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文盲“白骨精”

作者: 毛毛De故事

  日期:2015-03-21 22:53:00
  冬日里的一个傍晚,我抱着一大堆感冒咳嗽药从朝阳医院出来。外面的风还在可劲地咆哮着,似乎非要把房顶给掀了才罢休。隆冬时节的北京,树木早已经是光秃秃的了,像无数根棍子在马路上杵着。行人纷纷缩着脖子,匆匆地走着。“滴滴滴……”汽车的喇叭声急躁地响个不停……
  我下意识地伸手捏住了红色手袋里的病例,这本病例是我拿完感冒咳嗽药之后,刚刚去医院资料室取来的。这是一本五年前的病例,将我拉回到五年前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
  ……
  “上官毛毛,你说美国金融市场这么活跃,咱们这个夜班怎么熬啊?”李晓倩叹了口气。这姑娘瓜子脸,大眼睛,高挑的身材,稍黑的皮肤令她颇带异国风情。她干起活来噼里啪啦,麻利得很,是我的得力助手。

  “熬不住也得熬!再熬两个夜班,下周就能过正常人的生活,报道亚洲金融市场啦。”我挤出一个微笑。刚才我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才顶着寒风,挣扎着到公司来的,谁让我是这家大型跨国财经传媒集团的一位小领导呢?接近三年的倒班生涯,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节奏,让失眠变成了我的家常便饭。上官,你得打起12分的精神来,今天的夜班才刚刚开始!奇怪,头怎么隐隐作痛呢?我轻轻地晃了晃脑袋。

  “上官,你真是个铁娘子!上夜班还能保持如此高的工作效率!”旁边的小个子谭鹏飞赞道。“看你这娇小的模样,谁能想到你干起活来是个拼命三郎?你这模样把人都给唬住了。”谭鹏飞摇了摇头。
  “什么情况?”问话的是李晓倩。
  “大厦19层的一猛男,有车有房,向我打听上官来着,说上官让他萌发了一种保护的欲望,问我上官有没有男朋友,想让我帮忙牵个线。”
  “嗯,上官确实我见犹怜,不过吧,这猛男怕是要单相思了,上官的心上人在纽约呢。”李晓倩做惋惜状。
  “介绍男朋友是吧?欢迎啊!不过这会忙着呢,你们俩也别瞎聊天了,干活!”我正色道。夜班苦闷,打打趣能让人精神起来,我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严肃?脑袋还是隐隐作痛,不管它了,兴许上夜班给累的,忙起来就好啦。我拿起米黄色的大玻璃杯,去茶水间冲了杯茉莉花茶,看那茉莉干花缓缓地绽放成一朵朵晶莹的茉莉花儿。
  我端着茉莉花茶来到窗前,夜已深,外面一片寂静,此时此刻的纽约想必是艳阳高照,生机勃勃。唉,Wayne,我的黑夜正好是你的白天,现在的你正在做些什么?是否一边喝着黑咖啡一边工作?是否也会想起远方的我?
  日期:2015-03-21 23:49:57
  美国股市开盘大幅上扬,盘中剧烈震荡,现在开始掉头下行,今天注定是一个不消停的夜晚。我盯着不停闪烁的报价终端,呷了一口茉莉花茶。

  “晓倩,你简短地报道一下美国股市大盘行情,今天市场出现异动!”
  “谭鹏飞,美国股市的几个标题新闻,怎么还没发出去?要快!”
  “其余同事,我们把工作平台上余下的美股文章处理掉!热门股优先!”
  一时间,办公室一片寂静,只听见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
  很快工作平台上的英文标题新闻、热门股、实时新闻、深度分析文章被一一翻译成中文,经过校对、编辑,确定无误之后迅速地发送了出去。
  “看看这效率!上官,这次年终考评,我们组肯定是第一名吧?”谭鹏飞问。
  “段德方组是我们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最后结果还不知道呢。”我笑笑。
  “他们组?我们可以拉他们半条街!看来这次涨薪幅度,还是我们组第一!”李晓倩信心满满。
  “希望是这样。对了,等夜班结束后,我们找个时间Team Building去,好好放松放松。”我建议。
  “好啊,盼团建很久了。”大伙儿笑道。
  一忙碌起来,时间嗖地一下就滑过去了。我抬头看了看正前方那块方形的大理石挂钟,早上6点45分,再过15分钟,早班的同事就要过来接班了。
  忙碌的一个夜晚接近尾声,我又看了看挂钟,咦,奇怪,上面的数字怎么突然变模糊了呢?我揉了揉眼睛。就在这一刹那,“啊”,似乎有成千上万根钢针同时扎进了我左边的太阳穴里,并在里面不停地转动,脑袋似乎马上就要裂开。我支撑不住倒在了电脑旁,脑袋“砰”的一声磕到了桌子上。
  “上官怎么了?”大家都给吓住了,迅速地围了过来。
  一股难以言表的疼痛紧紧地攥住了我,我根本说不出话来。
  “要不要紧啊?要不到休息室躺一会儿?”
  “是不是血糖低啊?我这有红糖给你泡一杯去。”
  “快下班了,赶紧回家休息,可能是太累了。”大家七嘴八舌道。
  另外一个组的经理李玲丽已经到了,她是来上早班的。“不对啊,疼得这么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会出什么状况吧?……赶紧打120,叫急救车!”
  于是同事们打电话的打电话,安慰的安慰,议论的议论,我听到周遭一阵忙乱。
  “你们在干嘛?乱成一团!”顶头上司戴凌风到了。
  “上官毛毛她,病倒了,看上去很严重……我们刚叫了救护车……”

  “上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戴凌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想回答,可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日期:2015-03-22 00:32:42
  “大夫,你没有搞错吧?她才二十多岁。”戴凌风的声音飘了过来。我好像睡着了,我这是在哪?
  “没错,她是脑出血。”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

  脑出血?谁啊?我这是在哪?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我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下意识地想伸手揉眼睛,“哎哟”,左胳膊一阵疼痛,凑近一看,左臂上似乎打着点滴。对了,我好像是被120急救车送到这来的,眼睛怎么看不清了?还有,刚才有人说脑出血,而戴凌风说她才二十多岁,完了,他们说的不会是我吧?!煞那间,我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我不要在这鬼地方待着!
  我开始用右手扯左臂上的胶布,线头。
  “姑娘你别乱动。”很快有人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这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戴凌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跟前:“上官,你醒了?”
  “谁脑出血了?”我劈头就问。
  “噢……隔壁的病人……”
  “我怎么看不见了?”
  “这个,你病了,大夫给你打针了,一会就好……”
  “我什么病?”
  “小病,不用担心。”

  “你……胡说!”我又急又气,眼睛都看不见了,还是小病?!
  “我不要在这!”我又开始扯左手臂上的线头。
  “上官,不要任性!”戴凌风按住了我的手。
  我挣扎了两下,可是动弹不得,只能恨恨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戴凌风!你这个家伙,不帮我就算了,怎么也把我当病人看待,不让我走?!

  很快上来几个人,模糊的身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姑娘你再睡会儿吧。”左边胳膊好像被蜜蜂蜇了一下,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日期:2015-03-22 20:26:31
  我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飘,一朵白云轻轻地将我托了起来。就在这当儿,一股疾风刮过,我坐在白云里,朝着无穷无尽的天际飞去。白云迅速地穿越了几层云彩,云彩绚丽异常,有红、黄、蓝、绿、紫、青、橙七种颜色,还带有金色的光边。奇怪,这些云彩怎么不只三个维度呢?
  顿时天旋地转,我捂住了眼睛,不能再看了,我飘得太远,得回去了!我要回到三维空间去!不知过了多久,托着我的白云似乎被树枝给挂住了。我定了定神,从柔软得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上轻轻地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这里是一座诺大的花园,这儿是三度空间,我松了口气。
  我飘飘忽忽地游荡在大花园中。花园里鲜花遍布,散发出迷人的芳香,有点儿像百合花的味道。我一边飘着一边看,顺手摘了朵白色的小花儿别在耳边。流水淙淙,仿佛优雅的小提琴在演奏。我飘着飘着,感觉心都迷醉了。前面是一条小溪,清澈见底,悠然自得地游着的似乎是锦鲤,又好像不是。我浮在小溪旁,溪水映出了我的模样,白色的长袍,衣带随风漂着,犹如凌波仙子一般。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是否住着人家?

  “姑娘,你在找什么?”一个铜铃般的声音响起。我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高鼻梁翘嘴唇,长得异常精致,好像是从画里出来的,皮肤胜雪,似乎一吹就能破。奇怪的是,她怎么穿着和我一样的白色长袍,装束也一模一样呢?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头上戴着一个金色的头箍,煞是好看。而我的长发却是散着。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否住着人家?”

  “这个地方告诉你了,你也记不住。关于人家,这里住着很多人呢。”小姑娘的声音非常清脆。
  “很多人?我怎么一路过来,就只看到了你呢?”
  “你能看到我,是我想让你看到。这里的人多了去了。”
  这是真的吗?听了小姑娘的话,我云里雾里。
  “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小姑娘笃定地说。
  “这个地方这么美,我能不能留下来不走啊?”我诚恳地问。

  “你不属于这里。”小姑娘说罢,一转眼就不见了,就像当初我一转眼她就冒了出来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这个地方怎么看不到人呢?难道正如小姑娘所说,这里住了很多人家,只是不想让我看见?
  远处有一个人背对着我,高大敦实的背影,那不是Wayne吗?那不是我一直魂绕梦牵的Wayne吗?我一阵着急,一边用力挥手一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Wayne并没有回头,而是越飘越远,我怎么追也赶不上,渐渐地,再也看不到他依稀的身影了。好不容易见一面,他怎么能撇下我,自顾自的走了呢?情急之下,我睁开了眼睛。
  日期:2015-03-22 20:38:42
  “姐,你总算醒了。”一个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尽管我的眼睛很是模糊。
  我大吃一惊,这个小跟班怎么来了?

  我想问她什么时候到的?来干什么?可是不知怎么了,嘴巴却不听使唤,什么都说不出来,当下又吃了一惊,闭上了嘴。
  “我来好几天了,第一天你还和我说过话,不会忘了吧?你总算睁开眼睛啦,谢天谢地,担心死我了。”妹妹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便抢先回答,说罢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来了好几天?和我说过话?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来干嘛?”我组织好语言问。
  “啊,你真的忘了?你病了,我来照顾你啊。”
  “什么?”我有病得这么严重,需要人照顾吗?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姐,大夫过来查房了,咱们一会儿再说。”
  这时几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几个白色的身影浮现在我眼前。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上官毛毛?”
  你们的声音好大,好吵……是在问我吗?我一愣。
  “我姐刚醒,应该好些了。”妹妹替我回答。
  “嗯,她的头部刚动了两次手术,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不过手术很成功。”
  动了两次手术?说的是我吗?怎么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我使劲地回想。上夜班时头疼得厉害……好像被120急救车送到了朝阳医院……戴凌风似乎和一位声音低沉的人讨论脑出血的问题……然后,再然后呢?再然后发生了什么?我想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很快全身乏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昏睡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病人需要静养,大家都先出去吧。”一个似曾相识的低沉的声音。
  日期:2015-03-22 21:35:32
  我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梦里听见此起彼伏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还有鼓掌欢呼的声音。我捂住了耳朵。
  “姐,你真能睡,起来喝点粥吧?”
  “干嘛呢?”我指了指窗外。
  “现在是2007年除夕夜,过年啦,外面又是烟花,又是炮仗,热闹得很!”
  过年了?记得上夜班的时候,离过年还有些日子,怎么一晃就过年了?这些天,我都在干嘛?似乎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像还遇见了一个戴金色头箍、穿白色长袍的小姑娘,看见了Wayne高大敦实的背影,这一切的一切,是真是幻?
  “姐,过年了,给咱妈打个电话吧。她每天都打好几通电话过来,可你总是在睡觉。给你手机。我先出去找个地方热粥。”妹妹将手机放在我身边,推门出去了。
  印象里母亲是来过几次电话,我和她通话了吗?我拿起手机,就想拨号。咦,老家的电话是多少?以前想都不用想,现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怎么回事?这不会和他们说的我生病了有关系吧?我一阵紧张。
  手机里应该存有号码,我开始查找。里面的各种小方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个个似曾相识,但每一个都叫不上来,真是奇了怪……啊,难道说我不认识字了吗?不会的,肯定是我眼睛太模糊。我使劲地揉了揉双眼,将手机凑到眼皮底下,一页一页地翻看,不会的,怎么可能不认识字!渐渐地,我翻看手机的速度慢了下来,天啊,一夜之间,一个字都不认识了,我变成了目不识丁的文盲,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我开始全身冒冷汗,汗涔涔的,连指尖都快滴下汗来。

  日期:2015-03-23 20:13:18
  妹妹过来告诉我:“姐,护士小姐说,咱们明天就可以出院啦。”

  出院?自然是个好消息!这里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老态龙钟、不能自理的病友(虽然我看得并不真切),给我造成了莫大的心理压力。可是,我现在说话不利索,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能出院呢?大夫是怎么想的?又或者,那些一夜之间从我脑袋里溜走的字,也能一夜之间回来?俗话说,伤筋动骨100天,年轻应该恢复得快,最多过个三四个月,就应该痊愈了吧?我心里燃起一线希望。
  “上官毛毛,今天气色不错,看来恢复得挺好。”还是那个略显低沉的声音。
  定睛一看,我眼前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人,个头不高,能感觉得到他炯炯有神的目光。
  “姐,这是你的主治大夫孙华明。”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时常听见这个低沉的声音。

  主治大夫来了,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他先开了口。
  “上官,你很幸运,手术非常成功,你的行走能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幸运?我才二十多岁,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场大病,被急救车送到医院,连动两次手术,醒来后变成目不识丁的文盲,我这是幸运吗?
  我特别想大声反驳大夫的说法,可是苦于用语言表达不出。想了会儿说:“我,我不认识字了。”
  “这个,需要靠自己练习。”

  练习?生病了不是要靠打针吃药吗?靠自己练习?我一脸的不解。
  “你看一些老人,脑出血后手脚不利索,就得靠自己练习,重新学走路。你是大脑受到了影响,需要重新练脑。”
  这都是什么比喻啊?难道我和那些得了脑出血,不能自理的老头老太一样?他如此比喻,是否意味着我恢复的时间将非常漫长?想到这里,我眼眶红了。
  “大夫,什么是最快的恢复方式?”妹妹在旁边问。
  “回去工作。”大夫肯定地回答。
  什么?我话都说不清,字都辨不出,如何回去工作?这不是和我开玩笑吗?
  “只有回到原来的环境,脑部不断地受到刺激,受到锻炼,才能最快地恢复。你现在不认字,可以自己先在家练习,等情况好转些,建议回公司上班,加快恢复速度。”
  我真想告诉孙大夫:“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我这份工作能不能保得住还另说了。”
  “那什么时候能痊愈?”妹妹问出了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这个不好说,每个人大脑受伤的部位不一样,受伤的程度不一样。我看上官毛毛的生命力非常强,意志力也很强,恢复的速度应该也会比较快。记住,要坚持自己练习。”

  大夫肯定是在安慰我呢,看样子溜走的字一夜之间重新回到脑袋里,只能是个神话!该怎么办啊?我黯然了。
  “上官,你出院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咨询我。”孙大夫说。
  日期:2015-03-23 20:35:11
  回到自己位于东三环的家中,起居室还是以绿色为主的清新色调,卧室还是墨绿色的宫廷式拖地窗帘,深红色的大床,书房的书还是那样整齐地摆放着,家里的各种陈设也没有任何变化,和我那晚离开去上夜班时没有两样。可是眼前的这个上官毛毛却已经不是原来的上官毛毛了,眼睛一片模糊,看东西非得凑近了,右眼有重影,一不小心就会撞上不该撞的物件。已经是说话磕磕绊绊,大字不识一个的怪人了。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惩罚我吗?

  镜子前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头上还绑着绷带的小秃头,无助的眼神!这是我吗?这是上官毛毛吗?
  还记得一年多之前即将离开美国时,Wayne曾经问过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读MBA?”

  我回答:“应该会在两三年间吧,希望能快一点。”去美国读书?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躺在自家的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这一切的一切是真的吗?怎么一夜之间,如此多的信息,都从我的脑袋里消失了呢?身份证号、银行卡密码、手机号统统都记不清了,连自己的房间号也是想破了头才回忆起来的,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不是在做梦吧?真希望是梦一场!
  “姐姐,过几天咱们回老家吧,先回家好好养养。”妹妹说。
  “嗯,你……定票,机票。”在这待着也很烦躁,我想回家见母亲。
  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好熟悉的三个中文汉字,到底是谁?
  “上官,过年好啊!听说你出院了,好些了吗?”是戴凌风的声音。
  “不太……好,睡不着,头疼。”
  “你别多想,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和老大Stanley过去看你,大伙儿都挂念着你呢。”
  日期:2015-03-23 23:07:48
  Stanley是财经资讯部门的老大,是个和蔼且风趣的美国老头。戴凌风辅助Stanley的工作,他是我们部门的总监,中等个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是个急性子,看上去却显得慢条斯理。
  等他们俩坐下后,妹妹端过来两杯冒着热气的柠檬茶:“外面下着雪,估计很冷吧,你们先喝点热茶。”
  Stanley道了一声“谢谢”,用流利的中文问:“上官,你身体感觉如何?”
  我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认识字了。”说罢,悲从心来,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Stanley和戴凌风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戴凌风道:“这样啊,那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需要时间……恢复。”
  “噢……”Stanley和戴凌风都略微地松了一口气。
  “上官,你一定能恢复,不用担心,注意休息,这很关键。”Stanley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对了,这是公司一年一度的加薪安排,公司对你过去一年的表现非常满意。另外,你们组的涨薪幅度也是大中华区最高的。”
  Stanley和戴凌风又说了不少鼓励、安慰我的话,方才告辞离开。
  等他们走后,我拆开了信封,里面的英文单词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我天,都说些什么啊?上上下下看了好半天,终于认出了一个字,一个阿拉伯数字,那个涨薪幅度。我抱住了头。
  日期:2015-03-24 20:29:21
  六个月之后,我一个人坐飞机从海口回到了北京。回到居住的小区,记得离开时小区的花园光秃秃的,很是萧瑟,现如今,花园里满眼都是浓郁的深绿,那么的深邃,怎么化都化不开。站在自家的门口,轻轻地将钥匙插进门洞,轻轻地拧开房门,生怕打扰了几个月之前在此坐立不安的那位小秃头,她还在吗?她是否安好?

  镜子里出现了一位短发女孩,头发刚刚能盖住耳朵,不过早已经盖住了头上的伤疤。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已经过去半年了,可是我认字的速度还是好比蜗牛在爬,真是时过境难迁啊。
  待在家的六个月里,我天天练习说话、写字,听各种财经频道的节目,目的只有一个,尽快恢复生病前的状态。现在的视力下降了,且有些重影,但可以快速地辨认各种不同的颜色;语言表达能力恢复较快,妹妹和我拌嘴已经占不了丝毫的便宜。可是读书认字的速度……
  大夫曾经告诉我:“回去工作是最快的恢复方式。”可是现在这种状态,怎么可能跟得上高强度的工作节奏?我搓了搓双手。
  记得在海口时,戴凌风打电话过来,让同事们挨个儿和我说话,大家都希望我能赶紧好起来,重新回到公司。其中一位同事道:“听戴总说,你很容易疲倦,不用想太多,好好休息,吹吹海风,估计很快就好了。”吹吹海风?唉,我哪有这种命,我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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