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药引

作者: 以人为本

  家里养大的妹妹,是要给我续命的。
  我是无意中偷听爸妈的对话,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自幼身体不太好,爸妈听了个迷信方子,抱养了一个妹妹,等妹妹长到一定年龄,就让我们成亲,把妹妹身上的寿命转到我的身上。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出一身冷汗,战栗不已。
  妹妹是爸妈冬天抱回来的,抱回来的时候,气息微弱,脸色异常地难看,养了多日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可能是冬天抱回来的缘故,妹妹落下了病根子,每年到一定的时候,爸妈会熬制一种黑色的药汤,逼迫妹妹喝下去,这种药汤的气味十分难闻,但爸妈坚信可以救妹妹的性命。
  等妹妹长大一些之后,她只要看到黑色的药汤,就会大声地叫嚷着自己没有病,爸妈两人会合力强行灌下去。我则被赶出门外,任由妹妹凄厉的叫声,穿透阴森寒冷的夜晚。
  我年纪小,力气弱,没有办法帮妹妹,只能等在外面,期待妹妹身体早些好过来,成为健康的女孩子。
  到我十五岁的时候,妹妹的病情有所好转,不用再喝那种黑色的药汤,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我本以为妹妹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可就在这个时候,爸妈请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也就是这个老女人告诉爸妈药方子的。
  那女人来的时候,穿着一身黑布衣,脸上布满了奇怪的斑点,像是被什么虫子咬过一样,身上散着一股淡淡的臭气。
  这种臭气非常的难闻,我从来都没有闻到过。后来我才知道,这种臭气是死人身上的臭气。

  妹妹一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脸色顿时就白了,拼命地往外面跑去。只是刚跑出了十多米,就被爸妈追了回来,然后被锁在柴房里面,任凭她大声惨叫。
  我惊慌失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从爸妈与那女人的对话中,我知道那女人叫做麻老姑,自称是个赤脚医生,可以治疗各种疑难杂症,还会帮人叫魂。
  她之所以来到我家中,是来救我的性命,而救我命的药引子,则是爸妈养了十多年的妹妹。
  我心中气愤不已,冲上前和爸妈吵了起来,瞪大眼珠子看着麻老姑,大骂她是个老贼婆,是个大骗子。
  阿爸听到我骂那老女人,甚为恐慌,不由分说地一巴掌打了过来。
  我身子骨弱,挨了一巴掌跌坐在地上,嘴里咸咸的一嘴的鲜血,半天都站不起来。爸妈随即找了一根麻绳,将我五花大绑,丢在了一旁,任凭我叫唤,也不搭理我。
  那麻老姑远远地站在一旁,双眼阴测测地看着我,露出奇怪的笑容,十分地瘆人。看得我心头发慌,心不由地发颤,我叫唤声也渐渐地变小了。
  麻老姑随即回头对我爸妈说了几句话,爸妈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开始张罗起来。
  阿妈翻箱倒柜,从柜子里找出红色的新郎新娘服,这些衣服阿妈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今日。阿爸则从外面买回了各种红布红线红纸,还准备了结婚才用的红烛。
  我不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到了晚上,东西都准备妥当。麻老姑忽然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敲动了手指,推算了一下,才道:“今晚子时是个好时辰,让他们两兄妹拜堂成亲。”

  我这时才明白过来,这满屋的红纸红烛,是用来拜堂成亲的。
  而麻老姑的意思,是让我和我妹妹拜堂成亲。
  我隐隐之中,觉得这当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便大声地叫喊,兄妹成婚,有悖人伦,老天会惩罚你们的。
  麻老姑只是冷笑一声,道:“你妹妹能活下来,就是要给你续命的……这便是她的命……”
  我呆若木鸡,回想了很多事情,想起妹妹被逼着喝药汤的情形,看着她慢慢地长大,我要妹妹健康地活下去,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可眼前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没想到我妹妹如此可怜,会有这样凄惨的命运,一想到这里,我的泪水不由地流了下来。
  我双手被绳子绑着,根本没有办法带妹妹离开这里。
  距离半夜还有几个小时,我不断地哀求爸妈,他们心如铁石,都没有松口。
  麻老姑指使爸妈给我和妹妹换上了喜气的新郎新娘服,在客厅上点上了红烛。我与妹妹皆是反手绑住,再加上一天没有吃饭,气力微弱,根本没有力气挣脱。
  妹妹的脸上有泪痕,却没有再哭泣,表情异常地坚定,咬牙地叫道:“我若横死在这里,你们所有人都要陪我下地府……”
  我心尖不由地一抖,没想到妹妹会说出这般的话。
  阿爸冲上去,一巴掌打在妹妹脸上,大声叫道,我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一点报恩之心都没有吗。
  妹妹恨恨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唯有一滴泪水缓缓地流下来。

  麻老姑道:“你们出去吧。”
  爸妈不敢拂逆麻老姑的意愿,点头走了出去,守在门外。
  麻老姑把准备好的红线取了出来,一头缠在我手腕上,另外一头缠在妹妹的手腕上,似乎想用着红线缠住我与妹妹之间的生死。
  麻老姑用匕首割开妹妹的手腕,鲜血流入瓷碗里面,过了一刻钟,瓷碗装了一小碗的鲜血,妹妹的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麻老姑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额头上也多了不少的汗水。

  随即开始念叨起来,是一种我听不懂的咒语一样。我只觉得脑袋嗡嗡地作响,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整个人受到这种声音的蛊惑,眼睛变得红通通的。
  麻老姑端起瓷碗,走了过来,一把捏开我的嘴巴,准备把鲜血倒了进来。
  我极力扭动着脑袋,要抗拒这一切,但根本躲不过麻老姑。
  “喝下去,喝下去,”麻老姑厉声地叫道,红色的眼睛充满贪婪,“喝下去就可以多活几年……”
  这老女人手上的气力极大,我根本抗拒不了。
  我只感觉一股血腥味顺着我的鼻子涌了进来,那鲜血快速地流入我嘴巴里面。
  而就在这时,嘴里的鲜血似乎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我不由地一惊。没等我明白过来,那东西便顺着喉咙钻入我的身体里,开始胡乱地钻动。
  几乎在一瞬间,我腹部翻腾倒海,一股钻心的痛苦快速传遍我的全身,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噬咬我的身体。
  剧痛过后,我意识开始游离,感觉自己好像死掉了一样。我眼睛微微地睁开,依稀之间,只见妹妹倒在血泊之中,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够了!够了!”麻老姑贪婪地笑了起来,随即用一把剪刀剪断了连在我与妹妹之间的红黑线,单手拎起妹妹,走了出去。

  走到的门口的时候,妹妹忽然回头看了看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喊道:“你若还是我哥哥,就要把我找回来……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有力气回答,就连点头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妹妹离去。
  麻老姑带着妹妹出去之后,与爸妈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奄奄一息的妹妹离开了。
  爸妈对失血的妹妹毫不在意,并未阻拦,麻老姑一走,便冲了进来,收拾了屋子里各种摆设,把我扶到床上。

  我喝过妹妹的鲜血之中,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像是掉入了一个漫长的梦魇之中,一堵黑色的高墙上,红色的鲜血不断地沁出来,铺天盖地地冲了过来。
  我在梦中无法苏醒,沉浸在血海之中,难以摆脱,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缠着我的身子。
  天亮公鸡打鸣的时候,爸妈找出了一个铁盆,就在院子里烧起了纸钱,整个院子都映照着火光之中。
  “你死了便死了,莫来缠我的儿……”

  屋外传来了阿妈无情而冷酷的喊叫声。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挣扎几下想要坐起来,哪知稍一用力,嘴里不由地一咸,又有鲜血流出来,腹部更是传来一股强烈的绞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折磨着我。
  我只得用力捶打床板,爸妈听到我捶打的声音,却没有走进来,他们不敢进来面对我。
  我越发清楚,妹妹的生命力随着鲜血流光,成了一个死人,而我却活了下来。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腹部的绞痛也渐渐地消失,喝了一碗稀饭之后,勉强可以坐起来。
  爸妈甚为欢喜,似乎一下子就把妹妹给忘记了。
  我却不能忘记,叫嚷着要去找妹妹,要他们把妹妹还给我。听到我叫妹妹,爸妈脸色随即一变,双双捂住我的嘴巴。
  阿妈脸色煞白地说道:“萧寒,你不要傻了,你妹妹走了。你再叫,也叫不会来……叫回来的也不是她!”
  我见他们脸色发白,越发断定妹妹已经离开了人世,他们担心我把妹妹的“魂魄”给叫回来。
  我用力拨开他们的手,冷笑起来,大叫道:“你们现在知道怕了吧。”
  阿爸叹了一口气,坐到一旁,说道:“你妹妹……你妹妹是我们特意抱回来养的!”
  阿爸话说到一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接着说下去:“她抱回来的时候,体内便种下了一只蛊,养了十多年,那只蛊吸收了她的生命力。现在那只蛊已经进入了你的身体。所以……所以她死你活!”
  说到蛊这个字的时候,阿爸的脸上白得可怕,阿妈的身子也不由地发抖。
  蛊!我脑袋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麻老姑那个贼婆子,竟然用这种邪恶的巫蛊之术,夺走了我妹妹的性命。
  “不!不!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荒谬的法子,根本就没有什么蛊!”我大声地出来。
  自我出生时,就听过养蛊的传言:每年端午盛夏来临之际,采集毒蛇、毒蝎子、毒蟾蜍、壁虎、毒蜈蚣、毒蜘蛛等毒虫,密封在罐子里,毒虫相互厮杀,剩下的一只虫子便是蛊。
  蛊带着毒虫的怨念存活下来,生性残暴,毒性刚烈,可以杀人无形,令人七窍流血,又怎么可能在妹妹身体里面呆上十几年呢。
  再者,我妹妹是大活人,又不是什么罐子,体内怎么会养着一只蛊虫呢?
  我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一定是爸妈想用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糊弄我。
  妹妹不可能就这么没了,我一定要找到她,不管是生是死,我一定要带她回来。

  想到这里,我便冲出了家,去找回我那善良而可怜的妹妹。
  我到了村子里,见到过路的人,便向他们追问我妹妹的踪迹。
  村子很小,各家各户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相互之间都是清楚。那天晚上,一定有不少人看到妹妹被麻老姑带走的,只要问出踪迹,我便可以追出去。
  可是一连问了几人,都没有人肯告诉我。
  我甚至还没有靠近他们,他们便躲到大树后面,大声叫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要靠近我。我又没得罪过你……”表情都有些惊恐。

  我一头雾水,发现原本熟悉的面孔渐渐地变得陌生起来,大家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我。
  我哀求地叫道:“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心,告诉我妹妹被送到哪里去了。你们为什么要站那么远,我又不会害你们……”
  围观的人渐渐地变多,却没有人回答我。几个原本活蹦乱跳到处乱窜的小孩,也被家长紧紧地抓住。
  后来我才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妹妹身体里养蛊给我续命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小小的村子,我妹妹死了,那毒蛊已经转移我的身体里面了。他们并不是畏惧我,而是惧怕我身体里的毒蛊。
  在他们的眼中,我早已变成了一个身怀毒蛊的不祥之人。
  爸妈从家里追来出来,阿爸大声叫道:“萧寒,你到底要干什么,还不嫌丢脸吗?难道要把我们这个家彻底毁掉才肯作罢吗?”
  我叫道:“不是我要毁了,是你们要毁掉的!”
  阿爸一巴掌打了过来,因为在我们村子,很少有儿子这么叫嚣父母的,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一巴掌的力度可想而知,我身子原本就虚弱,踉跄地后退几步,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左边脸完全肿了起来,嘴角又沁出了鲜血。
  我坐在地上,怨毒地扫视着围观的村名,我恨这里,恨这个死水一般的村子。

  我一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跑出了村子,身后只听到阿妈的呼喊声,还有阿爸愤怒的叫声:“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有骨气就死在外面吧!”
  我顺着小路跑出村子,不知道跑了多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两边的虫鸣声也渐渐地变弱了。此刻已是深秋季节,气温下降得很快。
  我气力越来越小,很难再往前面跑去。我踉跄之际,钻入村外的一处破庙里。
  破庙甚为破败,原先的神像早已是损毁难辨。我在神龛下面,觅到一块平整的位置,艰难地坐了下来。

  我刚坐下来不久,便感觉到周围十分地阴冷,呼吸了几次之后,身体越发地寒冷。
  “啊!”就在这时,我不由地惨叫一声,一股剧痛从腹部散开,瞬间传遍周身上下。我疼得满头大汗,在空地上不断地挣扎。
  我方才有些相信,我体内真的多了一只“蛊虫”,一只来自妹妹身体里的虫子。不过看情形,这只蛊虫并不是救我性命的,而是要夺我性命的。
  我越想,越觉得腹部剧痛,汗水更是湿透了全身。
  我伸手摸了摸身边,想扶着什么东西,让自己站起来,不小心,触摸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那东西顺势往滚动了一下。

  恰在此时,破庙屋顶上投下一缕月光,落在那白溜溜的东西上,竟然是个小孩的头骨。这破庙早就没有香火了,不少人家生了女婴,会丢弃在这里,觅食的野狗会来这里啃噬婴孩。出现小孩的头骨,再正常不过。
  我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一股冰凉的寒意窜到后脊骨,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腹部的痛楚,挣扎两下,想要跑出这里。那原本被月光照耀的小头骨,不知为何又滚动了两下,一直滚到漆黑的地方,随即发出两声轻微的嘶嘶声,随即悄无声息。
  我虽然身体疲乏,但那声轻微嘶嘶声听得清清楚楚。我咽下口水,手心里都是汗水。忽然在那漆黑的地方,有一双幽红的眼珠子死死地看着我,看得我全身发麻。
  我伏在神龛边上,终于站了起来,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珠子,心想我本就不该活在世上,遇到了有怨念的邪物,死就死在这里吧。

  我喊道:“来吧,来吧,杀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我用尽气力叫喊,声音却不大,那暗中幽红的眼珠子晃动了一下,凭空消失不见了。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抓了上前。
  是妹妹,是妹妹,那红色的眼珠子一定是妹妹。
  妹妹死了,她说过不放过我的,所以现在来找我了。
  我心中甚为懊悔,懊悔刚才大声地喊叫,惊走了妹妹。

  我冲向破庙漆黑的地方,凄然地叫道:“妹妹,你不要走,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啊,我的性命在这里,你拿走吧……”
  我冲向黑暗的时候,一无所获,妹妹根本不在这里,那暗中的红眼睛也不知去往何处了。
  整个破庙阴风阵阵,屋顶上掉下了数块瓦块,落在地上,发出脆响,扰得我心神不宁。
  我情绪颇为激动,前冲的时候,腹部再次剧痛,双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张开了嘴巴,吐出了一口鲜血,眼前发黑,整个身子摇晃,摔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我心中无力地叫道,妹妹,是你吗,如果是你的话,就带我离开人世,我的身子太痛,心太难受了。
  迷迷糊糊之间,暗处似乎有东西钻了出来,缓缓地爬上了我的身体。那双消失的红色的眼珠子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嘴角哈着冷气,死死地看着我,布满了血丝,正缓缓地蚕食着我的生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分不清楚我是活着还是死掉了。从破庙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的影子投了进来,门口赫然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两人打着火把,快速走了进来,一人在神龛下面摸了一会,取出了一些工具。
  另外一人则发现我,大步走了过来,蹲下来看了一会,大声叫道:“强子,这有个孩子,一身血污,怕是不行了。哈哈……这次咱们要赚大发了,加上宋老三那里有一个,真是收获不小。”

  那叫强子的男子闻言,也走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神情凝重地说道:“大哥,这娃娃的确是没有活路了,吐出的血都是黑色的,要么是被毒虫咬了中了剧毒!要么是……”
  黑衣大哥追问道:“要么是什么?”
  那强子思索了一会,道:“要么就是得罪了狠人,中了毒蛊虫,鲜血才会发黑。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然跑到这个阴气逼人的破庙来,这条小命已是归了地府了。”
  黑衣大哥沉思了一会,道:“既然命已经归了地府,也不算我们谋财害命了。到时候处理一下,这尸身还能卖个好价钱,咱们走吧。”
  两人随身的工具中,有一种十分结实的裹尸袋,正好派上了用场。我被装入裹尸袋里,跟着他们出了破庙,又是一路颠簸。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不知道自己会去到哪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被扔在了地上。我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受到了重闯,竟然清醒了不少,而裹尸袋也跟着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山丘之上,四周茅草杂生,不远处几根引魂幡随风飘扬,引魂幡下面洒了不少纸钱,一座新坟刚刚在这里安葬。新坟边上有一个搭建好的木棚,木棚里面传来了轻微的打鼾声,应该是夜晚守墓的人。
  那身穿黑衣的兄弟二人,则伏在暗处,小心翼翼地看着远方,似乎看上了这一处新坟。

  我身子虽然没有多少知觉,但脑子清醒了不少,回想刚才两人的对话,很快明白过来,这两人来这里,是要盗新坟里的尸首。
  我们这一带有冥婚的风俗,死人的尸体尤为珍贵,而其中女孩子的尸首更是价钱不菲。这黑衣兄弟二人隐藏在这里,显然是来盗挖尸首,转手卖掉赚钱,给人做冥婚的。
  而木棚里的守墓人,应该是主家请来的,提防有人盗尸的。
  黑衣兄弟二人在暗中观察了一会,那黑衣大哥打了个手势,只见强子匍匐前进,贴着地面跑动,很快到了木棚边上,点了一撮纸团,顺手丢入木棚里。不过几分钟,木棚里的鼾声更沉了。

  那强子学了一声鸟叫,黑衣大哥便拖着裹尸袋和工具走了过来。
  强子耸耸肩膀,指了指地上的酒瓶,说道:“大哥,这两人就是大怂货,早就醉死过去,根本不需要迷香……”
  那黑衣大哥压低声音说道:“夜长梦多,快些干活……”
  兄弟二人干惯了夜晚盗尸的活计,取出工具,便快速地挖了起来。

  新坟方成,泥土并不算结实,不过一会,坟头上的泥土就被挖开了,露出了一口大的红漆棺材。
  这口棺材比一般的棺材要大得多,应该是一处合葬的墓穴。两人见到棺材显露出来,眼中也流出了贪婪的神情。
  两人动作十分地娴熟,很快就用钻子撬开了棺木板,就在两人棺木板打开的瞬间。黑衣大哥一把抓住强子的肩膀,往旁边退了几步,叫道:“小心尸臭和尸气。”
  果不其然,一股臭气从棺木里散了出来。
  我鼻子嗅动了一下,只觉得臭气十分熟悉,和那麻老姑身上的臭气一模一样,看来那麻老姑没少和死人打交道。
  我心中暗暗地嘀咕了一下,尸臭是人死后腐变产生的臭味,那尸气又是什么东西呢?

  等到尸臭散开之后,那兄弟二人上前打开了棺材板。
  那强子不由地叫道:“大哥,怎么回事……宋老三这个死人老婆,怎么肤色完全和活人一样,一旁的宋老三都快要变成干尸了。”
  黑衣大哥足足愣了十多秒钟,也没说出话来,额头上更是沁出密密的汗水,又过了十多秒钟,方才说道:“我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话说这宋老三吃喝嫖赌,没有人肯嫁给他,死了之后。要不是两个兄弟有钱,也不会给他买来这么好的尸首。不管了,咱们速速带走这女尸,尽快离开这里。”
  我到这时才明白,这宋老三家里花钱给他买了具女尸,黑衣兄弟此行的目的就是盗走棺木中的女尸。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方才下定决心,俯下身去,要把棺木里的女尸拉出来。

  就在他们要拉出女尸的瞬间,我的腹部又传来剧烈的痛楚,这一股痛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迅猛。我忍不住叫了起来,哇地一声,似乎又有鲜血吐了出来。这股剧痛快速散开,我不受控制地坐了起来。
  就在我坐起来的时候,两兄弟已将棺材里的女尸拉了出来。
  我顺着裹尸袋的缝隙看了过去,那女尸的面庞熟悉,月光落在她的脸上,异常地平常,身上穿着的红色新娘妆,显得分外的妖艳。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尸就是我的妹妹,是我那可怜的妹妹啊。

  她的尸身竟然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被卖给了一个下三滥的人。
  一时之间,我心中激动而又愤怒,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会在这里见到妹妹,不知从哪里多了一股气力,我拉开了裹尸袋,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大声叫道:“放开我妹妹,你们这些肮脏的人!”我声音并不是很大,却用上了所有气力,也赌上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这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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