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熟了

作者: 黑锦

  “我叫流筝,因为我妈妈生我那晚,梦到一只流浪的风筝。你丢过风筝吗?我小时候丢了好多好多风筝,都不知道最后它们飞去了哪里  。”
  “丢过。”
  “你找回来了吗?”
  “找到了,可是捡不回来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找到了却捡不回来了,等她终于明白的时候,她却丢了自己那只很重要很重要的风筝,她也找到了,却真的再也捡不回来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星光,偶尔,会在某个孤单的夜里,将模模糊糊零零落落的回忆点亮。

  阮流筝心里流淌的是一条星河。
  它属于一个眼睛里银河一般潺潺流动着碎碎星光的男子。
  他从来不笑,眉间的褶皱仿似与生俱来镌刻在他额上。
  一身白衣总是干净而平整,白衫口袋里永远插着两只笔。

  他取出笔写字的时候,眼睑垂下,睫毛很长很长。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大约是常年拿手术刀的缘故,手指也像手术刀一样冰冷。
  他不爱说话,偶尔几句,也从不高声,像冷夜星光里从容流动的涧水,余音可回,却冷漠冰凉。
  她用了很多年去爱他,又用了好些年去忘记他。
  后来,时光渐渐模糊了他的模样,她站在异地的星空下努力地回想,似乎再拼凑不出他具体的长相,只记得他眼睛里的星光,很亮,很凉。
  她曾经以为,忘记是一件不那么难的事,后来的后来,当他对她说“流筝,忘了我”的时候,她才知道,有的人,哪怕穷尽一生的时间,也是忘不了的。
  流走的是光阴,而星光,恒久如初。
  即便,流星陨落,只剩她一个人的一往情深。
  “你叫流筝?”

  “是……是……”
  “听说你喜欢我?”
  “嗯……是……我……可是……”
  “那我们结婚吧。”

  “哦。好……啊?”
  故事,从这里开始,又到哪里结束?
  机场。
  阮流筝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一手拉行李箱急匆匆地走着。
  电话终于接通,她急问,“妈,我回来了!刚落地!爸在哪家医院?”
  “筝儿,你爸没事了,抢救过来了  。”那边传来妈妈裴素芬的声音。
  听到这个消息,阮流筝松了一口气,接到爸爸病发的电话她慌得立马就买机票赶回来了,连进的哪家医院都忘了问。

  “妈,在哪家医院呢?我马上过来。”
  “在……”裴素芬有些迟疑,“在……至谦这儿……”说完又唯恐她生气似的马上解释,“筝儿,你不在家,你爸突然犯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至谦到底是自己人,我就……”
  听到这个名字,她心里某个地方咯噔一下,随即一种熟悉的酸痛扩散开来。
  可是,她怎么会怪妈妈?六年了,她这一走就是六年时间,没有在爸妈面前尽孝道,爸爸生病,她只有内疚的,哪有生气的?只不过,“自己人”这三个字……
  呵……早已不是了……又或者,从来就不曾是。
  “妈,我知道了,我就来。”她语气缓了许多。
  “筝儿,你别急,先回家给你爸整理些东西拿过来。”
  “哦,好的!”
  站在这套联排别墅的前院,记得走的那年,爸爸才将葡萄苗种下,架子上空荡荡的,只挂着着几只过年时留下的红灯笼,略褪了色,在风中分外萧条,而今,这前院却已绿荫满架果满枝了。
  “爸!您闲着就休息会儿,别老那么劳累,还折腾什么葡萄啊!想吃就去买呗!”
  “至谦爱吃啊!”
  这是她走那年和爸爸的对话,“至谦爱吃”四个字,是那些年里爸爸妈妈生活中最重要的准则,一切都以至谦喜欢为上。
  至谦至谦至谦!
  记忆里某个已经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起来。记忆深处漫伸出来的一丝丝,一缕缕,合成一个白色的轮廓,远远的,有两点光,如星如幻,影影绰绰。

  那些丝丝缕缕的东西,迅速地不断延伸,竟精准无比地缠上了她的心,强韧的力道拉得她胸口泛疼,耳边一片嗡嗡之声,蓦然,好似响起一个轻柔而又冷淡的声音:流筝。
  她眼眶一热,几欲泪崩。
  手机响。
  一切幻象消失。
  她苦笑,眼角湿痕点点。

  曾几何时,至谦这个名字,是她生命里的魔咒,而她,以为六年的时间,已足以让自己解咒……
  “喂,妈。”电话是妈妈打来的。
  “筝儿,家里的葡萄已经熟了,你来的时候,顺便剪些来。”裴素芬在那端叮嘱。
  “好。”腮边似有些凉意,她伸手一抹,指尖润湿。
  收拾好东西,她才坐下来喝了口水。
  这个家,还和六年前一模一样,就连墙上的全家福都还没取下来。

  她记得很清楚,这张照片是在她结婚后一年拍的,爸爸妈妈坐在正中间,她和弟弟阮朗站在后排两侧,而后排的中间,站着他。弟弟和他很亲密,拍照的时候搭着他的肩,而她,小小的个子,挽着他的胳膊,小鸟依人似的靠着他,笑得很甜  。
  照片洗出来的时候,爸爸就很喜欢,叹着,这照片就让人能想到,至谦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是的,她也曾经这么以为。
  她以为那个站起来笔挺,遇事总能轻而易举化解的男人,会是生活的中流砥柱,会是她的依靠,可惜……
  呵,大约是她要求得太多吧!至少,离婚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她还想要什么?
  是啊,她还想要什么呢?就连这套房子,也是婚后他买来赠与父母的,不然,爸爸妈妈和弟弟还跟好几家人挤在大杂院里。
  离婚的时候,她提过把房子还给他,他不要。
  她太了解他,也明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收回的,而且那时只想速战速决,快速签字,所以也懒得废话。
  大约,她接受他的东西越多,他心里的愧疚也就越少吧。所以,那些年,她真是接受得太多太多了,多得让她甚至喘不过气来。
  借着这一口水的时间,她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爸爸妈妈年事已高,她作为长女,没有理由再任性地在外漂泊,既然决定了要回来,就必然要做好准备面对即将面对的一切人和事。她以为六年时间,她不会再因谁而起波澜,可事实上,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绝情,可是,她再也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去,所以,就算心里再多的残灰冷火,也让它灭了吧。
  如此一想,算是平复下来,她提着东西去了医院。
  这是一条熟悉的路。
  她也记不得自己曾反反复复走过多少次了,她知道花园里的喷泉几点钟开始喷水,她知道这条路上一共有多少种植物,她知道玉兰花儿什么时候开银杏叶什么时候落,她甚至知道,种满银杏的林荫道上一共铺了多少块地砖……
  她小心地走着。
  阳光耀眼,她撑开了伞,下意识地将伞放低一些,再低一些。那些在她视线的余光里匆匆而过的白衣身影,她真不希望有一个是他……
  走进住院大楼,她的伞便不能成为其保护伞了,收了,心下略略慌了一慌。

  住院大楼一楼大厅外的小卖部,还跟从前一样,老板娘也不曾换。
  她买了牙刷牙膏之类的生活用品去结账时,老板娘瞪大眼睛指着她:“咦?你……”
  她又慌了慌,挤出一个平静的笑来,“请问多少钱?”
  “哦,一共54块。”老板娘又看了她两眼。
  她给了钱,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身后,老板娘还在嘀咕:“怎么看着那么面熟呢?”
  当然面熟,六年前那个常常来等宁医生下夜班的姑娘,一晚得在这儿买多少零食吃啊……
  忘了好。
  有时候,“忘”这个技能对世人来说,太难修炼。
  单人病房。
  阮流筝敲了敲门,轻轻推开,阮建忠和裴素芬的目光齐齐集中到门口。
  一见是她,裴素芬顿时喜形于色,迎上来,等不及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将她抱了个结结实实,还未开口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  。
  “妈,我回来了。”阮流筝被母亲的情绪感染,眼眶也热热地疼,其实还想对母亲说一句:对不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裴素芬千言万语,对女儿的日日思念只化作这一句,而后便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边看又边流泪,“哎,瘦了!瘦了!怎么瘦成这样!”
  在母亲眼中,只怕她胖成球也还是瘦的!
  在这心酸而幸福的感叹里,她看向病床上的父亲,叫了一声,“爸。”
  阮建忠还打着针,脸色也不太好,可是已经没有危险,也是又高兴又激动。
  “去,好好让你爸爸看看你,他成天就惦记着你呢。”裴素芬把女儿手里的东西都接下。
  “嗯!”阮流筝走到父亲面前,近了,才发现,父亲比她走时又老了许多,冲着她一笑之间,还能看见竟已掉了一颗牙。

  “爸。”她哽咽,“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筝儿!你不用担心!都怪你妈,大惊小怪把你叫回来,耽误你!”阮建忠说道。
  这番话更让阮流筝难过,每次打电话回来,父亲都是这样的口吻,报喜不报忧,只怕耽误她学习和工作。
  “爸,不耽误,我已经打算回来工作,再也不出去了?”她哽道。

  “真的?”裴素芬听了这话却是高兴异常。
  “当然是真的,女儿不孝,这几年都没能好好陪在你们身边,现在起,该好好孝顺你们了!”阮流筝回头对妈妈道。
  “那就好!那就好!”裴素芬正把阮流筝带来的东西一件件收拾好,听了她的话,喜不自胜。
  陪着父母说了好一会儿话,又问起弟弟阮郎,裴素芬说,也到了毕业的时候了,忙着准备论文答辩,没告诉他。
  她心里宽了宽,当初那个调皮捣蛋的少年也终于长大了。

  “爸妈,该吃饭了,我去弄点吃的来给你们吧?”她想着应该回去给爸爸炖点有营养的东西。
  “不用!晚上再说吧,倒是你,旅途劳累,该回去睡睡。”裴素芬心疼地道,“待会儿吃了午饭,你就回去吧。”
  “我不需要!我先去医生那问问情况。”她起身,去医生办公室找人去了。
  刚好主治医生在,得知她是患者女儿,便将情况一一说给她听。其实大致情况她也清楚,父亲冠心病有些年头了,妈妈一直还算照顾得好,不知这次怎么又发作。还好,医生说送来及时,并没有什么大碍,住一段时间,回去好好休养就行。
  她心里松了口气,谢过医生之后,回病房去了,这会儿真到吃饭时间了,她想问问爸妈想吃什么。
  然而,病房门是开的,她刚走近,便听得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清清润润的,极为柔和……
  这声音和记忆中的某个点一撞,震得她全身一颤。
  这一路躲避着,提着神,却不曾想,这声音就这么突如其来……

  她耳中嗡嗡一片,甚至双腿发软。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
  所以,她靠着墙壁,让发软的身体有个支撑,让自己慢慢恢复  。
  嗡嗡声渐渐远去,他的声音再一次清晰起来。
  “爸,妈,阮朗的事已经办好了,你们不用再担心,尤其爸爸,保重身体为重。过阵子阮朗就会回来,工作的事我也已经给他落实了,到时候去报道就行。”
  他还叫爸妈?!

  而且,阮朗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他去办?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还给阮朗找工作!
  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的慌乱被焦灼所替代,恨不得马上进去问个清楚,只是,这脚步始终迈不出去。
  里面,裴素芬的声音响起:“至谦啊,真是不好意思,老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的,再说,是我应该做的。”
  阮流筝听见“我应该做的”这几个字,条件反射起了逆反的心理。她从不曾后悔爱过他,可是,她最恨听的,就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这句话,而现在,还有什么是他应该做的?早就没有了!
  裴素芬深深叹了口气,“至谦,哎,还是……太麻烦你,是筝儿那丫头没福气。”
  这句话,他没有回应。

  裴素芬似乎也知这话不妥,转移了话题,“至谦,你工作那么忙,往后就不用再给我们送饭煲汤了,真的太麻烦。”
  什么?是他在送饭?
  “没关系,我自己也要吃,吃完顺便给你们带来而已。”
  裴素芬再次叹息。

  “妈,我得回科室了。”
  “好好好,你去忙,不用管我们这边的。还有这个葡萄,家里自己种的,特甜,拿去空闲时吃着玩。”
  “好,谢谢妈,我晚点再来,爸,您好好休养,什么事都不要想,有我呢。”
  “我不想,你快忙去吧,别耽误工作。”
  “嗯,爸妈,再见。”
  阮流筝迅速躲进隔壁病房,凝神听着他的脚步声一声声从门口过,并渐渐远去,直到听不到了,她才松了口气。
  此时,才发现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正奇怪地盯着她。

  她大为尴尬,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而后,落荒而逃。
  回到父亲病房,裴素芬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异样。
  “妈,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阮朗又怎么了?”说实话,父母跟他过于亲密的来往让她有些不舒服,可是,看到他们已然苍老而又无助的模样,她心中的愧疚盖过了一切。
  裴素芬便知道,她听见了刚才的对话,眼见瞒不下去了,只好实话实说,“阮朗离校前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被关进了派出所,派出所通知家属,你弟弟不敢告诉我们,让人家打姐夫电话……”
  听到此,阮流筝不禁皱眉,不仅为这样一个让人头疼的弟弟,也为弟弟一出事就找他的坏习惯

  裴素芬知她所想,忙道,“你也知道,阮朗跟至谦关系好,往年连开家长会都叫至谦去的,学校里犯了错也从来是让至谦去给他当家长……”
  阮流筝头疼地捏捏眉心,“算了,别说这些了,说事儿吧。”
  回来才这么一会儿,满耳朵听的都是至谦这个名字,真是够了……
  “至谦就瞒着我们去处理阮朗的事了,医药费什么的赔了……好几万……”裴素芬心虚地看看阮流筝,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本来我们不知道,后来是学校直接通知我们的,然后你爸就被气病了……”
  原来爸爸是这么病发的!她心里一直纳闷呢!好好地怎么会发病!?
  “钱是他出的?”阮流筝僵着脸问。

  “是……”裴素芬在女儿面前底气不足,忙又道,“后来不是你爸病了吗?就一直没顾得上这事儿……”
  阮流筝并没有埋怨父母的意思,只是问清楚了,她自己好有个计较,也知道该怎么做。
  “那工作的事又是怎么回事?”她接着问。
  “你弟弟不是学音乐的吗?他想唱歌,想当歌星、演电影,然后至谦就给他介绍进他朋友公司了……”
  “我知道了。”她明白,他朋友的公司,不就是左辰安的祭夏文化传播公司嘛,六年前就是一流的娱乐公司了,呵,左辰安是他大哥的生死兄弟,这么介绍进去的,简直就跟穿了黄马褂似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觉得相当无力,好像这六年的逃离完全徒劳无功,一切又回到原点。她千方百计的,就是想跟他划清界限,再无任何瓜葛,偏偏的,她的家人跟他反而联系得更加紧密了……
  这种感觉很难受,胸口好像压了一座大山,不堪负荷,喘不过气来。
  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而现在的她,拿什么去还?总不会再把自己这个人押进去吧?
  她不说话,裴素芬也觉得十分压抑,女儿不喜欢跟至谦再有过多纠葛她是知道的,可一切也并非她所预料。
  “筝儿。”躺在床上的阮建忠说话了,“那钱,我们还是要还给至谦的,工作的事,是你弟弟自己求的至谦,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他去好了,现在这种关系,实在不能再给至谦添麻烦。”
  “爸,当然,钱我会还的,阮朗的事,等他回来我跟他说。您别操心这些了,总之,现在我回来了,一切都有我呢。”她在阮建忠身边坐下,柔声劝慰。
  她永远都不会责怪家人,尤其是父母。这段失败的婚姻,是她自己的过错,因为她,父母已经伤透了心,六年在外,将父母置之不顾,更让她内疚,所以,既然是她的责任,她自己就该担起来。
  蓦地,注意到她来时放在床头的包,明显年轻人的款式,那刚才他来时看见了吗?他那样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会没注意到?若是看见了,会不会猜到,她已经回来了?
  他说晚点来。
  这个晚点是多久?下班时?吃晚饭时?还是晚上?
  阮流筝为此坐立不安,一直在思考和假设怎样去面对和他的重逢,第一句话又该说什么  。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也违背了自己之前扑灭所有残灰冷火的设定,但是,内在的情绪上的东西似乎有点难以控制。她可以若无其事地守在爸爸窗前看着点滴瓶,却无法阻止心内无数个想法的碰撞。

  三四点钟的时候,裴素芬的手机响了,就在阮流筝手边。
  她侧目一看,来电显示:至谦。
  “妈,接电话。”她心头莫名其妙一跳。
  “你不接?”裴素芬正在叠衣服,放下衣服过来,看了眼手机,明白过来,“喂,至谦?”

  裴素芬手机声音很大,医院又安静,她完全能听见他在那边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清内容。
  她刻意走开了。
  “哦,好好,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忙得过来的,现在……”裴素芬突然不说了,看了阮流筝一眼,“至谦,你好好工作就行,我自己可以回去做饭的,真的。”
  “至谦说他临时加了个手术,没时间来送饭了。”裴素芬挂了电话说。
  阮流筝算是松了口气。
  她猜测,大约裴素芬那句“现在”之后是想说,现在流筝回来了之类的……

  其实妈妈倒是太小心了,说和不说都无所谓,她和他总是要再碰面的。
  而且,身在医院里,和他就隔几个楼层,她出出进进的,碰到他的几率实在太大。
  此刻,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她每天都在做着偶遇的准备,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是刻意?还是真的遇不上?
  呵,并没有那么多可计较的。
  父亲渐渐康复,出院。那个人,就像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真的再也没出现,连她想还他钱都没有机会……
  离开了医院,开始真正着手安定下来的事,首先便是找工作。
  在外六年,研究生毕业,完成了规培,拿到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行医资格,这六年可谓过得艰苦,走了一个大大的弯路,可是,终归是有了成果。
  顶尖的医院例如他所在的北雅要进去不可能,她也没想过要去,其实她一个外地大学的毕业生要进本市的好医院都有些难,所以她有自知之明地投了几家一般的医院,很快,西城医院给了她回复,录用了她,只是,这医院离家太远。
  她急于工作,忽略了这点,兴冲冲地去报道。工作算是就这样稳定下来,有了工作,心里也踏实了。
  男主同学一直还木出场!亲们急不急?或者,有木有不耐烦了?嘻嘻
  作为一名新的医生,她要学的实在太多,好在同事之间相处融洽,她自己也谦逊热情,尊每一位前辈为老师,工作起来十分开心。
  这对她而言是全新的生活,充满希望,充满动力。
  当年那个刚刚22岁,撕碎了出国offe,为了飞蛾扑火的爱情一头扎进婚姻里的小姑娘,可曾想过有一天还能穿上她梦想中的这身白衣裳?
  再见,曾经的流筝  。她对自己说。
  如今的她,已然挣脱了束缚,乘上了风,身轻如燕,等待飞翔。
  转眼在医院工作两个月了,说实话,很累。每天要起大早搭地铁穿越大半个城市去上班,晚上回到家已经星光满天了,前提是没有雾霾,天空清朗得能看见星星的话。
  可是,这样的生活,却是累并快乐着,而且,脚不沾地的忙碌里,她没有时间再想起某个人。这样的状态,真好。
  然而,生活前行的轨道永远不会是直线。

  某天下班前,她被叫到院长办公室,院长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医院得到一个名额,可以去北雅第一医院神经外科进修,医院决定派她去。
  那一刻,她当真心头大震,震得她有好长一会儿缓不过神来。
  北雅第一医院,脑外科?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乌龟,慢慢地爬啊爬,最终还是自己爬进了那只翁里。
  “怎么?不愿意去?”院长似乎看出她的迟疑。

  “不是……只是觉得医院那么多人,似乎怎么也轮不到我。”这是一个好机会,她明白,从理智上来说,应该把握住才是,但是,情感上,她发自内心地抵触啊!
  “阮医生,这是医院看中你,栽培你,你是时候考虑自己专科的问题了,我们医院急缺脑外科医生,别人想去还去不了,错失这个机会你会后悔的,北雅的技术是国内一流的,你在那跟老师学,比跟我们自己医院老师学的强。不过,院方也是有条件的,你得签合约,进修回来为医院服务十年才能走。”院长说。
  她无法立刻做决定,犹豫不决,“那……是跟哪位老师知道吗?”这个所谓的合约她倒是无所谓,医生的本职工作治病救人,在哪治都是一样,她揣摩着,他还那么年轻,应该不至于就当老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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