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悲风——后主李煜传

作者: 萧烟

  日期:2014-09-08 09:17:20
  第一章先主本纪
  ——王朝更替
  第一节  婴儿初诞 朝代嬗替
  一
  一年一度七月初七,当是喜鹊相互传信,相约飞上云霄,飞到天河两岸,在两岸搭起一座七彩虹桥。这一天被称为七夕节,是牛郎织女在鹊桥上相会的日子。
  这是大唐之后的乱世,位于江淮之间的吴朝西都,十里秦淮的金陵城;城中黛墙青瓦的人家中,在这“乞巧节”之夜更多了一份憧憬。在这时,月色清朗,草木芬芳,众多女儿在自家门院摆上瓜果,望着银河两岸闪亮的两颗星辰,穿起七眼针孔默默铸念,将闺房心思遥相诉说;祈求得到一个如意郎君,一份美满生活。
  月高挂,夜未央,灯光渐寥落,酒肆买卖还未凋零,歌坊琵琶犹有余音,不时有马车在黑黢黢大道上奔驰;秦淮河畔,捣衣声寂,隔河闻犬吠,河面漂浮的祈福灯所剩无几,乌篷船的桨声在烟霭中幽咽……城门早已关闭,一切看似安静;北面王宫却仍旧灯光摇曳,宫门开着,齐王在西苑天泉阁置办的夜宴还在继续。
  南出宫门,在虹桥一带有好些和尚在转道场,念着喃喃佛语;纵使打盹的几个和尚,双手也在零星敲打木鱼,他们在为齐王新丧的二王子徐景迁超渡亡魂。
  木鱼声伴着佛的梵唱,飘扬到了宫城东南的王太子府;府中的中院厢房中,一个产妇正在撕心裂肺地喊叫……这王太子府原本是齐王离宫,因为金陵要辟为西都,即将迁来大吴皇帝杨溥,原齐王正宫兼升州府衙扩建成皇宫,合二千四百余间;因而在宫城东南另建府衙,旁边再建齐王离宫,齐王徐知诰徙迁于此。后来,皇帝西迁未竟,这座在六朝台城上建起来的宫城发生离奇火灾,蒙皇帝下诏,皇宫仍旧降格为齐王宫,诏令齐王徙居;齐王长子徐景通,就留守在离宫,称王太子府,也称兵马元帅府。府中的产妇正是太子妃钟氏,预产期过了七天,正待分娩,疼得在床上直翻滚。在她一声声嘶喊中,移居后园湖畔别院的徐景通正踱来踱去,焦躁不堪。

  好不容易,钟氏喊叫声停,景通才昏昏睡去;渐渐喑哑的梵唱中,一声啼哭清晰传来。人们还在发悚,第二声、第三声啼哭划破夜霭又传了出来,特别宏亮。大家确认是婴儿的哭声,就听到厢房门吱呀一声,一个婢女打着红灯笼冲出来,边奔跑边欢呼:生了!生了……
  走过廊道才拐进后院,柱子后方嘣地蹿出一个人,婢女一声尖叫;来人大喝“看枪”!真就有一把红樱枪刺过来;婢女闪身躲过,却并没惊慌,嚷道:冀公子,还不睡啊?一听这声音嫩嫩的,就知道是你;这些个东西哪是你玩的,当心出人命。
  来者正是景通的长子弘冀,方六岁,冲那婢女嘻嘻笑道:爷爷要你的狗命;看清楚了,赵云在此,还不下马就擒?

  这时,旁边厢房里走出景通的四岁的长女太宁,揉着惺松双眼说:哪个还在吵啊?今夜好奇怪,好晏了,还这么个热闹,要不要人睡觉了?
  婢女对太宁说:郡主也起来了啊?正好,你看冀公子他,半夜三更来打劫,还叫我下马呢?
  太宁转向弘冀说:大哥又胡闹了,想打劫?想把晚香姐姐劫回家作婆娘?
  呸呸!傻姑娘说瞎话,我会劫一个丫环作婆娘?你听娘她一个劲叫啊喊啊,吵得我一刻也睡不安生,只好起来玩枪弄棒;晚香你个小厮瞎叫什么?我又没刺到你……你刚才说生了,什么生了?
  生了!你又多生……不,你又有弟弟了,跟你们同一个妃娘的嫡生弟弟。

  太宁道:真的?我又有弟弟了?这下好,多一个帮手,看大哥你再欺侮我?
  弘冀道:傻姑娘欠揍……怎么又是弟弟?两个姨娘都生了四个弟弟,上个月老五没满月就死了,这又来一个,好没劲,哪天可别又死一两个?不过也好,有人陪我干架了。
  太宁道:大哥不说好话,只知道干架,当心父王揍你……
  弘冀吐吐舌头,这时另一个婢女打着红灯笼奔了来,见状嚷道:晚香,还在磨蹭啊?害我在后院一直候着,我等你一起去报喜呢。
  晚香道:这不是被翼公子拦住了吗……走吧,早翠姐。
  早翠向冀公子和宁小姐吐一吐舌头,拉着晚香折身跑开去,穿过后花园的湖心曲桥来到别院,却被侍卫挡住院门:小蹄子们慌张个啥?太子爷刚睡下,别去吵他了。
  不行,太子爷喜添贵子,娘娘交代,无论如何都要马上告诉他。

  正争执,里间传出声音:让她们进来。
  两人向侍卫吐一吐舌头,进到里院的书厅,徐景通正从耳房走出来,穿着短襟,摇着蒲扇,风姿高迈。他问两人:生了个什么?
  回殿下,是一公子。
  公子?好啊!七夕之夜,喜降王孙……去,你俩进宫去,父王他们还在天泉阁喝酒,你们去禀报一声;方便的话,让父王给娃儿起个吉利一点的名字。
  宫廷西苑,天泉阁中,行军司马徐玠、都押牙周宗、升州副使李建勋以及行军侍郎孙晟,号称“金陵四柱”,正与齐王徐知诰共享七夕夜宴;这场宴席,因为齐王宠爱的次子徐景迁的新丧而醉不成欢。
  景迁乃当朝驸马,深得大吴皇帝杨溥宠爱;徐知诰将他作为徐家与皇室间的一根纽带,如今崩一声断了,心中的盘算全给打乱。宴席中,四大臣已经陪不出更多的安慰话,徐知诰寥然无语,场面落寞,忽传王宫添丁,四人俱起身道贺。徐玠言:天佑齐王,喜诞王孙;纵使二王子不幸,可王太子府又添丁了,也算是老天爷开眼。

  建勋言:大喜大喜,刚巧七夕佳时,可谓是喜上加喜啊。
  徐知诰言:七夕而已,赶上这日子出生,只怕以后也是个轻飘风流的主,成不了大器。
  周宗言:哪里话?虎父无犬子,何况徐家代代英贤,只怕、只怕还是龙种……
  徐知诰言:慎言!老夫只不过是徐家养子……唉,光阴如梭,想当年,本王跟娘逃难到扬州,是义父收留了我,才在东吴土地上生存下来;哪料今天儿孙满堂,光这长房一忽拉就生出五六个;咳,子孙满堂,本王也老了……既添孙嗣,总该有个名字,众卿刚巧都在,不妨都动动脑筋,看起个什么名字好?不定能给下半年带来好运。
  徐玠言:就叫重喜吧!初春驸马英年早逝,但永兴公主又嫁入皇宫,成为皇太子妃,王上与皇上再结亲家,这是一喜;才入秋,王宫又添才俊,这是二喜,双喜临门啊!
  建勋言:不雅,前五个公子都是弘字辈,怎么到老六这里就换辈号了呢?
  徐知诰言:倒也未必“弘”字到底,上月折了老五,到老六这里我看还是换个字辈吧……重喜嘛,好像俗了点。
  周宗言:是俗了,喜嘛,平常百姓家用烂的字;喜鹊是凡鸟,只配给动了凡心的人报报信、搭搭桥、做垫背,岂能用在王府?

  孙晟言:依我看,改为嘉字更合适;嘉字脱胎于喜,为吉字相重,喜上加喜。
  徐知诰言:重嘉,重嘉……好,那就重嘉吧;早翠晚香,你们回去告诉景通,他家老六的名字就这么定了。
  消息传到王太子府,徐景通蹩了蹩眉,念道:重嘉?重嘉……嘉字脱胎于喜,为喜之双重,再这么一叠,岂不成了四喜?老二新丧,上个月老五也没了,算来也是二喜二丧,名字中若“喜”得泛滥,反倒有悖于这吉日良辰,俗气了……既然父王喜欢这么叫,那就改为从嘉吧。从嘉,从出生来就上上地好,就这名字,明天我再禀明父王。
  (此节未完待续)
  日期:2014-09-08 10:02:05
  (续:)
  天泉阁中,“金陵四柱”乘着新增添的这点喜氲,酒兴高涨起来。
  徐玠言:如今,齐王领江南十州,管治大吴三分江山,声势日隆;金陵城也升格为西都,形制比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王气日盛一日。而吴朝景象已江河日下,齐王深得民心,成大气的日子不远了。
  徐知诰言:不远?到底是多远?老朽今年已经五十,须发斑白,只怕来日无多……唉,杨溥少年老成,长年装孙子,行事也无可挑剔,没有失才失德,我们如何扳得动他?纵使金陵升为西都,宫廷太庙社稷一应俱全,单等吴主西迁,可他还在扬州呆着……他是在担心本王这个僭主呢?还是怕丢了江都那个温柔富贵窝?

  李建勋言:主公,要成大事,一定得沉住气,再等等吧。
  徐知诰言:等吧?连你也跟宋齐丘一样的口径,等到杨溥归西?白发人等黑发人,得哪年哪月?
  徐玠言:干脆我们调谴控鹤军将江都皇宫围了,主公要取他的社稷不就是探囊取物?
  周宗言:是时候禅代了!一年又一年,还要这样等下去吗?我不知道主公在顾忌什么?宋齐丘,他就是个王八蛋!主公别把他当心腹,他江都做右丞做上瘾了,真以为自己成了吴朝重臣,我去江都跟他商量禅代大计,那混账明里好说,暗里告到主公这,连我的命都要索了去!要不是徐公、李公,臣至今还在池州呆着;要说别人也就罢了,宋齐丘可是主公一手提上来的,他怎么就不领这份情?

  李建勋言:这家伙是个阴人,主公在金陵赏他一个南园,他反倒黏上了杨溥;说他精明也好,犯傻也罢,真不知道心里转的什么歪道道,主公得多提防他。
  徐玠言:是啊,建勋的父亲串联百官进禅位表,让人想不通,独独他宋齐丘不签这个表;他是生怕我们抢了拥立头功,从此被冷落。

  周宗道:他哪是怕这个?他根本就以为成了吴朝丞相,从此与主公平起平坐了;哪天主公上去了,他矮一截,心里会不舒坦……这王八心里还这点小疙瘩,真不是个东西!
  徐知诰言:不说宋齐丘了,他脾气是古怪点,但跟本王一路走过来,寡人还会怀疑他的忠心吗?这么大的事,还必须有他参与。
  孙晟言:主公太念旧,让他掺和,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汤武革命,其命维修;虽然江淮安定,但人心思变,百姓都念及主公仁德,盼着主公出来掌政。禅代大事,宜早不宜迟,一有变故,我们谁也不知道谁的将来是咋样?如今北朝已经是石敬瑭的天下,要是他的晋军渡过淮河,只怕杨溥还乐得甩开我们。他在晋朝还可以讨封一个王,我们这班臣子呢?只怕得一一被他们收拾干净。
  徐玠言:几位同仁说得极在理,主公用不着太谦恭,现在国人都知道早晚有一天吴将亡、齐将兴,老夫以前向着徐知询,可这位徐老三着实成不了气候,主公才是成大事的人;当然,成大事也有违运时,此时再不动作,我们真要错过时机了。现在连徐老五知谔这样的脓包都自以为了不得,哪天受老齐王一干旧臣撺掇,不定他也翘起尾巴出来捣腾了。
  德勋言:捣腾就捣腾吧,当年徐知训、徐知询缺少品行,人们至今还在议论他们;你如果让徐知谔弄个好官声,未必对我们有利……

  突然,一颗流星划过金陵上空,宫闱各院落瞬间被照得通明,良久黯淡。几个人都已跑出阁楼,来到露台上;但见斗牛之间有一星奇亮,清澈夺目,徐玠当即绕到徐诰的南面,望北跪呼:帝星北炽,晦星西归;大齐当立,吴国将亡!
  众人闻言,跟着徐玠齐刷刷跪在徐知诰面前,叩首欢呼:“天佑我主,洪福滔天;兴亡代谢,众望所归,主公,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知诰惊问:今夕何夕?
  孙晟言:七月初七,吉日良辰。
  徐知诰叨叨念道:七月、七夕,这未必是吉日良辰,再过几天是中元节,不就是鬼过的日子吗……罢,罢,且从长计议;徐家世受杨家恩荫,不争这个位子也罢。众爱卿,到鬼节这天,不妨都跟了寡人到武皇帝杨行密的坟前祭一祭,也算吾辈对他这个吴朝开国君主的敬重。
  (待续)
  日期:2014-09-08 10:39:32
  二
  从金陵城溯江而上一百里,一水之隔的和州府。
  中秋月明,照在后院的柴扉中,洒在这个柴房角落蓬头垢面的一个汉子身上。他抬起头,看着皎皎朗月,越看双眸越来精神;这人三十九岁年纪,手脚都上了枷锁,连柴屋篷院的所有转动处,也都拴了铁链。
  他刷地站起,拖着手铐脚镣趴在窗边,疯狂地摇动窗栏,撕心裂肺吼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两个守卒端着酒壶趔趄跑来,其中一卒嚷道:又干吗了?我的公爷!
  放爷爷出去!你们这班狗日的孙子,告诉徐老贼,吴朝是我杨家的,江山是父帅打下的;老贼,你要篡位吗?你不得好死!你们徐家托杨家庇荫,却小人遮天,弑我长兄,囚我杨濛,天理何在?放我出去!狗日的老叫化……
  嚷个鸟,你个疯狗!另一卒冲上前,隔栏揪住那人上襟吼道:也不看看,现在是谁的天下?还狗日的杨家,等着刀架到你脖子上吧!
  狗腿子,别不识抬举,你现在端的还是杨家的饭,忘恩负义!
  那卒吃此一辱,抡起拳头要砸过去,被另一卒阻住:别胡来,福哥。我们只是看管他,王将军交代,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不然不好向齐王交代。

  去他的齐王!千子,你莫怜惜这疯狗,吵得爷们三天睡不了好觉,前月还让他砸伤了两个弟兄;今日何日?上好的时辰,被这条疯狗搅得没兴致了。这么好几年,为守住这条狗,将我们两百控鹤亲军从扬州调来,耗在这么一个狗不拉屎的地方,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没办法,上头压下来的,我们当兵的由得了性子吗?还不是哪里有危险把你派到哪里;好在我们的任务只是看住这么一号人,没啥危险,他也只是月圆时才发作,这两天不理会他就得了?好好吃酒,一年就一个中秋,你刚才不是还在念着家里的堂客吗,都说齐王没几天就要作皇帝了,捱过这几天,你就可以告假回去跟堂客亲热了,哈哈……
  柴屋中的汉子听到这话,吼起来:他做皇帝?这狗日的老叫化也配做皇帝?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这个彭奴,要饭要到扬州,是父王收留了你,把你送给徐温老贼做龟儿子,居然就在我们杨家人面前嚣张起来,忘了旧恩,狗日的老叫化……
  喊着喊着,汉子以头猛烈地撞击隔拦,嚎哭道:父王啊,你真是有眼无珠,白白怜惜了这么一个叫化子;任那徐温可恶,也没有夺走我们杨家江山,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拼命打下的天下,就要被这个老叫化子夺走了……徐知诰!都已经给你拜相封王,一切礼仪都享受天子规格,该给你的全给你了,还不知足吗?跟你干爹学曹操吗?曹操不敢纂汉,你还要学曹丕?可惜你血统不正,来路不明!臭叫化,连自个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东西,竟然要夺走杨家江山?老天爷,开开眼吧,人间哪能容得了这等孽障!天打雷劈,呜——呜——

  (待续)
  日期:2014-09-09 09:10:21
  (续:)

  痛哭流涕的汉子,正是当今吴朝皇帝杨溥的三哥杨濛。
  早在老齐王徐温专权时,常山王杨濛就难免不在背地里嘀咕:好好的杨家江山,就要落入外姓人手中了。这话由身旁耳目传出,即刻被徐温从朝中迁出,徙为临川王。徐温病逝,养子徐知诰专权,对杨濛更加忌惮,差人告发杨濛暗藏亡命之徒,擅造兵器,有篡逆之心,罪当斩,承蒙天恩,降爵为历阳公,举家迁往和州。杨濛从此就被幽禁在和州,一禁就是三年,由控鹤军使王宏领二百控鹤军士兵严加看守。

  这杨濛颇有乃父杨行密之风,生来侠气豪强,兄弟中排行老三,绰号“莽三汉”;吴王杨行密病故,本来朝臣有拥立杨濛之心,重权在握的徐温和张颢偏扶上了杨渥。杨渥终日燕游,政务混乱,被徐温张颢夺了兵权;徐温先杀杨渥,后除张颢,拥立老二杨渭即吴王位。杨渭软弱拘谨,受制于人,素日强颜欢笑,暗地借酒浇愁,酒色过度,二十四岁那年就归天了;按惯例,兄终弟及,也该轮到杨濛禅位;可恨徐知诰忌惮杨濛刚勇,硬将幼弱的老四杨溥扶了上去。

  忆昔少年,作为王爷的那份荣华富贵,岂是今日这篷筚柴院可比拟;想着想着,肝胆俱裂,再次以头猛烈撞击窗栏。这时,耳畔分明有人恭谨地叫了声“公爷”。杨濛抬起头,见是刚才的守卒千子;他左右顾盼,将脑袋凑过来:我已经打发福哥回去吃酒了,公爷,你真的恨徐知诰?徐知诰也杀了我长兄;长兄宋万,是镇海宁国节度使徐知询的帐下亲兵,很得信任,经常向家里寄来赏品,可恨徐知诰杀周廷望时,连我长兄也杀了……

  有这回事?徐知诰可恶,人尽可诛!既然杀了你我兄长,你何苦还为这畜牲卖命,不如跟了我,保准你今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天我夺回杨家基业,定当封你做王爷,坐他徐知诰今天的这位置。
  公爷笑话了,我哪是做王爷的料?
  你千万莫看贱自己,他徐知诰当年还是个小叫化呢。
  我放你出来,你不会连我也杀了吧?
  你把我杨濛当成徐知诰这样的下作畜牲了吗?你救了我,我保准你三世荣华,如若食言,我以头击柱而死,肝脑涂地。
  公爷不要说了,我放了你,只是你要答应我,千万别杀了我这控鹤军二百兄弟;尤其是我那福哥,他刚才冒犯你,但他对我有恩,你千万要饶了他。
  肯定,肯定,你的请求我统统答应;快点啊,莫失了时机,一会他们来了,我就走不成了,那老叫化马上就要造反。真造了反,你的荣华富贵全没了,也做不成王爷了。
  千子从烂醉如泥的副使那里偷了钥匙,为杨濛卸了枷锁。

  杨濛松松筋骨,挪动脚步,才跑出柴房,就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被千子扶起;他定一定,站起来,甩开千子,忽然健步如飞,跨出柴门,望中院奔去。千子在背后连喊公爷,杨濛不予理会,迎面见福哥趔趄走来;杨濛眼眶顿时血红像厉鬼,福哥不禁酒醒三分,一个寒噤,连叫三声你、你、你,就夺路而逃,边逃边喊:不得了了!疯狗跑了!快,快,大伙快逃!
  杨濛疾步上前,逮住福哥,勒住他衣领,抽出他长刀;背后千子大喊“刀下留人”,杨濛却手起刀落,结果了福哥性命。这千子吓呆了,半晌,也大喊起来:不得了了!疯狗跑了!快,快,大伙快逃!
  杨濛回转身,举刀朝千子刺来,见千子惊恐万状;杨濛忽有犹豫,用刀柄将他击晕,折身奔到前院,见十来守卒拥着一员老将挡住去路。老将还未披上甲胄,却手举双刃剑,步态摇曳,显然喝酒过量;他厉声喝斥:大胆杨濛,不在柴房里呆着,跑出来做甚?哪个放的你?
  杨濛睚眦俱裂,吼道:贼将王宏,嚣张了三年,让爷爷受够了窝囊气,且吃我一刀!刀光嗖嗖,王宏的双刃剑还未伸出去,长刀已刺进他心窝,哇呀一声;王宏回头朝吓呆了的众守卒嘶喊:不得了了!疯狗跑了!快,快,叫王峻赶快逃命!
  众守卒仓惶奔命,又被杨濛追上去刺死几个;忽听一声喝斥:疯狗,休得猖狂,爷爷来收拾你。
  只见一后生甲胄齐整、甚是精神,他大步流星跑来,望杨濛举枪便刺,杨濛一闪身,后生刺个空,再杀一回马枪;杨濛举刀挡了,吼道:哪来的浑小子?你们的头儿王宏被你爷爷杀了,还不快快弃枪就擒!
  后生乍听王宏被杀,才看到仆地的王宏,全身颤慄,将武器抛一旁,号啕着跪了过去:爷啊!我的老子爷,你这咋就没了呢?忽闻脑后生风,急忙闪身,左手一挡,长刀砍到臂腕,疼痛难忍,好在右手及时抓住长枪,刺中杨濛左腿,击落他手中的长刀;正待向他刺过去,杨濛情急中抓起被王宏抛下的双刃剑,嗖地掷过来,击中王峻脚踝,王峻又应声倒地。
  这时,两个守兵举枪刺去,却被杨濛弯腰躲过,身体翻转时已经长刀在手,齐刷刷在两守兵的臂上划出一道血口,再将身子扭转,刺中王峻大腿;王峻啊呀一声,握在手中的长枪又被掉落。杨濛站起来,手持长刀逼向王峻,十来个守兵眼睁睁看着王峻拼命朝后挪动身子,身上每被杨濛扎一刀,都伴着撕心裂肺的喊叫,直至退到父帅王宏身边,颈部才被扎进致命一刀。
  杨濛抽出刀,血喷出老远,又有好些守兵跑来,见此情形吓得面如土色;杨濛扫视四周,吼道:你们都看到了,王氏父子甘当贼臣徐知诰的看门狗,天诛地灭!这就是与杨家作对的下场;江山是杨家的,你们的食禄也是杨家的,控鹤军本来就是大吴朝廷的御林亲军,有的是勇武神威,效忠的是杨家,岂能受徐老叫化驱使?想留命,就跟了我,一起去讨伐老贼徐知诰!
  (待续)

  日期:2014-09-09 12:12:21
  (续:)
  左腿受了刀伤的杨濛,收了王宏的百十号士兵寻思渡江。
  这一日,杨濛等人蹒跚来到江边,但见波涛汹涌,随行士兵沿途几乎跑光,杨濛又无力追赶,眼前仅剩十来号老兵,多跟自己一样残肢瘸腿。杨濛寻思,这么一批老弱病残杀去金陵,无疑送死,不如先投奔德胜节度使周本;周本乃当今枭将,世受吴恩,功勋卓著;昔日对父王杨行密忠心耿耿,如今据守庐州,离升州甚远,且隔着长江,不如与他合兵一处,至少也有个根据地,然后再缓慢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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