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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梳女(清末民初香云纱发祥地,“渔桑之乡”广东顺德丝绸业兴衰起伏)
作者:
香雪香云纱
日期:2015-05-26 14:23:49
引子
近来萧若兰总感到孤单,那种挥之不去的孤单。孩子们有三周没来了。她知道孩子们忙,却盼望着孩子能日日陪伴着她。孤寡王老太刚离开院子,若兰就感到了孤单。清辉晨耀,月亮下的若兰凝望着夜空中的圆月。自家彦走后,夜晚若兰总要赏月,无论阴晴雨雪,今晚同样不例外。三五夜中新月色,二千里外故人心。她相信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家彦在看同一个月亮。
最初的几年是李怀安陪着若兰看月亮,近两年来她独自一人赏月。迎来幸福生活的李怀安在两年前离世了。如今她不仅看月亮中的家彦还看李怀安。孤寡王老太常问,看什么,夜色那么黑能看见什么呢?她微笑不语,一味地看广寒宫和玉兔。今天是家彦的生日,家彦一定会看那轮明月。今晚的月亮同样明亮,若兰在广寒宫中看见家彦孤独的影子了。
她站起来,想关上院门回屋里打个盹。老了,老了睡眠倒多了起来。走到院门那儿,若兰见有两位身穿卡其色干部服的人员,一男一女,正陪着一位身穿西服的男士走来。
身穿西服的男士说:“就是这里。”他停下来仔细端详着。门前的土路变成了柏油路,可是院落没变。那棵荔枝树快要覆盖廊子了,荔枝树的果子又结了很多,龙眼树也结了不少。熟透的果子风一吹就落到地上。白木的秋千架上也落了几个荔枝。
两位干部走过来,说他们要找萧若兰。一看见身穿西服的人若兰心里就发憷。当年陈家彦带走的宣和是她和李怀安的儿子的知情者大都不在世了,若兰躲过一劫。陈孝熙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海外关系是定了案的。丝绸业的风云人物陈家彦,无论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是和平解放的年代,不会被人们轻易忘却。
那位女干部说,这位外宾是这次尼克松总统访华的特别顾问,要找她。若兰不认识眼前这位身穿西服的英俊男士,却觉得在那里见过他。她盯着他看,想要忆起在那里见过。记忆的游丝总回到了陈家彦离开广州的那日。
穿西服的男士突然抓住若兰的手急切地说:“我的母亲在哪儿?”
“您是?”若兰轻声地说道。
若兰说不下去了,衰弱的心急跳起来。眼前的男士就是她日夜思念的家彦。若兰的泪水猛地滚落下来。
“家彦,是你吗?”若兰轻声地说道。
“妈妈,我是宣和呀!”
若兰猛得一惊,宣和回来了。眼前这位西装革履、高大英武、善气迎人的男士就是她的宣和。在她的记忆里陈家彦就是这个样子,就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三十四年的思念里,萧若兰想见到的家彦就是这个样子,停留在他离开广州的时刻。她从没想过家彦会变老,宣和会长大。如今他们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若兰感到自己老了,她的心乱了。她低头看看身上那件灰布衫和满是皱纹的手,她担心见了面后彼此不认识了。
“陈老爷呢?他在哪儿?”
“爸爸在美国。”
“陈老爷,他还好吗?”
“爸爸很好,他很想回来,正在办手续。”
宣和对身后的干部挥挥手,让他们走。他告诉他们今晚他要住在这里。干部们心有不甘地走了。宣和扶着若兰走进院子。这里的一切都没变,与他离开时一样。那口破了的水罐,还在阳光中。他坐过的秋千依然在荔枝树下。眼前的一切从宣和记忆深处飘浮到表面上。他一眼看出,母亲一个人住。
“其他的人呢?”陈宣和带着满腹的疑问,看着母亲。
若兰让他别着急,先喝点茶水,由她慢慢说来……
日期:2015-05-26 14:25:37
第一章
花轿消失在远处的桑田里,立在街角的萧若兰长叹一口气。二姐萧若芬的哭泣声穿越在迷宫般的桑林里,跌宕起伏,揉进她的心扉。虽说当地盛行哭嫁风俗,但二姐的哭声长久地留在若兰的心里。那不是因风俗而发出的声音,是从心底发出女人的悲叹。
若兰不想成亲,却有一个影子在桑田里跳跃。此时的桑树扶摇飘荡,揉乱了若兰的心。她心里藏着一个人,怎么赶都赶不走。她听见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并未收回远游的心。
“叹什么气,要我把你娶了去?”若兰知道,是陈家彦。
若兰暗自笑未回头。空气中有来自他的快乐,她的心狂跳起来却不敢回头。
“我谁都不嫁。”
“不嫁?等有了心上人,不嫁就难了。”
“那也不嫁陈少爷。”
“想嫁谁?”
“不是陈少爷。”
“我心里已经有了若兰,怎么办?”
“那也不嫁。”
她还未回头就想到能看见一脸笑容的家彦哥。她知道他注视着她,专注地看着她。若兰看见俊逸潇洒的陈家彦,笑了。他离她很近像要抓她的乌黑的辫子。她调皮地跳起来,躲闪一下,轻笑起来。他立在沙柳树旁看着她,微笑不语。她感到她的心贴着他的心,还是他臂弯里的小女孩。
陈家彦身穿细布灰色长衫,一年多不见,比离家时更显自信,满腹经纶。她不常见到他,每次遇到,他总匆匆忙忙,不是试验缫丝机就是读书,什么书都读,从不怕辛苦,光阴到他那就成了金子。两年的私塾生涯,他却有了学富五车的自信。若兰晓得,家彦哥立志想要出人头地。他常说什么“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陈家彦看着岭南气候的桑田仿佛终归会是他家的,而他家的桑田不过五亩而已。若兰不懂那些豪言壮语,却很喜欢家彦哥。
光绪二十四年鼠疫肆虐横行,家彦健康活泼的二弟家明与父亲死了,他的三弟家俊从小身体羸弱却奇迹般过避开死亡。若兰的父亲亦在那次鼠疫中丧生。
父亲死那会儿,多亏家陈彦照应,母亲和姐姐全慌了神。父亲刚走那会儿,家里失去了主心骨。若兰时常啼哭就像给扔到大街上无家可归的孩子。家彦就是那会认识若兰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哀求的目光一下扎进到他的心里,从此他忘不了。那细弱的声音一喊家彦哥,他什么都忘了,心里只有那无家可归的孩子。他并不是慷慨大度、古道热肠之人,可对若兰有求必应。
那时家彦忙完桑田里的事就赶过来帮着萧家做事。他帮着掩埋了若兰的父亲并付了丧葬费,安排萧若芬去了缫丝厂。萧太太接点刺绣和洗衣的活计,一家人的生计勉强过下去。暮色时分,他会领着若兰来到浩瀚的桑基鱼塘。万顷的桑田延伸至地平线那儿,与落日的夕阳交相辉映,真是壮观。他会捉蝉给她,爬到树上采摘鲜花或用树叶折一只小船。他还会吹口哨,各种曲子的口哨。他想要她笑,怎么都能让她笑出来。
若兰看着苍翠的桑叶心情亦平静下来,脸上有了喜色。陈家彦紧盯着若兰发亮的眼睛和快乐的笑容。他微微一笑随后说一句,快快长大吧。若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唤起他心底的涟漪,他对若兰情有独钟。到了外出学手艺的年纪,他恨不得能把若兰带在身边。那时她还不懂得离别的滋味吧。
“若兰去广州吗?”陈家彦说道。
“家彦哥去我就去。”
“不要妈妈了?”
“我跟家彦哥去。”
“不怕吃苦?”
“不怕,只要和家彦哥在一起。”
陈家彦把若兰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的心一下就飞出胸膛贴到若兰的心上了。他是带着她的心走向天涯海角的。在广州做学徒时他最想的就是若兰。他再苦再累但想到若兰累和苦全忘记了。家彦十五岁去广州永和丝厂做学徒。二十岁出头已在广州名扬四海。他在广州时,这位小妹妹的形象时刻印在脑子里。浮在他脑海里的样子总是孤苦伶仃、楚楚动人的模样。
他的手覆在她细长的手上,低头看她。她的形象早已在他心里多年。每次看见她,他总细细地看她精巧的五官与精致的身子。那张略显忧郁的单纯的脸,让他领悟到千年的热望与沧桑。他很早就认识她,但每次见她都像第一次见到。
一年多不见,她又见高了;虽是个孩子,女性的柔美渐渐浮现在她匀称的肢体上;脸颊旁乌木般的发辫映衬出她完美的侧影;脸部的线条是如此明朗与柔和,使人悦目、陶醉、神往。透过水样的大眼睛,那件褪了色的蓝色的近乎寒酸的褂子平添了若兰的魅力。她不是那种靠衣装来展现自己美貌的女孩。她非凡的美丽与神韵是通过她的恬静与朴实、自然而含蓄、清纯又灵巧的气质展现出来的。
若兰对家彦深情的凝视毫无觉察,清纯的脸上露出信任的笑容。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信赖地望着他。她的信赖像润滑剂一样润湿他的渴望的心。
“家彦哥,广州好吗?”若兰睁圆了眼睛说道。
“广州好呀,等你长大了,就带你去。”
“我哪儿也不去,我守着母亲。”
“到广州来读书。”
“家里只有我和母亲,哪儿都不去。”
“你来吗?去桑田。”
家彦哈哈笑起来。
“不去,母亲等着我呢。”若兰说完,就跑了。
家彦要去捉她,若兰灵巧地躲过,辫子却落到了家彦的手里。
“还想跑?”
“快放手。”若兰跺着脚说道。
酷暑下的俏脸晚霞般地红了,悄悄地弥漫到空气中。若兰执意要走,他怕弄疼了她,松手了。她一下跳入桑田里,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萧若兰跑到石桥上停下来。她看见阳光中家彦矫健的背影走进桑田里,直到看不见影子。若兰慢慢地走回家。一走上碎石路若兰就想起二姐的亲事。二姐是哭着走的,带着对婚姻的无奈和恐惧走的。她想象着女人没有选择地与从未见过面的男子成亲的恐惧。若兰见到家彦哥快乐的心情像鸟儿一样飞走。
快走近家时下起小雨。若兰望向碎石路尽头细雨濛濛的桑田。遥远地地平线上烟雨濛濛,暗沉沉地桑树在雨中沉默着,叹息着。桑叶的清香风一样跟着她来了。她想道家彦哥能到哪儿去躲雨呢。身上的衣服起了潮,若兰跑向家门。母亲与姑妈在院子里整饬果木。为了二姐的亲事,姑妈从乐从赶来帮忙。下雨了,她俩从院子走回屋里。
“三小姐,快进屋把衣服换了。”姑妈说道,“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家彦哥回来了。”
“听说陈家少爷在广州要成永和丝厂的股东了。”
“若兰……”
萧太太看见若兰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不用母亲再说什么,若兰清楚母亲后悔把二姐嫁给那个只能用公鸡代婚远在南洋的人了。若兰把自己摔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到头上。她要细细回味家彦的样子,很久没见家彦哥了,今日一见她才觉得是那么地喜欢他。
姑妈与母亲在堂屋里说话,若兰一句没听进去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梦见家彦了……后来若兰被说话声惊醒。
姑小姐次日要走,萧太太与姑小姐整夜话家常。
日期:2015-05-27 13:58:08
楼主回来了,昨天更新完了就出门去了。
先来说说什么叫“自梳女”。
度娘说:自梳女也称妈姐或姑婆,是指女性把头发像已婚妇一样自行盘起,以示终生不嫁、独身终老,死后称净女,是古代中国女性文化的一种。中国古代封建礼法严苛,不少女性不甘受虐待,矢志不嫁,或与女伴相互扶持以终老,这就是自梳女的雏形。明代中后期由于蚕丝业的兴起为女性提供了独立谋生的机会,自梳的习俗在封建礼法的压迫下,得以相沿300余年,在晚清至民国前期达于高丨潮丨,直至20世纪30年代以后,随着女性社会地位提高和战乱的影响而渐趋消歇。
自梳女产生于清朝后期,是珠江三角洲地区独有的特殊群体。据《顺德县志》记载:当时,顺德蚕丝业发达,许多女工收入可观,经济独立。她们看到一些姐妹出嫁后,在婆家受气,地位低微,因此不甘受此束缚,情愿终身不嫁,于是产生了自梳女。珠江三角洲其它地区的自梳女情况与顺德相仿。
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就是个自梳女,但和很多自梳女又不同,大家往下读就知道啦
日期:2015-05-27 13:58:53
家彦无奈地笑笑,转身走出街巷。他若有所思,向着自家的桑田走去。大大小小的丝厂隐藏在桑田中。梅家丝庄不远处就是雄伟气派的行货会馆。此时正是秋蚕收购时节。会馆外围聚着不少的蚕农,还有陆续赶来的喜气洋洋的蚕农。陈家彦尚未走到会馆就见蚕农纷纷往回走。蚕农们唉声叹气,咒骂丝绸商会。行货会馆满仓了。
“这是关刀杀牛,从蚕农手中抢银子呢。”一位面色黧黑的蚕农说道。
“到番禺卖蚕茧去。”另一位蚕农说道。
“蚕茧还未出顺德,厘金制就会让蚕农拿出一笔银子。”
面色黧黑的蚕农说道。
“蚕农没法活了,养蚕不如种田呀。”
蚕农们在哀叹中走了。陈家彦经过会馆看见仓库中的蚕茧不到一半。按眼下西洋对生丝的需求再收购三天生丝的量也不足,明摆着行货会馆以市欺人。陈家彦暗想,有朝一日他做了商会会长一定会让辛苦一年的蚕农有所回报。
梅家少东家梅少海从会馆里出来,他吹了一声口哨,看也没看一眼这位过客扬长而去。丝绸业上陈家彦不是一般人所能忽视的。这位梅少海愣是没再看陈家彦一眼。
梅老爷大权在握,梅少海至今还是一个掌柜。梅少海倒有心想在纱厂里大干一场。他头戴瓜皮帽,身着香云纱的长袍,脚穿绸缎的布鞋,急匆匆地离去。这位少东家名扬乡里,上过私塾,留过洋,西化意识强,思想激越,服饰超前,常常出言不逊。
顺德的缫丝业在同治十二年逐步发展起来。顺德,顺天之德之意了。缫丝业给顺德带来,经济的繁荣。梅家纱厂在顺德有百年的根基。陈家彦不止一次看见梅家绸缎庄的黑色镶金的招牌。梅家的金字招牌风雨之下褪了色,更显出它的古朴与庄严,深墙把大院子里的一切蒙上神秘的诱惑。院门外的石狮子,百年来张着大嘴保护着梅家生意兴隆。梅家绸缎庄生产的香云纱是当地最好的丝绸,买办们争先抢购。广州九同章绸缎庄里卖的极品丝绸就是梅家纱庄生产的丝绸。
家彦看着走远的梅少海想着有一天要产出比梅家更好的香云纱,创建自己的丝厂、纱庄。他坚信这一天不会远的。
远处的雷声飘来,活跃的的黑云急速地翻腾。陈家彦头上的乌云很快形成一片,要下雨了。天空中酝酿着风雨的笑声。陈家彦转身用目光寻找离去的若兰。他担心,若兰要淋上雨了。若兰跑得没了影子,再快点雨下来前她就到家了。她真是长不大的孩子,想要娶她还要等上几年。家彦笑笑朝着自家的桑田走去。
还未走到桑田,追着他的雨点赶集般地落入干枯的红土里。陈家彦并不躲雨而是甩开胳膊大步地走在田埂上。
日期:2015-05-27 15:31:46
再来更一段~~~~请大家多多支持
若兰的大姐是光绪二十六那年成亲的。
自父亲去世后家境不济,大姐草草地成亲。大姐那门亲事结得蹊跷。男方家条件不错,却一直未结下亲事。男方家在广州做竹器生意,庶出,排行老二。媒婆拿来重重的聘礼,男家被媒婆吹得天花乱坠,萧太太快意地答应了亲事。
大姐嫁过去方发现男方有断袖之癖。男方成亲无非是为了生儿育女。可怜的大姐嫁过去受尽了苦难,却死于难产,留下一子。若兰听说,大姐夫没再娶亲,成日地与男仆搅在一起,把孩子交给奶妈带。母亲常说,可怜那个孩子,是她害死了大姐。
转眼二姐又成亲了。
二姐成亲的前一天窗外是零落的秋雨,窗内是悠长低回的哭泣。“渔桑之乡”的顺德大良城西一所普通的宅院里,萧若兰听见了母亲与二姐的谈话。
起初是那悲切的啜泣引起了若兰的注意。哭声如秋声穿细柳,初听寒蝉凄切,全无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冽与圆润。
若兰走进木隔的房间看见了泪人般的若芬还有那些散发着悲伤的嫁妆。嫁妆是母亲倾其所有备下的,眼下失去了喜悦的光芒,黯然地留在光影之外。她看不见二姐的脸,只见若芬轻微抖动的削肩和母亲威严失色的身影。
“不嫁,我宁愿做自梳女。”二姐一手掩面哭泣说道。
“自梳女?不怕人笑话。”
“缫丝厂里有许多的自梳女,她们自食其力,独立自主。”
“黄家这几年慢慢地富裕了,世贵年年有银子寄回来。”
“与公鸡拜堂,还不如去死。”
“世贵回不来,公鸡代婚。嫁到富裕人家,要少受许多罪。”
“十年八年不回来,领养一个螟蛉子?这不是受罪!”
“说好的,明年回的。”
“有多少个明年呢!”
“老了总要有个归宿。”
二姐扑到炕上殷殷哭泣。萧太太扶着女儿的双肩,失声痛哭。二姐返身扑到萧太太的怀里,母女俩抱得紧紧地齐声痛哭。她们却在痛哭声找到了力量,渐渐地俩人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母亲被姑妈叫走,避免母女俩再次感情爆发。家里但凡好点,萧太太是不会给二姐攀这样的亲事的。这个家一年不如一年了。二姐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破旧的被子上,此时从若兰的心中升起的泪水覆盖了她娇嫩的心。
十四岁的若兰无尘的心海霎时浸润了忧伤,婚姻是如此的不幸。若兰晓得二姐漂亮。从小乡邻们就这么说,二姐会嫁给如意郎君的,会得到幸福的。乡邻们还说,她比二姐更漂亮,一定会找到好的婆家。她这个美人胚子长大了会有什么样的幸福呢?
那时并没有人告诉她,红颜薄命。
从小与她相依为伴的二姐离开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若兰想不出,她不愿二姐离去。母亲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姐的确不小了。唉,守着母亲过一生不挺好吗?女人为什么一定要出嫁呢?柜子上象征着喜气的嫁妆并没散发出喜悦的光彩,黯淡无光地静躺在不见月色的黑暗中。
二姐的亲事是父亲死后订下的。
父亲去世前,若兰与二姐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少女的情怀中。姐妹俩同在女子学堂里读书,哥哥留学东洋,家里守着五亩桑基鱼塘过着平平稳稳的日子,家道不富裕却也衣食无忧。光绪二十四年三月爆发的那场鼠疫中,若兰不仅失去了父亲,同时失去了维持生计的五亩桑基鱼塘,父亲撒手人寰时耗尽了那点家资。
父亲去世那会儿,哥哥远在东洋留学,未能赶回来。二姐辍学后到缫丝厂做了缫丝女工,若兰辍学回家帮母亲操持家务。
足踏缫丝机在光绪十年开始推广,已取代了手车缫丝,生产效率显著提高。二姐很喜欢这个工作。厂里的自梳女较多,她们大多自食其力,独立自由,不受婆家的约束。若芬深受她们的影响。
若兰常听二姐说自梳女的故事。那些自己盘起头发,自由自在的女孩们引起若兰的好奇。她跟着二姐去过丝厂。那些女孩们快乐、自信、朝气蓬勃,由内心反射出来的光环照耀着她们。她结伴而行,嬉笑打骂,无所顾忌。二姐与她们在一起时,那种快乐是不言而喻的。二姐的手无意识地绞着辫子想要把头发盘到头上去。
若芬在缫丝厂做工时,虽劳累却快乐自由,挣钱不少。二姐想当自梳女,母亲坚决不从。二姐自梳的决心不坚决。她与伙伴们到姑婆屋里住了些时候,母亲以死相迫下又回家了。若芬那些伙伴里,决心很大的许多女孩都做了自梳女。
那年城里,疫情肆意横行,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甲保躲到乡下去了,繁华的街市,门可罗雀。平日里,甲保们对猖獗的土匪束手无策,却只管欺压贫苦大众。鼠疫屠城的恐怖中每日不断地有人死去,一天有时竟然抬出二十几具尸体。贫寒家庭连火板都买不起,只能用草席卷埋。每日里若兰看着不断死去的人与病重中的父亲,恐耸詟栗,死亡的气息挥之不去。父亲最后离去时,她竟不觉悲伤。
疫情过去后,活着的人们对生的渴望达到了空前绝后。早年有儿子到南洋做贸易的家庭,纷纷提亲为侨居海外的儿子娶媳妇。二姐的亲事就在那时订下的,只等服丧期一过就过门了。提亲的不止一家,母亲筛选后剩下两家,最终定下黄家。
黄家是做竹器贸易势头很猛,年年扩大贸易来往。成亲时黄世贵远在南洋的不足就不落母亲的眼了。那些年清廷解除了海禁,邑侨相继回乡投资兴办机器缫丝厂而家乡的人纷纷外出做丝绸、竹器贸易,渔桑之乡名扬海内外。
顺德丝厂林立,大乡有七八间,小乡也有一两间。富裕并不见得都是好事,民间盛传,广东近来盗贼之多甲于天下。盗匪猖獗,清政府的统治秩序受到了严重的挑战,革命党的悄然蔓延加剧了清政府秩序的混乱。
这一年,龙江商人薛广森在大良开办全县首家机器修造厂—顺成隆机器厂。机器缫丝已很普遍代替了手工缫丝,缫丝业迅猛发展,香云纱的生产规模大大提高了。工业的发展提供了许多的工作,女孩家做工的很多,二姐在缫丝厂做工愉快而活泼。
黄世贵十五岁就去南洋做竹器生意,八年来从未归家。他长什么样?谁也说不清了,对面相见不相识了吧,更别说性情。那时两家并无来往,连母亲亦未见过黄世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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