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人面

作者: 布衣军

  虽言棺木一行能巧见阴阳,然遇人之面何以能辨阳寿命长;借阴转阳寻穴曝尸者枉送千金亦不予丧葬,更不得其木方;鬼魅尸邪恶念千丈,棺木人游走山林间却进退自如;道法之术尚不能起死回生,合棺之木又如何能保尸身不腐见月回魂……
  棺木行起于何时源于何地,距今已不可考。相传轩辕上古时早已安人入土,早期直接掘土下葬,后有以瓮罐为棺埋葬,直至石制棺椁出现。商周时期出现了木制棺椁,自此入土下葬便演为习俗流传至今。
  春秋战国时出一奇人遗书《缺一门》,即各种要诀不可尽学,遗书者正是棺木行祖师爷鲁班。书卷中阴阳宅邸取木成形,陷阱机关布局数术,医道法术灵语咒符等一一无不详述。因而造世人觊觎,经累世争夺残存不全;后为一木匠偶得残卷,隐世避祸独行棺木一行。毕生所做棺椁甚多,所遇奇闻异事更不计其数,结一世所学撰写了《鬼行棺椁》。书中详述了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当取何木做棺椁布局;土葬水葬天葬悬棺葬 葬法不同又当何以为棺;掺杂《缺一门》中技艺,又将一生所逢怪事奇遇也收录其中。行内行外皆称此人为“财魁”(即材魁),意为棺木一行魁首。《鬼行棺椁》自此于后代财魁中代代相传。

  然后人附翼攀鳞,屡助帝王将相富商巨贾砍合生棺椁,布阴冢鬼局,设机关陷阱;累千万人殉葬,哀鸣者不计其数,自身也终究躲不过天数多死于非命不得善终,《鬼行棺椁》也下落不明。民间才会有“财魁虽有财,命里不沾财”之说。

  唐宋时期相传财魁再度出现,凭借金丝楠木棺闻名于世;明清时期皇族权贵皆讲究墓葬规格,四处寻觅在世财魁却不得其踪,清末狼烟四起战火纷飞,财魁便销声匿迹,也再没了财魁之说。
  建国后,皖地因长江之利,木材行业兴起。战乱时流落逃亡的能工巧匠又重新拿起了斧子,包括了棺木一行。
  棺椁,外为椁,内为棺。时至今日,以棺为主,椁已显有人用。做棺材不仅树木本身为人重视,棺材所用多少节树也是很有讲究的:十节树做成的叫做十错材,又名十页瓦;依次有十二元,十三元,十四料及最次的十六料;上好的当数四木成棺的四独棺;最为难得是独木成棺的,可如今已不多见。另外根据制作棺材的手艺不同,说道也不同。“牛口缝”棺材、“窜缝”棺材、“拼缝”棺材那都是有讲究的。棺行融合了百家之长,身兼了四海之艺,徽州一代吸取满族棺椁的贵气多以翘首棺和元宝棺为主。

  但到底是晦气之行,大底不为人所待见;却也有祖上世代相传的手艺人,传到这个年代手艺运斤成风炉火纯青者,行里人都叫这辈人材柱子。
  不接触棺木这一行的,很多人都以为棺木行就是守着铺子等买主,其实不然。早些年谁家都留有些好的树木,家中有年逾古稀的老者,逢寿辰或身子骨不适,便请棺木人来家中伐木做棺材,行里人称此为走方子。外染红漆,金字福寿,名寿棺。摆在铺子里未上漆的,叫白胎子,中途夭折未至寿年的人多睡白胎子。
  行里的自然知道这行的怪事,而行外人所了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本书要说的就是关于棺木一行的诸多轶事,我祖上是做棺材生意的,可以说是睡在棺材板上长大;出生时太爷爷依然健在,童年是听着棺木行的故事成长。因而对棺木一行还是有些了解的。正所谓是:

  奇闻怪谈棺木行,五湖四海走寿方;
  莫道不解各中事,且容后续言语长。
  春来烟雨两朦胧,燕啼檐下影重重;
  杨柳又拂行人面,杜鹃红遍山野丛。
  别山最为出名的就要数这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了。山之南山花烂漫,山之北白雪皑皑,此山大别天下他山也,诗仙云游至此一语便道破了此山的真谛,就连汉武帝当年祭祀古南岳时也曾赞叹过“此山之大别于天下。”

  山西南十余里有一小镇,名渡口镇;借淠河舟楫之利兴起。虽连遭战火却未曾改变其淳朴的容颜,悠长的鹅卵石街道中镶青石板,两旁人家皆砖墙青瓦木板门。“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用以形容此处再贴切不过了。
  我的故事就要从这古色古香的徽韵小镇说起……
  十年前鬼手老宋三是远近闻名的手艺人,早些年生活在别山下的山沟村里,后来才到了镇上面开了棺材铺。虽然是个木匠而且做得是死人生意,但为人和善乐于助人,谁家缺个桌椅板凳那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加上还认识几个字谁家丧葬的事情又都靠着他,邻里关系处的还是不错得。但是老宋三命苦,抗日战争那会儿子老婆都在战火里没了性命,如今空留下他和七八岁的小孙子相依为命。
  至于为什么叫他鬼手老宋三,是因为他手下做出的棺材那叫一个绝,不用量不用比划就能确定长度,弧度圆角也不需借助工具,最绝的是听说他出自他手的棺材,普通的木材都能保存好多年。据老宋三说他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到他这代无论汉材、满材还是行材他都得心应手,没有他不会的。行里人大多跟他学过手艺,他是本地里当之无愧的他材柱子。可如今做棺材没了那么多的讲究,老一辈的懂行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现在做的棺材最多的要数十三圆、十四料,好点十页瓦和十二圆那要的人也少了,除非遇到阔绰的人家。

  日期:2016-03-04 19:09
  一天他安顿了家里七八岁大的的孙子,东边的天才朦朦亮就上山里去给人家做寿棺,时逢阳春三月,本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奈何阴雨绵绵,山路本就难走,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上山。但好歹为了生计,还是得忙活着。上山后这满山的映山红依旧盛开,阴沉的天气,纷飞的细雨根本无法阻拦他们的绽放,然而奇怪的是今年的映山红开的格外艳丽,红的胜似鲜血,打落的花瓣落在地上还染红的雨水,这满山的红水流过就像鲜红的血水,乍一看还有些分不清。

  来到主家后老宋三打过照面,就拿起家伙干活,他得用上点滴的时间,尽早给人家做好。因为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每天来回的奔走着实不容易。可怎么说也得六七天才能做好一口棺材,要是主家挑刺的,那就得更久了。
  忙碌了一天乘着没黑他得早点回去,辞去主家留他吃晚饭的好意,收拾了家伙就匆匆下山。可下山远比上山难啊!何况在这样的阴雨天。渐渐的天暗了下来,翻过下个山头就不用再赶山路了,老宋三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然而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了一声嚎叫,已经归林的倦鸟受了惊吓一股脑的都飞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然而如此嘈杂的声音依旧无法掩盖林中的嚎叫,这声音根本不是山里的豺狼虎豹,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动物所能发出的叫声,而且传出嚎叫声的林子雾气笼罩,要比这边昏暗了许多,完全就是两个世界。老宋三突然意识到这是鬼子林啊!即便是大白天的也很少有人往山里的鬼子林跑,鬼子林不仅山洞众多,地洞也是防不胜防,而且林子千百年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时不时还有瘴气弥漫。

  “不管什么还是早点下山,避免麻烦。山里面的的东西本就说不清楚,会出现什么谁也没个准数。”定了定神老宋三心里想着,于是决定不去管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可是突然又传出了一声惨叫,他清楚地听出这是人的喊声,不会错的。会不会是谁在山里迷了路,或者惹倒了什么麻烦,说不定遇到了危险,老宋三心里掂量着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救人一命。可家里还有孩子等他回家,要是自己有个什么闪失,那孩子就真的无依无靠了,老宋三咬着牙决定还是早点回去!停下脚步的老宋三再次加快脚步向山下走去,可这山里又一次传来了连连的惨叫,那声音似曾相识,却又凄惨的像把尖刀直刺老宋三的心窝子。

  终于老宋三还是忍不住,毕竟是一条生命啊!他朝着雾气笼罩的鬼洞林一头钻了进去,老宋三虽然进来了但心里还是发毛的,从腰间抽出长斧子紧紧握在手里,别看这手上的斧子破旧不起眼,老宋三几十年来从不离身。这斧头把子那可是老宋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喝醉酒了他常吹嘘这是用降龙木做的,也就是传说中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时用的降龙木。虽说老宋三也没有根据印证,但这斧头把子用了这么多代依然不腐朽倒是真的,常年的使用斧头把子油光蹭亮犹如包浆的古物。即便如此越是朝里面走声音就越发清晰,老宋三心跳的也越厉害。

  当拨开挡在前面的树干,见着真相时老宋三被眼前的一切看傻了,王老道穿着久未拿出的玄黄道袍,和他的师弟燕天真正在与怪物以死相博。满身鲜血的怪物不仅双眼通红,浑身的毛发亦红似赤火,脸上枯槁不堪毫无面容可言,它双手扣着躺在地上的燕天真,手指嵌入了他的双眼,致使血水不断地从燕天真双眼中涌出,燕天真发出的阵阵惨叫令老宋三心如刀绞。
  王老道正从后面奋力的用胳膊锁住怪物的脖子,他头上青筋暴涨,面部憋得通红,看来为了挽救师弟是拼尽了全力。然而这样的挽救只是徒劳,怪物张大了嘴露出尖锐的獠牙,缓缓地将头靠近燕天真,眼瞅着燕天真就要被咬到,这东西的力气之大完全不是王老道能抑制的。
  老宋三颤抖着双手,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然而那鬼东西张大的嘴里冒着黑气,一点点逼近燕天真;如果再不出手他们必死无疑,老宋三不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冲将过去,一斧子砍在那鬼东西的脑袋上。
  手艺人的斧子那是天天都磨,锋利的就连怀抱大树那砍一下也是一下,可老宋三使尽全力的一斧子尽然没能砍动那鬼东西分毫,反而使这鬼东西暴跳如雷。受到重击的怪物扔下了燕天真,向后一把抓住王老道,如同摔小鸡一样把身后的王老道摔在它面前,这一下直接砸在老宋三身上,将他撞到了远处,紧接着上前对倒地的王老道狠狠地就是一脚,若不是王老道身手矫健,已经向阎王爷报了到了。

  燕天真捂着双眼在地上惨叫着,王老道在地上连翻带滚后爬了起来,看到老宋三急忙吼道“老宋三赶快带我师弟走啊,我们太自负高估了自己,这双瞳血煞咱对付不了,快,快走……”
  听到王老道的喊声,老宋三才发现这鬼东西确实是生有双瞳,血红的双眼清楚地有着四个黑瞳,像是眼里生着四个窟窿。老宋三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做的又是死人生意,早就曾听说过这双瞳血煞的臭名昭著。
  血煞生双瞳,日月躲云从;
  野花溅血泪,生灵涂炭中。

  老宋三儿时就听大人们这么说,可见这双瞳血煞是何等的恐怖,此时老宋三想的不是能不能打得过那鬼东西,而是能不能从那鬼东西的手心逃走。双瞳血煞千年尸身,不死不烂不腐不朽,食人血肉吞人精魂,虽然皮肉枯槁却硬似铁石。相传若是死在双瞳血煞口中那就永世不得轮回,一想到这里瘫倒在地上的老宋三那是一个劲一个劲的冒冷汗。
  双瞳血煞哪有闲功夫等你瞎想,半死不活的燕天真犯不着理会,一溜烟滚走的王老道又离得甚远,老宋三成了最近的猎物。血煞张着那布有獠牙的嘴,朝着老宋三过来,老宋三心想这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命就算交代在这了,这会家里的孙子再也没个亲人了。
  起身正要跑却发现右腿钻心的疼,皮肉犹如凶猛的野兽噬咬般痛不可忍,双瞳血煞那利如钢刀的爪子死死嵌入了老宋三的右腿。可突然这双瞳血煞站着不动了,只是身体微微的晃了晃,原来王老道瞅准了机会从它身后飞起一脚,可这也就如同是给人家扰个痒痒。睡在地上的王老道从地上爬起,可这会双瞳血煞已经松开老宋三,还没来得及避开的王老道就被双瞳血煞单手贯穿了肚腹,王老道抓住这只穿透他身体血煞手臂,死死地抱住“老宋三,快走啊!带上我师弟!我跟它拼了……”

  老宋三虽然是手艺人,但心里善良。见着这样的实在忍不下去了,看看跌落在旁边的斧子,一把拿了起来“妈的!王八蛋!老子劈了你!”说着忍住疼痛,一瘸一拐的朝血煞砍将过去,背对老宋三的双瞳血煞根本不去理会,可令老宋三没想到的是刚刚的那一斧子,震走了斧子头,斧头把子尖端还裂开只剩下一半,成了个斜尖。
  这一击本应该没什么威力,可没想到双瞳血煞枯槁的头颅却硬生生的被敲裂了,被击中的地方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般,冒着黑色的烟雾,紧接着浓黑的血水也顺着血煞的脑袋流淌下来。
  受到这一击的血煞怒不可遏,仰天大嚎了一声,惊起了远处的归鸟不说,身边的树木似乎都在瑟瑟发抖,春季里新发的嫩叶也像是受了惊吓纷纷掉落,血红的双眼怒目看向老宋三。别看老宋三已过半百,可手艺人的身子不是白练的,瞅着这一下子奏效了,任它咆哮怒吼老宋三全然不顾,转而将斧头把子的斜尖刺向了双瞳血煞背后,他认准了那地方肯定是双瞳血煞的心脏。
  貌似这致命的一击起了作用,双瞳血煞显得虚弱无力,鲜红如血的双眼慢慢黯淡无光;它使出最后的力气将王老道摔在地上,跌跌撞撞的向远处燕天真的方向逃窜。身受重伤的王老道用他嘶哑的嗓子说道“这是降龙木,原来真的是降龙木,现在已经清了它的煞气,此时不除更待何时啊!”
  要说这王老道是个铁铮铮的汉子,那他师弟那也不是孬种,他感觉到双瞳血煞朝着他过来,又听见了师兄的话立马从身上掏出灵符。血煞喉咙里发出呼呼的的吼声,渐渐靠近了燕真天;他纵身扑向朝他逃来的血煞,死死的抱住并将灵符粘在血煞的身上。被封住了煞气,又被贴
  上了灵符,双瞳血煞气力远不及刚才,人与血煞在地上滚打着,老宋三拖着受伤的右腿想上前帮忙,却行动迟缓。双瞳血煞与燕真天在地上滚打着着,眼看就快滚到前面的地洞,老宋三喊道“小心啊!别掉了下去!”叫喊与心痛起不了仍和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同跌入身旁的地洞。
  王老道已经奄奄一息,燕天真又跌入了地洞,老宋三一大老爷们眼泪不住的滑落了下来。他一瘸一拐的朝着地洞方向过去,那么大的地洞也不知能否落着个全尸。
  好在苍天有眼燕天真并没有滑落下去,滚落下去的只是双瞳血煞。老宋三看到燕天真死死的抓着洞口的树根,双眼已经完全成了二个血窟窿,血肉模糊的让老宋三很是难过。好在燕天真还活着,老宋三破涕为笑一把握住燕天真的胳膊,用尽全身得力气硬生生的把他拉了上来,得救的燕天真与老宋三失魂落魄的躺在地上,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全身瘫软,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中藏有痣,福缘浅一世;
  生逢至亲克,阎王步履迟。
  十年光阴辗转即逝,当年的老宋三如今已经不能四处走方子了,作为他的孙子我理所当然的传承了他的手艺。不巧的是我天中处有一个黑痣,又逢阴时出生,游走的道人说:这孩子八字虽硬,但官禄宫主人一生气运前程,此处受阻不仅命无定数且无福无禄,长大后还会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爷爷却说这合了咱这和死人打交道的行当,虽然老爷子打心里不愿意让我干这行,可是祖上有规定,家里必须有个人传承这门手艺。然而到我父亲这辈就断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孙子了,为了手艺能传下去不得不学,也是因此才给我取名宋从先?。

  自小跟着爷爷长大,我们爷俩相依为命却又都倔得很。小时候让我叫他爷爷,我偏偏喊他老宋三,后来挨不住打就改了口。可转过身就喊他老头子,那会穿着开裆裤不懂事,可这一喊就喊了十多年;然而长大后依然这么喊,是因为多多少少忌惮道人说的话,打心眼里我怕克走了这唯一的亲人。
  老头子一生走南闯北的,早年随着祖上学的手艺,虽说是手艺人却也能拿得起笔杆子;我曾经无数次打趣地说道,您老人家饱读诗书不也就干起了手艺吗?这也成为了我长大后不学无术的借口。
  春去秋来,岁月虽无痕,老头子却真的被我叫成了满头白发的老头子。
  日期:2016-03-04 19:44
  夜间……
  “你说这仗打完了,革命也闹完了,就连这没吃没喝最难熬的三年咱都挺过来了,可咋这日子还这般难过呢?”我用腿拱了下身旁的黑蛋。
  “那还能咋过,给你埋金子里!”睡意正浓的黑蛋被我吵醒埋怨着,迷糊中瞅了我一眼“革命打仗那会你还光屁股呢!资本主义国家都还在水深火热中,你还不满意;弄醒了老头子,他嘞驴脾气鞭炮样的嘴,骂起人个把时辰不带消停的,你就知道咱这日子为啥难过了,咱就乐吧!”
  黑蛋小我三岁,记得有一年还是小孩子的他自己来到了镇子;傻乎乎的坐在路边,说是找不到家人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知道自己叫牛蛋子,所以肯定自己姓牛,我觉着这名字实在恶心,看他黑不溜秋的就叫了他黑蛋。当时他还小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老头子看着可怜怕他饿死就收留了他,希望有一天他家里人能回来找他,可多少年过去了也没个音讯,后来老头子给黑蛋取了个好名字——志先。他这些年除了学会了砍棺材的手艺,嘴损,更是和老头子如出一辙。

  “别说,还真得看看老头子去,腿脚不方便……”我担心老头子半夜有什么事,起身看看。“懒得和你说,睡你的”

  刚起身准备去后屋,一阵阴风吹过,堂屋里传来“喀嚓……咔……咔……嘎啊……”的声音,这静的让人窒息的深夜细微的声音都让人毛骨悚然,紧接着马(马:棺材铺用来支棺材用的,两根木材中间挖个凹槽,成十字嵌合在一起,在于交合处钻一孔插上木棍。说起来很像是四角的风车。)上的白胎子像是被什么晃动“嘎吱……嘎吱……”。虽然咱这行什么都见多了,突如其来的惊喝,不免还是让人心有寒意。

  “你屁股生根长床上啦!怎还不动了?”黑蛋嚷道。
  “嘘——别出声,敲棺呢”我悄悄灭了屋内的灯。
  棺木行有个规矩,门头左侧靠三棵柏树或是偏屋旁摆口白胎子,就算铺子没有招牌,路过的人看见也知道这家是做啥买卖的。风吹着树和白胎子,吃水的木头都会收騒(树木缺水干裂)。夜间听着多少有些渗人,行里人却有另种叫法“敲棺”。若是夜里头收騒声过多过响,或是马上的白胎子无故晃动,说明这是有临死或已死人的过来挑棺材了,人将死没了念想也就求个容身地;次日,最多不过三日必定会有人来买棺材。

  行里人都得明白这个事,这一旦遇见敲棺了不能点灯,不能出声,更不能跑过去惊动了敲棺的东西,要不生意黄了不说还得受个惊吓,若是严重的魂就得被勾了过去,好些个说人被吓傻了吓呆了,那其实也就是三魂被勾了两魂半。
  渐渐的没了动静,黑蛋跳了起来“哪那么多事啊!我看就老祖宗个个夜里都懒得起来,还偏要找个理,懒得屁股都流黄水了。”
  我实在忍不住斜着眼看他“还有比你懒得吗?”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敲门声,黑蛋蹭的蹿了回床上“来的真他妈快!还让人睡吗”
  “这么晚了,这敲门声也不像是报丧啊!人走的突然没这么不慌不忙敲门的!起来!咱过去看看”这孙子不理我,倒回床上屁股撅着对我,“你起不起?”一脚踢在黑蛋屁股上。

  “奥——好 好好好,我起来还不行;就没见过比你们爷孙还难伺候的!”黑蛋苦着脸。
  “咚咚咚”
  “你再急也得让我穿条裤子吧!”提着裤子的黑蛋抢着跑过去开门“不买棺材我弄死你”。拨开门栓,开门取下门枕。“要白胎子还是红的啊!寿材可要提前订啊!”
  “听闻镇上宋老爷子手艺精良,想请为家人走个方子”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走了进来,浑厚的声音像是饱经沧桑。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和我年纪相仿,也跟了进来。男的身材魁梧,体格健硕像是练家子。女的水灵灵的双眼那叫一个美,一副梨花带雨,甚是娴静温柔,这镇上人家姑娘还真没比得上的。
  眼瞅着面生,不像是本地人啊,可他们怎么知道老爷子手艺好?心里泛起了嘀咕。十年前老头子上山走方子时出了事,大半夜和王老道一起被人背回来的,同时还带回来了一个双眼流血的瞎老头子。王老道睡在那就再也没起来,老头子衣衫褴褛满身是血,右腿血肉模糊的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了一般,伤口却像是腐烂了很久的样子。听说当时有人巡山听到有人求救,才发现了老头子他们,当夜还是那瞎老头给老头子医治的腿伤。这事老头子后来只字不提,更不许我们问及,只是嘱咐大家别往山上的鬼子林跑。这事大多人家都知道的啊!老头这些年干不动了,腿上的后遗症又越来越严重,如今早就不做棺材了,一直以来铺子都是我和黑蛋扛着。况且走方子也没急在一时的,越想越觉得不对。

  “你们先坐,咱家手艺可不是吹的,指的出的棺,没咱做不出来的……”没等我开口,黑蛋把话放出去了;很多时候,我都想生生掐死这孙子。

  “那好,呵呵!深夜过来扰了小师傅们休息,抱歉,只是家人每况愈下,怕是等不了太久了,想早点备个寿棺冲冲喜。又闻老头子是行里财魁,我们不懂行的,也想早点问问什么棺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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