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九皋(一位老民警的破案经历系列连载)

作者: 漱心2016

  第一节
  有些人平凡一生,或许没做过什么好事儿,但他只需要做一次好事儿,就是好人。有些人做过一万件坏事儿,又做了一百件好事儿,那他也是个坏人。
  香港就要回归了,全国都正沉浸在喜悦当中,就在鞭炮即将响起的一个深夜,天气异常闷热难耐。王敬轩、李明、侯瑞民(绰号猴子)三人坐在敬轩那老旧残破但内部收拾得还算整洁的白色夏利车里,空间拥挤不堪。他们哥儿仨都是1.8米左右的身材,挤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好像罐头里的沙丁鱼,尤其是李明1.82米的大个子、210斤的体重,坐在副座上,像猫一样蜷成了一团。他们不敢全部摇下车窗,那样会被蚊子把血吸干,又不敢着车开空调,那样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以至于室内不仅闷热还充满了汗味儿,再加上几只驱赶不开的蚊子,让每个人都心情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烦躁。

  李明掏出烟抽出一支想点,王敬轩立即很严厉地小声吼道:“不许抽烟。”虽然他也只有27岁,但比另外两人早几年参加工作,这个场合就自然地成为了领导者。李明不情愿地把烟送回了烟盒,冲着他抱怨,声若洪钟:“王哥,你的判断到底有谱没谱?”他龇着大虎牙说。因为这颗虎牙,我们给他起外号叫“龅牙李”。
  “你小点儿声儿。”王敬轩说:“没问题,相信我。我把前三次被盗汽车的材料都拿来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每隔十五天左右发一起案子,现在距离上一次丢车已经十四天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王敬轩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耐心点吧,咱们哥们儿都搞了这么多的案子了,你还不相信我!”王敬轩不无得意地说。

  “什么、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李明很可爱的笑着问。
  “我说没问题,相信我。”王敬轩重复着。
  “不是,你刚才说‘预’什么来着?”李明边龇着牙、操着浑厚的嗓音笑着追问,边用手扒拉王敬轩,他是小孩子脾气,你要是不看着他听他说就不行。
  王敬轩知道他这个毛病,便迎合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轻声说:“我说‘预则立,不预则废’,不懂吧?”
  “什么意思?”李明仰着大圆脸、咧着嘴笑,大门牙呲到了唇外,像左唇边挂着一颗珍珠。他紧盯着王敬轩,小眼睛里全是敬佩。
  “就是说做事情有准备才能成功,不准备就会失败。”王敬轩不徐不疾地解释给他听。
  “噢!我以为让我遇见他们,就把他们废了呢。嘿嘿嘿!”李明半知半解地直了直身子,然后龇着牙坏笑,又扭了扭屁股,车子都跟着晃悠。
  “哎哎,你小点声行嘛,就知道打人,我们要学会抓现行,再用证据办案,这不是咱们刚学到吗?”猴子一脸正经地说。
  他们俩是同时参加公丨安丨工作,被分配到了新成立的警署,警署是市局的改革试点儿单位,侯瑞民分到了刑警队,而李明分到了第六警务区,和王敬轩同一个单位。侯瑞民比李明大一些,但也超不过25岁,可他是武警转业,相对沉稳,所以他的业务比李明要学得快一些。
  他们蹲守的地方是王敬轩的管片儿,铁路部门新建的一个小区。四栋塔楼刚刚拔地而起,但物业管理却相对滞后。居民们早已迫不及待地搬进了新房,楼下的草坪还是裸露的黄土,上面堆满了装修后的残渣废料。小区内的柏油路虽然装上了路灯,但还未通电,整个小区黑黢黢的。小区的大铁栅栏门虽然装好了,但门口并无人把守,只有一盏路灯照着大门方圆十平米的范围。也正因为如此,这里近期才会经常丢车。楼下车位上停满了机动车,而王敬轩为了守住大门,就只能把他的夏利车停在大门口旁边的那些残渣废料上。

  王敬轩把近三次丢车的案子做了一个认真的分析,他发现这三次丢车的间隔时间很有规律,都是每隔十五天左右丢一辆。他把发现的这个规律向刘警长做了汇报,刘警长又向主管张署长做了汇报,张署长当即命令刑警队和他们警务区一起蹲守。他们经过商讨,刑警队的郭强探长最终同意了王敬轩的布置,由他带领一组人在小区的内部蹲守,负责发现正在盗车的嫌疑人,由王敬轩带一组人在大门口把守,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和车辆,就会前后夹击,将他们堵在小区门口。这次已经是第三天的蹲守了,我们丨警丨察把这种工作方式俗称为“蹲坑”。

  天黑得像蒙上了一层幕布,也的确,月亮被云层遮得透不过一丝光亮。夜又静得能听见蚊子的争吵,闷热和困倦像一对女妖纠缠着抚摸着他们,李明和侯瑞民开始不断的打起了哈欠。他们不敢把车窗全摇下来,那样的话,他们就得和成百上千只蚊子作斗争了。楼上的居民睡得很香,居然没有一户亮着灯的,时间在这静谧中一点一点流逝着。
  时间指向凌晨一点,一辆红色桑塔纳小轿车大门口处的路灯下驶过,轻轻地开进了小区,王敬轩和李明在前排都不自觉地把身子往下缩了缩,心想让它进去,如果不出来就是小区的居民,如果一会儿就出来,就很可疑。

  突然,王敬轩的手机响了,是郭强探长打过来的,“有一辆红色桑塔纳进了小区,转了一圈儿没停车,好像又要出去,注意在门口把他们拦住。”郭强在电话那头沉稳地说。王敬轩立刻发动车子,向前一拱就把大门堵住了。这时候,刚刚进去的那辆红色桑塔纳轿车正好开到门口,被他们堵个正着。闷热和困倦一扫而光,他像猎人发现了猎物似的,一探身就出了车子,扑上前首先挡住了桑塔纳驾驶员一侧的车门。

  “他妈的,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怎么没看见。”侯瑞民嘟囔着,却也是动作敏捷地窜出车门,直扑向红色桑塔纳另一侧,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后车门同时打开,两个身影一左一右从两侧车门里窜出,分向南北两个方向跑去。侯瑞民索性直接向往北跑的那个人追赶上去,那个方向是一堵墙,而那个人又是一个裸露着肌肤的身影,太好认了。那小子到了墙边就往上窜,双手扒到了墙头,却大叫一声又跳了下来,被侯瑞民一脚踹在墙边,趴在地上,侯瑞民用膝盖顶住了他的后背。骂道:“还他妈想跑!”

  “我们看见了。”李明边回答着侯瑞民,边也以同样的速度下了车,他几乎是和往南跑的那个同样是赤裸的身影只差两步,但却追到了十几米远处的黑暗之中,最后被他掐着脖子、抓着右臂搡了回来,边搡边骂“小丫的、小丫的,让你跑、让你跑。”然后让他蹲在了左侧车边。
  也几乎是同时,郭强探长一组人的车也赶到了,又堵住了红色桑塔纳的后屁股。他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力量也就明显地优于了对方。有队员去配合侯瑞民把墙边的那小子押回了车边,这时他们才发现,那小子原来被墙上的玻璃碴子划破了手,血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王敬轩和郭强左手持警棍,右手用强光手电筒扫视着车内的情况。驾驶员一侧的车窗是半摇着的,副驾驶座没人,驾驶员是一名皮肤白净,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四方脸、高鼻梁、尖下巴,眼睛不大,但眉毛很重,上边架着一副眼镜,穿一件整洁的兰红碎花的半袖衬衫,扣子扣得很是整齐。此时他正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挡了一下射进来的强光,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然后又开始非常冷静地和王敬轩对视着,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是丨警丨察,把车熄火,下车!”王敬轩威严地命令道。驾驶员极不情愿地把车熄了火,慢腾腾地下了车,在王敬轩等人的命令下,和那两个小子一起都蹲到了车的左侧。郭强等人也围了过来,侯瑞民、李明等人开始对他们进行搜身检查,其实这两个小子只穿了一件丨内丨裤,没啥可搜的。而郭强等人开始搜车,同时从车里搜出半卷手纸递给侯瑞民,侯瑞民明白,又递给手破的小子吼道:“擦擦”。

  “你的身份证?”王敬轩对着驾驶车辆的小伙子说。
  他弯腰要钻进车内拿手包,“别动,把包放下!”王敬轩吼了一声。

  他轻轻地把手包放在驾驶座上。王敬轩让李明、侯瑞民看紧他,伸手把手包拿过来小心地打开,包内除了几百元现金还有几张发票,别无他物。他继续翻,在手包外层的拉锁内找到了他的身份证。樊正祥,安徽人。“这么晚了来这干什么?”王敬轩问道。
  “找朋友。”
  “找谁?”
  “我们一进来就发现进错小区了。”樊正祥不慌不忙地说,显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可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小子修为还差,眼睛凭空地眨了几下,不敢正视王敬轩,让王敬轩心生疑窦。
  这时候,郭强也正在对后排的两个人进行盘问。
  “姓什么?”
  “姓李。”
  “叫什么?”
  “李光柱。”
  “哪里人”
  “河南。”
  “身份证呢?”
  “没带。”

  “你呢?”郭强扒拉了一下手伤流血的那小子。
  “姓马。”
  “叫什么?”
  “马俊龙。”
  “哪里人?”
  “河南人。”
  “身份证呢?”

  “没带。”
  ………
  后排这两个人居然只穿着丨内丨裤,他们虽然只穿着丨内丨裤,但却丝毫没有羞涩的样子,沉着地应对着询问。
  王敬轩有些不能确定,他们全都有应对之词,从神态上又没有捕捉到太多的慌乱。而且事实又不是王敬轩他们想象的那样,他们是不是盗车的嫌疑人呢?王敬轩想,如果是,可他们不是在撬车门的时候被抓住的,没抓住现行,怎么认定?但是他们跑什么?王敬轩心有不甘地检查着车子的后背箱和驾驶室,郭强凑过来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你看。”说着手电光照向了后座,那里放着一把钳子,一把改锥。王敬轩灵机一动,便把那个个头矮小又十分精瘦的马俊龙拉到了较远的地方开始询问,郭强不放心也跟了过来。“说,你们干什么来啦?”王敬轩问,声音低沉但很威严。

  马俊龙低着头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答:“找朋友。”

  “胡说,哪儿有这么晚了,穿着丨内丨裤找朋友的?”王敬轩剧言厉色地冲他低吼。马俊龙没有答声。
  郭强上来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屁股,沉稳地问:“你在北京干什么工作?”马俊龙用一团手纸裹住了左手,右手按着,轻轻地往前一个趔趄,还是没有说话。“说!”郭强又是一下。
  “修理工”
  马俊龙的声音虽然低得像身边蚊子的鸣叫,而王敬轩和郭强却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心里都是又惊又喜,都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汽车修理工?”王敬轩再问了一边,以便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
  马俊龙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个姓李的也是?”郭强也追问了一句,马俊龙又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头抬了一下,只是半截就又低了下来,动作极其轻微,但王敬轩和郭强都看在了眼里。

  王敬轩和郭强把马俊龙押回到自己的夏利车里,嘱咐李明等人看好。又走回到郭强身边,侯瑞民凑过来要听结果,现在的王敬轩仿佛和郭强是要异口同声地说,却还是被王敬轩抢了个先:“这三个人必须带回去审查,因为后座上的两个人只穿着丨内丨裤,哪有穿着丨内丨裤出来找朋友的?很明显是刚刚从床上叫起来的,而且,这两个人都是汽车修理工,车后座还放着钳子和改锥,这些都非常可疑,另外他们跑什么?”他这些话其实是在说给侯瑞民听,征求他的意见。

  “可是咱们没有抓到现行呀,用什么手续呢。”侯瑞民稍带疑惑地说。
  “用盘查留置,我们可以留置他们四十八个小时呢!没抓到现行,回去就只能生拿口供了。”王敬轩坚定地说,他知道刑警在办案的过程中很少用盘查留置,倒不是因为他们办案少,而是刑警办的案子大多是根据线索侦查出来的,像这种在盘查过程中抓获嫌疑人的时候少,所以盘查留置的手续还是派出所或警务区用得比较多。
  “对,必须带回去审查。”说完,郭强冲着看人的几位战友一挥手,“把他们都戴上铐子,带上车,老范,你把这辆桑塔纳开回去。”老范也是业务骨干,河北人,军转干部,据说是从国旗班退役的。此时他正和其他同志一起把樊正祥和李光柱两人往他们的车上押。
  “哎呦呦呦呦……”李明突然叫了起来,同时靠着车门抬起了左脚。

  “怎么啦?”王敬轩和郭强等人都把目光转了过来,关切地问。
  “真他妈倒霉,刚才追那孙子把脚给扎了,刚才没觉得疼,现在疼起来了。”说着靠在车门边脱下旅游鞋,袜子上脚掌部位能见到一个血迹的圆圈。“我说刚才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刚才只顾着抓他了,肯定是扎钉子上了。”
  “赶紧回去吧,让他赶紧看脚去,那钉子都有锈,不干净,还得打破伤风针呢!”郭强说。
  “没事儿,这点伤算什么!”李明挨着马俊龙坐到夏利车的后座上,一边脱掉左脚的袜子一边骂:“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丫的。”他说你们是因为导致他扎脚的是李光柱,而不是马俊龙。
  日期:2016-05-28 23:42:09
  第二节
  回到警署的时候,时针正好指在了两点钟的位置。值班的刑警队赵副队长像是在等他们,还没有睡,他们向赵副队长做了详细的汇报之后,赵副队长听后吩咐:“好,我听着也是很可疑,但他们为什么这次没下手,就会要出小区呢?他们到底干嘛来了呢?”
  大家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好像也只有在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嫌疑人主动承认了之后才会得到答案。“这样吧,大家辛苦,连夜审问,一定要把他们铐好,注意安全。”赵队长说。在赵队的安排下大家开始分头审讯,范有文(前文提到的“老范”)和一名年轻民警审讯马俊龙,郭强与另一名民警审讯李光柱,王敬轩和侯瑞民审讯樊正祥。李明在大家的一再催促下,让他去看医生,赵队要亲自开车带他去医院治伤。但是他热情高涨根本不走,还给自己找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这时候哪家医院开着呢,没有大夫,等天一亮我就去。”大家只得由他,让他陪着一起讯问。

  审讯在紧锣密鼓中进行着,楼道中不时传来呵斥声。而赵副队长这屋看看,那屋转转。赵队那年30岁,1.8米的大个子,近200斤的体重,整个儿一个彪形大汉。他从参加工作就在刑警队,成立警署后,他通过竞聘,升任警署刑警队副队长。
  樊正祥,26岁,安徽人,五官端正,皮肤白皙,1.75米的个头,带着一副金丝边的近视镜,穿一件整洁的兰红碎花的半袖衬衫,扣子还是扣得那样整齐,下身是笔直的深蓝色西裤,脚下穿一双锃亮的黑色尖头皮鞋。这身装束,任何人看了也不会把他和“盗车贼”联系到一起。(注:不是丨警丨察非要将他们当做“盗车贼”,而是那时办案是遵从“有罪推定论”,不是后来遵从的“无罪推定论”。)

  “樊正祥,你的原籍?”王敬轩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
  “安徽……”
  “年龄?”

  “26岁。”
  “在京暂住地?”
  “朝阳区……”
  他们审讯的地点全部是刑警队的民警休息室,屋内三张上下铺,中间放着一张桌子。

  樊正祥坐在靠墙的椅子上,镇静地看着眼前的几位民警,并不时地抬起铐着的双手,用弯曲的左手手指轻轻地向上托一下金丝眼镜的下沿,虽然戴着铐子,可动作轻巧而自然。
  敬轩和侯瑞民都深吸了一口气,几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们,问人急不得,沉稳是极其重要的。上警校的时候虽然没有学过心理学,但因为从警后接触得多了,这个关于“讯问”的最基本的道理谁都清楚。
  “小樊,”王敬轩故作随便地没有看樊正祥,而是望着桌面叫他。
  “嗯?”樊正祥轻声地答应了一声。敬轩心中一喜,凭经验他心想:没有不回答就是好兆头。因为相对于一问一答的人,死不开口的更难对付,至少从不开口到开口还要经过一个阶段,也就再费很多精力。另外,深夜被带进公丨安丨局还这么沉稳,哪怕是故意装出来的,倒更说明了他身上的疑点。
  “我说你这么精神的小伙子为什么总是说瞎话呢?刚才你说来找朋友,找谁又说不上来,再者说,也没有夜里一点多出来找人的呀。找人干什么呢?找人还带着汽车修理工?如果说是拜访朋友,也没有带着两个穿着丨内丨裤的人出来找朋友的吧?很明显,你在说谎!”
  “我真的是来找朋友。”他普通话说得不错。

  “找谁?叫什么?”侯瑞民紧逼着问道。而敬轩抱着肩膀围着他转了半圈。
  “说呀,找谁?”李明冲他吼道,那颗门牙又龇了出来。
  “我走错小区了。”樊正祥先是借低头向上推眼镜的功夫,明显眼神躲闪了一下,便立刻抬起了头,又稳定了很多,眼睛不再躲闪地直视王敬轩,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可又编不出下面的理由。
  这轻轻地小动作全都没有逃过王敬轩的眼睛,“小子,这是在下定了决心要把慌说到底呀!”王敬轩想,“咱们看看谁的决心大。”
  “那你要找哪个小区?”李明又冲他吼道。

  樊正祥扫了一眼李明,好像不屑于听到吼叫,也像是没有想好说哪个小区,没说话。
  “小樊,”王敬轩沉稳地叫了他一声,不等他回答,就又说道,“明摆着,你心里特别清楚,你今天晚上是栽在这了。你说不说实话都会查清楚的,但你想清楚了,你不说,那哥儿俩也会说。到时候,谁先说了,谁就有立功的机会,看谁先立功那是很重要的。”
  樊正祥眉头皱了一下,脸往一边侧了过去,不再看他们。
  “结婚了吧?”王敬轩问道。
  “结了。”

  “有孩子吗?”
  “有。”
  “男孩女孩?”
  “男孩。”
  “多大?”
  “2岁。”
  “喔,正是好玩儿的时候,是等他睡了才出来的吗?”

  “是。”樊正祥声音小得也许连自己听着都费劲,也许他根本就没想到丨警丨察会跟他拉这些无谓的家常,而王敬轩却是有目的的在让他放松警惕,懈怠他的防范心理。
  “你就这样对待她们娘俩吗?这么晚了不在家搂着老婆孩子睡觉,出来找朋友?如果你要是出了点儿事儿,你怎么向她们交待?嗯?就像现在这样?”王敬轩不急不躁的。
  沉默………………
  “哎,哎!”侯瑞民凑到樊正祥身边,因为樊正祥没有看他,所以他轻轻地用手背敲打了几下樊正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怨无故的恨,我们为什么要把你带回公丨安丨局,我想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就是不愿说罢了。但是中国有句老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能保证你不说,他们就不说吗?这会儿就是赛跑,看你们谁跑得快谁就能定个立功表现,你说呢?小樊?”侯瑞民也是平心静气地给樊正祥做起了思想工作。

  但樊正祥仍旧沉默。

  他们的心里都在合计,从樊正祥是司机,以及衣着和他现在的表现看,如果这三个人是偷车贼,樊正祥肯定是主犯,那么他便是最难攻克的一个。他们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李明也加入到了政策攻心的行列里来,“你他妈的信不信老子今晚弄死你!”说着握了握拳头,但也只是做做样子。
  他仍旧沉默。
  三个人大量的法制教育,亲情感化以及摆事实讲道理,像倾盆大雨一样泼到樊正祥的身上。而樊正祥大部分时间是沉默,只有遇到无关紧要的问题时,他才回答个只言片语。让王敬轩他们总是不能把樊正祥等人今晚的行为捋出个清晰的头绪来,很显然,他们的猜测没有错误,樊正祥是这三个嫌疑人中心理素质最好的一个。
  时间慢慢地逝去,斗争一直在继续。侦破一个案件,最艰苦的阶段不是抓捕、不是送人,而是审讯。对手越是沉默,疑点就越重,这一点想想一个没做亏心事的人被传唤到公丨安丨局这么长时间应该是什么反应就会明白。天渐渐亮了起来,李明经过一夜的折腾,倒在床上睡着了。王敬轩和侯瑞民交换了一下眼神,其实也是在相互鼓励。王敬轩继续说教,他有说不完的话,没有一点困意。说到比较重要的地方,明知他不回答,也会紧盯着他,并命令他:“看着我的眼睛。”他盯住樊正祥的双眼,他也会顽强地看上王敬轩一会儿,但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所谓“贼输一眼”,就凭他这一躲,王敬轩就知道他心里有鬼,快撑不住了。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是王敬轩想象那么顺利。

  吃早饭时,他们三个审讯小组向赵队长进行了简单汇报,而赵队长也在他们审讯疑犯时在电脑(那时候全警署没有几台电脑,还经常锁着,白天上班的人来了才能用)上对修理工提供的所谓“朋友”进行核查,结果这个人根本就不在附近居住,这就证明了他们肯定是在说瞎话。而那辆红色桑塔纳轿车是樊正祥从租赁公司租来的,开着租来的轿车深夜访友,虽然在情理上并无不妥,但总觉得有悖常理,这就更加重了这三个人身上的疑点。

  日期:2016-05-28 23:43:02
  第三节
  早会上,赵副队长向刑警队胡队长和警署史政委做了汇报。史政委和胡队长一致认为这伙人非常可疑,一定要加大力度审讯并做好外围取证工作。根据他们的指示安排,因为王敬轩等人实在是很乏了,审讯的工作由早晨刚来的同志接班继续。王敬轩把李明叫醒,强行地送回了警务区,嘱咐别人带他去看医生,然后回到房间囫囵地睡了三个多小时。起来后脸都没洗就又跑回警署审讯樊正祥的房间去看了看,很显然进展不大。樊正祥斜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呈半睡眠状态,而审讯的民警也都斜倚在床上,有一个已经打起了呼噜,另一个在看书。他又到其他两个房间看了看,三个房间的情况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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