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八我在魔都当“鸦子”的那些年

作者: 小怪兽爱吃拉面

  日期:2015-03-07 18:34:39
  你应该知道有一种人叫道士,你可能也知道有一种人叫蛊师,你甚至可能知道有一种人叫赶尸匠人,但是我猜你不知道,在江淮淞沪的一隅,有一群叫做“渡鸦”的人。
  渡鸦者,性孤僻,好独居,喜哀丧,闻风而动,却逆风而行。他们是一群“过阴人”,偏居江淮淞沪一带。然而不论是中原道士还是苗疆蛊师,亦或是湘西赶尸匠人还是南洋降头师,亦或者是渡鸦,都是和活人做买卖,跟死人打交道。
  我十二岁被先生收养,做了他的门徒,十六岁重返上海,在魔都当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鸦子”。

  我要讲诉的就是我与这么一群人,那些年发生的事。
  日期:2015-03-07 18:36:00
  在皖西丘陵山地,皖鄂豫三省交界的地方有个不知名的小山村。这个连县级地图上都懒得标注的小山村就深埋在崇山峻岭之间,以至于在这里生活的人都几乎要与世隔绝。这里的生产生活都相当落后,消息也很闭塞,外面发生的时事也许要过半年甚至一两年才能传进来,称它为“桃花源”也似乎并不为过—因为这里的确种着漫山遍野的桃树。
  许是地处丘陵山区的缘故,这里的桃花比其他地方都要晚些时候盛开,五月上旬的时候这里成百上千株桃树就像发了疯似的吐蕊,开得到处都是,殷红的、赤红的、粉红的,红成一片。就像其他颜色都没有了,整个苍茫世界就只剩下了桃红,看上去是那样说不出的美丽,又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日期:2015-03-07 18:36:00
  山上桃花盛开的时候,也是山脚下这个小山村最为清闲的时候。民间有这么一个说法,人不能闲,闲下来就容易犯病,而且往往是怪病。
  犯病的人家姓李,是这家的媳妇儿,这病没犯的时候看起来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犯起来的时候却要人老命,可又偏偏让人死不了,生生承受着怪病的折磨。
  村里人说,这是中了邪。

  日期:2015-03-07 18:36:00
  五月末的一天,李家媳妇儿正在客厅用桃木枝条抽打她的大儿子,口中还在骂:叫你偷懒!叫你干活儿不给劲儿!今个儿老娘就打死你这个山鬼生的崽儿!
  不知道的人以为李家媳妇儿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但是这里的人都知道,堂下正被打骂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她生的,而是她男人前些年出了村去南边打工捡回来的野娃。十二年前,李家媳妇儿男人李家富为了生计,带着村里的几个青壮年去南方打工。回来的时候男人们除了带回来一些用工钱置换的物资,就是李家富手里抱着的这个孩子。因为李家媳妇儿结婚三年多都没怀上一个孩子,在农村尤其是这种封闭落后的小山村,没有孩子的妇女是没有地位的,所以她和男人都动起了收养孩子的念头。

  日期:2015-03-07 18:37:00
  起初他们一家是真的把这孩子当成自家亲生的来对待的,李家富、李家媳妇儿还有李家富的妈李老太都对这孩子呵护有加,他们还给这孩子取了个好生养的贱名,叫狗剩,等他长大点再给他取个好听的名字,自然是姓李的。然而没过半年,这野娃子却慢慢显现出些许“与众不同”来——一双眼睛居然生出四个眸子。在古代相术中,这种异相叫做“双瞳”抑或“重瞳”,一般解作祥瑞之兆。生此异相者,多为帝侯将相,比如舜、项羽;亦有枭雄逆臣,比如王莽。不管怎样,这样的人都注定不是一般人,但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则被愚昧的村民们认为是山精野怪附身作祟,是怪物,是非人的异类。此后李家人对这孩子的态度便渐渐冷了,又过了五六年,李家媳妇儿竟意外怀上了,这孩子的境遇就愈加凄惨起来。给狗剩住的是烂棚子,穿的是破衣裳,吃的是剩菜剩饭或者是已经馊了好几天的狗都不愿意吃的东西,甚至遇到家里粮食紧缺,又从外面换不到粮食的时候,就不给他饭吃。让他干的也是最脏最累的活儿。看不顺眼就骂,稍微做错了点事就打,往死里打的那种。狗剩狗剩,当真人如其名了。

  日期:2015-03-07 18:37:00
  可是说来也怪,也许是应了民间“贱名长命”的说法,狗剩就在这种凄惨的生活条件下越长越大,身子反而越发强壮起来。

  打骂还在继续,李家媳妇儿手里抓着的枝条都快打折了,树皮脱落,枝条因为连续猛烈地抽打泌出青绿的汁液来。枝条尚且如此,打在人肉上就可想而知了。此时跪在地上的狗剩,裸露着上身,整个背部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已经数不清上面有多少道鞭痕了,一道又一道重叠在一起。整个过程,狗剩都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和哀鸣,他只是死死咬住双唇,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来,因为他知道,那样只会招致更加毒辣地抽打。而在客厅的一角,有个七八岁大的娃娃嘴里含着一块方糖,正笑嘻嘻地看着,嘴角流出几道哈喇子。那是李家真正的儿子。

  日期:2015-03-07 18:37:00
  狗剩就这样任由李家媳妇儿打骂着,他尽量弓着背,让雨点般砸下的鞭子尽可能的落在他的背上。多年的虐打已经让这个才十二岁大的孩子渐渐懂得如何才能保护好自己,背上的伤口远远要比其他地方的要容易愈合的多。至少他的手脚还能动弹,就还能干活,李家就能给他一口饭吃,他才能活下来!
  狗剩默默承受着无情的鞭打,时刻留意着地上李家媳妇儿的影子,他看到她手中的枝条高高地扬起,悬停在空中,好像是在蓄力似的。狗剩知道那是这顿毒打结束的征兆,每次毒打,李家媳妇儿都会用一记蓄足了力气的一鞭来收尾,疼当然是要了命的疼,但是也表示狗剩从这一次毒打中得以苟延残喘,直到下一次。周而复始,这就是狗剩这些年来过的日子。

  日期:2015-03-07 18:38:00
  可是这一鞭狗剩等了好久都没落到他满目疮痍的背上,他忍不住抬起了头。那根枝条还在李家媳妇儿手中握着,可是她的手……
  那已经不能算是一只手了。她的前臂竟然从肘关节处往外扳了去,就像有人从她身后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的手臂扳折了,然后硬生生地扭过去与后背呈一个诡异的直角。李家媳妇儿的脸已经跟她的手一样变得扭曲,违背人体构造的姿势所带来的痛苦不亚于分娩,剧烈而又突然的疼痛让她几乎说不出来话,连最起码的呼喊都做不到。
  日期:2015-03-07 18:38:00
  然而这种惨绝人寰的折磨还在继续。
  这回是她的脚。小腿从膝关节处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扳断,狗剩甚至清楚地听到骨头断裂的脆响,“嘎嘣”一声,好听极了。李家媳妇儿没有了小腿的支撑,跌坐下来,非人的疼痛让她直抽凉气。她本能地想要呼救,可是她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类似于山鸡被割喉之后漏气的哀鸣,“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鼻涕和泪水遍布在她扭曲痛苦的脸上,屎尿则从她的裤管流了下来,那股恶臭很快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日期:2015-03-07 18:39:00

  狗剩还跪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好像眼前发生的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似的。客厅一角的娃娃此时已经笑不出来了,他被吓得失声痛哭,小小的脸蛋上没了丝毫血色,煞白煞白的。
  娃娃异样的哭号很快引起了邻居王大婶的注意,她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一进门就看见这诡异恐怖的一幕,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撒腿就跑,从村西头跑到村东头。
  “糟的喽!糟的喽!李家媳妇儿发癫喽!”
  她边跑边喊,整个村子的女人都被她吸引过来,很快的,李家就挤满了来帮忙或者说是来看热闹的人。人群中有几个妇人想要上去把李家媳妇儿搀到床上去,却被一个双鬓斑白身材佝偻的老妪拉住,她说,邪性!勿乱搞!
  日期:2015-03-07 18:39:00

  男人们都上山打猎去了,整个村子都只剩下这些没主见的女人,一时间大家都没了主意,除了派人上山去通知男人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倒在地上李家媳妇儿活遭罪。
  可是这罪远比围观的人想象得更加难受,李家媳妇儿被扳弯的前臂此时已经被扭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跟后背紧紧贴合在一起。然而让女人们更加胆寒的是,倒在地上的李家媳妇儿的双腿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变得扭曲。两只腿相互纠缠在一起,就像两条正在交配的蛇,由下而上缓缓交织,最后被拧成麻花状。这里的人没见过麻花,但是她们见过院墙上爬满的藤蔓,就是这个样子!
  日期:2015-03-07 18:42:00
  有几个受不了的妇人“哇”地一声把中午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呕吐物的腥臭和李家媳妇儿失禁后的排泄物散发的恶臭混合在一起,让整个屋子的空气几不可闻,所有人都掩住口鼻来抑制呕吐的冲动。狗剩和娃娃早就被几个女人领到邻居王大婶家,当女人们看到狗剩背上伤口时,都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人说什么。李家媳妇儿虐待养子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整个村子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碍于邻里的情面不愿多嘴罢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这个偏远小山村同样适用。

  日期:2015-03-07 18:42:00
  娃娃起初哭闹不止,几个妇人怎么哄都哄不住,最后还是王大婶从家里藏钱的铁罐头里掏出两块方糖,一块塞进娃娃的嘴。还有一块本来准备递给狗剩的,但是手伸到半途又收了回去,像收藏宝贝似的,王大婶把那块方糖又放回了铁罐头。
  这里实在太贫苦了,连一块小小的方糖都要当成宝贝。王大婶方才的动作狗剩看的一清二楚,他只是冷笑,什么话都没说,面无表情的看着屋外那一片妖异的桃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屋外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狗剩那仔儿在哪儿,看老子今儿个不剁了他!”
  狗剩还没反应过来,门口就闯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恶狠狠的,也不言语,上来就是一巴掌。

  狗剩把被打掉的牙齿混着血水一起吞了下去,说了一个字,爹。
  日期:2015-03-07 18:45:00
  “啪!”
  又是一巴掌。许是用力太猛,男人自己的手也不好受,一抽一抽的。
  “谁是你爹?!”男人吼着,“妖怪才是你爹!”

  这男人自然就是李家媳妇儿的男人,也是狗剩的养父,李家富。狗剩不说话了,稚嫩的脸庞留下了两道殷红的掌印,还是面无表情,既没有怨恨,也没有委屈。他早已习惯这非人的一切。
  李家富恶狠狠地盯着狗剩,似乎已经认定了他就是让媳妇儿发癫的元凶,厉声道:“说!是不是你这怪物搞的鬼?”
  狗剩还是不说话,李家富见状又要给他一巴掌,却被一只从人群中伸出的手拉住,伸手的正是之前在李家拦住女人们搀扶李家媳妇的那位老妇。这老妇狗剩是认得的,村里人都叫她金牙姥姥,因为她有一颗镶了金的大门牙。金牙姥姥是村里面年纪最大的,年纪不仅大,见识也多,所以她在这封闭落后的小山村说话最有分量,就连勇猛如李家富这样的后生,都要敬她三分。
  日期:2015-03-07 18:46:00
  “阿富啊,不要难为狗剩啦,我看啊,这事……”金牙姥姥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示意李家富附耳过来,这才神秘兮兮地小声道:“这事多半与你老娘脱不了关系,你还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么……”
  金牙姥姥没有继续说下去,李家富却明白了,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他娘是怎么死的。李老太死在去年的冬天,在家里腌咸菜的时候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栽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李老太本来就有哮喘,加上年纪实在大了,阳寿也该是尽了,这本来没什么,可是怪就怪在,出殡那天李老太遗体的眼睛死活就是闭不上,掩上了不知怎么又会睁开,一双浑浊的老眼就直愣愣地圆睁着,死死盯着过往的每个人。不说其他人,就连李家富自己都不太敢近老太太身了。

  日期:2015-03-07 18:46:00

  死不瞑目,是犯了村子里的大忌讳的,据说这是死去的亲人心愿未了,还憋着一口气,不肯跟黑白无常赴那阴曹地府去。
  死者亡魂不肯走,就会缠着这一家子,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李家富吓坏了,忙不迭请来另一个山头的神婆子。用两只山鸡一只獐子抵了工钱,叫神婆子做了一趟法事,这才让李老太闭上了眼。
  李家富刚松了口气,想不到临到下棺材的时候又出了差子。李家富记得很清楚,那天是这里冬天很少见的雨天,山上一团云乌漆麻黑的笼住山头,村里的男人费力地踩着泥泞的山路把李老太的棺材抬到山阴处的坟场,棺材口早就刨好了,事先照着棺材的大小尺寸挖的。没成想,这一口小小的棺材横竖就是放不下去。男人中有个不信邪的,从家里拿来一把尺把棺材和棺材口都量了,说大小尺寸都是对的,照着放就是。可是男人们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就像有人作对似的,明明看着大小吻合,就是放不下。

  日期:2015-03-07 18:47:00

  当时乌云密布,大雨磅礴,四下却诡异地没了动静,众人只隐约听见那一口棺材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呃呃呃……”的古怪声响,就像被放了血还没咽气的山鸡,听上去别提有多瘆人了。这下连那个最不信邪的也慌了,李家富没法子,一个哆嗦给他老娘跪下,说娘,您老人家要是还有什么心愿没了的,晚上托个梦给儿子。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下辈子我还做您儿子,当牛做马孝顺您老人家,今儿就别难为儿子了吧,我给您磕头了……

  咚咚咚,三声脆响,李家富的额头磕在山石上,流出血来。棺材不出声了,男人们却更不敢动弹了。许久之后,还是李家富带头打着哆嗦把棺材入了土。第二天起来,男人们发现自己浑身湿透,像是被人从河里捞上来的似的,随之而来的一股汗臭。一摸裆下也是一阵冰凉,黏黏的,原来是泄了精。所有人都被吓到面如土色,也不敢说给自家娘们儿听。对这件事,男人们讳莫如深,都知道自己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日期:2015-03-07 18:48:00
  可是现在离李老太出殡也有快小半年了,李家富实在想不通那件事能跟现在媳妇发癫扯上关系。虽是这样想,可是他的腿还是不禁打起了哆嗦,说姥姥不要吓我啊,我家老娘都走了四五个月了,哪能回来作祟?
  金牙姥姥却冷哼一声,说勿要骗我,出殡那天你们遇到的事儿,我家伢子都说与我听了。
  伢子是金牙姥姥的孙子,今年也有二十来岁了,也是李老太出殡那天帮着抬棺材的中的一个。
  李家富抖了个激灵,脑子里不禁回想起那天发生的诡异状况,又听金牙姥姥继续说道:“你就真的没发现你家媳妇嘴里发出的声儿跟那天你老娘棺材里出的声儿一模一样嘛……”
  李家富明白金牙姥姥的意思,简单一句话就是李家媳妇被他老娘上了身。
  日期:2015-03-07 18:49:00
  “这可咋办呢?!”李家富虽是七尺男儿,可是无端遇上这等邪乎事不由也没了主意,只得求助一介八旬老妪。
  金牙姥姥却不答只问他,今儿个你们上山打了些什么?
  李家富被金牙姥姥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弄得一头雾水,但是眼下情况诡谲也不由他多想,只得老实回答,说今天上山走了些运,逮到一头黑鬃大野猪、一笼山鸡,还采了些野瓜。
  金牙姥姥听了,说甚好甚好,现在事不宜迟,我这就叫伢子连夜赶到山沟头请缪神婆,伢子年纪轻脚力好,明天下午应该请的来。敢情金牙姥姥是要请神婆子,虽然有点舍不得好不容易猎到的东西,但是自家媳妇儿却也是自己辛苦讨到的,没了这个媳妇儿,估摸着就要打半辈子光棍了。想到这里,李家富再无犹豫,忙依金牙姥姥的意思,差使伢子撒开腿子,直奔山沟头去。
  日期:2015-03-07 18:49:00

  另一边,李家媳妇儿还在受着惨不忍睹的可怕折磨,她的四肢严重扭曲,那非人所能承受的痛楚让她几度晕厥,又几度被痛醒。原先围观的女人们渐渐散去,只有几个意志比较坚强的妇人留下来帮忙照看着。李家富看着自家女人生生受着这种活罪,丝毫办法没有,只能干看着,心里想着伢子能手脚并用早点叫来缪神婆。到了这天的后半夜,李家媳妇儿身体的种种怪状突然消失不见,手脚恢复正常,人也清醒,好似之前的非人折磨不曾有过。

  这怪病来的突然,去的也诡异莫名。
  日期:2015-03-07 18:50:00
  李家富见媳妇儿恢复如常,本暗自高兴,只道是前几天上山打猎打得有些勤了,恼了山神爷爷,降了罪在自己媳妇儿身上。现在山神爷爷消了气,自然就没事了。他唤来金牙姥姥说了自己的猜想,姥姥却面色凝重,不见喜色,只说再看看。果不其然,天还未亮,李家媳妇儿就又犯病了,手脚尽断,双腿蜷曲如蛇,口中发不出人声,唯有“呃呃呃”之类的古怪异响。李家富慌忙叫来村里人,男人女人齐聚一堂,一番商讨下来,大多同意金牙姥姥的说法,李家媳妇儿绝不是发怪病,而是中了不知道哪门子的邪。有几个胆子小的生怕自家也惹上这不干不净的东西,忙不迭从家里掏出些过年剩下来的鞭炮摆在自己门口点上火,噼里啪啦好一阵,说是驱邪。

  日期:2015-03-07 18:50:00
  到第二天约莫六七点钟,公鸡打了三声鸣,李家媳妇儿又突然好了,就像之前一样。只是这一次李家媳妇儿再也扛不住了,任自家男人和邻里再劝也要寻死,她实在是受不了这可怕的折磨了。她神经质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对李家富乞求着,说你要是念着这些年我嫁给你的好,就给我一个痛快吧,我真的是熬不住了。李家富哪里肯依,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几个男人便掏出几根麻绳把李家媳妇儿手脚捆了定在一面破门板上,还不忘用布塞住她的嘴,以防她咬舌自尽。李家媳妇儿动弹不得,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承受突然而至的痛苦和折磨,她面如死灰,眼睛里流露出的是种骇人的绝望和恐惧,还有对男人不给她一个痛快的怨恨。围观的众人都不禁动容,不少人都暗自想,与其受这种折磨,倒不如真的立时死掉的好。

  日期:2015-03-07 18:51:00

  李家富自觉愧对自家媳妇儿,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这个时候,唯有金牙姥姥镇定自若,俯身到李家媳妇儿身旁,柔声道:“莫要怪阿富,且不说杀人犯了王法,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总还是要试一试的。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伢子去山沟头去请缪神婆了,过了晌午就能到。李家媳妇儿可千万要撑住啊,别忘了你还是两个孩子的娘。山里的女人命贱,却也金贵,明白了么?”
  听了这话,李家媳妇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齐齐流出一行泪水,轻轻点了点头,李家富和金牙姥姥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说过了晌午就能到,是金牙姥姥为了安抚李家媳妇儿才这么说的,按伢子的脚力自是没有问题,可是缪神婆脚力就不济了,能天黑之前赶到这里就算烧高香了。
  日期:2015-03-07 18:51:00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伢子不到晌午的时候就匆匆赶回来了,可是他并没有带回缪神婆,身后却跟着一个嘴里叼着烟的糟老头子。这老头看上去约莫五十多岁了,眼神炯炯,身形瘦削地如一根插在地上的标枪,着一袭青色褂子,背着竹箧,腰间还别着个酒葫芦。这两人马不停蹄从村口直奔李家去了,等他们到了李家门前,也正是李家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的时候,因为就在方才李家媳妇儿又发作了一次。李家富初见伢子本欣喜若狂,陡然看见他身后跟着的这糟老头却独不见缪神婆的时候,竟不由怒火中烧,忍不住问候起伢子一家,两人差点要动起手来。金芽姥姥适时拦住,问道:“伢子还不快快介绍一下这位先生?”

  日期:2015-03-07 18:51:00
  伢子也顾不上跟李家富理论,边抓起桌子上的一壶凉茶猛灌边兴奋地把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原来伢子昨晚赶到山沟头的时候,才晓得缪神婆早就死了有些时候。本来想着就这样打道回府,山沟头的人听说他们村儿闹邪,便向他推荐了个人。这人是这几片山头新来的行脚先生,到过好几个村子,治病疗伤驱邪赶灵,无一不通,这一带早就传开了,只是他们村消息闭塞不曾听闻罢了。伢子一听觉得有戏,便打听到了这位先生的去处,将他寻来,两人匆匆赶了好几里山路这才在晌午之前赶到村子。

  日期:2015-03-07 18:52:00

  这一带医疗卫生条件落后,加上代代生活于此的村民们大多又比较封建迷信,所以这催生了一种糅合了郎中和神棍两大职能的职业,就叫行脚先生。先生只是个尊称,行脚才是这个职业的正式称谓,一双脚走南闯北上山下乡,晓经络识百草,通神鬼辩阴阳,两相宜。
  金牙姥姥忙说失敬失敬,将老头迎进屋子,而李家富却对这突然冒出来的行脚先生半信半疑,但是眼下缪神婆死了,死马当活马医也只能听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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