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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动物——这是一个平凡的时代,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不平凡的爱情
作者:
翟默
我们是80后出生的一群人,与理想主义的年代擦肩而过,又迅速被物质主义同化。
回忆青春,剩下的是什么呢?我无意追问体制,也不想缅怀过去,只是希望静静的站在一旁,看一看人性本身。
观察的角度有很多,文学是一种。
巧合的是,昨天,中国长篇小说最高奖“矛盾文学奖”揭晓。格非的《江南三部曲》、王蒙的《这边风景》、李佩甫的《生命册》、金宇澄的《繁花》、苏童的《黄雀记》五部长篇获奖。或许很多人已经不再关注,只是看到获奖者奖金50万元的数字,还会倒吸一口凉气。
更多的年轻人选择去电影院看看《小时代4》,或者追逐一些心灵鸡汤、玄幻仙踪、霸道总裁的文字。
也看过些风靡流行的青春文学,无非是堆砌辞藻的呻*和鲜衣怒马后的虚无彷徨。
很多人提醒我,文字还是快餐一点吧,情节狗血一点吧,你不是在混影视圈吗?那些律师、外交官、三角恋撕逼的版权都已经七位数了。我只能微微一笑,表示自己还有一些坚持,因为零星还是看到许多希望的灯火。
比如,金宇澄的《繁花》,初稿就首发于网络论坛。沪方言的表述方式,和对上海时尚和繁华背后的唏嘘描写,也能从网络蔓延而至庙堂。
比如,一部几度中断拍摄,情节也并不完美的《大圣归来》,引发网络狂奔满溢的赞叹和自发传播。可见网络民智不低,只是我们被垃圾搪塞了太久。或许只要创作者用一点点心,就能赢来观众读者的喝彩,他们期待民族文化精品太久太久了。他们并不是看不懂,也不是不识货。
还要感谢村上春树,他笔下描写的60年代日本,却和90年代的中国何其相似。在资本发展,回忆和传统光速湮灭的时代,我们没有理由埋怨,只能大隐其中,体悟属于这个时代的孤独和虚无。
帖子里面我会附一些自以为有意境,也不乏逼格的图片(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矫情),一并感谢网友SUE分享的部分图片。
欢迎关注微博交流:翟默子名 http://weibo.com/ansonzen
也请不吝你的评论、打赏和转发推荐,拜谢。
当然如果不喜欢我的文字,那就果断关闭这个帖子,毫不犹豫的。文字只等有眼缘的人,用女主角的话说:“这是一个平凡的时代,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不平凡的爱情。”
附内容简介:小说讲述中文系男生林加在飞速变化时代里经历的三段校园爱情,同时也刻画了一群孤独而矛盾成长的文艺青年形象。主人公因初恋女友文婷的缘故考入中文系,却遭遇现实的背叛,直到遇见隐瞒病情的灵魂伴侣小冉,才从爱情和孤独的阴影中走出来。可是不久小冉忽然消失了,多番寻觅之后,林加才发现并开始怀念,一直隐匿在身旁那段尘世的爱情。
文中有独生子女一代的孤独记忆,有野蛮成长的性懵懂,有大学校园的三五损友,有灵魂和现实的爱情,有父辈跨越国境的传奇恋情,有大洪水、奥运会、世界杯、推背书、录像厅、披头士、摇滚乐、滚床单、轰炸大使馆、911、非典的另类记忆,有你意想不到却埋藏在心灵深处的青春。
日期:2015-08-18 17:42:30
2、
此时,我们被塞在空客A330拥挤的客舱里,随着夜空气流平静地滑翔。
打开遮阳板,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只有几颗星星忽明忽灭的闪烁,一条喷气飞机留下的绵长云带划破黑幕。大部分灯都熄灭了,机舱内也成了一片静谧的夜空,有人进入梦乡交会神女,有人倚在窗口发呆,身边的年轻人又不知跑哪去了。总之,每个人都在等待漫长黑夜和无聊的结束。
可就在转瞬间,飞机上所有人都被巨大的闪电惊醒,机身剧烈颠簸起来,舱内的照明灯全部亮起。我看了看窗外的机翼,钛合金板也在瑟瑟发抖,当飞机翅膀触到包裹着闪电的乌云层,空气摩擦出剧烈的闪光。人们从梦中惊醒,大多蓬头垢面,疲倦和惊恐的脸扭曲在一起。老李也惶恐地站起来,把秃头上仅剩的一缕头发,向大脑壳左侧方向捋顺,然后拍着我的肩膀说,咱们不会这么倒霉吧。
在陆家嘴办公楼的玻璃笼子里,老李坐在我对面,他身后幕墙外是黄浦江雾霾笼罩的浊流,一眼就能看见东方明珠如**般巍峨伫立。老李是前辈和工作上的伙伴,却也似乎是十年前我最厌恶的那种人。我还记得,女友曾眼神落寞地说,以后我们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吗?虚伪、麻木、冷血,天天把下属骂得狗血淋头,回到家则躲在角落里黯然神伤。
老李在办公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摆着老婆的相片,每逢节假日都翻着花样给她准备小礼物。不过,老李是我见过生意场和情场上最虚情假意的老手,他对客户两面三刀的手法对老婆依然适用。老李下班后常常游弋在凤楼瓦肆和情人的公寓,紧急时刻也会拜托我圆谎。老李说婚姻就是一场全人类的阴谋,《资治通鉴》里的权谋驭术才是通用的法则。
这次去俄罗斯出差,老李兢兢业业在网上誊抄了一个礼拜旅行攻略,他说俄罗斯不夜城里的姑娘是世界上最美的。此后,老李每天吃两个生鸡蛋二斤卤牛肉,早上围着世纪公园跑步,晚上按照明代古书的方子行房打坐。我忍不住问他,难道是要练出嫪毐的本领?老李捋顺了头发,神秘兮兮地说,咱们好容易去趟俄罗斯,也不能让大奶窄腰、金毛碧眼的西域大马给看扁了。
此时,飞机机身又一阵颠簸,身体也剧烈抖动起来,我看向窗外颤栗的机翼,引擎下方发出砰砰的声响。
“引擎着火了。”有人喊起来。
老李瞪着鲸鱼似的圆眼,满脸惊恐地拍着座椅背。
机身稍稍平稳下来,终于有空姐站出来解释情况。这位俄航的空姐,登机的时候就站在机舱门口,她金发盘起,头上戴着红色小帽,丰满的胸部太过引人注目,不过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她也有些站立不稳,随着颠簸的节律,胸部上下起伏。空姐对着线控话筒,用浓郁的俄式英文大声说,航班遭遇雷暴天气,飞机有一个引擎遭遇强电袭击已经不能正常工作,但是还有备用引擎,能够保证飞机安全着陆。
真正听说引擎坏了,老李还是嗷的一声倒在椅子上。此时,空姐整齐的盘发也在颠簸中散开,乱糟糟耷拉下来,说话声音被震得断断续续。有个漂亮的俄罗斯小男孩大声问,万一雷电再击毁一个引擎怎么办?空姐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她说那只能祈祷上帝了,请大家安静坐着,系好安全带,惊恐叫嚣都无济于事,活着或者死去对黑暗夜空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没有人可以主宰一切。空姐这番话,应该不符合航空公司标准话术,听着像牧师的临终赠言。
窗外着火的引擎渐渐安静下来,露出黑洞洞的窟窿眼像只死猫。
日期:2015-08-18 20:35:42
机舱里所有人都沉浸在对未知生死的恐惧中,空姐们倒是异常镇定,机长广播诡异地做起了演讲。我大致听懂的意思是,金融危机之后航空公司长期拖欠员工工资,为引起媒体关注,空乘人员制作了一批海报,正面是抗议的传单,还配了美丽空姐的制服照片。她们在驾驶室、卫生间、舱门口、行李架、头等舱皮椅上摆出各种撩人姿势,一个个都像专业模特。
空姐们沿着机舱狭长的通道走来,保持着职业高贵的微笑逐一发放海报。海报上夹着一只原子笔,大家明白宣传单背面,是可以用来写遗嘱的。空姐婉转的言语背后,还有软硬兼施的意味,无论如何,哪怕死亡,无声的抗议都应该随着遗嘱一同传播出去。
我只好拿起笔,想着该写给谁,写些什么遗言呢?看看周围,机舱里正上演哭泣、拥吻、叫骂、晕厥的剧情,闹哄哄的像是一场现代派多幕话剧。头又痛了起来,每每遇到这样混乱而无头绪的场面就开始发作。老李说或许是用脑过度,神经元需要休息,吃点止痛片就行。不过止痛片可能有副作用,怕是吃多了会变秃瓢,这是老李亲身试验的结论。
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或许再过十年也会和老李的长相一样令人生厌。自从接手前任总监那个烂摊子,事情就一大堆涌来,像打老鼠游戏,拍下去这个,另一只又冒头了。为了完结年初的项目,连续熬了一礼拜通宵,之后脑仁就开始疼起来。我发现再遇到任何多线索任务,都没有办法完成,心里更加焦虑不安。发展到最近,哪怕看到分叉的多股麻绳或者交叉纵横的高架路也受不了。
早上被尿憋醒,发现撒出来的尿液黄不拉叽分成三道叉。我使劲夹紧屁股,想把尿集中成一股,没办法还是溅了一地。前一晚到夜总会包厢玩,客户喝嗨了非要玩洋酒丨炸丨弹,我也没客气,憋着一口气,把他灌倒在地,头吐白沫。后来想到项目恐怕要黄,头又剧痛起来。
第二天,我找姐夫的亲戚王医生给看看,他挂靠在部队医院科室开了门诊。走进诊所后,王医生关掉灯,拉上窗帘,拿了个装四节电池的大号手电筒,对着我脑袋左照右照研究了半天,然后用中指敲了敲,问我痛不痛。我说有点。他说看不出问题,这年头脑仁不疼的才是病,于是潦潦草草写了病历,最终还是给我开了一罐止痛片。
我拿回家觉得花花绿绿的药丸有趣,又怕吃了会变成秃瓢,就放到养绿毛龟的玻璃鱼缸里给它吃。乌龟胃口好,一口一个全吃了。我晚上来看,龟毛倒是没有脱,就是**肿得老大,焦躁地爬来爬去用爪子挠玻璃。
可是现在,在密闭机舱浑浊的空气里,头又开始疼了。我发愁如果持续下去,没法完成遗言,于是从包里取出那罐止疼的小药丸,想想以后可能都没机会吃了,就囫囵吞了三颗。
闭目休息了一会,头疼渐渐缓解,摸摸头发还浓密茂盛,就放下心来。不过周围忽然变得异常安静,我看见旁边人都张着大嘴嚎啕,但声音却十分微弱,忽远忽近。机舱顶上的射灯,光束不再锐利,变得弯弯曲曲,交织出马赛克一般的光晕。
日期:2015-08-19 09:24:21
3、
我用槽牙咬着笔头,勉强回忆着糊里糊涂的过往。今年三十四岁,还没有结婚,事业顺遂,却越来越厌恶自己的平庸和无趣。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顾自按照物欲横流的社会法则活着。
身边有几个女性对我感兴趣,我们心知肚明。其中有眼光挑剔的大龄女海龟,有穿着窄裙的老板小秘,也有刚毕业却熟谙世事的实习生。我能听懂她们言语中的挑逗和凭空投来的暗示,但我发现自己病了,倒不是阳痿肾虚之类的硬伤,病症是除了生理反应之外,我似乎丧失了爱的感觉。这是武侠小说里说的内伤,明面上还能提枪抡棒,回到家就呕血身亡。
我想我是把所有爱的能力和蠢蠢欲动的精气,一股脑儿奉献给了该死的青春年华。那时天空很蓝,假期悠长,男孩精满自溢,女孩明媚多情。上帝或许是公平的,满涨秋池的雨水终究会在下一季枯竭。我脑中思绪纷飞,不知从何落笔。此时,空姐们仿佛站在身边恶狠狠的盯着我,手中拿着一条柔软的皮鞭,倘若写不出来,皮鞭落下来,就要抽得我皮开肉绽。
现在,那个叫林加的年轻人,又像幽灵一样坐到我旁边的座位上。我感觉这年轻人不一般,他神态自若,完全没有理会飞机可能坠落的事实。我也想知道,年轻人的遗言会写些什么,现在他的脑子应该比我清醒。
“我脑子一团乱麻,能不能告诉我该怎样落笔?”
“呃,我想想——恐怕这种文章没有什么固定的格式,落款处也无需此致敬礼之类的客套,文体随性而至,说明文、议论文、散文、杂文、檄文,想写点啥都行,人之将死也没有禁忌了。我想,也不用写给具体的人,愿意来寻的自然会看到,不愿看的自然也没有丝毫用处,和一团废纸也没有多少区别。”
我想他说的没错,应该写些有趣的事情和回忆,还是要给看信的人一些希望。如果他们看完遗言也能会心一笑,想着逝者只是去了开心的地方,不喜不悲,也算是一件好事。比如这异国飞机上的咄咄怪事就很有趣,印着抗议传单和美女照片的遗书,一本摊开的《唐.吉诃德》,湿婆和印度教,还有俄罗斯的旅行见闻,白桦林、伏特加、芭蕾舞以及西伯利亚苍茫冰原上飞翔的鹤群,想必都是有什么关联的。
忽又想起现在身边的各种女人,她们身段优美、肌肤白皙,就像冰原上的白鹤。我们横劈竖叉叠在一起,实验各种姿势,有大龄女海归、穿窄裙的小秘和颇具心机的实习生,我抑制不住开始浮想联翩。
大龄女海归在公司级别比我高,整天穿一身高级定制的灰绒制服。丰满的肉身憋得太紧,衣服总像要绷线。面容还算标致,就是那副黑框眼镜度数有点高,凸面镜下的眼神显得刻薄挑剔。
我们曾合作过一个项目,她办事果断、眼神凌厉,四五次小组讨论后,眼睛就肆无忌惮的投在我身上。茶歇时,她主动凑过来聊天,内容却很无聊,都是说些她在公司男人身上发现的缺点,而实际上大多数批评也没什么现实基础。比如说某某不爱看新闻、巨抠门,某某穿衣太没品、毛孔粗大、秃头油光铮亮之类。她是海归女博士,论文写的是佛洛依德和进化论,看人都像是在观察小动物。
接触半个月后,我对公司里的各种绯闻和传奇都了如指掌。某天晚上加班结束,我感觉焦虑不安,鼻塞眼热。女海归遣散了手下员工,径直朝我奔来。一番强拉硬扯之后,我被塞进她那辆宽敞的进口大众小轿车里。她把眼镜摘了,丢进LV挎包里,喘着粗气朝我爬过来。她用舌头舔着上嘴唇,凑近了,舌尖上的小白点也清晰可见,应该是口腔溃疡的痕迹。随后,她麻利的解开衬衫扣,露出两个大白兔,以排山倒海之势把我逼到角落里。我一手抵着后座,一手扶着腰,好不容易转过身挣脱开,狼狈地逃出来。女海归愣住了,脸憋得通红,她愤怒地看着我,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冲我喊,你丫原来是个玻璃。我心里一阵释然,热烈地拥抱她,高呼理解万岁。
女海归后来成了老李的老婆,那时老李的头发还很茂盛。恋情曝光后,她就去了另一家跨国公司。后来每次帮老李接电话圆谎时,我都会说理解万岁,她总是长叹一声说,可惜,可惜了。
老板的小秘我也惹不起,她邀请我周末去公寓讨论工作,我只能硬着头皮赴约,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门前我洗了个澡,把胡子刮干净,照镜子时觉得自己还残存几分魅力。
开车到她家楼下,是“汤臣豪庭”望江双子塔,主楼“一龙一凤”伫立着,以小秘的工资20年也未必能买下一个厕所。走进凤楼电梯公寓,门打开一条缝,哈士奇先把脑袋探出来,小秘看到是我就拉开了铁门插销链。她还是穿着职业装,高级定制的裙子很窄,胸衣也窄。小秘直截了当地挑明了邀请我的目的。她说部门总监即将离职,老板正考虑把这位子交给谁。小秘眼波流转,一只手搭在我熨得笔直的西装裤上,同时解开了黑色套装第一粒纽扣。我说咱们都是老板的人,得听老板调遣。她问我有没有玩过斗兽棋,就是大象吃狮子,狮子吃大灰狼,大灰狼吃猫,猫吃老鼠,老鼠吃大象的游戏。我说,那好吧,但是不开心的事情我做不来。
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小秘那天本色扮演Office Lady,之后还有女仆、护士、刑警、瘾君子和考古女博士。她的工具齐全,是我见过的小三里面最敬业的。她让我用柔软的皮鞭抽在背上,还说是老板教会她使用鞭子,肆意挥舞惯了就会上瘾。我手里握着皮鞭,又想起唐.吉诃德似乎说过,罪恶如同自生自长的作物,因此坏事是很容易学会的。
再说那个实习生,她来面试的时候还青涩无知,对每个人都是细声细气,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们部门有三个实习生,一男两女,最后只有她顺利转正了。公司宣布我接替前任总监位置后,晚上例行加班,等办公室里人都走了,小姑娘帮我泡了一杯咖啡,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我才注意到她穿着很短的裙子,细长的大腿在日光灯影下光芒四射。
她柔声细语地请求,晚上能不能送她回家。咖啡杯下面压着一张小纸片,铅笔写的内容大意是,很崇拜我也懂得规矩,毕业后希望留下来工作。小姑娘长得清澈婉约,大眼睛含情脉脉会说话,少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邀请。于是我开车把她送回家,走进她毕业后刚租下不久的小公寓。房间很小,只能摆下一张床和两个立柜。在挂着粉红色纱幔的铁架床上,她的表情坚贞不屈,就像坐了老虎凳,哭喊得撕心裂肺。我想捂住她的嘴,她却一直喊,喊得我心里涌上一丝哀伤。我只好说毕业就留在公司吧,你有一股坚忍不拔的劲头。我看见她眼角淌下一滴眼泪,却笑着说,前任总监也是这么说的。
三个实习生,只有她留了下来,两年后又成了老板的小秘,住进了“汤臣豪庭”的凤楼,每天穿着窄窄的裙子,养一只肥肥的哈士奇。依稀记得那天晚上,在粉红色的灯光下,我对她说你还年轻,你应该找一个有共同话题的小伙子,青春溜走了就再不会回来。她说,她有个年纪相仿的男朋友,可是除了每天有使不完的精力折腾她,别的就一无所有了。我羞愧地低下头,看着渐渐软下来的裤裆,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时光。
多么无聊的故事,近在咫尺的事物总是黯淡无光。我想,或许应该聊聊年轻往事,那一段宛如漂浮在云端的爱情。屈原说,百金买骏马,干金买美人,万金买高爵,何处买青春?否则人生踽踽,也太过无趣了。
“那我讲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吧,或许你也能感同身受。”
“我一直等着听你的故事。”
好奇心像喷气机火焰一样炙热。年轻人说,故事发生的时间并不久远,那时的青春不过是大潮退去后的沙砾,是物质欲望狂欢前的礼拜。那时的青春就像非洲草原上发情的羚羊好勇斗狠,又在狮群的觊觎下野蛮生长。唯独记忆像一座曲折的迷宫,让我们久久徘徊不得终结,而终于和动物有了区分。
“有些记忆随着时光流逝而模糊褪色,我们会不自觉的加工处理,让故事更加丰满有趣,但有些事情却是一分一毫也忘不了的。”
“我就知道,你是个会讲故事的年轻人。”
日期:2015-08-19 09:26:27
飞机还在颠簸颤栗,闪电劈开夜空,乌云层粘稠、晦涩,打不散,化不开。眼前的年轻人面容青涩,却像一架古老的留声机,把声音储存在唱片平面上刻出的弧形刻槽内,音质的纹理清晰可见。爱迪生发明留声机的时候,是希望它能记录人类的智慧和逝者的遗言,没想到却成了流行乐的良媒。我想人生也大致如此,除了理想、抱负、传承、杀戮、竞争,应该还有乐趣,成长的乐趣,恋爱的乐趣,交合的乐趣,体味悲怆和虚无的乐趣。
我想起了小时候,胡须还没冒出,裆下光溜溜、无遮无拦,那时对理想还怀抱着极大的憧憬,理想也是乐趣。老师问,你长大了想做什么?我绝然是期望自己成为牛顿、爱因斯坦、伽利略一样成龙化凤式的人物,抑或塞万提斯、雪莱、拜伦、雨果、大仲马、海明威、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般留名寰宇的大骚客,再不济就仗剑乡里城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当个劫富济贫、快意恩仇的游侠。但不久之后物质洪流滚滚而来,科学家变成卤煮在茶叶蛋里的笑话,诗人被成群赶进精神病院,走街叫卖的货郎钻进了洋楼,挂金链子镶金牙的伙夫掳走了美丽的小姐。
一切都在成长的意料之外。在十六岁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八零年代第一拨独生子女。后来才知道原来父母都是二婚,原来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在十八岁之前,我以为会和初恋女友执手泪眼,沧海桑田,只看巫山不看云,后来才发现五蕴皆空,一切苦厄皆从中来。小时候,我文章写得不错,语文老师说文章里有别样气象,语言营造的氛围引人入胜,倘若去除轻薄腥膻之气恐有大成。但是进入大学中文系,还没等去除腥膻之气,却发现倘若今后想靠文章谋生,要么勒紧裤腰带吃糠咽菜,要么吸风饮露辟谷成仙。理想渐远,青春荡漾,我的人生也就在如此颠鸾倒凤的时代进程中,如暗夜里窗口落单的一只小小萤火虫,黯淡发着微光,为自己照亮眼皮下方寸的天地。
我看着窗外暗夜云端上的闪光,回望青春的爱情仍然慌张无措。关于那些迷惑,也许所有人都知道答案,只是从来没有人轻易说出来,轻易说出的话,往往也无人相信。那时,我写过上百封信,跨越数百公里的路程来看你;那时,你在海边悬崖上画画,充满向往地讲述列侬和小野洋子相识的场景;那时,你怀着迷惑毅然决然进入死亡禁区,说要去经历一些冒险,好让自己不再混沌平凡。
十多年后,在飞速跃进的世界上空,在空客A330摇摇欲坠的客舱里,听着年轻人诉说青春的故事,忽然觉得有点沮丧。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依然像是实验室里一具被掏空了五脏六腑的躯壳,身体里唯独填满了无尽的虚无。耳边依稀传来一个女孩悲戚的声音——这是一个平凡的时代,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不平凡的爱情。
年轻人语速缓慢,借着灯光阑珊,娓娓道来。飞机又是一阵抖动,《唐.吉诃德》简装本扑倒下来,我看见翻开的那一页写着“时间像奔腾澎湃的急湍,它一去无还,不可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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