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道医( 一个几近消失的古老职业,另一种赤脚医 )

作者: 送餐员

  前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打我记事起,我就发现总有一些野猫在我家院子里转悠,赶也赶不走。甚至,我还拿打鸟弹弓对付过它们,可都无济于事。为此,爷爷还痛揍了我一顿,并说那些猫有灵性,打不得。94年全县闹鼠灾,大街小巷处处是耗子洞,家家户户鼠踪鼠影,一时间”谈鼠色变“。说来也怪,别人家的米缸面袋,都被老鼠啃的面目全非,唯独我家,连根鼠毛都没有,左邻右舍无不称奇。隔壁刘叔家,虽然养了一只大花猫,但依旧鼠进鼠出。刘叔的独子刘志军,是我的发小,只因人长得头大眼小,得一绰号“大头”。大头胆壮鲁莽,唯独惧鼠。记得有一天晚上,老鼠蹿进了大头的被窝里,吓得他连滚带爬翻下了炕,脑袋摔了一个疤,从此见着鼠就膈应。

  等我渐渐懂事后,爷爷经常让我投食喂猫,并偶尔指着院里的野猫对我说:“娃呀,这些猫了不得,能救你命哩!”他一边说,一边还督促我好好喂猫。爷爷的这番话我一直不能明白,直到我上中学的那年夏天。村里有个浅水库,一到盛夏时总有很多大人小孩在那戏水消暑。那天放学酷热难耐,本打算找大头去水库耍。谁料脚刚踏出屋门,院里的野猫跟炸锅了似的,上蹿下跳,嗷嗷的叫不停。怪异的是,所有猫都朝着我喵,做出一副攻击的样子。我被这场面一惊,竟没有了动作。突然,带头的一只肥壮黑猫扑到我身上,朝着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迅速逃开。瞬时,胳膊上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淌流。整个过程,我除了感到突来的一阵疼痛外,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这一切赶巧被锄地回来的爷爷看到了,只见他大吼一声,围着我的猫便突然四散开来,似乎很惧怕他一样。爷爷拉过我的手,盯着那刚被撕开的伤口,嘴里啧啧作响。我当时只顾着疼,倒是没注意他在嘀咕什么。随后我的胳膊被缝了七针,我在村卫生所度过了整个下午。晚饭时分,爷爷不停地追问我被猫咬的原因。我哪里知道!于是我就把当时的情况连同我要去水库耍的事一五一十地给他说了个遍。可他依旧不信,摇着头,嘴里嘀咕着:“不对啊,不应该啊……”

  没过一会,院门被推开,刘叔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嚷嚷着水库出事了,让我父亲快去帮忙。睡觉时才听父亲讲起,王会计家的小儿子和镇上的同学晌午在水库耍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缠住淹了下去,到现在还没捞上来。自那以后,去水库耍水的人几乎没有了,而我家院子里的野猫也不知去向,只是偶尔看见大头家的花猫过来窜门。按爷爷的话说,那些野猫是有灵性的,咬我是为了阻止我去水库,救我一命就算报恩,报完了恩自然要走。也不知道老爷子这话从何说起,反正我是不信,有这么报恩的吗?再说,我又没救过猫,它报的哪门子恩?权当是某种原因下的巧合。不过我还是对猫心存感激,毕竟自己捡了一条命。

  爷爷平时话不多,总爱抽一口卷烟。总之,我对爷爷并不是很了解。有一次听父亲说,爷爷年轻时是个赤脚医,经常外出医诊,但从不多收诊费。而且,他从不医普通病症,只医那些疑难怪症。疑难怪病?我不禁好奇,赶紧追问。父亲反而沉默了,没有继续说下去。后来我才了解到,父亲所谓的“疑难怪症”就是我们通常讲的迷信,例如中邪,鬼上身等。69年文『革』正热,爷爷被扣上了老封建派的帽子,关在了牛棚里,后来被打瞎一只眼。大革命结束后爷爷便不再出诊,在家耕耘。难怪老爷子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还爱发脾气,敢情还有这么一段悲伤往事。爷爷还有一个怪癖,从来不许别人动他的枕头,谁动跟谁急。

  北京申奥那年,爷爷走了,走的的很安详。下葬当天,失踪已久的那群野猫居然又出现了。它们围着爷爷的棺椁哀嚎,像是送别老友一般。

  日期:2015-06-08 23:16:00
  第一话  老爷子的宝贝
  08年发生了很多事,南方大地震,北京奥运开幕,飞人刘翔受伤,我大学毕业了。
  毕业后我去了内蒙的一个铸造厂当了工艺员,由于学的是冶金专业,只能干这行。大头高中肄业,学了挖掘机,但不是去山东那家学的。
  就这样,一晃三年过去了。在这期间,我谈了个对象,只因咱家底薄,无法满足对方物质需求,最终她上了别人的车。碰巧又赶上金融危机,钢材市场饱和,单位停产,工资都快发不下去了。心灰意冷之下,我打了辞职,买了火车票直奔老家。
  回家没几天,父亲就对我懂了“杀机”。常拿擀面杖指着我,扬言要清理门户!仔细想想,他老人家做的也对。当初家里拿出一麻袋钱供我读书,到头来我还是回来啃老,一时间羞愤难当。突然想起某位学长说的话:学冶金的就是铁匠,学服装设计的就是裁缝,学矿山机电的就是挖煤工,学建筑的就是泥瓦匠,都出息不到哪!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父亲就是一个铁匠,平时就是打铁做器,闲时给人磨刀磨剪子。我这是要干嘛?子承父业吗?

  一周后,父亲竟然对我没了脾气,只是一味的叹气。那天下午,父亲把我叫到爷爷生前住的小南房里,突然将一个黑色的包裹丢到我手上,并示意我打开。我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打开包裹,里面居然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枕头!爷爷生前当做宝贝一样的枕头!它怎么在这里?爷爷下葬那天它不是被烧了么?父亲看着我满脸错愕的表情,并没有说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其中一支慢慢点上,才缓缓开口:“唉,这都是命啊!是时候让你知道了!”父亲接下来的一番陈述,是我这辈子怎么想也想不到的!意思大致如下:

  从前,我家祖上曾是朝中武将,后来被贬至西南地区,因巧合遇到一山人,受山人点拨,随其云游四海。百年后他回归故里,将自己的手记传给他仅活着的曾孙,并嘱咐曾孙,学习手今记里的东西,并将其传下去。但手记只可孙传孙,不可子传子,即只能隔代相传。父亲并不知道手记里的内容。手记传到爷爷那一辈,就只能越过父亲再传给我。打父亲记事起,爷爷就不让他识字,唯恐他看到手记里的内容。这就铸就了父亲成为一名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铁匠的命运。父亲虽不识字,但也是聪明人。他多次悄悄跟踪爷爷”出诊”,大致也能推理出手记里的内容,无非就是教人如何驱邪除秽。至于爷爷和那群夜猫的关系,父亲也不是太了解,只知道祖上曾经救过一只奇猫,为报恩德,那猫便使其猫子猫孙世代庇佑我族。爷爷曾对父亲讲,有先辈偷学手记里的内容,为军阀改命聚福,结果死在了军阀混战中。后来父亲看开了,不再惦记爷爷的”宝贝”。而爷爷为了防止别人窥视手记,居然一直将它缝在枕头里!直到爷爷突然病重,才将那宝贝枕头交与父亲,并一再嘱咐把手记传给我。

  父亲的一番话让我有些云山雾罩,甚至哭笑不得。生在春天里,长在阳光下,踏着社会主义的道路前进,怎能轻信这番牛鬼蛇神的论调?父亲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从身后拿出一把剪刀递给我,示意我将枕头剪开。我接过剪刀,一脸茫然地望向父亲,竟不知所措。父亲瞟了我一眼,没有再多言语,转身走了出去。迟疑了片刻后,我最终还是剪开枕头,一颗颗荞麦皮顺着剪开的口子洒落在地上。拂去表面的一层荞麦皮,一叠厚厚地牛皮纸出现在眼前。我小心翼翼的打开牛皮纸,里面果然包裹着一部很厚且泛黄的本子。本子的封面没有任何字样,从样式和装订上来看,像是现代的出品物。我不禁心中纳闷,不是说是祖传的么?没有继续多想,随手翻开一页看了起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顿时怒火中烧。里面居然是用简体字书写的文言文!祖上已经英明到了用钢笔写简体字了?阿爹在逗我吗?瞬间有种受骗的感觉,一怒之下竟将本子狠摔在地。就在本子落地的一刹那,一封信居然从书缝里掉了出来!

  日期:2015-06-10 02:15:00
  第二话  继承
  我赶忙将本子和信件捡起,除去未有字迹的信封,两张干硬地写满行楷的纸越入眼睑。这是爷爷写的?我从未见过爷爷的字迹,也只能猜测是他写的。我找了个马扎坐下,开始阅读这封神秘的信。然而,里面的内容既证实了我的猜测又出乎我的意料:
  吾孙文强 ,当你目阅此信时,恐我已入骨多年。亦未知你是否有机阅得此信,且权当你阅得了。我深知你初得此书,必四顾茫然,不信其然。且听我言,天地之无穷,万物之奥妙,非你所学可以明辨。我深知你脾性耿直,不言鬼神,不信妖邪。但世间万物种种,非科学皆能解析。我初得此书,与你同感,不以为信。然每逢怪异之事,以书中之法试之,果得解,始信之。我仗此法,除病去恶已有数百例。此书名曰布医经,有上下二册,为我祖青山所著。上册专攻清热解毒,驱邪辟秽,辨物识体,乃我祖青山据中医之理与方士之术及亲身阅历汇编而成。下册专述山川之脉,河泽之气,凶吉之所,实为风水阴阳之作。此书断不可父传子,子传子,违则恐有家亡之灾。究其因,书中自有说辞,不复述。我育有两子,长子广义,次子广庭即为你父。你必不知己有叔伯。广义自幼圆滑,不服教化。广庭为人忠厚,却不能自律。我恐其今日后窥视祖传之书,故不令其二人识文断字。岂料天意如此,广义暗中求学,经年累月,略有所成,识经断史亦不在话下。趁我外诊,广义竟窃取医经,暗中修习。终为我察觉,对其严刑厉刻,不许其再入族门。广义离家后,再未归来,亦不知其生死。或许我用刑太深,令其心生怨念,不愿复归。其后一年,灾祸终现。我入牢受刑,被废一眼;你祖母家中缢亡;你父广庭尚未成年,由我友人料理。待我获释,悲愤难已,遂携子北迁。所幸我将二册医经分开藏匿,广义所修之本为下册,才未酿灭族之祸。之后岁月,恐再生事端,我闭门不诊,又将布医经下册焚毁,乃安度晚年。风水之学,阴阳之术,含涉世间山川之密,乃窥视天机,本是世道之大忌,焚之亦可。医经上册,年久破损,墨迹模糊不可辨认,我究其原义,复仿一本,与真本无异。上册真本我亦焚之。我年事已高,不便外行,时常挂念长子广义,亦不知其生死。先辈凭此医经去邪扶正,救人百千,从不多取一文,犹如赤脚医。你须谨记,不可凭此医经祸人敛财,否则必遭横祸,勿忘勿忘。

  信已读完,困惑未消。我双手抱头,紧闭双目,陷入沉思中。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无法消化。但起码能从中提炼出几则确定事件:一,信是爷爷写给我的;二,这本布医经是爷爷照着原版上册仿编的,原版已毁;三,我还有个大伯,先已失联,下落不明;四,布医经只能隔代传,更不能被外人窥视。虽是如此,我仍有诸多疑问。祖上是个什么人物,竟能活百年之久?既然我有一个大伯,父亲为何从不提起?当然,对于父亲不愿提及的事,那就只能是秘密,逼他也不会说。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激动,着魔般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所谓的医经一探究竟。
  前几页是编著者的一番自述,颇似聊斋。当然,见识过了爷爷的一番奇谈后,我已不以为怪。虽是文言文,却也没有太多生僻字,读起来倒也无甚阻力,这都要归功于爷爷的后期加工。内容大致是:一个叫萧荣边关武将,因某种原因被贬至陕西地区做监军副使,有名而无实;快到冬至,他的老领导袁帅被皇帝软禁,最终凌迟处死,老百姓争相抢食袁帅的肉;为此他极为悲愤,抱怨皇帝昏庸,一气之下辞官回家赋田;没过多久,吴三桂引鞑子入关,中原沦陷,皇帝吊死煤山(据此推断,先祖应该是明末的将领,受一代爱国名将袁崇焕统领);萧荣悲伤至极,因清兵南下,举家南迁,最后潜入深山隐居;一日行夜路,遇到一只体型似虎,面貌像猫的动物躺在地上,他感到极为害怕;仔细看去,那个姑且称为猫的东西两腿尽断,双目流泪,已然奄奄一息;萧荣心生怜悯,叹息“你我同命”;恰在此时,一个晴天乍雷,将萧荣身边的树木一劈为二;萧荣大惊,担心那猫背雷击中,立刻背着它往家里敢;其后几天,那猫在萧荣的照料下,居然活了下来,而且两条断腿奇迹般复原;一日萧荣上山拾柴,遇到一位须白目明的老者;那老者告诉萧荣,家中的猫乃是有了道行貍猫,因遭天劫受困于路途,恰巧萧荣经过,那貍猫借着他的一身正气多过天劫;萧荣不信老者所言,回到家中却发现貍猫已不见踪影;夜间,萧荣梦到貍猫化作人型向他叩首以答谢救命之恩,并许诺会答应他一个请求;清晨起床,萧荣发现桌上竟有黄金百两,于是相信老者所言。又过数日,山中复遇老者,萧荣竟下跪拜师,老者允其为徒,并赐号”青山”;那老者名曰张通(和张三丰同名,不知是否同一人,张三丰元末明初人,长寿,据说清初时有人在山中遇到过张此人),云游至此,偶遇萧荣,见其天生道骨,又有一段福缘,就想点化他;萧荣随张通悟道修行,云游四海;后来张通传授他度人医病,去邪扶正的能力;百年后回归故里,发现已物是人非;感慨之下,将自己的毕生心得及云游手记编著成书,谓之布医经,传于其孙萧起,以度后人;并一再嘱咐萧起,书中之阴阳风水学,多涉天机,为鬼神所忌,必遭报应,乃至灭族;故不可代代相传;其书须父传孙,孙亦传孙,以避世劫;因窥视天机,每一代传书人都会遭遇一次死劫,青山祖师为避免子孙遭殃,就让貍猫后代世代庇护传书人;也就是说,布医经的内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父子代代相传,则天机泄露甚多,必遭灭族。

  后面的内容大多是青山祖师的遇际以及一些”疑难杂症”的解法,繁杂难懂。例如夜间睡觉常常听到有人说话,而房间里却没有人,这是患了通阴之耳(就是能听到非人间之语)。通阴之耳乃天生之物,强行根除恐有违天道,可通过服食用蜡油调和的葵花籽来增加阳气以及找个气壮阳盛之人陪眠以达到缓解症状的作用。问题是我去哪找气壮阳盛之人?诸如此例颇多,一时难已理解。
  正当我读的起劲之时,手机突然响了!

  日期:2015-06-11 04:40:00
  第三话  初出茅庐
  来电显示是大头的号,我接起电话,只听话筒里传来猪哼般的声音:“强子,回来了也不和哥们说一声,忒不够意思了。”
  我刚要说话,那边声音又起:“怎么样,那边不好混吧。你先家里待着,过两天我也回去,咱们聚聚。”
  “哎呦,又非逢年过节的,什么大事有劳您刘大头不远千里从辽宁赶回?”我有些挑衅的说,“娶媳妇还啊是逃债?”

  “别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哥们性子直脾气大,前几天和车队头儿干了一仗,被开了。”大头有些激动的说,“咱也想明白了,在外漂始终还是要回来的。对了,听我爹说,你把工作辞了,回来有十来天了,在家忙啥呢?”
  大头这么一问,我倒是有点惭愧。“还能干啥!在家闲着啃老,正打算过几天出去再谋生计。”我说。
  “真好意思说!哎,不如咱合伙整点买卖,也省的到处漂。”
  不亏是发小,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就这样我和大头达成了共识,又闲侃了几分钟后挂断了电话。

  大头虽然没上过大学,但这几年混的比我好,起码积蓄比我厚。要知道这年头知识分子拼不过技术人才,叫花子气死博士后。读书无用论在我这儿得到证实。
  我看了一眼表,不知不觉已到饭点,赶忙收拾了一下屋子,怀里揣着那本医经走出偏房,免得父亲河东狮吼般的喊我吃饭。
  要说这四合院就是好,冬天住正房,夏天住偏房,一年四季冬暖夏凉又不用空调,美得要死。这天午后,我正在爷爷睡过的偏房里研究那本晦涩的布医经,院里的旺财忽然吠个不停。朝外看去,只见一个硕大且亮的脑瓜从虚掩的院门探进。不是大头还有谁!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奔回来了。
  我把狗喝退,忙将大头迎进屋。

  “萧兄别来无恙啊。怎么样,想好共谋大计了吗?”大头一进门就给我拽斯文。
  “还未有头绪,贤弟有何高见?”我配合着大头的腔调。
  “还有完没完,我发现跟你就不能整这些文酸,酸掉牙!”大头有些不耐烦地说,“是这么个情况,回来后我已经让我爹打听好了,镇上东贸口有家底店出租,租金不贵,地段也好,人流量大,咱两把它盘下来卖烧烤,你看怎么样?”
  “行啊大脑袋,你是有备而来啊。这些年长进不少啊!但为啥非要开烧烤店呢?”

  “你想啊,这是夏季,天长夜短,夜生活的开始。晚上无聊,人们三五结伴,吃着烤串,喝着扎啤,多爽。再说,八毛钱的一串肉,咱们买它两块钱,你说这得多大的利!至于租金,我六你四,分红咱五五开!”大头说着抿了抿嘴,好像眼前有块肥肉一样。
  最终大头说服了我,可租金并未四六开,朋友不相欺,一人一半。
  说干就干,两天后我们盘下了店面,并简单装修。一周后,“强军烧烤”在双方家长的争议下和鞭炮声中隆重开业。我们分工明确,白天我进货他穿串,晚上我接客他烧烤。由于业务需要,我们买了一辆二手金杯,我负责开。我很难理解像大头这样开特种设备的人居然没有汽车驾驶执照!营业一周,日进三百,这对于房租年费八万的我们可不是好兆头。再加上我两一天要消耗掉的几斤扎啤和几十串羊肉,这可不是闹得!这种情况,也只能通过派发传单增加客源。

  那天下午,我开着二手金杯载着大头去定制传单。车经过市府路,恰巧赶上红灯。大头闲着无聊,打开车窗探出脑袋抽烟。几秒钟后,绿灯亮了,我轻松离合器准备发车。车刚起步,前方突然一个人影掠过,我急踩刹车,车子在一声轻微的撞击声后停下。我赶忙下车,只见斑马道上躺着一个女孩,双目紧闭,手肘下淌鲜血,映红马路。 我惊恐万分,傻站在原地,双手颤抖,完全不顾路旁行人的尖叫和身后汽笛的催促。

  “我撞死人了…死人了,要判几年…”我喃喃自语。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疼痛,让我从恐慌中清醒过来。大头不知何时下了车,朝我后背重重的锤了一拳。
  “别慌,人没死。再说又是他自己闯红灯!我已经打电话了,120应该马上就到。”大头不知哪来的底气,居然嘣出这么一句话。说着,还用手指了指那女孩。
  我又鼓着勇气看向那个女孩。发现她竟睁着眼,嘴不停的嘟囔着,一只胳膊还在不停的翻腾,好像想要站起来。可她刚才明明不动了,完全是挂掉的样子。难道是我刚才过于紧张,竟忘了查看伤者?仔细想想,刚起步的车速不至于将人重伤。我不禁暗自佩服大头的有勇气和沉稳。话又说回来了,人又不是他撞得,他当然不会像我一样慌张而乱了方寸。
  几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感到。女孩被台上救护车,我被押上警车。做了抽血尿检之后,我住进了看守所单间。
  一周后事故责任鉴定下来,我重获自由。被撞女孩叫陈璐,右臂严重擦伤,左腿骨折。我被判定赔偿其住院各项费用的30%。
  刚回到店里,却发现东南角上不知何时请来一尊关公像。还没等我细问,大头就赶紧拉着我拜关公。一边拜一边还不忘说:“开店时没翻黄历,触了霉头。赶紧拜二爷,去去晦气。”
  我拧不过他,只好跟着拜。不禁想起我大舅,天天拜拜神,也没见他发过财。

  几天后我和大头拎着果篮去探望陈璐。这是我第一次探望人家,心里总是有些别扭或者愧疚。虽然撞她错不在我,可是人家毕竟伤筋动骨。
  病房里的陈璐恢复的很好,与护士有说有笑,脸上看不出任何忧郁。还别说,这姑娘活脱脱一个小美女,眉清目秀瓜子脸。我刚做了自我介绍,还没来得及向她道歉,她就先向我赔不是。这是什么状况?到底是谁撞了谁?我大国之人何时变得如此明辨是非?我竟一时不知所措,甚至有些罪恶感。正当我沉默不语时,大头忽然有说有笑的开口了:“小美女对不住啊,把你撞伤了。我们特来向你赔礼道歉了。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和哥说。”

  陈璐连声道谢:“哪里哪里,是我的不对。你们客气了,谢谢。我恢复的很好。不用破费了。”
  “哎,哪的话。这都是哥应该做的。”大头一边说一边剥了根香蕉递给陈璐。
  我一看这架势不对啊!这哪是探病来了,分明是套近乎来了。才见两次面就和人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兄妹相称,还叫的那么亲热,极为猥琐。
  我赶忙岔开话题,问及陈璐当时为何闯红灯。岂料陈璐的回答竟让我大吃一惊。
  她当时在打电话,并没有看信号灯。只是看到许多人都在过马路,自己以为是绿灯,就跟着过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我,就连大头也吃惊不少,满脸疑惑的看向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的斑马道上一共也没三个人,哪来的许多人?红灯以后,更是没人再过斑马道,她是跟着谁过的斑马道?
  “当时斑马道上根本就没人,你怎么就说看到许多人呢?”大头突然开口问到。

  “我骗你干嘛,又没糖吃。我和交警也是这样说的,他们也不信。不过也可能又是我的幻觉,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你以前也被别撞过?”大头表示很关切的样子。
  “不是,我小时候在孤儿院时,偶尔也会看到一些人,还和他们玩。后来别的孩子就都不喜欢和我玩了,他们说我有病。院长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没病,可能是心理障碍产生的幻觉。”陈璐一边吃着香蕉一边说道。
  陈璐是孤儿?难怪没人来陪床。突然间,我有一种焦虑,一种难以言表的焦虑。我假借上厕所,走出病房,到医院走廊的休息区找了个椅子坐下,陷入沉思。如果陈璐所言不需,那事情就大大不妙了!我很希望陈璐是由心理疾病而产生的幻觉,那样还比较容易治疗。但恐怕事实并非如此。这么可爱开朗的女孩怎么可能有心理障碍?最坏也是最有可能的事实就是她有中阴眼,也就是常说的阴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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