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王的游戏---玄武门兵变的前前后后

作者: 小马连环

  日期:2014-07-31 14:50:00
  去年写过一本《隋唐不演义》,解读隋末唐初的历史。出版后,反响还可以,但就内容而言,总感觉有没讲透的地方。因为是历史解读,所以下笔时总讲究一句一行都有出处,不敢随便揣测,以免误导读者,但细想之下,历史的真相却未必尽在那些所谓的信史里, 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故事被史家们故意或无意的隐藏掉了。更有许多的空白值得回味。于是,便有了下面这本六分史实,四分虚构的历史小说---《诸王的游戏》。

  简介:
  简介:唐朝武德八年,各路反王纷纷被平定,可争斗的火焰在长安城燃烧正烈,这一年的夏天,唐朝皇帝李渊至仁智宫避署,不意竟传来太子联合旧属庆州都督杨文干谋逆,袭击行宫的消息。告密的部下,愤怒的天子,惶恐的太子,摇摆不定的大臣,奔走的东宫府署,卷身其中的秦王府,深藏不露的齐王府,诸多势力纷迭上场,权力,欲望,情爱,亲情交织在一起,拉开了唐朝最为血腥的玄武门兵变的序幕。

  与时同时,隋朝的逃亡皇后萧后终于抵达突厥汗廷,为了复国,萧后怂恿和亲突厥的隋朝义成公主说服突厥处罗可汗举兵南下,关键时刻,唐朝的使者突然来到,带来了诱人的和谈条件,处罗可汗接受了和谈协议,在借兵复国无望的情况下,萧后精心策划了另一场阴谋。
  在东宫冼马魏征的奔走下,杨文干事件终于平息,太子趁势反击秦王府,于秋狩时激起秦王夺嫡的真实意图,李渊盛怒幽禁秦王于禁内临湖殿,为救秦王出困,秦王幕僚房玄龄杜如晦向突厥透露长安不和的消息。此时,皇后萧后的计划顺利进行,接受议和的处罗可汗暴病而亡,新任颉利可汗举族南侵。无奈之下,李渊重新起用秦王李世民督军出征。在胜利班师长安后的庆功宴上,李世民突然中毒,为平息兄弟相争,李渊终于松口答应李世民出镇洛阳。但东宫齐王府不会坐视李世民脱笼而去,为了将秦王困杀于长安,新的阴谋正在黑暗之处展开…………。

  日期:2014-07-31 14:50:32
  1。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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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

  女孩低唱。她靠在马车的窗边,手伸出车子,挥舞着一根柳条轻轻地拍打着车厢,柳叶荡然无存,就连柳枝都已干枯。
  旁边,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倚着车窗聆听,面带倦容,嘴角却有笑意。一个六岁大小的男孩正在睡觉,鼻翼张动,呼出均匀的气息。一个年轻的shao妇抱着他,正用手爱抚他的额头。
  “阿娘,那边有柳树吗?”女孩突然开口问道。
  妇人抬起头,脸上露出苦笑,她在那里见过无边无际的草原,还有如黄金巨毯一般的沙漠,像柳树这样的耐旱树木都艰难生存。
  一片黄色的沙碛地无边无际,远处有一处胡杨林孤立在沙碛地边缘,数只不知名的野鸟从林中窜出,发出奇怪的鸣叫声直冲云霄。
  你也不要做杨柳,要做就做胡杨。妇人记起她在北疆夫君指着屹立在荒原中如披金甲的胡杨树说:“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烂,朕能如此树否?”
  夫君快意的大笑犹在耳边,他的尸体却在潮湿的江南渐渐腐朽。妇人愁容更盛,却无损她的艳丽。

  “或许有吧。”不忍让女儿失望,她违心地说道。
  女孩从窗外收回手,对母亲回以天真的微笑,刚要开口,却被外面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
  “娘娘,坐好了!”
  扬鞭的声音响起,女孩的脸色变得苍白。“阿娘。”她惊恐地瞪着眼睛,男孩猛然惊醒,随即被车内的气氛吓哭了。
  shao妇不知所措,紧紧抱着男孩:“政道,没事的,没事的。”
  年长的妇人伸手掀开帘布朝外张望。
  不远处数面军旗像是从平地冒出来似的,鞭子在空中呼啸,车轮发出刺耳的呻*声。马车飞快,军旗却越来越近。
  “是李唐齐王的兵。”她缩回车里,冷冷地说道。同时,马车像是突然跳了起来,腾到空中,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妇人睁开眼,巨大的疼痛在全身扩散开来。

  “政道!”她喊道,“淮南……你们在哪儿?”
  “阿娘。”这是女孩的声音。随后,男孩的哭叫声也传来。妇人四下张望,她将手撑到地上试图站起来,却几乎滑倒,这才注意到手上全是鲜血。
  我受伤了?她心中涌起一阵恐慌,往身上打量,却找不到伤口,不远处,车夫的身体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个结实的车夫倒在车架旁,数支箭矢从身体透出。
  他死了。这是逃亡路上死掉的第几个车夫?她无从记起,但肯定是最后一个了。

  “娘娘。”一双手从旁边将她扶起。
  “你不要管我。”看清是自己的儿媳之后,她厉声说道:“看看政道跟淮南!”
  “他们在这里!”shao妇脸微红,从后面扯过两个孩子。两人的衣服已经被扯烂,脸上到处是污渍,似乎并没受伤。
  “谢天谢地!”妇人长出了一口气,将男孩拉到眼前,仔细查看,男孩显然被吓得不轻,连哭声都已哽咽。
  “阿娘!”女孩惊恐地叫出声,马蹄声大作,一阵乱尘过去,数十名着甲的骑兵将这两个妇人跟两个小孩围在了中间。
  “娘娘,你让我们好生难找!”一个身如壮牛的大汉在马上狞笑。
  “宇文宝!”妇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后,“你一定要将我们孤儿寡母赶尽杀绝吗?”
  “你们可不是什么孤儿寡母,尤其是你,我们齐王说你可以独挡一军。”
  “你们齐王倒看得起我这个未亡人。”妇人倔强地笑着,她抬头望向对方的身后,“为了我们,你们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什么意思?你别想再骗我了!”宇文宝微笑,却终于忍不住回望,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
  不远处那片胡杨林里,突然钻出了另一支骑兵。
  这不是他们的后援!妇人燃起了一阵希望,突厥兵?!这未必没有可能,此地位于河套,向来是中原跟突厥的拉锯之地。
  “娘娘!”shao妇的声音带着被救的喜悦,新来的骑队越来越近,妇人却难掩内心的失望,前来的骑士腰间有剑,但没有旗帜,也没有铠甲,更像是穿行北疆的商团。
  骑士们突然纷纷拔剑,这让妇人重新燃起了希望。与此同时,先来的唐将紧勒缰绳,控制着躁动的战马,怒声大喝:“列阵迎敌!”
  妇人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只记得喊杀声四起,骑尘像沸腾的水。妇人只有拉着两个孩子躲在残车的后面,直到喊杀声渐渐变弱。
  她再一次探出头来,凶神恶煞的大汉宇文宝已经不见了,沙石路上留下十余具尸体和呻*的伤兵,唐旗正消失在前面的拐弯处。数十个骑士正来回穿梭,在未死的唐兵上补上一剑。
  他们终于注意到了她们,一个穿着圆领短衫的人跳下马来。
  来人肩膀宽阔,一只粗壮的手臂似乎出奇地长,背上有一把如弯龙的大弓。更奇怪的是他的脸上蒙着一块黑色的方巾,唯留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们走了!”蒙面人将犹在滴血的剑插入鞘内。
  “你们是?”妇人一只手握紧一个孩子,语气充满狐疑。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安全了。”来人并不愿意回答问题,而是朝后挥了一下手,有人牵来数匹大马。
  “会骑马吗?”
  “会。”妇人点头。
  “我也会!”女孩接口,无论来者是谁,她似乎都察觉到危险已远去,于是又恢复了孩童的天真,“政道可以跟我骑一匹。”
  “好,很好。”蒙面人不容置疑,“你们骑马朝西行十五里,那里有一支突厥的部落,他们会带你们去突厥汗廷。”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妇人更吃惊了。
  “猜的。”来人耸耸肩,更像是敷衍。
  妇人放弃了追问的念头,活下去就是幸运,答案不属于流亡的人。她望着眼前的蒙面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淮南。”她说道,“把你的耳坠取下来。”
  女孩怔了一下,然后乖巧地抬手从耳垂取下一对精致的金耳坠。
  “你这是?”终于轮到蒙面人疑惑了。
  “为了谢你的救命之恩!”妇人说道,随后伸直了双手,耳坠在白皙的掌心发出炫目的光芒。

  一丝意外在那双眼里闪现,隔着黑纱,妇人也能察觉到后面的笑意。“那我就收下了。”他伸出手取走耳坠收进怀里,“我就不送你们了,记住,往西十五里。”
  蒙面人大步朝后,翻身上马。
  “等等!”妇人禁不住叫出声,“你知道我们是谁?”
  蒙面人停住,随即一阵笑声从面纱后传出。

  “当然,你是亡隋皇后萧娘娘。”
  日期:2014-07-31 17:16:55
  2.
  第一章 幽骑北来
  【可达志】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粗犷的嗓音在驿道上空响起,连夏日的蝉都压低声音聆听这些不速之音。
  他们就不能消停一下?可达志暗自抱怨,这些幽州兵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而他已经受够了这些拙劣的嗓音,只想快点儿赶到长安交付差事。转过一个大弯,可达志松了一口气,十里亭的亭角终于出现在眼前。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件事了,怎么将身后的十余辆物资安全运进长安城,那里面装着幽州都督燕王李艺送给太子的礼物。还有一件事,怎么将护送的三百幽骑也送到城内去。
  这些人本不该进城的,他们应该在此处就返程,可一路上,他们叫嚷着要去长安城逛逛,并宣称这是太子的安排。太子怎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可达志满腹怀疑,可当这些人拿出太子署名的谕令时,可达志只好照办。
  在一个岔路口,可达志将车队引上旁边的小路,进入一片柳林当中。
  “就在这里了,你们把衣服脱了吧。”可达志转过身说道。
  “可达都督不会让我们光屁股进城吧!”说话的叫李大伟,他身材高大,脸上有一处不引人注目的伤疤,是这队幽州骑兵的校尉。在对着可达志吼了这一嗓子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嘴角浓密的虬髯左右颤抖,身上的牛皮甲哗哗作响,附和的哄笑声四起。
  可达志脸色铁青,浅褐色的眼睛里喷出怒火。虽然他是官居四品的东宫虞候率,对方只不过是涿郡的一名七品校尉,可天下初定,法纲未振,燕兵又素来骄横,所以这位李校尉一路上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压抑着羞愤,可达志厉声喝道:“愚蠢,州兵不能着甲进城!你们想这样进城,只怕连朱雀街有多宽都不知道,就被城上的排弩射成肉串了!”
  可达志指着一辆马车:“里面有衣服,换不换随便!”

  李大伟见自己的笑话没有逗乐这位严肃的东宫虞候率,只好耸耸肩,向后面挥了挥手,士兵们纷纷下马朝那个大箱子走过去,粗糙却耐穿的青布衣服填满了箱子。
  除甲的声音此起彼伏,刚还着亮甲的三百骑兵先后换上了青衣。可达志扫了他们一眼,眼睛圆瞪,幽兵们将刚取下的刀又系在了腰上。
  “你们干什么?兵器不能入城!”可达志伸出手,指向李大伟腰间那把长刀。
  “没有刀,我们进长安干什么?”李大伟没有理会,继续系腰上的刀套。
  可达志无法抑制自己鄙夷的表情:“你以为东宫没有刀给你们用?再说天子脚下,哪有你们用刀的份儿?”
  “我们当然知道东宫有的是好刀,但我们幽兵只信任跟自己上过沙场喝过敌血的刀。”李校尉抚着自己的刀柄,刀柄木制,外面包了一层麻布,因为浸久了汗渍和血,边缘已脱线,布已泛白,但李校尉摸着它的表情却像在抚摸初恋情人的肌肤。
  可达志暗暗骂了一声,打开了一个大箱子。
  “把刀放到这里来,我可事先说明,要是被搜出来,我可保不了你们的命。”
  通化门是东来旅客进城首选的城门。三丈多高的城墙透露出威严的王家气息。城门之外,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随时准备盘问进出城门的可疑人物。
  按惯例,车队进城是一定要检查的。被守门的禁军校尉挡住后,可达志掏出了公文,校尉匆匆看完公文,点点头侧开了身子让出了城门。换班的时间到了,他可不想在回家之前招惹上东宫的麻烦。
  车轮在黄土夯实的地面滚动着前进,突然上面传来一声叫喊声:“且慢!”
  不一会儿,一位着甲军将从上面匆匆下来,中郎将敬君弘,可达志默念着对方的名字,内心一阵厌恶,他堆上笑脸,拱手招呼:“原来是敬郎将当值。”
  “可达都督好久不见,这出的是哪趟差呀?”
  “太子生辰将近,燕王送了些礼,太子殿下令我去迎一迎。”
  “太子殿下的?”
  “正是!”可达志递上了公文。

  敬君弘并没有接公文,反而越过可达志的肩朝车队望去:“太子殿下的按说不该查验,但最近江南新叛,上面有令,进城车辆一律严查,都督该不会怪罪我吧。”
  可达志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继而冷笑:“敬郎将职责所在,要查便是,最好查出什么违禁品,太子殿下也会感激敬郎将替他把关。”
  敬君弘越过可达志,用手拍着打车上的箱子,声音沉闷,“太子殿下是乱世储君,会体谅我们当兵的难处。”随即开始解箱子上的铜扣。李大伟往前靠了一步,可达志用眼神制止了他。
  箱扣已经解开,那双多管闲事的手沿着箱边敲打,终于决定找找看,箱子开了一道缝,“嘭”的一声,箱子又合上,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紧紧按住了箱子。
  “敬兄怎么干起这小兵的粗活来了?”
  敬君弘有些羞怒,转头一看,说出的话却已经软了:“常兄什么时候到的?”
  那只大手的主人有着一双黑色而坚定的眼睛。可达志眼前一亮,来人是中郎将常何,跟东宫有些交情。常何先朝可达志点头示意,松开按住箱子的手:“敬兄这是干什么?”
  “例行公事罢了。”敬君弘伸手摸向箱子,却被常何八尺的身体拦在了前面:“我看敬兄还是别搜的好。”
  “不见得,还是搜搜好,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私放太子殿下的东西,我们吃板子不要紧,连累太子殿下的名声却是万死。”
  常何突然笑了:“话是这么说,可现在是我当值的时候。要查也不该劳敬兄大架。”常何指指城上的沙漏,换班的时候到了。
  敬君弘的脸涨得通红,心有不甘地望了望那只箱子,拱拱手说道:“那就辛苦常兄了,城门警卫不是私事,我想常兄不会徇私情!”
  常何浅浅一笑:“那是自然。”
  敬君弘带着忿色走开,常何转身面对可达志:“都督可以进城了。”
  可达志这才顾得上施礼:“太子殿下必会记得将军今天的援手之情。”
  “都督言重了,我只是替天子守城门而已。”
  日期:2014-07-31 17:18:31
  3.
  【李大伟】

  长安。
  长安的街道沉醉在最后一抹斜阳里,各处城楼上报时的咚咚鼓武德年间,长安城楼并未设置咚咚鼓,而以巡街士兵接力传呼示警,后在唐朝宰相马周的建议下设置,终唐一代,两京即长安洛阳大部分时间都以此鼓入禁解禁。依次被敲响,鼓声像波浪一样掠过长安三十八条街道。
  四百下的咚咚鼓声停息后,通红的夕阳恋恋不舍地最后亲吻这座美丽的城池,然后躲藏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与此同时,各处坊门的关闭声接力这个城市的协奏曲。这也意味着,长安城的宵禁开始了。入夜后,没有特别通行证任何人不得在主干道行走。坊门全部关闭之后,大白天热闹的街道空虚宁静得就像此时的夜空,但要认为长安城的夜晚是沉寂的代名词就大错特错了,宵禁只是针对长安主干道,民坊并不在列。在三十八条宽阔大道的两边,黄土夯实的坊墙围出了一百多个四方形的民坊。民坊里各种商铺依旧开门,旅舍里的灶火正旺,来往的客人喝着四方运来的麦酒、奶酒以及果酒,麦酒刺喉,奶酒带香,果酒有着琥珀一样的颜色,甚至还有一些西域运来的葡萄酒。某些旅舍里更有丝竹声传出,这里的热闹跟主干道的冷清截然不同,这里仿若长安城内的独立小王国。而在这一百多个坊中,最热闹的莫过于长安东区第三街俗称北里的平康坊。

  李大伟换了一身青色的纱衣,穿惯铁衣铠甲的他对这套东宫赐下的新衣颇为不适,这套青衣也没有让他更受京师的欢迎。李大伟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失去了初到京师的兴奋。来这里的数天,他跟他的三百幽骑一直待在可达志安排的旅舍里,白天严禁出游。

  “这鬼长安能让人发霉。”李大伟嘀咕着,今天他好不容易争取了一个逛平康坊的机会。早在幽州,他就听过平康坊三曲的艳名。领着七八名手下,他们转进了艺伎扎堆的三曲之一:北曲。
  北曲第一家门口挂着大红灯笼,暖暖的灯光照亮了门匾,上面用红漆写着“杨三家”。门口一个黑不溜秋的侍役迎了上来,李大伟探着头朝里面打望了一眼:“你们这里可有胡姬?”
  侍役怔了一下,挤出了笑脸:“有的,达官只管进去就是。”
  “要是没有,我要拧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李大伟哈哈大笑,大步迈进了这家叫“杨三家”的院落。跟外面的宽阔截然不同,院内的假石花草将院子隔成了一条条曲径,东转西转之后,李大伟终于在侍役的带领下来到大厅。
  一进门,数十张食案跟坐榻在大厅的两边一字排开,在大厅的尽头,左右各摆着一面大屏风,左面屏风上俏描着一位姿态万千的仕女,右面屏风上却画着一大团锦绣的牡丹。柱子上手臂粗的红烛将人脸映得通红,中央的空地上铺着西域进口的羊毛毯,而不是幽州常见的草席。李大伟久居边疆,还是第一见到如此奢靡的场景。
  “这奶奶的真是个好地方,难怪我们燕王也一个劲儿地想进京。他想见皇帝老儿是假,想到这里来风流倒是真的。”
  说完,李大伟一屁股坐下,数十个侍儿像流云一般涌出,变戏法一般捧出各种酒果。
  李大伟捧起酒杯,往嘴里猛倒了一口,这是长安新进的葡萄酒,远比李大伟在幽州喝的麦酒要甘甜。李大伟拍着桌子:“胡姬呢?”

  大概是听到了李大伟的叫喊声,丝竹声缓缓从饰有仕女秋郊图的屏风后响起,紧接着,一位身披绿色薄纱的女子从另一面屏风后飘了出来。到了前面后,丝竹声变成了清脆的鼓声,伴随着鼓点声,女子原地旋转起来。她旋转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李大伟只看到眼前绿色的长纱跟白皙的肤色交替流转,目不暇接。
  鼓声骤然停止,女子停在了原地,洁白的脸上渗出了汗水,碧绿的眼眸更加迷离动人,她不停地大口吸气,丰满的胸部似乎要从单薄的纱衣里突围出来。女子款款施了一礼,转过身子将要退下,手腕却被一只有力的粗手给抓住了。
  日期:2014-07-31 17:19:05
  4.

  也不知道是这葡萄酒太醉人,还是眼前这美丽的胡姬更醉人,李大伟喷着酒气。他把这里当成了他一向寻欢作乐的幽州酒馆:“先别走,陪我坐下喝两大杯。”
  胡姬脸色通红,拼命想要摆脱对方。一声嘶啦的声音,胡姬身上本就轻薄的纱衣被撕开,一对白兔堂而皇之又惊恐不已地从裂开的衣裳里蹦将出来。
  胡姬又气又急,眼泪从眼眶里滚落,这让粗野的起哄声更大,直到一个不大却极冰冷的声音从后面穿透而来:
  “这里是寻欢地没错,但也不意味着野人可以随意撒欢!”
  李大伟松开了胡姬的手,向后望去。大厅最后的一张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三个人,左边那位五十上下,浑身精瘦,穿一件绿色丝袍,看上去似乎有些面熟,但李大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方。长安城内多是长着圆脸的高官,他想着。右边那位长须飘飘,有一张精明的长脸。两人的中间是一位衣着考究的年轻人,一把长剑的剑柄从腰间冒出来,从他脸上似笑非笑的鄙夷神态可以看出,刚才那声嘲弄就是拜他所赐。

  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长安贵公子,李大伟想着,大步走到年轻人面前,双眼眯起直盯对方,同来的幽州士兵也饶有兴趣地围了上来。年轻人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还顺手倒了一杯酒送到口中,李大伟的眼眯得更细,这让他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这样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年轻人叹了一口气后开口说话:“说你是野人还真是没错,要么坐下来喝一杯,要么就走开,像根木头一样杵在这里干什么?”

  李大伟回以一声冷笑:“我们幽州的野人喜欢饮酒,尤其喜欢用人的头颅当酒器。”
  “哦,你们是幽州来的,看体格是幽州的军汉吧。幽州的军汉跑到长安城里来干什么?”
  也许是被军汉这个带有侮辱味道的字眼所刺激,或是急于辩白他们出现在长安的合法性,后面不知道谁插了一嘴:“我们是来宿卫东宫的。”
  李大伟感觉不对劲儿,连忙摆脱话题:“你的这把剑不错,但看它的样子怕是从来都没尝过血的味道吧。”他的眼光放到了年轻人腰间的剑上。剑柄处装饰着宝石,从制式上看,应该出自精于铁工的突厥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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