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纳古阁

作者: 沁狐小妖

  日期:2015-03-31 19:44:32
  1、香樟木
  寒冬时节的京城,一入了腊月便处处透着春节将至的喜庆劲儿,家家开始筹着过年要用的年货,前门大街上的商铺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路尽头处是一家名为"纳古阁"的老店,店家姓周,名博纳,上下几代做的都是古董生意,在多地开有分号。其为人正派,学识渊博,外人皆道有通晓阴阳的本领。店中的帐房姓钱,年过半百,不光生意打点得井井有条,还兼顾着周家府内的大小事宜。

  是日傍晚,钱伯正与伙计清点货物,忽听一阵嘈杂,闻得一人道:"钱伯,许久未见您老倒是愈发精神了。"忙转身看去,来者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光景,面若秋月,目如星点,举手投足尽显儒雅,真真一位倜傥的俊公子。"原来是绸缎庄的苏翎公子,令尊令堂近来可好?""多谢钱伯挂念,家父家母身体尚可。此次前来,家父命小侄给姨父姨娘送几匹特意备下的丝绸,年里也好添置衣物。"钱伯忙道了谢"我家老爷出门去了,至今未归,老朽就先替老爷谢过公子。太太这会子想必正在小姐房内,公子随老朽一同去请个安罢!"转身又招呼着伙计将装有丝绸的大箱子抬入店中,从后门入院。

  纳古阁前店后宅,由店中后门进入,绕过几间储放货物的房间便是周家宅院了。周家小姐乳名唤做筱筱,年方十二,不似寻常女儿家喜女红刺绣,倒对家中经营收藏的古物极感兴趣,颇有些博纳先生的风范。

  周家主母周氏此刻闻得侄儿来访,忙携了女儿到前堂相见。亲姨侄相见甚是亲热,忙坐下说话。忽闻得周筱筱拍手笑道:"娘,这箱子到与您屋里的那对儿好生相似呢。"只见那箱子三尺有余,周身漆红,其上绘有并蒂莲花及几尾锦鲤,近闻有淡淡的樟木香气。周氏上前端详片刻,笑道:"这妮子眼里倒好,可不是江南木匠的手艺,原是娘家乡家家都备下的东西,少不得看得眼熟。"苏翎忙接过话说:"妹妹自小便在京城,江南的风俗怕是有所不知。江南人家若是产下女子便会在庭院中种上一棵香樟树,待到女子及笄之时香樟树也已长成,出阁时将香樟树取材做成两个木箱并放入丝绸作为陪嫁,取两厢厮守之意。因香樟木箱经久耐用又可防虫防腐,现下也不特为陪嫁之用,倒成了家家常备的了。这两个木箱也有些年头了,机缘巧合被家父收下,因姨父素来喜欢这些老物件,家父便嘱咐侄儿一并带来。"周氏喜道:"总是劳烦你爹娘惦记着,我就先替老爷收下了"周筱筱忙上前央求道:"娘亲,这箱子女儿喜欢得紧,不如予了我可好?"周氏笑道:"到底是女大不中留,身量未足倒先讨起这嫁妆来了,这是要急着去婆家不成?"羞得周筱筱满面通红直绞着衣角说不出话来,周氏笑罢便唤了婆子将箱子抬入周筱筱的内室。

  饭后,姨侄之间话话家常也就各自回房休息。
  日期:2015-03-31 21:04:00
  夜半,周筱筱似是听到屋内有嘤嘤哭声,心下一惊,忙喝道:"谁?!谁在那?!"哭声戛然而止,周筱筱屏息静听许久,却再也没了动静,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一家人正吃着早饭,院中一阵嘈杂,原是周家老爷周博纳回来了,忙出门迎接。还未待周筱筱开口,周博纳皱眉道:"筱筱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周筱筱摸着脸颊笑道:"许是昨日没睡好吧?爹竟会关心人来了。"周博纳细看了几眼,虽面有疑惑却也未再开口。
  傍晚,周筱筱正在屋中为水仙添水,抬眼瞧到周博纳走了进来,忙迎出去笑道:"爹今日真是奇怪,不去店里看看生意,却来陪女儿了,莫不是遇上什么难事?"周博纳笑道:"爹未曾遇到难事,反而你近几日就未遇到什么怪事?"周筱筱奇道:"爹难不成真像外人所说会相面算命不成?昨夜熟睡中隐约听到女子哭声,惊醒后倒没了动静,许是梦魇住了,但心里总觉得蹊跷,一夜睡不安稳。"周博纳点点头:"屋中可添了什么东西?"周筱筱忙扯住周博纳衣袖,引到樟木箱前:"翎哥哥昨日带了这个,我看得喜欢便讨了来。"

  日期:2015-04-01 07:06:00
  周博纳上前细细看了,从怀中取出一颗珠子用布垫了放在其中一个箱子上,只见那珠子圆润细泽,屋中凭添了几分光亮,竟是一颗上好的夜明珠。不多时,珠子光亮时明时暗,周博纳闭目屏息片刻,睁眼道:"姑娘既然恢复了不少,烦请出来一见。"只见箱子一动,忽出现一女子,削肩细腰,俊眼修眉,一身钗环裙袄却似是大红嫁衣,周筱筱一时间看得呆了竟忘了害怕。那女子上前盈盈一拜:"多谢周先生相救,妾身无心吓到了令仪,还望海涵。"周博纳收了珠子,微笑道:"听姑娘口音许是南浔人氏,附在这箱子上也多载了,转辗来京可有所求?"

  日期:2015-04-01 17:12:00
  女子起身,叹了口气:"先生猜得没错,妾身本是南浔人氏,本姓张氏,家中也是当地大户。妾身娘舅家道中落,投奔来时路上与舅母双双染病未撑到来时便过世了,独留下一子便是妾身表兄一人,当时还未满六岁。父母膝下只有妾身一女便留下他在家中视如己出,表兄长妾身两岁,自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傍晚常在院中父母为妾身种下的香樟树下相约。妾身十四岁那年表兄赴京赶考,临行前一日约在香樟树下见面,指树为证许说倘若高中便回乡提亲。不想不过三个月,却得到了他所乘之船翻覆的噩耗。妾身心如死灰,本想随了表兄而去,但父母日愈年迈需人照拂,为一己之私弃父母于不顾乃是不孝,便尚且活着。妾身奶娘尚有一子,长妾身四岁,自小也在府中长大,视妾身如珍宝,妾身却只有兄妹之情敬他为兄长,但感念他一心为我又接替父亲打理府中上下,加之父母年迈惦念我孑然一身,也就从了父母之命择了日子完婚,日子倒也平静,本想平淡一世也就罢了,不成想成婚三年后无意间知道表哥尚在人世,因得到礼部尚书的青睐招为快婿又凭借一身才学金榜题名。妾身终是放不下,大病一场,不多时便命归黄泉。"

  日期:2015-04-01 19:56:00
  张氏满面凄苦之色,顿了顿继续道:"妾身死后不久,相公也大病一场归为黄土,他道我已进入轮回急急投胎去了,我却因尘念未了不愿过奈何桥更不想饮那孟婆汤,便附在这檀木箱上,几经辗转不想真来到了京城,却不知可否圆妾身之心愿。"周筱筱奇道:"姐姐如今已不是生人,若不附在箱上寻人岂不更快些?何苦辗转几番耽搁了时间?"张氏叹口气道:"这香樟本是妾身与王家表哥定情之物,执念也缘于此,若离了这樟木箱妾身也无法留在人世,加之户户皆有辟邪之物,妾身倘若不躲在这箱中,怕是早已魂飞魄散了。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先生可否帮妾身寻一寻表哥,若见得一面便也无憾了。妾身附在这箱上二十年了,日日夜夜不曾忘记当年之约,表兄有苦衷也好,背弃誓约也罢,妾身只想要一个缘由。"周博纳道:"姑娘有求原不应推辞,只是当年一别已是有缘无分,如今更是阴阳两隔,何苦执念如此误了自己也误了他人。哎,也罢也罢,若是得了个缘由也不枉你苦等这二十年,姑娘将要寻之人告诉在下吧。"张氏将其表哥的情况一一道来,周博纳听完捋着胡须道:“后日恰逢尚书寿辰,你附在这夜明珠上随老夫一同赴宴。若寻得机会,兴许能了结你的心愿。不过赎老夫直言,且不论阴阳两隔,夫妻缘分如何是能强求的了,他行他的路,你乘你的船,百年之后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终虚了,莫要因爱生恨节外生枝,误了投胎转世才真是大事。”张氏福了一福,欠身道:“周先生大恩,妾身虽是不才,这成人之美的道理也是懂得,待寻得一个缘由自会离开。”周筱筱拉住周博纳的袖子撒娇道:“爹爹,这两日还是让姐姐留在我房里罢,女儿自小没有姐妹,如今见到张家姐姐欢喜得紧,女儿家处在一起说说话。”周博纳点头道:“如此甚好,免得叫他人撞见,生出其他是非。张家小姐,后日之事便如此定下了,这两日先与小女作个伴。老夫还有事情处理,先告辞。”张氏谢过,便安心住下。

  日期:2015-04-01 22:59:00
  待到夜半,房中只剩周筱筱一人独自抚琴,张氏自箱中飘然而出,莹莹一笑:“这些年做鬼做得久了,世间的种种反而记得不清楚了,今日让先生的劝言一激倒是清醒了几分,现下看你抚琴的样子,突然想起与夫君同弹的几首小曲。”周筱筱忙起身道:“姐姐若有雅兴,便弹上几首给妹妹听罢。”

  张氏坐在琴边,抚了几个音笑道:“果然是把好琴,声韵清和,弹《兰雪集》是再合适不过了。”说罢皓腕微动,纤指触弦,朱唇轻启,莺歌婉转:“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泛音似天言,清冷入仙;散音同地语,松沉旷远;按音如人声,余吟悠长。一器具天、地、人三籁,一弦含泛、散、按三音,状人情之思,达天地之理。几阙弹罢,周筱筱不由叹道:“这琴声天上难寻,地上也是无双,长听爹爹说`昔圣人之作琴也,天地万物之声皆在乎其中矣`,如今有缘一见,词虽不得全解,其中之意倒是了知一二。”张氏笑道:“你这小人尖儿,人小鬼大,你且说说解出何意来了?”周筱筱学着周博纳的样子踱了几步,摇头晃脑道:“既得长相思,愿可长相守。许我长相知,更盼长相见。”

  日期:2015-04-02 07:17:00
  张氏掩口笑道:“人不大,懂得倒不少。这首词原是夫君教我弹唱的,从前心心念念不忘的是与表哥之约,原以为琴瑟相合、心意相通莫过于长相思、长相知,现下重温起与相公的点滴,才发现红尘眷恋的是长相见、长相守,若不是我执念于誓言不忘,想必与相公也是一对神仙眷侣,何苦如此,何必如此呢?”情深处,几度哽咽。筱筱劝道:“姐姐莫要伤心,重情是应该的,只不过若是因着痴情怠慢了眼前人未免可惜,现下圆了心愿最是要紧,待心结解开,今生缘今世情都莫要再惦念了。”张氏止住泪,笑道:“是了,表哥欠我一个承诺,我却负了相公一往情深,今世今生已是如此,若来生有缘,万不能一错再错。时候不早了,妹妹早些休息罢,我也该回去了。”张氏言罢摇身进入香樟木箱之中。

  日期:2015-04-02 11:54:00
  转眼两日,张氏与筱筱话别后,周博纳将张氏收入夜明珠之内随身携带,命小厮抬着各项寿礼前去赴宴。尚书府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厅内具是京城内有头脸的人物。这礼部尚书姓董,为人温厚、亲和,喜好结交文人墨客,口碑极好。膝下只有一女,视若珍宝,董家小姐也是知书达礼温润可亲。传闻董老当年偶然救下一青年才俊,怜其流落他乡无依无靠资助其完成学业,爱惜其才竟不顾门户之别将爱女许配,也传为一段佳话。

  周博纳将寿礼交与董府管家,自择了席位坐下,只见一着了福寿暗纹大袄的矍铄老者在众人簇拥之下进入厅内,正是董尚书本人,其后跟着一位面目温和、举止儒雅的中年男子,想必便是董家的快婿、张氏的表兄进士王珏了。待到张氏表兄陪董老敬酒之时,周博纳低声道:“王兄,可否借一步说话?”王珏有些疑惑,但也点头应允。
  日期:2015-04-02 15:07:00
  酒过三巡,周博纳借口酒醉步入前院醒酒,少不多时,王珏也跟了出来,稍一作揖道:“早闻周兄大名,今日找在下不知所谓何事?”周博纳还礼道:“王兄谬赞,在下确有要事,如有得罪还望海涵,此处人多口杂,可否寻一僻静处详说。”王珏笑道:“周兄如此这般神秘,想来确是要事了,在下愿闻其详,请随在下到中庭说话。”

  绕过前厅,自两边长廊贯入中庭,几丛奇石矗立其间。两人择了一间书房,周博纳见四下无人,拱手道:“在下受人之托,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王兄海涵。敢问王兄在南浔是否还有亲眷?”王珏一愣:“周兄怎知在下……。莫不是……。实不相瞒,在下确有亲眷在南浔。”“王兄可识得张家小姐?在下正是受张家小姐所托。”王珏大惊,踉跄几步忙扶住太师椅坐下慌忙问到:“张家表妹?周兄有张家表妹的消息?!我曾私下派人寻过,表妹一家已过世多年,这、这究竟是……。周兄,张家表妹还尚在人世?”周博纳沉吟道:“张家小姐确已过世多年,不过托在下来寻王兄也是事实,张家小姐当年闻得王兄落水的音讯伤心欲绝,毕生之愿便是再见王兄一面,在下多事,敢问一句王兄可否愿了张家小姐的心愿?”王珏立刻起身,向前几步道:“她在何处?在下去寻她,周兄,表妹在何处?”

  日期:2015-04-03 07:21:00
  周博纳自衣中取出夜明珠,闭目默念几句,轻声道:“张家小姐,请出来一见罢!”一阵香气袭来,一位娉婷女子玉立屋中,正是张氏。“多谢周先生相助。”张氏转看向王珏:“一别多年,表哥还好么?”“那年我落水险些丧命,昏迷数月,待到好转竟是错过了科举,无颜面对家乡父老,更是辜负了对你的许诺。我心如死灰,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直到一日觉醒万不能如此虚度下去,想不到、想不到得到你已出阁的消息,造化弄人,当年历历在目,不想再见面竟已是阴阳两隔。”王珏颤声道,“我以为功名利禄可许你一生荣华,却耽误了你我一世姻缘。”张氏闻此垂泪道:“我已非人,多年心愿已了,应入轮回去了。”王珏颓然道:“表妹,你这便去了么?”张氏苦笑:“我不曾负你,你也不曾负我,可这世间姻缘谁又算得明白?此时彼时,物是人非,何必强求?多谢周先生大恩,让你我今生还有缘相见。”

  日期:2015-04-03 17:50:00
  周博纳点点头:“张家小姐果然是聪明人,老夫佩服。王兄,世事难料,有因不一定有果,一切顺其自然罢。”张氏拭泪笑道:“表哥,我已是故人,多念无益,不如怜取眼前人。不知是几世修为才有缘结发,我已错了这一世,你莫要再错,好生珍惜。”说罢向二人盈盈一拜,身影面容若墨色入水逐渐淡去,只闻银铃之声入耳:“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周博纳看向王珏,只见其双目泛红唏嘘不已,劝道:“故人已去,王兄节哀。姻缘之事,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缘在情生,缘逝情殆,世人都道得不到和已失去万般珍贵,殊不知眼前之人才是几世修为,莫要再因功名利禄虚无之事错失董家小姐。”

  周博纳步出房门,庭中寒梅正浓,仰天信口唱道:“待你功成名达,许谁嫁衣红霞?功名利禄不曾望,怨只怨你我姻缘错搭。都说金银许荣华,一朝红颜逝去了,弦断琴垮,何处再能觅韶华?”

  日期:2015-04-03 17:57:00
  《香樟木》已完结,下一篇《桃花姬》。欢迎大家常来~因稿子都是楼楼在上下班途中在手机上一点一点敲出来的,所以错别字和语句不通还请各位海涵^_^
  日期:2015-04-03 18:44:00
  香樟树—小狐的题外话
  第一次写故事,下笔有些生涩,好在有那么一种乐趣自知,行文逐渐有了模样。2013年十月,出差至南浔,到达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古道狭长,青瓦白墙傍水而立,一泓波光粼粼倒影着小桥人家。一瞬间,我这个北方姑娘对这座江南小城一见倾心,闻着水气中的仲秋味道,如同流浪的孩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当晚,我青涩地在孔明灯写上良人的名字,放飞了载着我对长相思长相守的眷望。客栈老板在满天星斗下,沏了一壶香茶,讲述了关于香樟的传说,我想,如此灵韵的地方一定哺育了重情重义的女子,有一种情愫似乎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此生我虽不是江南女子,笔下却可还原一份前世的姻缘。我不是专业作家,在上下班途中用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出我心中的《香樟木》,有些错字还未来得及改正,有些词句还未来得及推敲,我想,深思未必是初见的美好,这个人、这段情不如来一次率性而为的洒脱,让读过的人知道每一个原型的本来模样,好过我一个人闭门造车的独自思量。望看过的人,喜欢。2015年4月3日。

  日期:2015-04-04 11:55:00
  桃花姬
  人道是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春日的阳光平添了几分和煦,银锭桥旁的几枝桃花已是含苞,映得青砖灰瓦也活色生香起来。旁边是京城一家陈记点心铺子,擅做鲜花饼子,最拿手的便是以时下的桃花做馅的桃花酥,不光香气诱人,又具活血化淤之功效,是极受京城深闺、浅闺追捧的养颜佳品。

  说来奇怪,其他铺子也纷纷效仿学做桃花酥,取料和手法统统一样,可就是味道差了分毫,都道是陈老板有仙缘,结识了花神才有了桃花酥的秘方。更有人说自己夜半路过陈记铺子门口,曾见过一仙子自天而降进了铺子,人们本就喜欢这些鬼力神怪的传说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闲人们几番添油加醋下来陈记的桃花酥更成了京城一大名吃。
  有得便有失,陈氏夫妇仅有一子,取名陈昇,正是盼他能有番作为,谁想这陈昇却是个不成器的,整日游手好闲,书不读几卷又看不上家传的手艺,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将家业败得只剩了空壳,人人都说陈家可惜后继无人,也许这桃花酥以后就失传了。
  这日,周筱筱房中的丫头眷儿随了府上的婆子去购置胭脂水粉,知自己小姐喜欢鲜花香气,便包了陈记桃花酥回来,一边侍候一边将这一路所见所闻讲给周筱筱听。周家虽是商贾,但也富甲一方,周家小姐自是遵从礼教,仅有几次周博纳默许了筱筱男扮女装由苏翎带着出去踏青游玩。眷儿递了桃花酥道:“小姐,您若有机会定让翎公子带您去这银锭桥转转,这两旁桃红柳绿的真是好看,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您上回教眷儿的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周筱筱笑道:“你这丫头学得倒快,真是现学现卖!这天也暖了,整日闷得心发慌,叫你说得我还真巴望着出去转转了。”

  日期:2015-04-04 22:03:00
  主仆二人正聊得开心,忽闻一声道“筱筱,你已是大姑娘了,整日张望着外面成何体统?”周家主母说着与周博纳一同进了屋,“眷儿这说话也没个分寸,亏你还是小姐房里的贴身丫头。”筱筱忙站起身正待回话,周博纳在旁笑道:“好了,夫人,筱筱自小性子就不同常人,老夫倒觉得出去逛逛没什么不好,姑娘家有见识不是坏事,有苏翎带着,扮成男装小心些,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筱筱,还不赶紧把桃花酥捧给你娘吃,你娘若是吃上了瘾兴许就给你个出去买点心的差事,两全其美。”筱筱听得抿嘴直笑,忙端起桃花酥递到周夫人面前。周氏佯装生气道:“一家子没个正样,女儿是管不管了?再这样下去,待周家小姐教成周家少爷找不到婆家看你这个老顽童急是不急!”周筱筱笑得直弯腰:“娘,都是周家少爷了还找什么婆家,明明是该娶媳妇才对。”惹得周氏一边笑一边作势要撕周筱筱的嘴:“跟你爹的油腔滑调一个模样,怎么就投错了身子成了女娃,谁家的小子都不及你这个猴样儿。”周博纳笑着啜了口茶道:“筱筱,你娘答应你出去了,还快再喂她一块桃花酥甜甜她的嘴。”周氏笑着推了周博纳一把道:“愈发没个正经样子了,我也不是硬拦着筱筱,可这姑娘大了总得有个规矩才是,自家人怎么都是好说的,可街坊四邻的眼睛都盯着呢,万一有个流言蜚语的委屈得不是女儿么!”周博纳忙圆场道:“夫人放心,筱筱自是有分寸的,又有侄儿陪着,无妨、无妨。筱筱,你翎哥哥近日就到,寻个日子出去看看罢!不过定好了时辰,一切听你翎哥哥安排,断不可贪玩惹出什么是非来,不然日后爹可没法与你娘交代了。”周筱筱忙谢了爹娘,许了诺让周氏放心。

  日期:2015-04-05 11:27:00

  几日后,苏翎办完了公事,依言备下马车带了周筱筱离府游玩。周筱筱着了一身水清长袍,外搭天青色马甲,一头青丝编成小辫,束至发梢坠了一牙色小牌,头上一顶湖色小帽,脚踏同色短靴,活脱脱一个玉面书生模样,眷儿扮了童儿,跟在一旁,二人如出笼的雀儿,满目欣喜雀跃。不多时便到了银锭石桥旁。桥成一弯半月,其下便是海子,波面粼纹映出另一半桥形。两旁细柳垂苏,新芽微吐,点点蕊绿汇成一片罥烟水色,其间有桃花星布,瓣绽芯露,粉黛鹅黄。几曲弯街沿岸而修,一旁商铺接连而立,吃穿度用一应俱全。

  苏翎嘱咐车夫停好马车,正欲带着筱筱二人四处游玩,忽听一人笑道:“苏兄好生生分,人到了京城也不知会一声,把小弟置于脑后去了罢?”只见来者与苏翎年纪相仿,身量修长,七尺有余,比苏翎更结实几分,剑眉英目,不怒自威,一身青白色长袍,腰间坠着和田白玉。
  日期:2015-04-05 22:07:00
  苏翎哈哈一笑,忙上前道:“祝允,我道你近来事务繁多哪敢打扰,想不到竟在这碰到了,这叫心有灵犀还是冤家路窄?”眷儿扯了扯周筱筱的袖子悄悄道:“小姐,这个好像就是都统府的白公子,原来上街的时候听说不少姑娘小姐都久慕大名的。”周筱筱点点头,示意眷儿不再多话,只听白祝允一脸嫌厌地瞥了一眼苏翎道:“说话愈发酸溜溜的,结识了几年也没个长进,净说些有的没的,真是絮叨。此次来京待得几日?得了什么闲差有空出来闲逛?”苏翎撇撇嘴道:“与你叙叙旧情而已,一点趣味都没有,日后哪个姑娘能进府看你的那张臭脸也是京城的一桩奇事了……。”

  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只听周围一阵喧哗,叫骂声哭泣声不断,从一旁的陈记点心铺推推搡搡涌几个人来。其中一个青年男子长脸尖腮,本是细高身材却勾腰塌背,活脱脱一只大蚂蚱,手中捧着一个小木匣,口中骂骂咧咧地呵斥着正抓着他袖口不放的一名老妇。周边围着几个流里流气的街边混混,挡着前来帮忙的街邻。只听老妇不断哭诉道:“我的儿啊,你怎么能把几代传下的祖宅抵了出去?今日若你把这房契拿走,就是要了我的命啊!”长脸男子原就是陈家的独子陈昇,此时不耐烦地将妇人推到一边骂道:“你晓得什么?横竖不过是个宅子,待我赢得这把,你们两个老东西莫不是跟着吃香喝辣!”老妇瘫坐在地上抽泣道:“好好的怎么就混吃成这样,偏偏好赌成性,究竟是陈家造了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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