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1-17 17:53:00
　　序
　　一
　　“只要到荧屏上，您准能让观众不舍得换台。”
　　化妆师退后几步，打量着他的“作品”，得意地说。
　　苏荻第一次坐进电视台的化妆间，任由化妆师在自己的面孔上、头发上拾掇着，盯着镜子中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女人，她不动声色地笑了。
　　她是个丰腴、轮廓分明的女人，随脂粉一层层扫上面孔，她那略显暗沉的肌肤变得晶莹透明，发出青春的莹光；略显深陷的大眼睛被眉笔和眼影强调，闪出神秘的风情，紫色西服套裙剪裁考究，将她的体态勾勒得凹凸有致。
　　好个艳光熠熠蓄势待发的女强人呢。
　　“吱——”化妆室的门被推开了，年轻的女编导探头进来察看嘉宾状态，亮晶晶的眼睛里有羡慕，也有崇拜，那是年轻女生对于达到荣誉高峰的同性前辈特有的。
　　苏荻在为自己的新面孔欣喜时，距离直播只有半小时了。
　　《创业精英》是东莞电视台收视率最高的王牌节目，播出时间是电视台的黄金时段——逢周六晚七点半，这次特邀新出炉的“三八”红旗手苏荻坐进直播间，畅谈她将一个小小咖啡店办成全市联琐企业的传奇。
　　她必须紧紧抓住这个机会。
　　网络时代的传媒都是立体经营的了，东莞广播电视台除了电视，还拥有电台、杂志、网站等等资源，要捧红一个人那是比风还快，转眼间她和她的“午夜精灵”咖啡屋就会家喻户晓。
　　作为珠三角著名的富裕地区，东莞这城市，还有什么能比上电视谈成功更激动人心呢？这个人如潮涌货如轮转的地方，谁不崇尚金钱与权力啊？穿城而过的运河水为什么那么混浊，里面流的全是对金钱的欲望啊。成功是人们的梦想，是行动的方向，名人们的成功秘诀是人人眼红人人想窥视想借鉴的。
　　钱借权势，权借钱势，借着传媒界这通鼓噪，下一步，谁说她不能弄个政协委员、人大代表之类干干呢？
　　成功的大道就在眼前，那种快感是巨大的，是从未体验的。苏荻曾兴奋地把这个喜讯告诉这世上和她最亲近的两个人——丈夫和女儿。

　　丈夫杨晓斌正捧着杯碧螺春看《东莞晚报》，听着听着差点把茶喷到报纸上，没待她说罢便沉下脸，说你的风头还嫌不够？还要去引火烧身？他说这年头当名人太危险，相当于把自身放到显微镜下给公众挑刺，为了阻止老婆的利令智昏，他居然引用了《围城》里钱钟书的名言，警告她：“猴子的红屁股只有它爬上树才会露出来”。
　　苏荻头一翘，说任何事有利有弊，她决心已下，任何力量也不能让她放弃让“午夜精灵”家喻户晓的机会；杨晓斌遂铁青着脸，拿起报纸走进卧室。
　　女儿杨柳儿是个可爱的小天使，她高兴地拍起肉呼呼的小巴掌，说她在电视上看到妈妈会好开心。
　　女儿说罢，扭头又去研究电视里的喜羊羊了，一股无人理解的寂莫，从关闭的卧室门缝里溜出来，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凉意嗞嗞地爬上苏荻的脚背。
　　苏荻眼里冒出泪花，拿起手机就想拨打那串一度烂熟于心的数字。她想，徐子嫣是会明白她，会无条件支持她的。
　　她如此看重徐子嫣，连自己都感到吃惊。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些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
　　她俩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苏荻结婚之前，她们在苏荻新开的一家分店里喝咖啡，进行着一场艰涩的谈判。随后，子嫣切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苏荻结婚、给孩子做满月酒、新店开业，都曾给她寄过请柬，可是从未得到回音。随着年岁渐长，她越来越明白：
　　再热烈的男欢女爱都会褪色，唯女人的友谊才能细水长流。
　　等她明白时她才发现，失去的永远失去了。

　　她叹息一声，放下手机。
　　就在苏荻胡思乱想时，与化妆室一墙之隔的演播室里，灯火通明，一群人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两台高清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主持台上的两个苹果绿沙发，一个沙发上端坐着电视台最红的访谈节目主持人刘萌萌，手里捧着采访提纲；另一沙发是给苏荻预备的，现在则坐着女编导，两人比比划划地说着，对即将到来的访谈实拍作最后的沟通。
　　摄像、导播们则在一旁走来走去，一会调调灯光，一会调调话筒。
　　所有工作人员的面孔上，都洋溢着临战的紧张和兴奋：《创业精英》收视近期有下滑趋势，这次“午夜精灵”餐饮连琐的老板娘莅临栏目，一定得挖出这个风流女老板的心路历程，多八些绯闻逸事，借机挽回颓势，引发新一轮收视狂潮。
　　苏荻忙于对自己的镜中形象精益求精，一直没顾及墙上那台迢薄电视机，直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说“现在为您播送今晚的节目预告”时，她才提起一口气，凝神细听。

　　但见《东莞新闻》女主播一改庄重呆板的职业腔，用微带激动且神秘的口吻说：
　　“一个白领丽人，辞职下海，建起一个餐饮连琐王国；一个纤纤弱女，勇斗歹徒，赢得了一位白马王子的完美爱情。今晚七点三十，本市‘三八’红旗手苏荻作客我台《创业精英》栏目，讲述她的故事，欢迎准时收看。”
　　到底专业人士，预告短片做得极其吊人胃口，苏荻感到心窝一阵微微的震憟。为了保证直播时达到最佳状态，她往椅背上一靠，回忆着编导给的访谈大纲，又在心里把所有问题的回答过了一遍。
　　日期：2014-11-17 20:28:23
　　二
　　雍华庭苑小区的会所入夜后就开始热闹，在这座只有五层却占地面积甚广的白色建筑里，美容房、网球场、儿童游乐园、阅览室、钢琴房……一间间娱乐室里灯火通明，客人不断。一串欢快的拉丁音符从健身房的门窗里飞出，如一阵急雨，激活了会所前的喷泉，那座山石嶙峋的假山四周顿时升起一道道雪白的水柱，飞珠溅玉，美不胜收。
　　赵雷扭动身体，合着强劲的音乐，率领一群学员在健身房内练习桑巴舞的左右扫步。众学员练得得如痴如醉，当教师却有点心不在焉，隔半分钟就瞟一眼墙上那台电视。
　　终于，随着东莞台新闻主播的煽情介绍，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面孔因自信而显露出一种霸气的美丽。
　　久违了，亲爱的苏荻！
　　赵雷又惊又喜，立即停下舞步，让学员们一旁休息，自己则站在电视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聆听着。
　　看完了那个不到半分钟的预告短片，赵雷心潮澎湃，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思忖起这个消息对他平凡人生的巨大意义来。

　　赵雷是东莞业余舞蹈界一名有一定名望的教练，眼睛嘴巴都排得不错，一张下巴方方的性感面孔，一板灵活柔软的高大身材。最爱穿黑色全棉背心，因为这样可最大限度展露他的肱二头肌及胸肌。虽然高中没毕业就出来闯江湖，说话未脱尽河南某偏僻农村的口音，但凭着高超的舞技，修理工般强壮的体魄，以及时刻散发出的男性荷尔蒙，常常引来女学员倾慕的目光。
　　已经半个多月了，赵雷一直被写作的激情和内心的惶恐缠绕。他打算出本书，告之天下：他的旧情人苏荻成了东莞市妇女的楷模；可他感到惶恐的是：万一家里那只河东狮子发现他的企图后，又要跟他恶战不休了。
　　赵雷跟人合伙经营一个交谊舞培圳中心，名叫“乐无涯”。名字虽然很漂亮，可是位置却不太漂亮——位于老城区一幢弃置的旧厂房的四楼，收入及影响力更谈不上漂亮。为了填补家用，他不得不经常在一些乱七八糟的舞台作商业演出，在一些不上档次的俱乐部教拉丁舞、健身操。乡下老家有卧病在床的老父老母，还有三个孩子要上学，他是个男子汉，不能为了他的好朋友苏荻放弃为人子为人父的责任，——至少他是这样对他的富婆学员们解释的，现在机会来了，他这个自学成材的舞蹈老师，一跃成为搞上了大律师老婆、本市妇女楷模的交谊舞之王。

　　这个机会就是，趁着亲爱的苏在电视上亮相之机，他要推出一本他与她的书。
　　在阿荻离开他之后，他仍关注着她的芳踪；听说她的公司开业，他曾租了套阿玛尼开着一位女友的大奔赶到庆典现场去祝贺她，可惜苏太忙了，只派了她的助理、她的弟弟来接待他。那个书呆子对他跟他姐姐的情谊一无所知，他准备了半天的心里话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那部二手宝马里面挂着、摆着大大小小的“午夜精灵”公仔，坐进他车的女学员一旦问起，他便带着满脸的甜蜜与愁怅，说起他跟这家著名连琐咖啡馆老板娘的友谊。
　　可是，当那些叽叽喳喳的听众按捺不住好奇，问起他跟那位神秘女强人的交往细节时，他却绅士无比地摇摇头：

　　“不说，她藏在我心底。”
　　没想在一个暖意溶溶的春夜，苏荻这个名字却在他那辆宝马的音响里突然跳了出来了。原来苏果然有出息，当上“三八”红旗手了！这真是个英雄不问出处的年代，这是上苍给他送来的机会！
　　他决定了，停下所有的培训课，休个创作假，反正他跟本市发行量最大的《东莞晚报》接洽过了，那位文艺部周主任对他的写作计划很有兴趣，除了告诫他不能点出人家的真名实姓不能踩法律底线外，还允诺会派个高手帮他润色修改……
　　哦，亲爱的阿荻，你真是我的幸运星，当你成为媒体宠儿之时，也是我那本书引爆万千眼球之时，让我们一起共羸吧！

　　书的题目他已经想好了，就叫《你是我午夜的精灵》。他所披露的艳情秘事一定会让他出尽风头，说不准还有影视公司把版权买下来，拍电视剧，拍电影……
　　他将会成为全东莞最有传奇色彩的交谊舞王，大情圣！界时，靓女们以跟他同床为荣，观众们用掌声和鲜花将他包围，各种顶级派对、高级会所会都会向他伸来橄榄枝……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可以想想，当苏荻那位律师老公颜面尽失时，自是不肯继续他们的婚姻了；阿荻也许会生气，可他有把握哄好她，让她重投他的怀抱。相信有了她的钱，家中黄脸婆一定同意离婚，他可以到她公司里捞个副总干干，他会坐在可以360度转动的大班椅上，对着衣冠楚楚的职员发号施令，勿需再流着热汗陪着笑脸陪胖女人跳舞；他要永远告别乱七八糟的小舞台，不再粉墨登场；到了周末，他可以跟人去打高尔夫，也可以领一帮人在KTV狂歌劲舞到天明；他还可以跟苏去瑞士滑雪，去马尔代夫晒太阳……

　　赵雷的眼睛离开了电视荧屏，他心潮起伏，心跳加速，全身轻飘飘的，好似一根羽毛，飘到了九重天上。
　　终于，他双手撑地，一使劲，站起来了。
　　机会！机会就在眼前。
　　他将电视暂时调到静音，再拧大音响的音量，热烈奔放的桑巴音乐如疾风暴雨席卷整个健身房，带着雷霆之势，在排练厅木地板上尽情倾泻。在这撼天动地的音乐里，赵雷似乎已达到了人生的巅峰，遂以前所未有的狂野奔放，领着学员们弹跳，摇曳，行进，嘴里不时发出狂乱的啸声……
　　当然，直播开始时，他会让跳得热血沸腾气喘嘘嘘的学员们休息，他自己则要守在电视前，细细观看阿荻的节目，以便从她的讲述中，引申出他书中的情节。
　　这些愚蠢的学员们，总有一天会后悔没带眼识人，当初干嘛没跟赵老师多拍几张照片，要个签名啥的。
　　三

　　沙
　　日期：2014-11-18 08:58:01
　　三
　　张广耀有些眩晕，出于对自己外在形象及健康的顾忌，他对酒桌上的鲍翅肚参素来是敬而远之的，兼之酒桌上那几位小客户不住地附和逢迎，一位北方土豪不停地展示他那神通广大的干爹干妈，让他感到阵阵乏味。
　　他体形保持得不错，浓眉大眼，目如鹰隼，显得很威严。
　　大学毕业第三年，张广耀在顺德创建了自己的小贸易公司，随后他转战家具市场，原想打响自己的家具品牌，可是这个品牌一直不温不火。尽管如此，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走到今天，张广耀有理由将自己划为成功人士，因而处处显得像个大人物。
　　今晚这场晚宴虽没什么名目，然而刚开始时，一切还是很愉快的。几位客户轮流向他敬酒，说他们对他的品牌前景甚是看好，座中还有一位家装杂志的美女记者，想写写他和他的品牌，——既然耀哥这么慷慨地赞助了本杂志的广告。
　　他们越谈越投缘，直到后来这个妞提到了苏荻这个名字。
　　“她毕业于广西省凤城市第一中学，张总也是凤城地区的人，您认识她吧？”她盯着包房电视里正在播的预告短片，兴致勃勃地说，“七点三十分！今晚东莞一台的节目一定好好看喔。”
　　张广耀不觉放下酒杯，紧紧盯着荧屏。他反应如此强烈，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已把公司和家都安在了顺德，这两日来东莞只为谈一单合同，居然会看到这个女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一听到这名字，他仍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当年，她俩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闺密。
　　那个女人曾是他设计的美丽人生的女主角，没有人像她那样使他费心费力过，以后也没再有人像她这样让他动情了。若没有苏荻这贱人不断挑拨，那个曾对他无限崇拜柔情似水的小女子，是否会离开他？
　　因为这场情伤，他曾发誓永远不再踏足东莞。
　　“请将音量调大些。”他对女记者说。他要亲眼看一看，在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拆散他和他的初恋情人之后，现在是怎样一副德行了。
　　当然他这样守着荧屏不光是好奇，他还想趁机给她添点堵。他深知传媒翻手为云覆手雨的能量，当他们把一个女人捧到荣誉的巅峰时，亦会很乐意将其拉下神坛。
　　何况，这女人的生命就是一枚外表光滑内里疙疙瘩瘩的驴粪蛋，屎不挑不臭，——他靠在椅背上，燃起一支芙蓉王香烟，盯着袅袅上升的烟雾，构思着如何在他的媒体朋友间放放风，让大家都来挖掘东莞传媒界新宠的另一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不，这会离他跟那两个女人的纠络，堪堪十年。
　　想到又要见到苏荻了，张广耀目光灼灼，不光晕酒的感觉早丢到爪哇岛，耳畔的觥筹交错之声也充耳不闻了。
　　日期：2014-11-18 19:33:36
　　四
　　当张广耀在富豪大酒店的包房里守候着当晚的《创业精英》时，杨晓斌却“啪”地关上了客厅那台59寸的高清超薄电视机，焦躁不安地在客厅和卧室之间踱来踱去。
　　自从苏荻当上“三八”红旗手后，她就一直盘算如何利用新头衔，让她的连琐品牌更加引人注目，对他的忠告一句也没听进去。老婆不知为何变得如此利令智昏，眼中只有追名遂利，完全违背了粤人低调做事的原则；可他是见惯世态炎凉的大律师，他清楚地知道，妻子一旦成了传媒聚焦的目标，她便再无隐私可言，跟着来的便是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自己和柳儿出门亦不免有人指指点点……

　　他不寒而粟，痛苦地往卧室的缎被上一倒，不敢往下多想。
　　杨晓斌年近不惑，虽然已经发福，然而从他的身上依然能感受他昔日的儒雅俊秀。他闭上眼，似感到天花板下有颗定时『炸』弹，其引爆器的指针正“咔嚓咔嚓”地走，往那该死的十九点三十分迫近。
　　但他身体一动也动不了，他早已被妻子的狂热与固执弄成一滩泥。
　　一个温柔的女声轻唤，“晓斌，晓斌……”
　　，他闻声回眸，看到了那个女生，依然是他初识时的样子：

　　粉蓝色的雪纺吊带长裙，雪白的针织勾花小坎肩，长发垂肩，一对蓝色与金色相间的绞丝圆耳环在粉腮边摇动……他泫然欲涕，想伸手拉住她，然而他的动作惊扰了她，她羞涩而慌乱地说：“别，别，我不要”，随即冉冉消失于空气里……
　　他突然灵光一闪：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她是唯一能阻止老婆的一意孤行的人了！
　　他自床上一跃而起，可是立即皱起了眉头，徐子嫣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呢？他怎么会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抑或，他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日期：2014-11-19 09:33:09
　　五
　　喧嚣了一个白天的香港机场入夜后仍未沉寂，周大雄坐在飞机的头等舱里，注视着舷窗外一颗若隐若现的星星。两位美丽的空姐出现在他面前，不过她们那职业性的微笑是面对全体乘客的，他知道她们又要开始作起飞前的安全提醒了。
　　周大雄没兴趣去听这些老生常谈，他在思考着这趟差使。此行的目的地是洛杉矶，他有握这趟旅行将开启美国市场大门，为他那传奇般的销售业绩再添光辉的一笔。
　　作为东莞城区最大的合资集团公司的副总，他是业内公认的销售奇才。金融危机时，若不是他力挽狂澜，城区商界的巨无霸没准从此倒地不起，为此，周大雄救市的营销手法被写进了东莞城市学院经管系的教材。
　　坐在美国航空公司即将起飞的飞机上，周大雄踌躇满志。他中等身材，清秀面孔上斜着两道浓黑的剑眉，显得气宇轩昂，一双乌黑狂放的眼睛。他最后检查一遍手机的讯息，正准备关机时，手机屏幕上突然现出几行字：
　　请给我徐子嫣的手机号，苏荻要到电视上秀成功，此举遗祸无穷，只有你老婆能劝阻她，恳请帮忙！杨晓斌。
　　周大雄一时楞住了。
　　老友的恳求简单急迫，入情入理，他找不到理由拒绝，然而，一想到杨晓斌要跟妻子通电话，他依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周大雄知道，这世间流行的购售原则叫等价交换。而在婚姻市场上，从古至今流行的交换原则叫“般配”，如王子配公主，牛郎跟同为打工一族的织女恰好一对，追求浪漫的穷书生就该配妖狐艳鬼……因而在世人眼里，哪个男人配哪个女人，大家心里是有一杆秤的，按这个标准，当年的杨晓斌跟妻子可谓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故而每次两人见面，总会产生这样那样的化学反应。
　　可是他不能抱怨一切的一切，因为当初给他俩牵线的“红娘”，正是自己。
　　这些年来，他很少去想他的婚姻的始末，去想妻子和苏荻间突然中断的友谊，现在杨晓斌坚信妻子能挽救他的家庭危机，那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此刻想起来更加暖昧难懂。
　　胡思乱想间，手机屏幕上又闪出一行字：
　　帮帮忙，七点半直播开始一切都来不及了，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机身猛烈地抖动了一下，周大雄感到，飞机就要滑行了，急忙点开手机的通迅录，食指轻点，将妻子的手机号发给杨晓斌。
　　他关闭手机，对着舷窗外缓缓后退的景物闭上眼，一如想闭上那扇沉重的回忆之门。

　　日期：2014-11-20 10:17:47
　　六
　　苏荻在电视台踌躇满志，杨晓斌正满世界找徐子嫣灭火时，《东莞晚报》主任记者徐子嫣正在台灯下研究新买的OPPO手机，桌上，一部粉色的三星手机，一瓶栀子花，一杯茶。
　　随着名气越来越响，找她自荐作专访的人越来越多，她打算用两部手机将公事及私事分开。她试了OPPO的一种功能又一种功能，嘴角浮起笑意：

　　销售小姐并没夸大其词。
　　下午在西正路通讯步行街买手机时，她本来是想选枚最新的“苹果”的，可是销售小姐笑道：现在无论苹果、三星还是诺基亚，他们的配件都是“Made in Dong Guan”，全是咱东莞造，现在咱国货的质量并不比国外的大品牌差多少，我们这里无论销售还是维修，用的手机都是国货呢。
　　她听罢心头一热：咱东莞制造业名城真真名不虚传！爱国精神一上涌，当即买下销售小姐推荐的OPPO。
　　桌上三星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是文艺部主任周小兰打来的。她是徐子嫣的上司兼师傅，尚不满四十岁，聪敏犀利，礼贤下士，长袖善舞。
　　她交给得意门徒一项紧急任务。
　　"打开电视机，锁定东莞台一频道，七点三十新出炉的‘三八’红旗手苏荻作客《创业精英》，你要仔细地看。"她说。

　　"苏荻的‘午夜精灵’许多人都知道的，难道她会在电视上吹罢创业经历，又来我们报倾诉她的爱情，”作为晚报的王牌版面《情感故事》的主笔，徐子嫣首先想到的是名女人爱情访谈，狐疑地说，"兰姐，你好像是想独家新闻走火入魔了？"
　　"这个独家我们抢定了！"
　　"怎么说？"
　　"常言道，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个优秀的女人，而每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个委琐的男人……”
　　“这种常言我没听过。”

　　“哈哈。据说苏荻当年感情生活丰富多彩，其中跟她混得最长的那个叫赵雷，一个跳舞的花样美男……
　　“尾巴花也算花？？”子嫣嗤之以鼻。
　　“别打岔！现在赵雷想把他跟苏荻的交往写成书，本报准备买下这部书的首家连载权，我想派你去协助他写这本书，署名可以写你和他，谁前谁后可以谈。连载就放你的版，说不定还可以改成电视剧，你觉怎么样？”
　　子嫣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媒体，为什么要去跟委琐男同流合污，干没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