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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符妖书
作者:
女天师
山间,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正在疾行,这里是远山市郊的一个县区,夜色已深,马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车子。
天空中微微下着点小雨,车上音乐声开得很大。
“看样子明天还是要下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子把手从车窗外伸回来,叹了一口气说道。
“吴哥,那咱们歇一天?”后座上斜躺在座位上的男子于是说道。
车子后面咯咯咯咯的一阵鸡叫,但三人早已经习以为常。
三人是做农产品收购批发的,简单来说,就是从远山市周边的村子收购土鸡和土鸡蛋,然后再批发给城里专门卖这个的商店。
但现在的人越来越不淳朴了,离城区近的村子里经常会用饲料鸡来冒充,他们也只能越走离城越远。
“不行了不行了!”开车的男子突然猛地一转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然后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李波你小子,就是屎尿多!”被称为吴哥的男子摇摇头笑骂道。“拉屎的时候看着点,别跑到人家坟头上……”
“知道了知道了!”外面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冷风一阵接一阵,吴哥费力地伸手把驾驶室的门拉起来。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两人随意聊着些报纸上看到的新闻,车门突然被拉开了。
“你小子今天倒是快嘛,这么快就解决了?”吴哥微微有些诧异。
李波笑了笑,发动车子走人。
车子继续往前走,吴哥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他看也没看地接了起来。
“吴哥,你们怎么把车开走了?”李波的声音在电话里叫道。“天这么黑,别开玩笑了,快回来!冷死我了!”
吴哥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就像是掉进了冰水里。
他毛骨悚然地微微偏了一下头,却看到开车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纸人,正诡异地对他笑着。
“吴哥?”李波对着手机喊着,却看到远处那辆正在疾驰的车子猛地撞向路边的护栏,消失在了山崖下面 。
“吴哥!”
******
七月份最热的一天,因为热气被两边的山夹着透不出去,河谷里热得像蒸笼一样。
我和设计代表高耀,现场监理张民祥、邓程四个人像往常那样躲在项目部里打游戏。
大家都是刚刚从学校毕业没多长时间的学生,我是施工方的施工员兼资料员,而他们运气好进了设计院和监理公司,因为这个工程聚在了一起。
施工方天然就是弱势群体,不过我因为经常和他们一起喝酒聊天打游戏,倒是相处得不错。
大家都感到很无聊,但在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沟里干工程,又有什么办法?
正打完一盘星际,突然听到对讲机响了起来。
“张工张工!邓工邓工!在不在?”说话的是我们公司的项目经理王大有。
“什么事什么事?”邓程拿起对讲机问道。
一般工地上没什么事不会叫他们,这让他有点紧张了。
难不成出事故了?
“挖出个东西……你们要不要上来看看?”王大有的声音倒不是很着急,应该不是出了什么影响工程的大事。
“什么东西?”张民祥问道。
天实在是太热,要不是什么特别的,傻瓜才在这种天出去。
“古墓,挖到一个古墓!”
这种事情倒是刺激,我们这边很少有古墓,在学校里也没听过这种事情,哥几个相互看了看,都有点好奇。
“我是高耀,王经理你们先等一下,保护好现场,别乱动!”高耀把对讲机拿过来说道。他多少算是有点经验的,万一真是什么珍贵文物,估计要请县里面派人来看,弄坏了可说不清楚。
我们便顶着大太阳往山上爬,老实说,刚刚出门不到十分钟我就后悔了,一个是热,一个是心里有点说不清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一种预感,这趟可能会出什么问题。
但他们三个都很起劲,我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天热,平时一个小时的路程爬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我们到的时候,王大有带着十几个工人正坐着抽烟,看到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被挖得七零八落的平台过来,他小跑着迎过来发烟。
“什么情况?”高耀是老大哥,一般到了工地都是他发话。
王大有陪着笑指了指前面。“高工,我们今天早上画了线,安排十五个人在这段手工挖。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人说挖到石头了,我和老万过去看,不像是石头,但又很硬。后来用风镐打了个炮眼,试着炸了一下,才发现是个坟。”
“棺材都露出来了。”我们公司下面的小工头老万在旁边说道。
高耀于是说道:“看看去 。”
工人们看到我们过来,都站起来看热闹,我们看到那个坟已经被挖出来一大半,露在外面的是黄土一样的外壁,不过看着很硬,整个坟的样子就像是个倒扣在地上的碗。
面对我们的这一侧塌了一大块,看着很厚,至少有三四十厘米。
我远远地探了个头看看,里面的棺材好像不止一个,露出来的这个棺材腐烂的很厉害,就像是一大块朽了的木头,和我想象中的古墓差距很大。
我不禁问道:“王哥,你怎么知道是古墓?”
“现在哪还有人用这种东西搭墓?”王大有答道。“这叫三合土,古代没有混凝土,有钱人家都是用黄土、石灰掺了糯米水来搭墓,但是太麻烦,有了水泥之后就没人用这种办法了。再说了,现在都火葬了,哪还有人土葬?”
高耀这时对我说道:“你看上面的土。”
坟最高的地方距离上面的表层土大概有不到二十厘米,但整体大概有一米五高,全部埋在土里,旁边挖了一半的土明显分成好几层,从土质来看应该是不同年份因为下雨而从更高的地方冲刷下来的泥土,这说明它被掩埋已经很久了。
高耀胆子大,直接站在炸开的那个口子那里打着电筒往里面看,王大有站在他旁边,小声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高耀过来和张民祥、邓程商量:“我看着倒是没什么价值,里面好像也没什么殉葬物。老王的意思是干脆就偷偷把它移了,省得麻烦。”
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看上去是个无主坟,可要是让周边的村民知道,说不定又有人跳出来说是自己的祖坟,到时候赔偿、征地、迁坟什么的又是一大堆麻烦事。
“真没什么东西在里面?”但张民祥有点不放心。这事儿和设计关系不大,但业主代表不在,他和邓程作为现场监理责任就大了。
高耀有点不高兴地把手电递给了他。“要不你再看看?”
张民祥和邓程的胆子都不大,两人躲到一边商量了半天,王大有也凑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他们虽然同意把坟迁了,可提出要在旁边看着,如果有什么有价值的文物就得马上停工上报建设方。
工人们在旁边等了半天,听到可以继续干活就马上动了起来。
他们都是农村人,最迷信,但是也最不怕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挣钱才是最重要的,反倒是我们这些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站在旁边有点疑神疑鬼。
十五个人围着那个坟一顿好挖,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它完全挖出来。
老万早已经准备好了风镐,拿过来在坟头上打了几个炮眼,然后往里面塞炸药和雷管。
“少放一点。”高耀提醒了一句。
但我觉得他可能是怕炸药放少了一会儿人工砸太麻烦,反倒比平时炸石头时放的药还多些。
一声巨响,碗状的坟头彻底垮了,工人们蜂拥而上,把里面的棺材都抬了出来。
两大一小,一共三口棺材。
墓穴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找到墓碑。
这让我感觉很诡异,一家人同时死了?还是死后合葬的?
最大的那口棺材可能是刚才炸药放得太多,顶上的棺材板都塌了。
张民祥和邓程大眼对小眼地互相看着,按理说这事由他们说了算,可他们都没遇到过这种事,心里又发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耀刚才被他顶了一句,现在也不说话,在一边抽着烟看热闹。
“张工,邓工,现在怎么办?是不是打开看看?”王大有和老万过来问道。“工人们都等着呢?”
张民祥的脸有点发红,大概是被被逼急了,他看看邓程,大声地说道:“打开看看!”
我从小都对这些东西发毛,借口上厕所走远了,等我磨蹭了十几分钟回来,三口棺材都已经被打开了。
我没敢过去。
远远地只看到几包黑乎乎的棉絮一样的东西放在棺材旁边,两个工人在棺材里翻找着,但看上去没什么收获。
高耀站在棺材旁边叫我:“孙阳你干什么?过来啊!”
我胡乱找了个借口:“我怕臭。”
“你小子不是怕鬼吧?”高耀笑了起来。“大白天的,你怕个求!”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但恐惧还是战胜了面子,我摇摇手,站在原地点了根烟。
那两个工人翻了好一会儿,然后从棺材里爬出来说道。“什么都没有。”
张民祥还没答话,老万却说道。“打开棉絮看看里面。”
工人们犹豫了一下,老万骂了他们一句,自己上去用铁锹几下把裹着尸体的棉絮撕开了。
“次奥!”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句。
恶臭味弥散开来,黑色粘稠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淌了一地。
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把旁边一个站在高处往这边看的工人吓得从土堆上摔了下来 。
“没出息!”老万骂道。
他把棉絮彻底撕开,尸体上密密麻麻都是虫子,扭来扭去,让人看了肉麻。
有些虫子掉在地上,慢慢地向旁边爬,老万抬脚把它们都踩死了。他用铁镐把那些尸虫拨开,黑色的尸骨就露了出来。
王大有眼尖,大声地叫了起来。“有个东西。”
但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万也没有勇气把手伸进虫子堆里,他让一个工人到旁边掰了几根长树枝,小心地把那个东西夹了出来。
它被尸体腐烂沁出来的液体给弄脏了,但在旁边找了片树叶擦干净以后,人人都看到那是一片非常精致的玉佩。
王大有对老万说道:“发财了啊!”
这里没人懂玉,不过就凭眼睛这么看,绿绿的,对着阳光也很剔透,应该是块好玉。
老万把玉紧紧攒在手里,陪着笑问道:“张工、邓工,你们看?”
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的意思,想把这东西据为己有了。
张民祥和邓程没有说什么,这算文物吗?只是一块玉,大概不算吧?
老万笑嘻嘻地递烟给他们抽,他们接了烟,然后老万悄悄和他们说了点什么,我站的太远没有听到。
王大有有点羡慕地说道:“你这家伙倒是运气好,这块玉要是拿去卖,搞不好可以卖几千上万块。”
工人们面面相觑着,不知道是谁首先动了一下,然后一群人就把另外两块裹尸布都撕开了。
谁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老万被挤在外面,气急败坏地叫着:“都别抢都别抢!”
但工人们根本不理他,马上就有几个人兴奋地叫了起来:“有了有了!”然后人们突然就扭打在了一起。
那些尸虫被踢得到处都是,我连忙往远处又站了站。
王大有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发这么大的混乱,这可是在山坡上,很陡,一直可以看到山脚下的河沟。要是滚下去一个人,说不定直接就摔死了。他和老万冲进人群里又骂又打又踢,终于把人群分开了。
但每个人手里都空空的。
老万眼睛红红地问道:“东西呢?”
但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回答。
老万马上就骂开了:“我次奥你麻痹!”他把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工人拉过来要搜身,那个工人极力挣扎起来,眼看着局面又要混乱了。
“算了算了,天都快黑了。”高耀说道。“快点刨个坑把骨头埋了。”
可工人们都不肯动,大概是怕拿到宝物的人把东西藏起来,高耀让王大有和老万去指挥,怎么喊也喊不动。
老万再一次骂开了 。“你麻痹!”我知道他是个粗人,但没想到他骂起人来这么难听。这下工人都不干了,直接把工具一扔就走了。
老万追在后面狠狠地威胁着要弄死他们,但没人理他。
怎么办?这下大家彻底没辙了。
总不可能我们几个去弄吧?
本来可以让老万去,但他的样子明显是想跟着工人回工棚去搜身,王大有只好答应明天一早把尸体处理了,让我们先回去。
他笑着对高耀他们说道:“反正荒山辟野的也不会有人来,放一晚上没事。”
张民祥和邓程明显不太放心,但事到如今,除非他们肯自己上,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了。
但张民祥还是威胁道:“明天一早给我搞得干干净净的!不然你那些签证单我可不签了!”
王大有连连点头让他放心:“不行我就换个队来,绝对搞好!”
于是王大有和老万追着工人们往工棚去了,而我们四个则自己下山去。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阴了下来,云层又低又沉像是要把整个山谷笼罩起来。
高耀高兴地说着:“真凉快!”带头向山下走,张民祥和邓程跟着他一路小跑起来。
一阵山风吹过,阴森森的,一只很大的乌鸦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和后背突然猛地发起酸来,就像是有人捏着经脉,又酸又麻,根本就站不起来。我想让他们等等我,却叫也叫不出来。
我不得不蹲在了地上,用手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小树,生怕一下站不稳滚下山去。
高耀他们却越走越远,我拼命地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
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那三包尸体还在原地,只是被扯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那些尸虫已经爬得满地都是。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条尸虫竟然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径直向我爬了过来!
一股凉意沿着我的尾椎骨一直往上走,但我的腿酸得根本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越来越近,最后爬到了我的脚上,然后沿着我的腿向上爬。
我想伸手把它赶走,但这时候手也突然酸得抬不起来,我可以感到它的肉足在我裸露的皮肤上快速地爬着,就像是腐烂的手指正触摸着我的腿。
越来越上!
“小孙!你干什么?”王大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酸麻感突然消失了,我猛地跳了起来。
太阳又出来了,刚才那些情景就好像完全都是幻觉,我疯狂地伸手去拍打自己的腿,但那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干什么啊?”王大有惊讶地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再回头去看那三具枯骨,拼命地向着高耀他们追了过去。
王大有平时很少下山,大部分时间都和老万他们这些小包工头一起住在山上的工棚里,要不是今天的事情让张民祥和邓程有点不高兴,他也不会专程下山来陪他们喝顿酒,活络一下气氛。
我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下午的事情,尤其是最后那突如其来的幻觉,让我对这件事怀着满满的恐惧感。
但看看其他人,根本都没把它当成件什么大事,我也不好再把它拿出来说。
王大有专门让食堂做了几个下酒菜,陪着张民祥他们吹牛,我看到他偷偷地给他们三个人每人塞了一个红包,大概是让他们别声张今天的事情。
张民祥和邓程都喝得红光满面,语无伦次地吹着牛,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这事只要你的人不说,我们这里肯定没什么。”
王大有笑着又和他们干了一杯:“张工邓工,话都在酒里了,咱们干了!”
我心绪不宁地坐在旁边,酒也喝不进去,总觉得心惊肉跳,但却不知道问题在什么地方。
差不多到了十二点,王大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是要回山上去。
我急忙站起来说道:“王哥,这么晚了别上去了。”
王大有却满脸红光地说道:“明……明天一早还有事情,睡在下面来……来不及 。”他舌头都喝大了,不过神智还清醒。
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候,王大有酒量其实很好,也习惯走夜路,不过今天晚上我总觉得不能让他上山去,于是拼命地劝他。
没想到他却拿我下午的事情开涮,笑着问我:“你……你不是怕鬼吧?没……没看出来,孙阳你一个大……大学生这么迷信!”
我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高耀他们也开始拿我说笑起来,我一怒之下把自己的酒干了,直接回宿舍去了。
他们在外面的场地上又聊了一会儿,大概一点钟不到,王大有的酒差不多醒了,大声地和高耀他们打着招呼然后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都睡下了。
外面的风变得很大,似乎是要下雨,我拉起窗帘的一个角,两侧都是山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最上方的天空是亮的,红红的,有点不正常。
靠南的山坡上一个亮光正晃来晃去,应该是正在爬山的王大有,我看了他好一会儿,但他大概是累了,走得很慢,有一会儿一直停在一个地方不动,大概是在解手。我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但他已经走到了渠道的平台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我又坐回床上,靠着被子睡下了。
外面有什么鸟一直在叫,声音很凄惨,我再一次拉开窗帘,却看不到它在什么地方。
山上已经看不到手电筒的光,王大有大概是已经绕到山梁背后去了。
我的宿舍就是资料室,用许多个铁皮柜子和前面的办公室隔开。
平时没什么感觉,可经历了今天下午的事情以后,看着那些铁皮柜子就好像一个一个立起来的棺材,我甚至总在幻想着它们会突然打开,从里面爬出尸虫来。
外面那只鸟一直在叫,吵得我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电话铃声突然把我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问道:“谁啊?”
“孙工,我是四队的张金贵,老万昨晚是不是下去你们那儿了?”
老万?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在床上坐了起来。
我大声地问道。“没有啊?他怎么了?”
“昨晚我们一起喝酒喝到十二点多,他像往常一样自己回去了。可今天早上他老婆来找,说是一晚上没回去,我问问他是不是在你们哪儿?”
“他没下来过。”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会不会去其他队了?”
张金贵发愁地说道。“我们一个队一个队都找过了,不在啊。王经理的电话也没人接,他们俩是不是一起去哪儿了?”
我的心突然一下子凉了,几乎是用最大的力气吼了出来:“王哥不在山上?”
张金贵却惊讶地问道:“他昨天不是下山去了吗?”
我大声地对着电话说道:“他昨天晚上一点不到就上山去了 !今天先别忙着干活了!快让各个队都派人去找他们!”
我也顾不上洗脸了,疯狂地跑去敲高耀他们的门,他们三个也都是浓浓的黑眼圈,看样子昨晚都睡得很不好。
我大声地向他们叫道:“王哥和老万一晚上都没回去!”
“什么?”邓程还没明白过来,高耀和张民祥的脸色都变了,工地上最怕的就是出事故,前几天本县另一个工地有两个工人酒后从山上摔到悬崖底下死了,整个工程停工整顿,业主项目部和监理都受了牵连。
高耀一边出门一边问道:“是不是在哪个队睡了没回去?电话呢?”
我焦急地对他们说道:“电话都没人接,张金贵说山上的各个队他都找过了!”
张民祥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地说道:“河尾村呢?会不会去河尾村了?”
这也是一种可能性,河尾村就在我们这个工地往下不到四公里的地方,人不多,只有六十几户,其中还有大半都分散在各处的山头上。但我们和他们因为征地赔偿、青苗的事情关系一直很僵,前几天河尾村的村民到工地上来偷钢筋被老万带着人狠狠打了一顿,他们俩半夜不睡觉跑去河尾村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高耀说道:“先把人都叫起来,到处找找再说。”
工地上现在还没有到高峰期,搞开挖的队伍有六个,每个队大概有三四十个人,加上山下负责物资的工人和我们这些管理人员,整个工地有大概两百二十几个人,听上去很多,但分散到山里真没几个人。
王大有不在,我一个个队打电话给小包工头让他们停工在山上找人,高耀和张民祥坐车去河尾村看他们在不在,邓程带着项目部的人牵着狗沿着河找。
到了中午,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我甚至大着胆子到昨天被挖开的坟那里看了。腐烂的尸骨大概是被山上的动物或者是乌鸦吃过,比昨天我们走的时候更凌乱。那些尸虫大部分都不见了,只有少部分干死在了裸露的岩石上。
我打了个电话给老板,被他在电话里狠狠地骂了一顿,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们俩。
我硬着头皮挨了一顿骂,但这和我有多大关系呢?“要报警吗?”我问道。
老板在那边又骂开了。“你有病是吧?觉得事情不够大?给我找人就行了!先别报警!也别报告业主,你把设计代表和监理给我看好了,别让他们乱说话!我现在马上赶下来!”
可我只是个小小的施工员,能有什么本事调动下面的人,又有什么本事让高耀他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报告?至少我知道张民祥已经打电话给总监了,我听着他在讲电话的时候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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