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房里的重犯

作者: 汪海

  2015年8月10日夜,R市最好的外资医院、条件最好的单人病房里,秦宇刚刚将四岁的女儿哄睡。此时,他正端坐在病床前,看着女儿熟睡的模样发呆。
  病床上这个可爱得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儿患有严重的法洛四联症,也就是先天性心脏畸形的一种。为了给女儿争取到最好的治疗,秦宇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今天是手术后的第三天,女孩儿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生活看似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秦宇的内心却越发感觉到不安。
  “铃铛,爸爸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他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眼眶竟不知不觉地湿润起来。他仰起头来,拼命忍住打转儿的泪水,但是一眨眼睛,滚烫的泪珠还是顺着脸颊不住地滑落,滴在洁白的被单上。
  女孩儿仿佛觉察到了父亲的难过,适逢其时地翻了个身,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梦呓,“爸爸……”
  秦宇吓得赶紧抹掉脸上的泪水,他不能让女儿看到自己的软弱。
  就算做了错事,就算要受到惩罚,就算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煎熬,所有的一切他必须一个人承担。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清楚。他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女儿不再被病痛折磨,妻子不再为女儿的健康感到担忧。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剩下的事只能听天由命。
  秦宇走后不久,一名年轻的值班护士进来查房。小女孩儿正睡得香甜,仿佛人世间的疾苦和病痛从来都不曾降临到她的身上。
  护士走近病床,准备为女孩儿做一些基本的检查。就在这时,她发现病床边落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女孩儿的体检报告单。
  这一定是女孩儿的父亲不小心丢下的,护士这样想着,工工整整地把纸折好,放在了女孩儿的床头。
  恍然间,她瞥见这张纸的背面记录着一组坐标:27°30′37”N,102°18′23”E。她疑惑地思索了片刻,对这个坐标所指明的位置完全没有概念。

  那个时候,护士并不知道,几百公里之外的某个地方,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经悄无声息地酝酿了很久。她更不会知道,这组神秘坐标竟会在十几天后成为警方破案的唯一线索。
  四川省凉山州彝族自治区的深山老林里有一座鲜为人知的地下监狱,监狱里秘密关押着两百多号犯人。他们没有经过审判就直接被关了进来。时间最久的一个犯人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年。
  2015年9月3日这天下午,监狱里突然来了一个特殊的犯人。监狱长慎重考虑了一番过后,决定把这个新人安排到仅剩一个空位的四号牢房。
  据说,没有新来的犯人能够在这间牢房里熬过一个星期以上。有的人被吓走了,声泪俱下地求狱警给他们调换房间;有的人被打成了重伤,没等自己提出要求就被狱警强制隔离了起来;还有人不堪忍受室友的欺辱,试图用自杀来解决问题。
  就在一个多月前,四号牢房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斗殴事件。一名交通肇事罪逃逸的年轻小伙子,因为拒绝给前辈捏腿捶肩被暴打了一顿。事后,这名犯人被医务人员鉴定为二级伤残,监狱负责人把他转移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而打人者却不以为然,他们受惯了惩罚,关禁闭早就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
  自从那次事件过后,监狱长本不打算再安排新人去四号牢房送命。但是今天,新来的这个家伙却是一个例外。
  办理完所有的手续,一个姓冯的老狱警带着新来的犯人来到负二层的204号牢房。
  这是一个十六平米左右的小房间,进门左手边是两张紧挨着的上下铺,右手边也有一张床,再往里就是一个简陋的小卫生间。老冯打开门,指着卫生间对面的床铺,幸灾乐祸地对新来的犯人说道:“喏,那上面就是你的位置。”
  交代完这句,老冯像看戏似的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周。房间里共有五个人,其中三个坐在右手边的下铺打扑克,另外两人则分别躺在各自的床铺上发呆。老冯笑着对几个人说道:“你们这屋很久都没有新同伴加入了,今天给你们送来一个,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您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好好对待他的。”其中一个打牌的人坏笑着回应道。
  答话的人叫徐三宝,是四号牢房的老大,在整座监狱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身高接近一米九,体型强壮,长着一张穷凶恶极的嘴脸,走起路来都能让人感觉到地面在颤动。他是一起灭门惨案的元凶,身上背负了四条人命,双手沾满了鲜血。别说监狱里的犯人对他十分避讳,就是对于狱警来说,看管这样的亡命之徒也是相当劳心伤神的事情。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老冯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把将新来的犯人推进牢房,随后锁门离开。
  头一次身处这样的环境,新来的犯人不免有些慌乱。他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儿,见那三个正在打斗地主的犯人瞄了他几眼之后,又将注意力回到扑克牌上,而另外两个人没有收到老大的指示,也都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于是就快步朝里走去,一甩鞋子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他疲惫得什么都不想干,连呼吸都觉得浪费体力。
  在徐三宝接连输牌的叫骂声中,他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见到的全都是最近几天的经历,他被这些琐碎痛苦的片段搅得头痛欲裂,几次挣扎着想要醒来,但眼皮却沉得像是灌了铅,怎么睁都睁不开。
  最后是一阵强烈的晃动把他从梦魇中惊醒。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扭头就看到一张狰狞的肥脸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
  “新来的孙子,不跟你宝爷打声招呼就自己闷头睡了?看来我得好好教教你这四号牢房里的规矩了。”
  新来的犯人懒洋洋地斜了徐三宝一眼,没有说话。他已经累得要死,心情差到了极点,没有多余的精力陪这个野蛮人耍猴戏。但他知道,这群人的娱乐项目才刚刚开始,不玩儿出点儿新花样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时,徐三宝身后的一个家伙开口道:“老大,我们先把他从床上拉下来暴打一顿,打完了再用咱们那些招数审审他?”说这话的人叫刘锦鹏,个子瘦高,一脸精明相,灰溜溜的眼珠子转得飞快,看起来像一只营养不良的黄鼠狼。这个人是从湖北襄樊的一个看守所里逃出来的,逃跑的过程中刺死了一名警卫。上一次犯罪的时候他还是个不伤人命的诈骗犯,但就因为那一念之差,他双手染血,彻底堕落成了一个亡命之徒。

  他所说的那些招数,其实是用类似于刑讯逼供的手段,让新来的犯人坦白自己之前都犯过些什么事儿。这种事情在任何一座监狱里都很平常,不一样的只是他们“审问”的方式而已。
  徐三宝他们还算是比较人道的,平时常用的手段无非就是那几种:一个是让新人面壁蹲着,双手抱头,敢动一下就往死里打;还有就是让新人跪在地上,其他几个人轮番往新人身上吐口水,若敢反抗则要遭受皮肉之苦;最后就是不让新人上厕所,什么时候憋到尿裤子什么时候算完。
  所有到四号牢房报道的新人全都接受过类似的“洗礼”,今天新来的也不能例外。只是这些烂招儿徐三宝都有些玩儿腻了。他侧头对另外一个站在他后面的人说道:“小石头,咱还有啥新鲜的招数能用,以前那些都玩儿够了。”
  一个个头刚过一米六,脸上长着几颗青春痘,看起来好像还未成年的小伙子想了一下说:“宝爷,要不咱试试那个吧……”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缓缓吐出三个字来:“贴加官。”
  “啥叫贴加官?”徐三宝愣了一下问道。
  坐在旁边那张床下铺的人回答道:“贴加官是古代的一种刑讯逼供手段,说白了就是把水打湿了的纸巾一张一张地贴在犯人的脸上,让犯人产生窒息的感觉。”
  “对,瘸子哥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里还得属瘸子哥有学问。”小石头嘿嘿一笑,赞同地说道。
  徐三宝摸了摸满是胡茬的双下巴,“嗯”了一声,随后指使刘锦鹏道:“鹏子,你去把他拉下来,今晚的好戏要开始了。”
  “得咧。”刘锦鹏领命,快步踩上爬梯猛力去拽新人的腿。不料那新来的反应超快,整个人往墙边一缩,让刘锦鹏扑了个空。后者心里很不痛快,一连骂了几声娘。
  徐三宝坏笑了几声,眼睛死死地盯住缩在角落里的新人,表情猥琐地说道:“这场景怎么有种流氓调戏黄花大闺女的感觉呢?看你这小子长得怪不错的,快过来让大爷我好好疼疼你。”
  听到徐三宝这样一说,新来的犯人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恶心。他想起了监狱里面那些龌龊不堪的行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滚开,死变态。”他皱着眉头低声骂道,藏在身后的拳头已经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了。
  刘锦鹏一听这话立刻火冒三丈,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妈的,你小子不要命了吧?敢跟我们老大这么说话。知不知道以前睡你位置的兄弟去哪儿了?我保证你的下场比他还难看。”
  新来的不以为然,扬了下眉毛,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问道:“怎么,难不成那倒霉鬼被你们打死了?”
  刘锦鹏冷哼了一声,微微有些得意地说道:“二级伤残,下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
  新来的又问道:“把人家伤得那么重,你们不怕受处罚?”

  刘锦鹏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一个非常愚蠢的笑话。过了一会儿,他才不屑地回答道:“在这里,最严重的处罚无非就是关禁闭,放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是吗,那可挺没劲的……”新来的低声嘀咕了一句,突然单手抓住床边的栏杆,凌空一跃,直接从上铺动作敏捷地跳到了地上,刚好就落在徐三宝的正前方。后者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像见了鬼一样,全身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样子十分滑稽。
  “难得宝爷今天这么有兴致,小弟陪你玩儿玩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新来的双手插着口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彪形大汉。十几厘米的身高差距以及三十多公斤的体重差距让这位新来的犯人在徐三宝的面前显得弱不禁风,但他并不畏惧,反倒还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这一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后果你可得自己担待着。”
  徐三宝有些摸不着头脑,刘锦鹏也搞不懂这新来的小子到底想闹哪一出。有个秃头一直靠在门边的床架子上,没有说话,看起来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脸上的表情非常纠结。
  僵持了片刻,新来的犯人缓缓地说道:“不要以为你身板儿硬实就可以在这里横行霸道。想骑到我的头上来,没有点儿真本事我可不会服你的。”
  徐三宝听到这话立刻火了起来。他早就在监狱里威风惯了,哪个犯人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就连狱警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如今竟然被一个初来乍到的小白脸瞧不起,此等耻辱怕是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经历过的。他二话不说,抡起铁锤般的拳头就朝新人的脑袋猛地挥去,一出招儿就用上了最大的力气,连旁人都看出他下了杀手。
  新人的反应速度比徐三宝敏捷很多,他并不防御,只是轻轻一躲就避开了刚才的攻击。徐三宝显然很不甘心,提起抡空的拳头又朝新来的发起了第二次攻击,就在这时,沉默不语王秃头突然大喊了一句:“老大,你别冲动,这个人咱最好还是别招惹了。”
  “你放什么屁!”徐三宝正在气头上,完全无法理解王秃头的话。“宝爷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了,难道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搞不定吗?”
  “不是。”王秃头摸了摸油光锃亮的脑袋,急切地提醒道:“刚才好像听冯管教说,这新来的家伙叫尉迟良。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尉迟良。”
  徐三宝还是没听明白,冷笑了一声说道:“谁啊?电影明星啊?那我就先废了他这张俊脸。”说着,继续挥动粗壮的手臂直朝新人的鼻子砸去。
  这时,刘锦鹏的脸色也渐渐变得不怎么好看了。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在新人的身上游移了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叫道:“老大,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一年多前,报纸上铺天盖地全都是他的新闻。有人传言他逃亡到东南亚去了,有人说他已经死了,还有人说他……”
  还没等刘锦鹏把话说完,徐三宝的拳头就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他惊诧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位新来的狱友问道:“你,你就是那个,从警方眼皮子底下逃走,消失了一年多的碎尸杀人魔,尉迟良?”
  新来的诡异地笑了笑,悠悠地回答道:“没错,是我。”

  整个牢房的气氛顿时凝固了,刚刚还气势嚣张的徐三宝这会儿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监狱长为什么会把这个人安排到四号牢房呢?难道他老人家看不惯我在监狱里横行霸道,特意安排个狠角色来压制我的?啊呸,宝爷我是那么轻易认栽的人吗,管他是碎尸杀人魔还是食人魔,以后我肯定要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他一番,要不然还反了他了……
  徐三宝正想着,牢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叫骂声与呵斥声混杂在一起,徐三宝一下就听出这是隔壁孙小胖的声音。
  很快,四号牢房的门也被人打开了,两名身强力壮的狱警拿着电棍冲了进来。“都给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到走廊站好!”其中一个狱警大喊了一声,六名犯人全都听话地走出房间,依次在走廊站成了一排。
  门外还有两名狱警负责看守,徐三宝跟他们的关系都很熟,于是调侃地问道:“冯管教,怎么又突击检查啊?你们是不是涨工资了?工作这么勤快。”
  “涨个屁工资。”老冯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随后解释道:“三十二号牢房有人想越狱,卫生间的墙壁被他们掏了个窟窿出来。”

  “啊?用什么掏的?”徐三宝惊讶地问道。
  “饭勺。”老冯回答道。
  刘锦鹏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话道:“哎呦,这情节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是影视作品看多了还是咋的。不过他们也真够蠢的,这可是在地底下,想出去恐怕得挖条隧道出来才行。而且这里不比城区的监狱,实在走投无路还能考虑能钻钻下水道什么的。这深山老林的,往哪儿钻呐。想出去,就得走大门。”
  “鹏子,听你这意思,是不是早就想好对策了?”老冯坏笑着说道,用手里的电棍戳了戳刘锦鹏的脊梁骨。“你还有什么别的高见,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长长见识。”
  “嘿,我就随便瞎扯,哪敢有别的想法。”刘锦鹏傻笑了两声,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
  老冯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想法就好。既然来到这儿了就好好改造,别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逃跑。我明确地告诉你们,这地方你们出不去,就算侥幸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尤其是新来的……”老冯说着瞥了尉迟良一眼,“新来的要尽快熟悉这里的规矩。监狱里可不比外面的世界,甭管你以前多么威风,想在这儿撒野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再说。”
  尉迟良对这番特意说给他听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用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整座监狱的结构。因为被关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发生得太匆忙了,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地下监狱负二层的环形走廊,放眼望去,整座监狱呈一个巨大的圆形,乍一看去有点儿像古罗马的竞技场。包括他所在的负二层以及下面的负三层,每一层都环绕着二、三十间同等大小的牢房,其间也配备了不少警卫室。
  向下望去,负四层是一个巨大的圆形中庭,作为整个监狱的公共活动场地。分散在外环的房间分别有食堂、活动室、警卫室、医务室等,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片后勤区域,设置有严密的门禁系统,不对犯人开放,以下就简称那里为X区。
  X区里面的结构非常复杂,其中有一小部分房间是用来办理犯人的收押手续的。犯人被送到这座监狱以后,首先要通过一部隐秘的电梯直接到达负四层的X区,经过蜿蜒曲折的通道来到某些特定的房间,等待搜身检查等一系列的手续。
  办理完这些手续,狱警便带着犯人穿过X区的门禁系统,正式进入犯人的活动领地——负四层的公共活动大厅。也就是说,犯人一旦从那扇门里被带出来,再想通过原路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尉迟良被送到这里的时候也经历了很多道的程序,只是跟其他犯人相比,他的报道更加受到监狱长的重视。毕竟他在外面的名声太可怕了,换成任何人都不得不对他倍加小心。
  大致观察完下面几层的情形,尉迟良又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天花板。听说整个负一层都是供犯人劳动的加工车间,其中还有存放货物的仓库,同样设有严密的门禁系统。虽然还没去过那里,但他猜测仓库里一定有跟外界连通的出口。
  就他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逃离监狱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上面出去。只是现在,他还不清楚上面的警卫数量以及监控、关卡的设置情况……
  “四号检查完了,没问题,就是卫生太差了。”狱警一边说着一边从牢房里撤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副嫌弃的表情。尉迟良的思绪被打断了,紧接着他就听见老冯似笑非笑地对他们几个说道:“快回去打扫。今天晚上不扫干净,你们明天谁都别想吃饭。”
  徐三宝应了一声,带头回到牢房里。尉迟良有些不舍地四下张望了几眼,老冯就冲他喊道:“别看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够你看的。”
  尉迟良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紧跟在瘸子的身后走进牢房。
  铁门咔嚓一声被锁上了。尉迟良还没往里走,徐三宝便挺着胸脯拦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我说新来的,扫厕所的任务以后可都归你了。现在离熄灯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你抓紧点儿时间啊。”

  尉迟良不屑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直接从徐三宝的身边绕了过去。徐三宝一见新来的家伙竟然拽到这种程度,顿时又冒起火来。他猛地推了尉迟良一把,力气极大,把对方推了一个趔趄。“诶,你耳朵聋啊,我让你扫厕所没听见啊?”
  “我累了,改天吧。”尉迟良扶着床沿站稳了身子,继续往里走去,似乎根本没把徐三宝的话当成一回事。
  这时,徐三宝突然骂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拉开打架的阵势。刘锦鹏见事态不妙赶紧凑过来,一把搂住尉迟良的脖子说道:“走走走,咱们一起去,这么累的活儿哪能让你一个人干呢。”说完就拖着尉迟良走进了最里面的卫生间。
  尉迟良知道这小子是来当和事老的,他确实很累了,懒得跟徐三宝一般见识,于是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刘锦鹏的身上。“鹏子,我这么叫你可以吧?我没来之前,这厕所都是谁负责打扫啊?”
  “除了宝爷和秃头哥,我们三个轮流呗。”
  “我看那瘸子人挺老实的,平时肯定没少被你们欺负吧?”
  刘锦鹏嘿嘿地笑着说道:“瘸子哥那是心眼儿好,乐于助人,经常主动帮我们解决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是吗?”尉迟良撇了撇嘴说道,“我看他也是没办法吧。就他那腿脚,想反抗也打不过你们这帮人呐!”
  两个人正在谈论的瘸子名叫钱恒,一看就像个老实人。他失手杀死了自己的老婆,逃避追捕的过程中不慎把腿摔瘸了。他来监狱的时间比较久,甚至比徐三宝还要早来几个月,理论上算是他们的前辈,这大概也是他能一直留在四号牢房的原因。
  但老实人在这种地方总归是站不住脚的。尽管表面上四号牢房的两个小辈都管他叫一声“瘸子哥”,可实际上,钱恒却经常被他们当牛做马地使唤,心中有怨言也不敢轻易发泄。只要听话就不会被收拾,钱恒来了这么久,早就摸透了这些暴徒的心理。
  刘锦鹏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赔笑。尉迟良也没什么兴趣再继续谈论这个,于是指着里面的便池说道:“行了,既然你是主动来帮忙的,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你把便池刷了,我负责刷洗手池,这么分工你没意见吧?”

  “这……”刘锦鹏咧了下嘴,露出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犹豫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尉迟良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神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心理作用的影响,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刘锦鹏就感觉到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没意见,没意见,你说什么都成。”刘锦鹏笑着回答道,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惹这个杀人魔不高兴啊!虽然他书读的不多,年龄也不大,但在为人处世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他资历浅,身体素质一般,打架算不上好手,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站稳脚跟,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靠山。
  刘锦鹏刚来监狱没几天就靠上了徐三宝,凭着油嘴滑舌的本事成了宝爷的小跟班。看在宝爷的面子上,监狱里的其他犯人都不敢随便欺负他。
  然而这个新来的尉迟良也是个狠角色啊,入狱前的名声可比徐三宝大多了。刘锦鹏在心里琢磨着,趁现在这个机会巴结对方,成功率应该不低。毕竟尉迟良初来乍到,关于监狱里的规矩以及很多情况都不了解,或许正需要一个人陪他聊聊天,解解闷呢。
  尉迟良早就看透了刘锦鹏的花花肠子,他不是徐三宝那种被人拍拍马屁就找不着东南西北的傻瓜,但也不讨厌这种可以当枪使唤的小跟班。他在心里笑了一下,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刘锦鹏,“你这么快就脱离组织了,不怕宝爷他们收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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