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猴

作者: qwgxsyyxyx

  日期:2016-06-24 16:58:42
  一、往事千年
  1.白马非马
  今天是天朝市一年一度的祭孔大典举行的日子。
  上午九时许,全市政学军商等各界名流,鸿都尚填咽,举国来奔波,齐集位于铅水湖东岸的国学馆。
  今年的祭孔大典,其规模较之以往更加空前,可来宾的脸上,却大都洋溢着一种凝重的神色。

  因为就在不久前,本市刚刚经历了一场规模同样空前的政治风波……
  大约两年以前,天朝召开新一次党代会,原市委书记和市长两位主官,一个调任省城、一个到杠退休,面临全面换届。
  长期以来,天朝的领导班子一直存在严重的老化现象,都不要说书记市长,即使是普通常委,也很少能做足两届,很多人连一届都没任满就退居二线了。有鉴于此,这次换届时,省委组织部下决心新陈代谢,划下铁线,新市委书记年龄五十岁一刀切。
  当时的常委会中,符合条件者只有两个,一是现在的市委书记白羽,时任天朝市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另一个是傅耒,时任海天新区工委书记,两人一是省纪委委员、一是省委候补委员……
  谜底刚才已经预先揭晓,最终成功胜出的是白羽。

  傅耒这一次确实败得很惨,书记没捞着就罢了,连退而求其次的市长都不是他,而是将临市的一位姓冯的副市长调过来成为现在的市长,傅耒只排在常委第三位,担任专职副书记。
  按理说,成王败寇,已经失败的傅耒,应该认命,踏踏实实给白羽当好副手、蓄芳待来年。可这不是傅耒的性格,他并不甘心认输,决心反击,利用手中有限的资源,意图趁白羽立足未稳,将其搞将下去。
  傅耒或由他指使教唆的人通过各种明里暗里的渠道,在全市及省内散布流言,称现在的天朝已被一伙带有黑社会特征的小集团控制,而这个集团的首脑,就是“黑芝麻汤圆——外白内黑”的当权派白羽。
  紧接着,傅耒又将他和白羽之间的权力斗争上升为路线斗争,话里话外把后者塑造成资本主义代言人,而傅耒自己则被标榜为左派,马哲毛概的坚定信徒及卫道士。

  除却扣帽子之外,有破还需有立,傅耒提出了一系列带有自己标签的“施政纲领”,就是后来影响深远的所谓“十五条”,被他概括为“一二三四五”,即所谓“一个坚持”、“两个恢复”、“三个缩小”、“四个取消”和“五个提高”。
  “一个坚持”,是指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这是“十五条”的总纲,请注意他选择的措辞,不是走“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而是走“社会主义道路”,白马非马。
  “两个恢复”,是指恢复公费医疗并从城区推广至全天朝,同时在各级党政机关、事业单位以及各国有或国有控股企业恢复福利分房,并伺机拓展至其它所有制经济部门。
  “三个缩小”,或称“缩小三个差距”,城乡差距,贫富差距,还有地域发展差距。

  “四个取消”,是指取消社会保险个人缴纳,取消非农业、农业户籍区别,大幅降低或取消农村农民税费征收,大幅降低或取消中低收入阶层及个体工商户个人所得税征收。
  “五个提高”,指提高公有经济特别是国有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占比,提高政府财政对低收入群体及困难群众的直接补助力度,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及国内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重,大幅提高预算中的社会保障支出,以及大幅提高各类私营及股份制经济部门的税费征收……
  以上这些政策纲领,有的同官方主流路线方针并不冲突,至少纸面上是这样,有的涉及全国一盘棋,远远不是他傅耒或者天朝市甚至本省说了算的。但稍懂时事政治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倘若这些主张真的付诸实施,就等于是彻底颠覆了改革开放近四十年来的发展道路,回到或者说是退回建国后前三十年甚至“文化***”时代。
  是耶非耶,历史自会有它的分解,但在当下,傅耒这么做,自然无异于同整个国家的政治秩序为敌,其后果自然也可能而知。

  虽然在同白羽的书记争夺战中落败,但开始时省里并没想过对傅耒赶尽杀绝,既无必要,在当时的条件下也不现实,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用毛主席的话说就是“事情正在起变化”……
  尽管遭到个别人的反对,省里现任及卸任的主要领导还是很快达成了基本一致,傅耒不能留了,阻力再大也要虎口拔牙。省纪委监察厅的办案人员除白羽外没向任何人打招呼便神兵天降到天朝,突然出现在常委会例会上,当场宣布对傅耒的“双规”决定并将其带走。
  这次行动省里定下的基调归纳起来就是几个“快”字,“快收、快打、快藏,不叫鬼子抢走一粒粮”,从组织调查到正式进入司法程序,只用了短短一个月不到,争取将事件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即便这样,最终还是出事了……
  傅耒被抓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天朝市立即炸了锅,并酿成近二十五年来最严重的“群体性事件”。约十万各界“不明真相”的群众,以傅耒长期主政的海天新区为主力,据说是被一小撮“别有用心”之人煽动蛊惑,纷纷群起走上街头,包围冲击全市党政军众多要害部门。这些人的诉求主要可分为三部分,首先当然是立即无条件释放“人民的好干部”傅耒书记,贯彻落实“十五条”,惩办“走资派”,“资本主义”必败“社会主义”必胜。

  可是事实上,上述局面反倒更加坚定了省里拿下傅耒的决心,看来这个选择没错,才当个副书记且没多久,就能有这样的煽动性,长此以往还了得……
  历史的经验早就无数次证明,中国同西方最大的区别,就是这里的绝大部分老百姓是不会为了所谓的价值或理想抛头颅洒热血的,别说跪着活,就是趴着活,只要还能有三两个土豆白薯把命吊着,就绝不会舍得一身剐。从这个意义上讲,傅耒显然是失算了,他以为画个饼、玩儿个民粹就能够获得所谓的群众基础,却忘了中国的老百姓永远只能同甘而不能共苦,只会捧臭脚、恃强凌弱而不可能舍生取义、锄强扶弱。

  看似浩大逼人的“群体性事件”,其实不过是虚火,省军区和武警总队刚一动,都还没来得及远程投送到天朝,十万大军就都洗洗睡了……

  祭孔大典的前一周,傅耒案刚刚异地宣判,整个审理过程公开透明,控辩折腾半天,争论的都是些细枝末节,但再未有谁敢说个不字。
  躲在网络上拍案而起的除外。
  镜头前的傅耒,既憔悴又苍老,宣判前,法官还特意问他,有什么想对天朝市百姓说的。
  傅耒想了想,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
  至于是什么,谁都没听清,法官让他再重复一遍,傅耒笑了笑,之后摇摇头……

  日期:2016-06-25 16:46:06
  2.八佾舞于庭
  正在举行祭孔大典的这座国学馆,据说位于当年的文庙遗址,建国后辟为天朝市委党校,几年前为“申遗”将党校迁至几条街以外,原址由某企业家捐资重建为现在的国学馆……
  今天祭典的献官由市政协主席强声担任。
  强主席身着唐装,率九十九名着所谓先秦六礼服制的国学馆学生,执锦帛祭品,沿神道徐徐走向落成不久的先师行教像,资料说这座高约二十米的立像省内独步。
  神道左右,是数百位贵宾的观礼席位。右侧前排,天朝市党政一干主要领导依级别逐次排开,坐在自左手数起第三位的,是市府主管经贸的副市长马道成,政府系统中仅次于市长和常务两位。坐在他身后的,是马道成的副手、市政府副秘书长陈博,兼任办公室副主任以及所对应的经贸处处长……
  献官宣布献礼初成,下一个环节,是由主祭人宣读祭文,今天的主祭人,由天朝市现任市委书记白羽亲自担任。
  白羽在掌声中走向祭台中央,开始宣读那篇专门花费重金请省社科联主席撰写、骈四俪六的祭文,祭文言辞古奥、佶屈聱牙,白羽错别字连篇……
  陈博不解,就算白羽国学功底不灵光,偌大个天朝市难道就找不出明白人了,彩排走场时,怎就没人提醒他。换个角度想想,随即也就释然了,“文丨革丨”时期流行穿“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的绿军装那会儿,向来不修边幅的毛主席的帽子似乎永远戴不正,愁坏了负责拍领袖标准照的记者,可却从来也没人敢伸手在太岁头上动土。
  绝对的尊重,其实就是绝对的不尊重。
  想到毛主席,陈博不禁抬头朝几条街外的市委党校新址眺望,铅水湖东岸一带地势北高南低,国学馆刚好位于“孤山寺北贾亭西”的制高点上,正可“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这座新市委党校,还是傅耒任市委副书记兼党校校长时建的,倘若不是他的坚持,那座同样汉白玉材质、天朝现存最高的毛主席像可能在迁址时就被拆除了。争论再三,好歹像格列夫游记中的小人国一样蚂蚁搬家挪了过去……
  “魏明帝青龙元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彭露盘仙人,欲立致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 ”
  天若有情天亦老,毛主席若在天有灵,远远望见自己的追随者们,正在对砸烂后重建的“孔家店”三拜九叩,竟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陈博回过头,瞟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至圣先师。或许是鹊巢鸠占,或许是完璧归赵,可不知为什么,陈博反复端详,却总是觉得本该志得意满的孔圣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很不开心的样子。
  陈博耸耸肩,曹营的事,显然是难办得很……
  正在漫无目的地东瞧瞧西看看,陈博忽然发现,坐在神道左侧前排的一个女人正在朝自己这边看,她叫孟怡,这座国学馆据说就是她捐资兴建的。陈博心跳迅速加快,先前早就听说过这个孟怡,也曾不止一次对着照片相面,这个女人有着玫瑰一样的眼睛,可以直刺人心的那种。
  他知道孟怡在天朝市的地位,也明白自己的地位,且不说陈博在作风问题上一向洁身自好,何况是这种女人,就算不检点,在当今这个社会恐怕也得讲究个三六九等、门当户对……

  祭台中央的白羽还在和那篇祭文较劲……
  近些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飞速发展,传统文化复兴似乎成为了时尚,美其名曰“文化寻根”。很多人将中国当代的复古,与成就西方乃至世界现当代文明的文艺复兴相提并论,可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会发现,二者不仅大相径庭,甚至南辕北辙。
  欧洲的文艺复兴,是在经历了千年黑暗时代后,越过中世纪向希腊罗马寻找复兴之路,换句话说,人家是先复古、后复兴。中国则正相反,封建专制明明已经被血的教训证实为此路不通,通过向西方学习民主科学才实现复兴,如今却要好了伤疤忘了疼,重新回到复古愚昧的陈词滥调上去……
  陈博鬼使神差地又往孟怡那边瞄了一下,居然发现她还在看自己,陈博心跳的速度快要赶上高铁了,赶紧垂下眼,像是刚刚做完什么亏心事被抓了现行一样……
  白羽锃亮的额头已经见了汗,祭文还差大半没完,因为看不懂,所以不能像平时发言讲话那样随机截长补短,勉为其难,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宣扬传统文化,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凝聚人心,煽动民族情绪,历来就是巩固政权、维护稳定最简单、性价比同时也最高的方式。可人们似乎忘了,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搞民族主义,唯独这***人,万万不能上了这条贼船,否则只能是饮鸩止渴。
  只要是官方认可的马列著作,翻开扉页,都写着同样一句话:“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亲不亲阶级分,共产主义的最高理想,不仅国家,就连民族,最终都是要消亡的。

  毛主席他老人家就很看不起狭隘民族主义那一套,所以他才是伟人。之于中国,本来就是舶来品的***,实在想不出煽动民族主义能有什么好。苏联的经验在那里摆着,从斯大林时代起就将俄罗斯民族捧到至高无上的位置,最后怎么样,苏联解体时俄罗斯人的口号是“伟大的俄罗斯民族决不允许一个外来的主义和政权凌驾于它之上”,捅了苏共致命的一刀……
  陈博低着头,再也不敢往孟怡那边看一眼,可是西游东荡的余光却怎么都不听话,他第一次发现人类的视野竟可以这么宽,秒杀一切广角相机……
  白羽同祭文之间艰苦卓绝的拉锯战,已经进行到了下半场,原先几个字一停,现在几乎字字血泪,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充这个大头……
  陈博装作若无其事地瞻仰先师行教像。
  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他一直被当作中华文化的人格象征,可是据考证,这恐怕是中国文化史、乃至世界文化史最大、却并不美丽的误会之一。
  孔丘本人是宋国或者说是殷商东夷后裔,跟“中”或者“华”不沾边。人类学研究表明,上古东夷系统和今天的南岛语系民族更为接近,发明渔网的太昊伏羲氏,很可能就是南岛民族信仰的海神探伽罗,也正是孔子及殷商一族的祖先。圣人他老人家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人拿来当作民族主义急先锋,用来同其实在文化上更为接近的那些西太平洋岛国作对,真真笑煞……
  那篇令白羽如居炭火之上的祭文终于念完了,对停顿已经有些适应的听众,过了差不多半分钟,才确定这次是真的逃出升天了,掌声稀稀落落地响起来。
  接下来是雅乐演奏,伴随着“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博再没敢朝孟怡那边看,平时司空见惯的双眼此时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可尽管如此,陈博心中一直默算,孟怡向自己“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或许是错觉吧,或许他希望只是错觉吧……
  日期:2016-06-26 17:00:08
  3.犹是春闺梦里人
  直至祭礼结束回到市府,陈博依旧心神不宁,怎么都无法再集中注意力,将工作简单交代给了经贸处副处长高原,距下班时间还差两个多小时,就破天荒地早退了……
  揣着帘幕无重数的心事回到家,陈博打开大门,见玄关处放着一个铁笼,里面是十来只活蹦乱跳的小白鼠,便知叶之秋已经回来了。她是陈博的爱人,一名医生,主攻肝胆外科,在天朝市第一医院工作,去年刚刚评上主任医师。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小白鼠就是叶之秋事业成功的牺牲品,她的敬业令陈博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加班加点也就罢了,还经常把些活鼠活兔弄回家,活体实验一做就是几个小时。可怜的陈博,每天都要生活在七三一部队的实验室中……
  叶之秋从实验室中出来,双手沾满仁人志士的鲜血:“这么早就回来了,吃饭了么?”
  陈博摇摇头,但同时亦制止了她“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的企图:“你先忙你的吧,我还不饿呢。”
  对于血腥味,陈博早就已经像对来苏水一样习以为常,但每逢这种时候,依然难免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尽管叶之秋的厨艺像她的医术一样出色。
  叶之秋倒是没大所谓,回到陈博那间经常沦为屠宰场的书房继续科研攻关。
  陈博将自己扔在沙发上,双眼放空望着天花板,先前在国学馆中的一幕幕渐次浮现在眼前,他隐约觉得,那个孟怡自己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不是报纸也不是电视新闻,而是在记忆底层的某处……

  正在胡思乱想着,门铃突然响起,陈博现在住的这套三室一厅是叶之秋单位分的,市政府的同事大都不知道,免去了很多麻烦。
  “我占着手呢,你帮我开一下吧。”
  就算叶之秋不说,陈博肯定也会主动去开门,虽然来这里的客人中找她的居多,大都见惯“忍看朋辈成新鬼”,但还是尽可能避免把家里弄得像凶案现场。
  懒洋洋地踱过去拉开门,陈博打了一半的哈欠立刻凝固成震惊的表情。
  站在门口的是孟怡……
  职业装换成了一袭略带晚装色彩的筒裙,近看更加光彩照人,薄施以淡妆,既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无可挑剔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又与这居家休闲氛围浑然一体。
  孟怡看陈博的目光,丝毫没有半点客套寒暄气,更像是久别的旧友重逢,一丝欢欣之外,似乎还加上一点酸酸的内容……
  “谁啊?”叶之秋边摘手套边从书房中出来。
  陈博的惊讶很快变为惶恐,虽然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但他还是像被人捉奸当场一样,冷汗直冒,语无伦次。
  见到孟怡,叶之秋也立时愣在那里。
  孟怡看她的目光,和刚才看陈博很相似,都像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悲喜相织,只不过一个略带皮笑肉不笑的行尸走肉,另一个却是形神兼备。
  “你是…… 孟怡?”叶之秋的嘴倒比陈博刚才张得还大。
  孟怡款款地点点头。

  “哎呀哎呀,真的是你…… ”叶之秋的尖利叫声将上下几层的声控灯瞬间点亮,同时将那双带血的手套塞给陈博并一把抱住孟怡。一贯稳重得近乎于冷漠的她,竟异乎常态地拉着孟怡又是转圈又是蹦跳,倒将陈博着实吓了个不轻,这么些年来,他几乎从未见过叶之秋这样。
  孟怡亦显得很高兴,随着她的脚步旋转腾挪,却依然难掩其雍容端庄,目光时常越过叶之秋,含笑望着陈博……
  他也是许久之后,才从二人微言大义的只言片语中稍稍理清了头绪。
  原来,叶之秋和孟怡是曾经的大学同学,十几年前同在北京医科大学读书,叶之秋是临床医学专业,孟怡是高级护理专业,同宿舍床挨床抵足而眠了五年时间。孟怡先毕业一年,据说是分到军队系统某机关任保健护士。
  读书期间,她二人关系极好,整天黏在一起,孟怡毕业后,起初还常去找叶之秋,后来不知为何突然间没了踪迹。叶之秋按照孟怡早先提供的地址去找过她,单位的人说她辞职了,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又按图索骥、顺藤摸瓜了一阵,实在找不到线索只得作罢。
  这些年来,叶之秋仍会时常想起孟怡,不知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一样没烦恼,只是苦于音信全无。
  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已经快要记不清孟怡的面目眉眼时,她却毫无征兆地找上门来,地点竟在千里之外的天朝,难怪叶之秋喜不自胜……

  拉着孟怡的手再也不愿松开,甚至忘了向她介绍陈博,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这些年怎么过的,为什么一直杳无音讯…… 孟怡一一作答,但一旁冷眼倾听的陈博却发现,每到紧要之处,她不是闪烁其词,就是一带而过。
  叶之秋已经激动得忘乎所以,自然不会注意这些细节,问与不问,如何回答,其实都只是个表达心情的形式。
  每说几句,孟怡总会装作不经意地瞟陈博一眼。
  看似细致、实则潦草地问完孟怡的情况,叶之秋又巨细靡遗地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综述了一遍,也不论人家问没问、愿意不愿意听,有些车轱辘话来回倒腾了好几遍却不自知:“咱们不理他,到我卧室聊去,”好不容易想起来,告诉孟怡那个端茶到水的不是家政服务员,可还没等陈博插句话,就拉着她进了里屋……
  屋里传出的爽朗笑声显然绝大部分都是叶之秋的,陈博撇撇嘴,走进那间常被征用的书房,将尸横遍野的战场简单打扫了一下,门口那些“犹是春闺梦里人”,肯定不知道这里早已经“可怜无定河边骨”。

  在书桌旁坐下,陈博从包里取出一大叠报纸,分门类摆好,都是今天最新的中央以及省市各级党报党刊,还未曾来得及阅读。陈博一直有个习惯,只要不是病得起不来,每天都会将当天的党报党刊至少浏览一遍,否则根本睡不着,这个习惯已经差不多有三十年时间了。
  刚刚被提升为市政府副秘书长的陈博,今年四十岁上下,大部分人恐怕都会感觉这个账头是不是弄错了,四十减三十,陈博岂不是十岁就开始阅读党报党刊?
  可是事实上,这笔账还真没错,陈博的确是从小学时代起就开始每天翻阅同龄人可能都不知道为何物的党报党刊,后来能走上仕途,也与此有着脱不掉的干系……
  日期:2016-06-27 16:05:44
  4.党的恩情似海深

  陈博本是天朝市上河县人,小的时候家境很贫寒。
  起初,陈博家虽不算富裕,但还勉强能支撑,那时候,父亲有份说得过去的工作,可后来的一次事故,残了他一条腿,干不了重活,只能在一家县办小厂的传达室当临时工。
  虽说行行出状元,发明显微镜的列文·虎克当年也是看大门的。可惜陈博的父亲没这个手艺,由于不是正式编制,待遇很低,每个月零七八碎都算上,连一百大元都勉强不到。
  母亲长期卧病在床,还有个年迈的奶奶,这点钱根本不够家计,再省吃俭用、精打细算也计划赶不上变化。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工资之外,机缘凑巧使然,陈博的父亲还有份外快,这才没饿死瞎家雀……
  这家工厂的厂长有个小蜜,原本是厂里的女工,后来嫌同事说闲话,吵着要调走,要调还要调个公务员编制。厂长没有恩格斯的心胸、同样觉得在眼皮底下搞这种勾当不雅,通过关系将这位女工小蜜调到了县委宣传部,墙里开花墙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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