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的死亡之吻

作者: 陈侎

  日期:2014-10-13 13:33:00
  《维纳斯的死亡之吻》
  一
  午夜十二点前,张文斌终于爬到了山顶,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用手机的光线照了一下四周,一切正常。他走进山顶的亭子,坐下来,点着一支烟。他的身体很虚弱,这次登山使他有些吃不消,而且非常不情愿,但想到即将赚到手的那笔不菲的利润,他也就释然了。
  这是K市郊区一座偏僻荒芜的小山,很多年以前,这里曾经被规划成一个风景度假区,但后来没有继续开发,只在山顶留下了一座孤零零的蘑菇状的小亭。
  张文斌在心里咒骂着把他支到这里来的人,他晚上九点从高速公路下了车,磕磕绊绊走了大约两公里的山路,又爬上了这座五百多米高的小山。这座山在K市不算高,但对于身体并不强健的张文斌来说,爬这座山是个苦差事,更何况黄昏时刚刚下过一场暴雨,路险地滑,他摸着黑奋力往上爬,好几次他都险些是摔倒。
  他并不情愿到这个地方来,从天黑后出发到爬到山顶,张文斌整整花了四个小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跋涉,感到体力已经被耗尽。还好现在是夏末,天并不冷,他准备办完事情后在亭子里睡几个小时再回去,赚钱总是不容易的。
  想到即将到手的这笔钱,张文斌的抱怨消失到了九霄云外。他近来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难得的客户,他愿意出很高的价钱买他的货——几乎高出别人出价的一倍。他确实感到奇怪,但并不关心,因为他们的几次交易都很顺利,尽管对方有些怪癖,总是要找一个出乎意料的地方用出乎意料的方式交易,但重要的是他赚到了钱,比起高额的利润,辛苦实在算不得什么。

  在黑夜中闪烁的烟头下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抽完烟,出了亭子,打开手机,围着亭子绕了一圈。借着手机的微光,他在一堆杂草丛中看到了一个纸盒子,他满意地笑了。
  他关掉手机,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包,弯腰打开盒子,放了进去,然后手在盒子里摸索,他并没有摸到期待中的钱,而是摸到了一个冰凉的滑滑的奇怪的东西。
  他感到茫然,掏出手机,朝盒子里照了照。
  他骤然看到了一双闪动着邪恶的绿光的眼睛和丑陋无比的昂起来的花斑色的头颅,一道红色的信子闪电般向他的咽喉袭来。
  张文斌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午夜,这是人类发出的发自内心的恐怖之声,向这个世界诉说着他的恐惧和绝望。

  声音回荡在漆黑寂寥的午夜,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包水自从坐上客车就感到不太舒服,他恶心,想吐,脸色苍白。坐在他旁边的好心的中年女人不停地轻拍着他的脊背,售票员也热心地递过了一个呕吐袋。
  但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干呕。
  他原本是怀着对于未来一段时间生活的美好期待走进车站,坐上这辆车的。这一趟他能赚两万元,而他已经拿到了五千。这笔钱对于他这样一个几乎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他已经很多年不敢想象这种数目的金钱了,不要说拥有,他甚至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会有这么多钱。
  上车前他吃了一顿对他来说很奢侈的午饭,他记得有爆肚、毛血旺、炒青花,也许是很长时间没有吃这么多,他的胃已经不太能适应这些重口味的食物。他一直感到有些不舒服,但想到几个小时后即将到手的两万元,所有的不舒服又算得了什么。
  坐上车不久他就睡着了,他梦见了一叠一叠的钞票,还有钞票后面的美好生活。
  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从梦中惊醒,他痛苦地呻*了一声,额头冒出了冷汗。

  坐在他旁边的女人赶紧把呕吐袋放到他嘴边,同时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
  “几点了?”包水问。
  “晚上七点。”女人说。
  “到了——么?”包水呻*着,费力地问。

  “到二环高速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女人说。
  包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半个小时,很快了,他已经坚持了六个小时,这最后一点时间不算什么。但一阵剧烈的痛疼猛然向他袭来,他惨叫了一声,倒在女人的怀里,痛苦地抽搐着。
  女人惊叫起来,她看见一张因痛苦而被扭曲的脸,这张脸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白得象正在沸腾的石灰,这是一张正在被死亡召唤的脸,
  “快打120。”人们纷纷喊着。
  包水渐渐地停住了抽动,他的脸部变得僵硬,身体越来越冷。
  晚上九点,赵强气喘吁吁地穿梭在K市最繁华的商业区,他不停地掏出手机看时间,他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这对他很重要。一旦迟到他就会失去这笔生意,也许会永远失去这个客户。这些日子里,这个客户已经让他赚了不少钱,甚至超过了他一年的收入。
  他努力地奔跑着,这种强度的奔跑对他来说是种折磨。尽管他还很年轻,但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不能维持这种高强度的运动,每跑几十米,他就停下来喘一会,然后艰难地继续向目的地跑去。
  时间已经很紧迫,但他离目的地也很近了。他很兴奋,他甚至在想,他也许应该锻炼下身体,以适应这位客户的奇怪要求,假定真的如他所说他希望长期和他合作的话。
  原本他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不但生活,甚至对人生也已无所谓。他只是在活着,没有目标,没有灵魂,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甚至没有欲望。他不但已经失去了一个人类应有的特点,甚至也失去了动物的本能,这个灯红酒绿的社会和他无关,甚至街头的流浪狗都可以鄙视他。
  他生活的希望被重新点燃是因为遇到了这个人,这个慷慨而诚信的人,他从他手里赚到了翻倍的利润,他再次感到了生活对他的诱惑,欲望之火重新在心里燃烧。
  他已经看见了约好的那家酒吧,只剩最后一条街了,过了着条街,他就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这个时候车流很急,时间也还来得及,他正好可以在人行道上扶着护栏休息一会。
  他突然被一个声音惊醒了,他顾不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和不适的身体,惊惶地冲向大街,冲进车流。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人们的惊叫声,赵强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撞向了天空,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日期:2014-10-13 13:40:55
  K市的电视台差不多在同一时段播放了这三条新闻,但并没有引起人们过多的注意。这是个五百万人口的城市,每天有超过二十万人以各种方式进入或离开,在这些人中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悲惨或荒诞的事,这些事情构成了当地电视台和报纸社会新闻的主旋律,人们对此早已见惯不怪。这些事情对绝大部分人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人们只是麻木地在吃饭或闲聊的时候偶尔谈起,也许会有一些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表示一下同情或鄙视,但对此的关心程度绝不不会超过关心菜里放了多少盐。

  只有他们的亲人沉浸在悲哀和伤痛中,但在一个五百万人聚集的地方,任何个人的感情都如一滴溶进大海的水珠,无论如何挣扎呼喊,很快就会被淹没,变得无影无踪。这不是冷漠,这是现实,无论你喜欢不喜欢,你只能接受。
  也许总会有个别人除外,比如K市禁毒支队的副支队长周然,他关心这三个人的理由很简单,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和『毒』品有关。在距赵文斌的死亡现场三百米远的一个废弃的亭子边发现了两百克麻古;包水的死亡原因是因为他体内藏毒外泄致中毒身亡,最终从他的身体里取出了三百克**因;而在赵强的怀里有一包三百克的冰*。K市地处西南,是从金三角到中国内地的陆路通道上最大的中转站,这里每年截获的『毒』品数量超过全国的一半。但周然很清楚,这仅仅只是流入中国内地『毒』品数量的极少一部分,大量的『毒』品依旧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从K市向全国扩散。

  但这并不是周然关心这三个案子的理由,从『毒』品的数量看,这三起案件并不算很特别,至少在K市并不突出,放到宏观的角度,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忽略。周然感兴趣的是,这三个人很显然都是在『毒』品交易的过程中死去的。在K市的几百万人中,和『毒』品有关的只是很少的一些人,他们在总人口中占的比例低到可以忽略,但恰恰在这个占人口比例极低的群体中突然出现了三起意外死亡案,从概率上分析,这是非常惊人的。

  在来禁毒支队前,周然一直在搞刑侦,他对人的死亡有种天然的敏感性。三个人中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张文斌,他是被毒蛇咬死的,这使他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K市极少发生过蛇咬死人的事件,至少在他迄今为止近三十年的警察生涯中没有遇到过。张文斌死亡的那座小山他也知道,那是座荒山,植被不多,并不适合野生动物生存,很难想象山上会有毒蛇。
  早上开会时他遇上了市局刑侦支队重案组的莫非,他向莫非提起了这三起案件,他建议莫非抽出时间关注一下,特别是张文斌的案件。

  莫非走进了周然的办公室,他刚满三十五岁,但已经是K市刑侦支队的骨干。他二十四岁从部队转业到了K市公『安』局,不到十年的时间他从一个普通的派出所民警做到了刑侦支队副队长,这在K市警局几乎是个奇迹,这个奇迹背后是他破获的二十多起杀人案和数不清的其他各类案件。
  日期:2014-10-13 13:58:14
  周然曾经是莫非的上级,也是带他的师父,但他们之间显得很随便,并不拘束,也许他们都是从部队下来的,部队生活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印迹很难消除。
  莫非熟练地从周然的书柜里找出茶叶,自己泡了一杯,同时不满地说:“我前次喝的那罐台湾茶叶呢?怎么,藏起来了?”
  “早喝完了。”周然丢过一只烟,“怎么样,早上我给你说的几个案子?”
  “包水运毒案你们禁毒队在查,赵强暂时归交警队管,张文斌这边我接手。”莫非说。
  “你也觉得是谋杀?”
  “太明显了,毒蛇被放到盒子里,盒子是刚放到山顶的,再明显不过的谋杀案。我顺便也问了一下动物研究所,这座山上根本就不可能有蛇,更何况剧毒的眼镜蛇。”
  “有什么线索?”
  “暂时没有,案发前下了一场暴雨,山上被雨水冲刷得很彻底。”
  “你觉得这三个案子有关联吗?”
  莫非耸耸肩,说:“暂时看不出来,我倾向于是三个独立的事件,至少目前是这样。”

  “我这边有死者的一些背景,三个人都是吸『毒』人员,张文斌和赵强还曾经被强制戒毒。这类人的生活圈子很小,他们没有收入来源,几乎不可能有朋友,与亲人感情淡漠,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吸『毒』,吸『毒』需要金钱,他们的收入来源主要靠贩毒,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以贩养吸。”
  “这些我都清楚。”
  “这样的人数量很少——可以说极少,而这极少的特殊人群突然在同一天死去了三个人,你不觉得这个比例很高吗?”
  “从单纯的人数比例看也许很高,但你得考虑这个群体的生存状态,他们的生活本来就伴随着很强的危险性,他们出事的概率比普通人高得多。”
  “假如一个日常生活伴随着很强危险性的群体突然在短时间内死去三个人,比如——”
  “拜托,别拿警察做这种类比。”莫非忍不住打断他。
  周然笑了笑,说:“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成本,杀人的成本,你不觉得把一条毒蛇弄到山上杀人的方法成本很高而且很危险吗?”
  “如果一个人有预谋地想杀掉另一个人时,成本不是他首先考虑的问题,你还记得五年前的宝马杀人案吗?凶手为了杀人不惜把一辆价值一百八十万的宝马沉到水库里。”
  “可你没有考虑到他的财产是这辆车的二十倍。”周然反驳说。
  “可你也不并清楚这个案子的凶手的经济状况。”莫非说。
  “你怎么解释危险性,还有使用动物杀人无法控制成功率。”
  “他可以反复地尝试,也许在成功前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
  “用一条毒蛇反复试着去杀一个人,你认为明智吗?”
  “杀人本来就是失去理智的行为。”
  他们的争论照例没有任何结果,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尤其在谁也不领导谁的时候。

  日期:2014-10-14 10:04:35
  二
  半个月后,莫非再次走进了周然的办公室,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周然知道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没进展?”周然问。

  “如果一个人处心积虑地杀另外一个人,他的动机会是什么?”莫非问。
  “你想说什么?”周然反问。
  “张文斌带着『毒』品到了山上,当然是为了交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排除他身上携带大量现金的情况。”
  “可以排除。”
  “此外,他基本上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财产,没有房产,没有存款,没有任何有价证劵,也不可能继承任何遗产,甚至他带到山上的『毒』品都原封不动,我们可以排除为了金钱而谋害他的可能性。”
  “接下来呢?女人?”
  “当然,他单身,没结过婚,没有子女,在近五年内没有任何女人和他有来往,至少我们调查的结论是这样,可以排除情杀。”
  “那就是仇杀罗?”周然说。

  “也许,但我们没有发现他和什么人有仇,他的生活圈子很窄,接触的人非常有限——正常人都不愿意和他来往,他没有任何朋友,亲戚包括父母都躲着他。他高中毕业就开始吸『毒』,十多年来他的人生轨迹很清晰也很简单,平时和他来往的都是一些吸『毒』人员,这些人的生存状态和他差不多,我们很快排除了他们的嫌疑。”
  “你的结论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我有种直觉,他这样的人,不值得被谋杀,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谋杀目标。”
  “可他确实被谋杀了,你能推翻这一点吗?”
  “不能。”莫非沉默了一会,问:“包水那边怎么样?”

  “他是在体内运毒的过程中因『毒』品外泄中毒身亡的,法医已经作出了鉴定。至于他体内『毒』品的来源和在K市的交易人,我们正在调查,还没有结果。”
  停了一会,周然问:“赵强是怎么处理的?”
  “交警队已经结案了,按照普通交通事故处理,死者和肇事车辆各负百分之五十的责任。他的血液检测呈阳性,证明出事前他曾经吸过毒,至于他身上的『毒』品,已经移交给禁毒队,暂时没有结论。”
  两人沉默了一会,周然问:“你个人怎么看这件事?”
  “我们非常仔细地检查了整座山,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案发前后的暴雨毁坏了差不多全部可能遗留下的证据和痕迹,从张文斌死亡到被发现的十个小时中有七个小时在下雨,雨水也冲毁了可能留下的痕迹。现场只留下死者张文斌活动的踪迹,我们发现他应该是从市区搭车到了高速公路一个被损坏的缺口处,然后出了高速公路,步行两公里到了山下。我们调看了大量张文斌可能出现地段的监控录像,希望能发现他搭乘的车辆。但是很遗憾,一直没有发现线索。那天晚上天气恶劣,很多录像模糊不清效果极差,无法进行辨认,而所有能够辨认的监控都没有发现张文斌的踪迹。到目前为止,我们大体上能够掌握张文斌下了高速公路后的活动,但也仅此而已,对于他之前的活动我们一无所知。”

  日期:2014-10-14 10:59:30
  “作案工具是条毒蛇,你认为它会在咬死人后自己跑回家吗?”
  “当然不会,我也很疑惑。蛇是低等动物,几乎不可能被完全驯养,我们走访了K市有可能和蛇有关的所有场所:宠物市场、餐馆、药材市场、动物园,没有任何发现。我认为张文斌死的时候凶手可能就在山上,他还需要带走蛇。那座山是座荒山,周围都是荒芜的农田,非常泥泞,即便是长时间的特大暴雨,也不可能完全消除人行走的痕迹,我们已经扩大了调查范围,把范围扩大到方圆两公里。”

  “可是依旧没有线索,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寻找线索会越来越困难。”周然说。
  “是的,我承认,可困难并非不可能。”

  莫非的话并不是特别自信,甚至显得有些沮丧,在他身上这种情绪很少见。他曾经破获过很多大案,也曾经遇到过看似无解的难题,但他的自信心从来没有丢失过,而且总是能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找到解决办法,他有充足的经验应对一切困难,但现在看起来他真的遇到了麻烦。
  “从业务的角度,我无法更多地帮助你,道理很简单,业务上你比我强——至少事实证明过这一点。”周然递给莫非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而且我现在不在刑侦口,说多了不合适,精力也不允许。”
  “当然。”莫非叹了口气。
  “不过我可以介绍你去找一个人。”
  莫非苦笑了一下,说:“就是您无数次在我面前提起的那个人?”
  “当然,我曾经建议你认识一下她,但你一直不愿意。”
  “我不认为在这个城市有谁能做我的业务顾问,更何况她根本不是警察。”
  “你是很能干,也很自信,这是好事。但别忘了,任何人都需要别人的帮助,任何人,也包括你我。”
  “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我不认为她会比我更专业。”
  “但她可能比你更聪明。你还记得三年前的电梯杀人案吗?她比你早一个月查出凶手。”
  “她是猜测,我需要的是证据,这是两码事。”
  “七年前苏家村的鱼塘投毒案,你总没忘吧。”
  “当然没忘,那是我到刑侦后办的第一桩命案。”

  “当时我提出投毒方法是有人把毒药放到鱼肚子里,你还没忘吧?”
  “没忘,这个推断对最后的案件侦破起了关键作用。”
  “这个观点就是她提出的。”周然淡淡地说,“当时她大学刚毕业,在法制报当记者。”
  “是吗?”莫非显得很惊奇。
  “不要轻易否定别人,有时间去找她聊聊。”周然说,“也许她能看出一些被你忽略的东西。”

  “再说吧。现在忙得要命。”莫非站起来,出门前他问:“她那么厉害,怎么不来做警察?”
  “这你得去问她。”周然说,“上班忙就周末去嘛。”
  “周末?”莫非哼了一声,“你给我?”
  日期:2014-10-14 15:20:59
  门半掩着,并没有关,但莫非还是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门没关,请进。”
  莫非推开门,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引人注目的是屋子靠墙摆着四个硕大的书架,中间是两个沙发和一张放着两台电脑的书桌,屋子里从书架到地上堆满了印刷品:各种书,杂志和报纸,长方形的客厅被一道粉色的布帘隔成两间,布帘里面露出一个床脚。
  一个女人斜靠在沙发上,在莫非眼里这个女人多少显得有些难以捉摸,你可以说她有三十岁不到,但她却拥有一种仿佛四十岁的女人才会有的成熟气质;也许你可以说她是个美女,但也可能很多男人并不那么欣赏她;你可以说她性感,但更多的人也许不会认同这一点。她的形象是飘忽不定的,在不同的人眼中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和场景看到的她会是迥然不同的形象。她的五官很美,有着修长的腿,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居家连衣裙,薄薄的连衣裙里面隐藏着若隐若现的女人的秘密。

  这是一间精致、杂乱而又代表着档次的屋子,这间屋子和它的女主人以及它所在的K市最昂贵的区域有着同样的特征。

  她怔怔地看了看莫非,莫非稍微觉得点尴尬,这里是纯粹的女人的私人空间,蕴藏着一个年轻女人所有的秘密。尽管事先有所约,但他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冒失的闯入者。他注意到门口放着一双崭新的男式拖鞋,他知道这是留给他的,但他没有换,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请坐。”她指着一个沙发,然后站起来,走到书架前的一张小桌子边,倒了一杯茶,放到沙发前那个小巧的暗红色茶几上,然后她很随意也很恰当地脱掉拖鞋,卷曲到沙发上,一只脚很自然地被压到小腿下。这是一个典型的居家姿势,是一个只有女人独自在家才会出现的姿势,同时也是一个女人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的慵懒和舒适,但她似乎并不介意,反而是莫非有些莫名的紧张。
  “你是莫非?”她说,声音很轻柔。
  “是的,你是肖又嘉?”
  “你可以叫我嘉嘉。”她说,“我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嘉嘉端起一个茶杯,递给莫非,然后自己也端起一个小的白瓷杯子。
  “请喝茶。”她说,他们这一刻离得很近,莫非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从嘉嘉身上发出的,这股清香好像有一种很强的穿透力,使他微微感到有些窒息,他的心跳了一下,因为他分不清这是嘉嘉身体的味道还是人为制造的。
  “GUCCI牌的,很淡,给人一种怀旧的感觉,让男人怀旧是不容易的。”她低声说。
  日期:2014-10-14 15:55:11
  莫非不自然地笑了笑,喝了口茶,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紧张,周叔叔也许对我言过其实了。”嘉嘉说。
  “你们很熟?”莫非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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