜,神人是怎么爬上去的?大墙顶端斜拉电网,据说电压1万多伏,如何能穿得过去?大墙内侧5米范围内是禁区,哨兵有开枪的权利,既然发现了为什么没有开枪?这都是未知数。监狱是高压锅一般浓缩的空间,眼前日复一日都是那些人,都是那点事,千篇一律万般无奈,时间久了脑子都快生锈了,任何打破常规的新鲜事情都如疾风吹过水面,鸟儿飞过林梢,让人心情荡漾,越是出格的事情越让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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