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森陆军学院附属医院的ICU病房平时很少有重症患者住进来,大多数时间都是空架子。不过,最近因为一件突发事件,学院首长亲自护送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学员住进了ICU病房。
“有幸”住进ICU病房的这名学员名叫杨烈,属于学院军事指挥专业系十队,临近毕业。在学院组织的模拟实战环境下武装泅渡考核过程中,跟杨烈同班的学员王虎在泅渡到半途时突然被河中暗流卷入水底,杨烈仗着水性好,立即潜入水底救援,结果王虎是被救上来了,杨烈却因脑部被水下不明物撞击,陷入昏迷,至今已过去五天,依然不见苏醒。
带队的何副院长对杨烈的印象深刻,只因前不久杨烈代表学院参加了军区组织的单兵技能大比武,而且破天荒地给学院拿回了三个单项第一,七项综合全军区第二的惊人成绩!
杨烈以往的成绩证明了他的实力,这次舍身救人的举动则表现了他的品行。这样一名品学兼优的好苗子,如今却躺在病床上成了“植物人”,自然牵动着学院上下许多人的心。
中午时分,一名肩上扛着“红牌牌”的男学员提着一网兜新鲜水果,走进了安静的病房。守在病床边陪护的另一名学员看见来人,起身说道:“王虎,怎么又买水果?烈子还没醒,你每天提过来的水果最后都被那几个小护士吃了。”
王虎摇摇头,低声说:“烈子是因为救我才变成这个样子,都怪我没用,武装泅渡的成绩始终提不上去,拖了全班后腿。我现在每天不来陪陪烈子,心里就憋得慌。等烈子醒来,能让他吃到新鲜水果,我心里会好受点。”
“你不用这么自责,当时遇到那种情况,咱们班任何人都会出手,只是恰好烈子离你最近,所以救你的人就是他。”宽慰王虎的这名陪护学员叫郑东,跟杨烈和王虎同一个班,看得出来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很好。
“郑东,你赶紧回队里休息吧,昨天一整夜都是你在这里陪护,下午还有步兵分队突进配合实训课。”
“那行,病房这边就交给你了,你落下的课程,回头咱班的兄弟会轮流给你和烈子“开小灶”补上!”
郑东说完,转身拉门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军校的学员就是如此,他们虽然与象牙塔里面的地方大学生同龄,但因为严格的纪律和特殊的训练,所以早早抛掉了一些不该有的小儿女作态。
病房里再度陷入安静。
王虎腰杆笔直地坐着,双手搁在两边的膝盖上,一双眼睛仔细观察着病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杨烈。如果此时杨烈的身体有一丝一毫变化,也逃不过狙击手出身的王虎如此近距离观察。
躺在病床上的杨烈,脑部深处已经苏醒,只是暂时无法调动和指挥四肢神经,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仔细回忆刚刚做过的那个奇怪、冗长、而又逼真的梦。
在这个奇怪的梦境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未来二十年的人生,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鸟巢状体育场在首都建起,他看到了一场剧烈的地震在西南山区突然发生,他看到了一种高速飞奔的银白列车在华夏大地上穿梭……
这些绚丽而又逼真的画面,犹如按照时间顺序播放的胶片,在杨烈脑海深处的记忆神经元中打下了烙印。而让杨烈觉得最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亲眼看到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些人的死亡!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当杨烈在梦中看到那个将他辛苦拉扯大的堂嫂从百丈悬崖上纵身跃下的一幕,他拼命地伸出双手,大声的呼喊,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当杨烈在梦中看到坚强似铁的爷爷中风瘫倒在床,离世前那双不甘的眼睛,他心如刀割,像个孩童般嚎啕大哭。
当杨烈在梦中看到聪明懂事的侄子因为亲人相继离世而导致性情大变,最终走上涉黑贩毒的罪恶道路,然后在一场火并中被人乱刀捅死的惨状,杨烈忍不住出手,结果却是跟悍匪一起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真实的犹如预言一般的梦境,深深刺痛了杨烈的心,也导致了杨烈沉浸在这巨大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迟迟不能苏醒。
傍晚时分,十队的值班室内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喂,您好,这里是学员十队!”值班学员麻利地提起电话,对着话筒说道。
“你……你好,我是杨烈的侄子,我想找杨烈说话。”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孩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哦,找杨烈啊……你稍等啊,我去看看他在不在队里。”将话筒轻轻放在值班簿上,值班学员迅速来到队长房间门口,急促地敲响了队长林剑的房门。
不多时,林剑来到值班室,拿起了话筒。“小朋友你好,我是杨烈的队长,杨烈前几天接受了一个特训任务,现在去了外地的山区,暂时联系不上。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等杨烈回来后,我保证一字不漏地转告给他!”
林剑的语气很亲切,也很自然,就算电话那头是个成年人,也绝对听不出丝毫的异样。
停滞了大概半分钟,电话那边忽然传来呜呜的哭声。“我娘没了,是被坏人逼死的,没有人去抓那些坏人,我要小叔回来帮我报仇!”
听到这里,林剑古铜色的脸变得比锅底还黑,一双剑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十五分钟后,林剑来到病房。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杨烈,犹豫再三,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尝试。林剑弯腰俯身在杨烈的耳旁,以平时训话的语气缓缓而又坚定地说道:“杨烈,我是队长林剑,刚刚你的侄子来电话说他的妈妈,也就是你的堂嫂被坏人逼死了!如果你还是个爷们,就给我马上醒过来,站起来,然后回老家去,把那些坏人一个不落给解决了!”
旁边的王虎听到这里,双手猛地攥紧,骨节之间发出清脆可闻的“嘎巴”声。
“队长,让我去!”王虎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过了今夜再说吧,如果杨烈还是醒不来,我会亲自带队过去解决这事。”林剑站直腰,面色凝重地说道。
忽然,林剑和王虎看到病床上的杨烈面部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虽然眼睛还是紧闭,却有两滴泪水溢了出来。然后,就见杨烈像做了噩梦般忽然惊坐起来,口中还爆发出“啊!”的一声长吼。
杨烈就这样痛苦地苏醒了。
他醒来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队长,我要退学!”
“杨烈,你混账,胡闹!”林剑浑身发抖,指着杨烈的鼻子破口大骂。“王虎,你在这里看住杨烈,我这就去向何副院长汇报!”林剑说完,摔门而去,显然是被自己这个得意门生气得不轻。
当天晚上,步兵指挥系就知道了杨烈苏醒的消息。同时,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学员听说杨烈的脑部有点受损,竟然要求退学。
半夜里,躺在床上“翻烧饼”的林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弄得更加烦躁。
“队长,医院那边来电话,说杨烈和王虎不见了!”
“什么?这两个瘪犊子,又给老子添乱!”林剑顾不得多说,急忙提起鞋飞奔下楼。
半个小时后,林剑垂头丧气地站在了副院长办公室,在何副院长面前还放着一封林剑离开时的亲笔信。
“尊敬的首长,队长,还有朝夕相伴的兄弟们,请原谅杨烈的不告而别。我的脑部受损严重,已经不适合在部队学习工作。加之家中突发巨变,上有七旬祖父无人赡养,下有八岁小侄丧母成孤,更有嫂母尸骨未寒。感谢部队和学院这些年对我的教育培养!杨烈做了逃兵,让你们失望了。另,王虎对我的离去曾竭力阻拦,我以死相逼,王虎迫不得已,以护送我回老家为条件,陪我暂时离开学院。这里,我替他请假,一俟抵达,我会让他立即返回,恳请学院不要对他处分。”
何副院长用手使劲拍着桌子上的信笺纸,对林剑吼道:“脑子受损?你见过哪个脑子受损的人能写出这样言简意赅,声情并茂的留言?还以死相逼,这是在威胁我啊!”
“首长,您先消消气,责任都在我身上,是我平时对他迁就太多,要求不够严格,让他养成了这有组织,无纪律的习气,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林剑一脸诚恳地向何副院长认错。
何副院长摆摆手,叹息说道:“行了,你也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包揽!这小子平时什么表现,我还是了解的,这次他家里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也难怪他做出如此过激的决定。你现在马上给他们两个补上请假单,就说是我特批他俩回去处理涉军涉法问题。唉,现在有些地方上的司法部门,实在不像话,简直可以用草菅人命,颠倒黑白来形容。”
林剑苦笑着接话:“可惜我们这些热血汉子,空有一身除暴安良的本事,却不能干涉地方司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朋友受欺受辱,看着一些坏分子逍遥法外,想要公正透明地解决一些问题,难啊!”
就在何副院长和林剑谈话的同时,杨烈和王虎已经上了通往S省的火车。路费是班里几个兄弟悄悄凑的,虽然临时上车没有票,但通过绿色通道还是很容易就上了这趟列车。
“虎子,我的身体没有问题,脑子也好用着呢,你还是下车回去吧!我保证回去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很快就会回来。”杨烈强装淡定,还在最后努力劝阻王虎随他同行。
“我看得出来,你的脑子没事,感觉比昏迷前还好用。要不然,怎么学会睁着眼睛编瞎话骗兄弟。”
“我哪里编瞎话了?”杨烈一脸的委屈。
“你根本就不打算再回来了!尽管你强壮淡定,但你眼睛里面透出来的杀气太强烈,这次回去,你是打算跟人拼命!”站在两节列车的接缝处,王虎压低声音,与杨烈狠狠地对视着。
看着好兄弟咄咄逼人的目光,杨烈无奈转头,将脸对着窗外。窗外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还当我王虎是兄弟,就不要再劝我回去!我欠你一条命,你要跟人去拼命,兄弟就拿这条命陪你走一遭!”
杨烈闻言,红了眼眶。
“草,老子的一世英名,今天全毁了,居然哭了两次……”
山杨村坐落在锡县群山环抱的老龙岭下,距离最近的镇子秦阳镇也有五六十里,交通闭塞,道路崎岖难行,其中一大半路途不通机动车道,全靠步行。杨烈就是从山杨村走出来的。
杨烈和王虎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从距离锡县最近的青河市火车站出来,然后挤上一辆从市里开往锡县的中巴车,摇摇晃晃地继续赶路。
中巴车开了两个小时后,靠在了一处有几间砖瓦房子的路边,司机大着嗓门朝后吼道:“临时停车十五分钟,大家抓紧时间下车大小便,下车后不要走远,车一发动可就不等人!”
杨烈和王虎俩人混在人群中下了车,他们身上穿着普通的便装,一脸的风尘仆仆,跟时下进城打工的农民工有几分相似,倒也不甚扎眼。
站在一处背风僻静处,两人默不作声地放着水。
“烈子,你老家的山够多啊,快赶上我老家了!”王虎没话找话。
杨烈白了王虎一眼,“这有什么好比的,穷山恶水多刁民,我们老家这边当年可是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老巢,民风彪悍着呢。”
“我们那边在民国前后,可是盘踞着几十伙的土匪,《林海雪原》看过没?说的就是我们那边的事。”王虎的谈兴正浓,却见杨烈皱着眉朝几间砖瓦房那边走了过去,他急忙抖了几下,提着裤子追了上去。
临路的一间瓦房敞着门,看里面的布置是个路边小卖部,专门做过往的中巴车司机和旅客的生意,卖点香烟、瓜子和茶水什么的。
小卖部里面的气氛比较紧张,三个长发中分,嘴上留着小胡子的青年正嘻嘻哈哈地将一个下车买水的女孩围住,嘴里还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刚刚下车活动的乘客纷纷低头返回中巴车,他们将头挤在车里的玻璃窗边,伸着头往这边看。
“老板,这女子买的水记在山狗哥的账上了!”一个穿红夹克的青年对玻璃柜台后面的小卖部店主说道。
另一个穿黄西装的高个青年,皮笑肉不笑地对被他们围住的女子说道:“女子,我们都请你喝水了,你是不是到那边陪我们耍一会啊?”
“耍你妈!臭流氓,给我让开!”女孩挥动手中的矿泉水瓶,一番脚踢拳打,却是被三个人围的更紧。
三人当中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个,阴阳怪调地说:“臭三八,挺辣啊,老子今天还非要跟你耍!”说话间,他便伸出大手朝那女孩的右臂抓去。
“让开!你们几个挡路了!”一声爆喝如炸雷般在三人身后响起。
“呦呵,谁他妈裤裆没拉好,把你个鸡子露出来了。”高个青年转身拦住王虎,一脸戏谑的说道。另外两人则默不作声地从裤兜里面掏出明晃晃的弹簧刀,呈三角形向着王虎围拢。
杨烈已经随着人群上了公交车,他没兴趣也没心情看王虎出手收拾路边几个小流氓。凭王虎的身手,再来十个这样的货色,也是三分钟解决战斗的事情。
五分钟后,王虎领着小卖店里面的那女孩上了公交车。三个不开眼的小混混,躺在小卖店外面的空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车里的乘客,包括司机,刚刚欣赏了一场不花钱的真人秀武打动作片,此时看王虎的眼神都有些异样。王虎浑然不觉,大声喊道:“开车!三个瘪犊子有啥好看!老子今天心情好,不然全都弄死!”
司机急忙打火,狠踩一脚油门,中巴车颠颠簸簸再次上路。
近乡情怯,随着锡县越来越近,杨烈的脸色愈发低沉。英雄救美的王虎也是兴致缺缺,连被他救下来的那个女孩主动搭讪也只是礼貌应付几句。
出了县运输公司大门,杨烈在门口找了个三轮蹦子,三言两语谈好价钱,便上车直奔秦阳镇而去。从中途王虎上车,杨烈就没跟王虎再说一句话。下车之后,王虎陪着那个女孩离开,跟杨烈就好似根本不认识一样。
当杨烈抵达秦阳镇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他从镇子中唯一的一条街道上穿行而过,没有做丝毫停留,就这么一步步迈向北面不远处上老龙岭的山道。
凌晨一点,杨烈走进了山杨村。
村里至今没有通电,一到晚上便四处漆黑,但这丝毫不影响杨烈以最快的速度走进自家那座院落。山村中家家都养着看门护院的柴狗,但杨烈生于斯、长于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来到自家门前时,杨烈看到院子里面挑着一盏煤油灯,堂屋的门头上挂着白纱和两个白色的灯笼,堂屋的正中间铺着蓑草,蓑草上面铺着被子,被子上面躺着人,人的脸上扣着一个纱罗。有个幼小的身影背对着堂屋门,正跪在那里烧纸。
杨烈觉得自己的浑身没有了一丝力气,他几次想迈腿跨过堂屋门槛,脚下却像装了磁铁,根本提不起来。
堂屋内的光线不好,可杨烈知道躺在蓑草上的那是谁。那个长着鹅蛋脸,眼睛比月牙还要好看,对自己既像姐姐又似母亲的女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迎接着杨烈的回归。
“嫂子哇!”杨烈哭喊着向堂屋扑了进去,膝盖重重地砸在门槛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第二天清晨,村里人看到杨烈头上戴着孝布,一家一户挨着磕头。
杨烈的爷爷刚刚听说儿媳冯玉霞出事,被气的病倒了,现在还躺在里屋的床上,全靠孙子杨明照看。山杨村只有一个姓,全村人往上追根溯源,都是一个祖宗。杨烈家人丁不旺,爷爷杨贵勇从朝鲜战场负伤归来后,只养了两个儿子,老大杨志刚牺牲在老山前线,老二杨志强累死在了实验室里。
冯玉霞跳崖后,村里的壮小伙腰里系着井绳,从几十丈深的崖底将冯玉霞的尸首抱了上来,然后大家伙出钱出力,帮着料理丧事。如今杨烈这个能顶事的回来了,乡亲们也就松了一口气。如果杨烈再不回来,冯玉霞的遗体也不能一直搁在屋里头,必须在头七这天下葬。
经过一天的走访,杨烈将嫂子跳崖前后发生的事情打听清楚。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杨烈参加军区大比武获奖说起,当时他得了一笔三千元的奖金,这对于平时每月只领着六十块津贴的杨烈而言绝对算得上数目巨大。杨烈留下五百元自用,将其余的两千五百元全部寄回家中,并在信中再三向冯玉霞叮嘱,这些钱是用来改善家里的生活,要求冯玉霞不必节省,尽量给全家人置办几身新衣,另外再给爷爷买些营养品,给杨明买些玩具和奶粉。
冯玉霞收到钱,知道杨烈在部队大有发展,于是满心欢喜带着儿子杨明去县城买衣服,结果在路上被一个名叫“山狗”的混混盯上。山狗带着人堵在冯玉霞返回秦阳镇的路上,将冯玉霞从三轮车上拉扯下来,拖进路边的野林子糟蹋了。事后冯玉霞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带着儿子回到山杨村,当天夜里留下遗书,跳崖自尽。
冯玉霞自尽后,村里人曾带着杨明去镇上的派出所报案。因为出了人命,派出所也不敢轻视,派了人进山调查,但后来派出所以冯玉霞系自杀,在冯玉霞体内并未发现残留精痕,以及没有目击证人站出来指控冯玉霞生前曾遭受山狗等人的强/暴为由,所以没有立案,不了了之。也就是在那时候,感到绝望的杨明在镇上给杨烈所在的学员队打通了电话。
杨烈回来看到了冯玉霞买的那些衣服,其中最贵的是一套黑色西服,花了近千元。不用试,他也知道这套西服是买给谁的。
杨烈现在死死记住了一个名字,赵山狗!
杨烈回来的第二天,众人抬着冯玉霞的棺木,将这个苦命女人埋进了后山那片坟地。村人叹息着准备离去,这时杨烈忽然站起来对大家说道:“各位叔伯婶婶们留步,杨烈有几句话想说出来,请大家做个见证!”
人群中有心思转的快的,大概猜到了杨烈要说什么。大家纷纷点头,表示愿意听杨烈在冯玉霞坟前说话。
“我两岁就没了父亲,七岁时母亲离家而去,至今音信全无,之后全靠堂兄杨忠和嫂子把我拉扯成人,我哥牺牲的早,如今玉霞嫂子又含冤而去,她和我哥只有杨明这一个孩子。当着玉霞嫂子和大伙的面,杨烈在这里保证,今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喝的,就绝不亏待侄子杨明!我爷爷今后也由我来照顾赡养。今后杨烈如果哪里没做好,各位叔伯婶子尽管指着鼻子唾骂,我绝不敢抹脸。”
众人听到杨烈的承诺,露出理解和赞许的目光。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大家伙是看着冯玉霞当初嫁进来之后如何善待杨烈和伺候公公杨贵勇的,杨烈但凡有点良心,就该像个爷们一样,把冯玉霞身后的事情都承担起来。
“另外,我对着嫂子的墓碑起誓,若是不能将欺负我嫂子的那些坏人解决掉,杨烈誓不为人!”
说完这些,杨烈再次跪下来,将额头对着墓碑基座上的青石板,狠狠磕了三下,直到鲜血直流,模糊了视线。
王虎当天跟杨烈在锡县运输公司门口分开后,先是将那个被他搭救下来的女孩安全送到家,然后在五矿招待所找了间便宜的房间住下来。
五矿招待所位于县城的火车附近,是五矿公司下属的公营招待所,因为内部装修较为陈旧,所以住宿费用要比别的地方便宜一些。王虎身上没带多少钱,他得省着花销。
到了晚上,王虎先到街边买了两包玉溪,揣在上衣口袋里,接着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了一大碗牛肉面,问清楚县城里面最热闹的舞厅所在位置,然后晃晃悠悠地进了舞厅。
一开始,经常泡在舞厅里面的本地小混混对于王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有些警惕,纷纷抱以挑衅的冷眼。不过,看到王虎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大家还是没敢上来招惹王虎。
东北人天生能唠嗑,别看王虎这货水性不咋样,可他脸皮倒是够厚,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先是两圈烟散出去,然后一番大哥长、兄弟短的叫着,很快就消除了混混们的戒心,纷纷与王虎攀谈起来。
王虎出身侦察连,是从部队考的军校,俗称部队生,在情报打探和分析方面经验丰富,加之他面对的又是一群在小县城里面混日子的菜鸟,所以很快就摸清了整个锡县境内的“鱼鳖虾蟹”。
到了舞厅散场关门的时候,王虎邀请几个小混混一起去吃夜宵,几瓶廉价二锅头下肚之后,王虎随意问道:“前几天秦阳镇那边有个女的好像跳崖了?听说长得不赖,真是可惜了啊。”
一个绰号“兔牙”的混混,大着舌头说道:“这事在县城里早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是山狗弄了人家娃他妈,这小子别的不好,就好这一口,整个锡县被他强弄过的女人估计得有一个连!”
“对,还是加强连!”另外一个混混也点着头附和。“唉,要我说呀,秦阳镇那女的也真是想不开,不就是被人弄了一下么,她一个寡妇,下面旱的厉害,有人帮着松土,享受还来不及呢,犯得着寻死吗!”
王虎听到这,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自语道:“还真是该死啊!”
来到锡县不到一天,从半路出手收拾路边小流氓开始,王虎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山狗”这个有些滑稽土鳖的名字了,可偏偏哪里有欺男霸女的事情,哪里就有这个山狗的名字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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