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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白崇禧
作者:
野芒子
日期:2016-07-18 19:43:00
第一章 剿 匪
一、逮住了谭麻子
“砰!”远处传过一声枪响。
土匪头子谭麻子知道官兵到了,捏起嘴唇一声唿哨,近旁一名小匪立马呜呜吹响了牛角号。正在抢劫的土匪听了,急忙停了手,流水一般出了村,转眼间便隐进了东边的林子里。
百十号土匪在树丛、山石间猴子一般蹿蹦跳跃,翻崖过沟,一气跑出几十里地去,到了一个名叫鬼门关的去处。
这儿极是险峻。
一条寻常人看不出的小路隐在一条深涧之中,路两边,全是悬崖陡坡。这涧的尽头,却兀地竖起一座高山来,山顶直插到云里去,像座影壁将这涧堵个严实。可走近了却又看到,高山下横着一道深沟,极像是一刀下去剁出,将这山涧生生切断。这沟两丈宽窄,却深不见底。站在沟边探头看去,只见下边云雾缭绕,有些奇怪的叫声隐隐传上来。沟对面的山上,全是无边无际、遮天蔽日的老林子,各色树木高高低低,茫茫苍苍,透着阴森气象。一座二尺宽窄的小桥横在沟上,连着这边的涧与那头的山,桥索是藤条编就的,上面搭了几根毛竹,风一吹,在半空里晃晃悠悠,尤如荡秋千一般。
过了这桥,进到那片林子里,再走不远,便有一个很阔很深的山洞,那便是土匪们藏身的去处了。到了这儿,土匪们知道已是鱼儿归了海,鸟儿入了林,便是孙猴子来了也奈何不得他们了,都放下心来。路两边有几块光挞挞、平展展碾盘大小的石头,谭麻子跳上一块去,敞了怀,亮开嗓门叫道:“弟兄们歇口气。点点人头看有哪个落下没?”
土匪们一声欢呼,就在大石上躺的躺,歪的歪,坐的坐,歇了下来。
谭麻子把盒子枪在手里滴溜溜一转,往裤腰里一插,笑道:“屌他妈!官兵还想拿老子,没长眼珠子!他们就是跑断腿,也别想摸着老子一根毛!”
土匪们放开喉咙大笑。
“弟兄们这回没尽兴,先在林里窝上几天,等缓过劲来,老子再带你们出去捞一网!”
众土匪连声喊好。
这边说得高兴时,吹号的那个小匪一个人上了桥去,扶了栏绳把桥摇得悠悠颤颤,一边玩着,一边放开喉咙唱了起来:
日头出哟嗬日头落,
日子哟嗬好快活。
扔下锄头哟嗬卖罢牛,
换成刀枪哟做阎罗。
不怕神仙哟嗬不怕佛。
有肉放开吃哟嗬,
有酒随意喝……
嗓门儿敞开,山林荡着回声,倒也悠悠扬扬有几分动听。众土匪高兴,也随着他哟嗬哟嗬地唱起来,十分热闹。
忽地,就听“砰”地一声枪响,接着便是一声惨叫,眼见得唱歌的这个小匪从桥上一个跟头跌了下去,过了好一阵,方听到沟底哗哗啦啦一阵响,接着又见一群鸟儿尖声叫着直飞到了上天去。
日期:2016-07-19 09:06:12
众匪连声惊叫,火烧了屁股一般直跳起来。
谭麻子到底做了多年土匪,半路上与大虫走个照面的事也不是一回半回了。枪一响,回音还没落,已是一个驴打滚,隐到了石头后边,就手拔了盒子枪,在大腿跟上一蹭,打开了机头,缩着脖子,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半晌,没了动静,这才从石头后边伸出脑袋四处打量。
适才这一声枪响着实惊天动地,可响过之后却全无了动静,四下里一时静得瘆人。
谭麻子高声道:“弟兄们都沉住气,后边由老子把着,大伙儿麻利过桥!”
话音未落,就听“突突突”连声枪响,只见那座桥齐齐地从中间断作了两截,直向沟下掉去。接着,涧两边山上的树丛里、石头后边,一片“卡卡”声响起,在这静幽幽的山涧里,这声响听得格外真切,似乎漫山遍野都是这种声音。
土匪们心里有数:这是拉枪栓的声音!
有几个土匪沉不住气,站起身来便跑。可没跑几步,山上枪声响起,当下全被打倒在地,另一些刚要起身的土匪急忙缩下了身子。
谭麻子骂道:“哪路的?别当缩头王八,出来递个话!”
山上却又是悄然无声。四下撒摸,除了各色山石,便是高高低低的野草和黄黄绿绿的树木,枝枝杈杈随风儿摇曳,就是不见一个人影儿。
过了半晌,谭麻子又慢慢伸出头来向着两边的山上打量。
“砰!”一枪打过,谭麻子的帽子飞了。
土匪们此时方才缓过了神,一头叫骂,一头举枪向着山上一阵乱射,可山上却没回一枪,打了一袋烟工夫,方才停住,四下里却又一点儿动静也没了。
土匪们直觉得到处都有黑幽幽的枪口抵着自己的脑门子,可是人是鬼却不见半点踪影,不由得头发直竖起来
谭麻子叫道:“屌那妈!有话出来说个亮堂,躲在暗外下狠手,算什么好汉!”
山上,还是只有树枝儿在摇。
土匪们头一次遇到这种阵势,再也沉不住气。有一个土匪大叫一声,跳起身来向着山上开了一枪。这时,几枪打过,眼看那土匪胸脯子上面血花四溅,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挣了几下不动了。
这些土匪平素做惯了杀人放火的勾当,个个都是刀头上舔血、血窝里打滚的角色,这时全都后脊梁冰凉,心要从喉咙里直跳出来一般。
独有谭麻子还有些胆气,高声骂道。“屌他妈!是鬼是妖,张嘴说话!要死要活,给个痛快,没这么折腾人的!”
又过了半晌,方听山上的树丛子里一阵狂笑传出来,此时听来分外响亮:“哈哈哈,下面的人都竖起耳朵听仔细了,老子是模范营第一连的。你们中了我们白连长钻进老虎窝里戳屁股的妙计了,如今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走了。”
日期:2016-07-19 14:09:49
都听说这老虎有个习性,便是回窝时先进屁股。有些胆壮的猎人瞅准时机,先在老虎洞里候着,等老虎回来倒着进洞时,对准它的屁股猛地一刀戳出,便轻生生地要了虎命。这事儿土匪自然晓得,此时心里也明镜似的:这是让人端了老窝了,人家那枪顶在自己的腚门上了。正在惊慌,就听山上那大嗓门又响了起来:“识相的,放下手里的家伙老实待着;不想活的,你就挺着!先让你们瞧瞧咱的手段。来来来,抬头看准你们跟前的那棵野果子树……”
就在土匪的不远处,长着一棵水桶粗细三四丈高的果树,上边结满拳头大小黄黄的果子,山上的大嗓门话音才落,右边山上连放三枪,三个果子应声碎了。匪徒们一声惊叫还没出口,左边山上也是接连三枪,又是三个果子打碎了。
土匪们此时,全都泄了底气,缩起脑袋不敢动弹。
还没倒过口气来,山上那大嗓门又响了起来:“长眼珠子的都看清楚了,打完了果子,下头就打脑袋了,看到那个穿黄的没有?”
那个着黄绸衫的土匪顿时吓白了脸,双手举了枪站起来,没人声地叫道:“老总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接着又听那大嗓门儿道:“那就打那个秃子。”
秃头的土匪抱了脑袋“哇”一声哭叫起来。
众土匪再也撑不住,乱纷纷吵喝起来。谭麻子向着山上叫道:“停手停手!老子降顺了就是,哪里用得下这狠手!”又回头对着手下土匪叫道,“弟兄们不要乱动,我们降了。”
众土匪把枪撂了,举了手乱噪噪叫起来:
“莫打,莫打。”
“降了,降了。”
“招安,招安。”
这时,就听得一声号响,山上的石头、树干后边,草丛里应声跳起无数穿灰衣服的兵来。谭麻子的手下目瞪口呆,眼瞅着这些兵风一样卷到了跟前。
不多时,百十号土匪全被绑个结实。
谭麻子当了俘虏,却没有一丝儿灰头土脸模样,依旧高喉大嗓地与官兵争嚷叫骂。那些兵结结实实捣了他几枪托,又推推搡搡将他弄到了一个人跟前。
谭麻子上下打量着这个背着盒子枪的人物,看出是个长官,便问:“你是……”
“我便是白崇禧!”那人下巴仰到天上去,眯了脸看着谭麻子冷冷地道,每个字都比山上的石头还硬。
日期:2016-07-20 09:39:09
谭麻子又上下打量一遍白崇禧。这人二十五六模样,生的眉清目秀,身上军服整整齐齐,文诌诌地分明一个白面书生。谭麻子心中一凛:这人虽是长得像个娘们儿,没想到下手却是这般狠辣,嘴上忙道:“老谭见过白连长。”
白崇禧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谭麻子道:“兄弟猜不透,白连长,你们是怎么知道咱的窝扎在这儿的?”
白崇禧还是冷冷地道:“因为,我是白崇禧。”
谭麻子连连点头:“兄弟服了,兄弟服了,心服口服。你选这去处打咱的埋伏,分明是拿绳子套住了咱的脖子,咱做梦都没想到。”
白崇禧淡淡一笑。
谭麻子这时倒埋怨起来:“我说白连长,这道上的规矩你也该心里透亮,你让咱缴枪,喊一嗓子就成了,弟兄们都是明白人,没这么把人往死里整的。”
白崇禇却不接这话茬儿,阴起脸来道:“你们好歹也算是条汉子,又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怎么不在家安生过活,却出来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
谭麻子梗起了脖子,道:“白连长,你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不出来当土匪,日子怎么过?捞不着吃香喝辣不说,不得饿死!”
“你就不怕掉脑袋?”白崇禧旁边的排长徐启明气不过,厉声喝道。
“嗬,这位兄弟说话噎人。兄弟我还就是要挺起脯子说句话,自古英雄出绿林,咱们陆老帅当年不也是掂着盒子炮干我们这勾当?”
旁边的几位土匪这时“嗤嗤”笑了起来。
谭麻子说的陆老帅正是白崇禧的上司,现在做着两广巡阅使的陆荣廷。当年这陆荣廷也是在绿林操持打家劫舍的营生,后来受了大清的招安,方才洗手做了巡防营的队长,凭着一肚皮弯弯肠子和砍头只当风吹帽的狠劲儿,从队长、管带、边防督办一路升到都督,最后当上了广东广西巡阅使,成了两广地界打个喷嚏便是声焦雷的角色。他手下的几员大将,像韩彩凤、沈鸿英几个,也都是从绿林里滚打出来的。
听了这话,白崇禧眉头拧成了疙瘩,有些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手下的兵押着一众土匪回营。走了几步,谭麻子回过身来,朝着白崇禧高声叫道:“我说白连长,弟兄们降了,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好生管待呀。”
土匪们又是一阵哄笑。
白崇禧没作声,只是扭着脖子瞅着土匪的背影,眼中冷冷的杀气,直射过去。
日期:2016-07-21 09:49:13
二、是杀还是抚
左江从龙州地界里,在崇山峻岭中曲折回转,向东流去。有的去处,江水像脱了缰的野马,奔腾而下,浪花翻卷,涛声隆隆。有的去处却又微波荡漾,清澈婉秀,江两岸,各色竹木繁茂苍翠,把那连绵群山,挺拔笋峰,涂染得郁郁葱葱。
广西陆军模范营营长马晓军正与二连连长黄绍竑、三连连长夏威在江边的一片平地上驯一匹马。
这是匹好马,长得格外高大雄壮,通体上下一色雪白,不见一根杂毛,阳光下鬃毛油亮,搭眼一看,便知矫健剽悍,浑身蓄着劲儿,真个有蛟龙出海,猛虎下山模样,这马显然未曾驯化得熟,此时只在那儿蹿蹦跳跃,嘶吼刨踢,没命地折腾。
在模范营里,黄绍宏的骑术着实不错,费了好大的劲儿,还是降服不了这马,只是连声喊喝,有些手忙脚乱,马晓军与夏威在一旁指点着说笑。
正忙活着,黄绍竑突然叫了起来:“健生来了,健生来了。”
马晓军与夏威扭头看去,白崇禧骑着一匹黄马,正从路那头走过来,也都高兴起来。
白崇禧的骑术在模范营里数一数二的。刚开始时,黄绍宏还有些不服气,一次全副武装过河,两人纵马扑进河去,哪知河水很深,黄绍竑一下沉了下去,在水里扑腾呼救,那时白崇禧全身披挂,也无力搭手,只是纵马上了岸去。黄绍竑挣扎一番,方才过了河,这才服了白崇禧的骑术。
当下,黄绍竑迎了上去,叫道:“健生,我得了匹好马,叫做小白龙,你瞧瞧如何?”
白崇禧翻起眼皮瞅了一眼,只“唔”了一声。
黄绍竑一时觉得有些蹊跷,这白崇禧也是极爱战马的角色,平日里一见好马,眼睛便放出光来,却为何不冷不热这般模样,也不及细想,便道:“可这马总不服帖,你来替我驯驯。”
白崇禧下了马,没作声,只是把自家的马缰往黄绍竑怀里一丢,伸手扯过白马的缰绳,一煸腿便跃上了马背,没等他坐稳,那马已是箭一般射了出去。
日期:2016-07-22 09:55:11
白崇禧吃了一惊,急忙俯下身去,两腿夹紧马肚子。那马转眼间已是蹿出百十步去,白崇禧猛地勒紧了缰绳,马突地停了,一下直立了起来,两条前腿在空中乱刨。马晓军几个惊叫声还没喊出口来,那马已是前腿落地,后腿却又乱蹬乱踢起来。一时间,小白龙乱蹦乱跳,咆哮嘶叫,显然是要将背上的人摔下来。
白崇禧紧紧勒着缰绳,身子贴在马背上,嘴里连声哟喝,虽是不曾落马,可也着实狼狈。
马晓军几个这时也急起来,却又靠不到跟前去,只是连连吆喝牲口。黄绍宏在一旁高叫:“健生,你也降不了这马,快快下马!”
白崇禧这时却稳住了心神,突然照准那马的屁股“啪”地便是一鞭,那马“咴溜溜”一声叫,又直立起来。白崇禧却不停手,接连几鞭打过,鞭子嗖嗖打在马身上噼啪作响。
黄绍竑嘶声叫起来:“健生别打!”
白崇禧却没听到一般,又狠狠地抽了几鞭,然后一松缰绳,那马腾开四蹄,飞一般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眨眼功夫便没了踪影。
马晓军与夏威全都变了脸色,不住声地喊起来,黄绍竑急忙飞身跃上了白崇禧的黄马,直追下去。
过了半天,马晓军正在担心呢,远远便见一白一黄两匹马一前一后跑了过来。马晓军与夏威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迎上前去。那小白龙这时服帖起来,四体汗淌,不停地打着响鼻,没了适才那野马一般的劲头。
白崇禧下了马,扯了缰绳在近旁一棵树上挽个扣子,然后一抹额头上的汗水,淡淡地说了声:“妥了。”
马晓军笑起来,道:“健生呀,可真把我们吓坏了。”
黄绍竑也到了跟前,急急跳下马来,眼见自己的白马身上多了许多条鞭痕,一条一缕地浸出血来,白马站在那儿一个劲地打哆嗦,心疼得不住地吸气,埋怨说:“我说健生,下手也忒狠了些。”
白崇禧却像没事似地把鞭子一丢,道:“该用鞭子时,得用鞭子!”
马晓军觉得有些奇怪。
他手下这三个连长,皆是二十五六年纪,脾气禀性却大有不同。黄绍竑性子刚烈,敢做敢为,为人极是豪爽,夏威听话,做事也一向随和些。这个白崇禧,却是心思斟密,行事沉稳,像今天这般毛燥,还是头一回见到,便问:“健生,出了什么事?”
“这样下去不成!”白崇禧薅下军帽,在手里“啪啪”拍着说道。
马晓军一时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便又问:“健生说的是什么?”
“那些土匪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前几日那个谭麻子嫌饭食不合胃口,把桌子给掀了,今日又跟我手下的弟兄动起手来了。”
日期:2016-07-23 10:03:57
马晓军一听,倒笑了起来。
眼下,广西土匪成了蝗虫,到处都是,无山不匪,无洞不匪,扰得地方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临了让绿林出身的陆荣廷也头疼起来,便派出人马四处兜剿。马晓军便是得了命令,带着模范营到左江一带剿匪来的,几番行动下来,也拿住了不少土匪。
陆荣廷也当过多年土匪,自不会看着土匪不顺眼,且眼下两广又不安稳,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因此对土匪嘴上吆喝着‘剿’,实里却用了‘抚’字诀。逮着的土匪,不打不杀也不难为,而是将他们招安,集中起来整训一番后,有的撵回家去,有的便收到军队里当起官兵来。眼下,模范营捉住的一些头目和惯匪都在白崇禧的连里看管受训。
马晓军明白这是那些不带笼嘴的野驴又不安分,惹得白崇禧发起火来,便安慰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哪个土匪不是浑身长刺的刺猬?按着陆老帅的号令行事就是了。”
白崇禧恨恨地说道:“老帅就是抚抚抚,土匪分明就是看透了老帅只使这一手,所以,被擒住到像是请他来做客一般,一个个腰杆子比枪筒子还硬。”
黄绍竑在后边嚷道:“土匪们不服帖,结结实实给些颜色瞧瞧便是了,也不能把气撒到马身上来呀。”
白崇禧与黄绍竑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同学,后来又同在一个营里带兵,相处得极好,这时听出他肚里有气,也不接话茬儿,只是对着马晓军道:“也不知老帅怎么想的,土匪倒成了宝贝疙瘩。咱们不剿,他们就在山上逍遥快活。咱们一来,他就撂了枪受招安。咱们一走,他们就再进山当土匪。这么剿下去,只怕土匪不但不能剿绝,反而会越剿越多呢。”
夏威也在一旁附和道:“健生说的是,这样干的确药不对症。”
马晓军“唔”了一声,问白崇禧道:“这事有些棘手。按你的主意,该怎么办?”
白崇禧平端着胳膊,弯起三个手指做出手枪的样子,朝着远处指去,然后一屈食指,胳膊往上一挑,嘴里“砰”地一声响,道:“杀!”
黄绍竑素来胆大,听了这话一拍手叫道:“好,健生好胆色!对这些家伙不动真格的,他们就不晓得盐是咸的,醋是酸的。”
日期:2016-07-24 17:24:51
“不成不成!这办法不成!”马晓军的脑袋早已摇成了货郎鼓,连声道:“健生,你心里不是没数。扳着指头挨个数数,咱们广西陆军里的头头,有几个不是出身绿林的?陆老帅还指望绿林的人替他打天下呢,哪里容得开这个杀戒?”
夏威叹口气说:“说来让人窝心。老帅把那些打家劫舍、不懂得四六的角色当作自家人,倒是我们这些军校出来的,反被老帅当了外人,信不过。”
这话戳到了几个人痛处。
眼下,陆荣廷手下分了两拨儿:一拨是由巡防营和绿林改编来的,叫作旧军。一拨是从陆军大学、保定军官学校等军校毕业的学生组成的,号称新军。陆荣廷一直不拿正眼瞧这些军官学校出来的人,以为学生干不了战场上要命的营生。更有一个心思,就是这些识文断字的学生与自己人心隔肚皮,这些人信不过,不像绿林出来的弟兄一般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来到广西的这些军校毕业的学生,绝大多数成了边角料,得不到重用。而同是广西人,也是军校出来白崇禧他们的同学,像李品仙、叶琪、廖磊几个,转投了湘军,却在那边春风得意,干得有声有色,故而白崇禧几个都一直憋着一肚皮气。
“煦苍,别说这话,传到老帅的耳朵里可没你好果子吃。”马晓军赶紧截住夏威的话头,又扭头对白崇禧道:“健生,你这念头也趁早打消了,老帅的脾气你不是不晓得,咱可不去戳这老虎屁股。”
陆荣廷的确是个厉害角色。当年在安南一带,他神出鬼没,杀人放火,有些人一听“陆阿宋”这三个字便腿肚子转筋的,连法国人对他也惧怕三分。现如今,在两广地界里,陆荣廷更是跺跺脚,地皮都动弹。打个哈欠,便是平地一声雷的。
哪知白崇禧一听马晓军这话,脸却一下红胀起来,向着四周一指道:“抚抚抚,你且看看,咱这广西抚成了什么模样了?弄得良善百姓也卖牛买枪上山做起土匪来!看看这十万大山哪儿没有土匪,哪儿的百姓不叫苦连天!”
马晓军上前去拍拍白崇禧的肩膀道:“健生呀,我知道你持心不错。可咱做军人的,得听上司的吩咐不是?老帅让剿,我们就剿;让抚,我们就抚。以往巡防营他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咱们……”
“营长。”白崇禧生生截断了马晓军的话头,道,“巡防营跟咱们不同。你心里有数的,老帅从不正眼瞧咱们模范营。咱们在军校里学的是带兵打仗的本事,可到这儿只剩了立正稍息开步走,分明成了谭大帅的一个摆设。这回模范营头一遭有了正经用场,干不出个彩来,怕是更不会放到老帅眼里了。”
日期:2016-07-25 16:10:24
白崇禧说得不错。
本来陆荣廷建这个模范营时,并没指望派什么大用场。只是存了将这些学生集中在一块儿,也好控制的心思。后来看这模范营的官兵,队列军纪俱是像模像样,严整有序,比那些绿林出身的莽汉们高出一大截去。故而广西都督——也便是陆荣廷的舅子谭浩明,便将模范营收做了自己仪仗队,出行时把他们拉出来,摆摆排场,装装门面。这些军校学生,本来攒足了劲,要在战场上一枪一棒博个好前程的,可在这儿却成了个摆设,这让他们心里一直存着老大一个疙瘩。
黄绍竑也点头道:“健生说的极是。这么干下去,怕是土匪越剿越多。到时,百姓说得多了,陆老帅自然会怪罪到我们头上,那模范营就再无出头之日了,营长也怕要落一身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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