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堡——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BL]

作者: 邱一唐

  日期:2017-01-06 11:24:33
  第1章 孤独个屁
  新兵下连,洪旭才得知被分到南沙去守礁。
  南沙,对于洪旭来说,一直就是中国地图右下角那个不同比例尺的小方框。当兵之前,和很多人一样,洪旭认为一辈子都与地图上这个小方框毫无瓜葛,八杆子打不着的。而现在不仅一杆子就打着了,而且全新兵连就他独此一个。
  洪旭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没跑关系没送礼,所以分到没人愿去的地方。
  反正老子是不去的,爱咋咋的。
  站在指导员门外,洪旭直着嗓子喊了声:
  “报告!”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似的。
  “进来!”
  指导员喊到。
  洪旭推开门,指导员坐在窗边正写着什么,没抬头看他。
  站在门边,洪旭正义凛然的气势一下子消退不少。
  一两分钟过后,指导员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怎么了?有事吗?”
  洪旭心想,妈的,老子没事难道来这儿陪你瞎扯蛋么。
  他倒是开门见山,郑重地说:“指导员,我觉得你们分兵有问题。”
  指导员问:“分兵,分了吗?有什么问题,你说说看。”
  洪旭把自己道听途说的,谁谁谁送礼了,所以分到舰艇上好的部门;谁谁谁有关系,分到机关去当了老爷兵,诸如此类,一个一个说了一遍。
  最后,满腔义愤地说:“就我没送礼,所以被分去守礁,有你们这么干的吗?”
  “知道军姿要领吗?”
  指导员并没有直接回答洪旭,而是转过身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洪旭,问了一句。
  洪旭有些发毛,脸上仍然是不屑,歪着头,看向指导员身后的窗外。
  “抬头,挺胸,收腹,腿夹紧!”
  指导员站起身,快速下着口令。
  洪旭暗自往上拔了拔,调整了站姿。
  指导员走过来,绕洪旭转了一圈,突然抬脚向洪旭的腿部踢了过来,力量不大,但洪旭没提防,膝盖一弯,一个趔趄后,才重新站住。
  站稳后,洪旭完全是下意识地一拳,向指导员挥过去。指导员一侧身,顺势一牵,将洪旭的手扭到背后。
  洪旭没想到指导员一个政工干部有这么快的身手。手被反扭在背后,动弹不得。
  “还想再练练么?”指导员问。

  见洪旭没应声,指导员放开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看着站在门边有些不服气的洪旭。
  “洪旭,我告诉你,我一直没找你谈话,就是觉得你训练学习还算凑合,也没给我惹什么乱子。你当兵前什么鸟样,我可是门儿清。当兵前我不管,但到了部队,在我这里,你就是一个新兵蛋子,你就得服从命令听指挥,好好给我夹住尾巴做人。时间长了,尾巴夹不住了是吧?”
  “谁走后门,谁有关系,你看到谁给我送礼,给队长那找关系了?我告诉你,洪旭,社会上的那些风气我也了解,但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至少在我这里,比你想象的要简单,要干净。”
  “守礁怎么了?都像你这么想,那些岛礁还有人去吗?国土,你知道什么是国土吧?士兵存在就象征着主权,你为全国人民守那一小片国土,你他妈不觉得光荣,不觉得是一种责任吗?还戴着个帽徽,别个领章,配吗你?”
  “坦白告诉你,分你去礁堡是我坚持的,不服么?”
  指导员说这些话时,平静,有力。

  洪旭还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日期:2017-01-06 11:26:22
  洪旭最终决定上礁。
  不过这个决定和指导员的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没太大关系,相反他更坚定地认为自己先前觉得的那些身边送礼找关系的勾当一定存在,觉得指导员不过是在唱高调,是身为政工干部,不得已不进行着义正言辞的装B表演而已。
  让他改变主意的是他在突然间想到从新兵连听来的一个故事。
  故事是说守礁生活如何如何艰苦枯燥,礁堡周围只有海水,远离人烟,除了海风与海浪的声音,几乎没什么其他的动静。不要说人,就是连狗也受不了。说有一个守礁的战士带了一只狗上礁,那狗因为远离同伴,远离人群,久而久之,最后不会吠叫了。
  说明长时间的孤独,连狗都受不了,何况人乎。
  孤独?孤独个屁啊。想想在那礁堡上,自由自在的,想干嘛就干嘛,谁都不用搭理。也挺好啊。
  这就是洪旭突然间的想法。
  他甚至想,我去了,我也带只狗上去,没事我就训练那狗学数数,练站立,我把它训练成南沙第一名狗。
  18岁的洪旭以这种似乎不可思议,有些孩子气的思维方式,在那样的一瞬间决定了这件对他一辈子而言都有着影响的人生选择。
  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别人怎么苦口婆心软硬兼施也是白搭,而他决定了要去做的,有什么样的结果他是无所谓的,一心就想着要去做了。
  晴空下,南沙的海是一种透心的,摄人心魄的蓝。广袤的海面,连接着无边的天空,一下子就将一种从未有过的开阔与宏大,送入人的内心。
  舰队补给舰按既定路线正常航行。舰的后面,翻腾的浪花留下一条的长长的航迹,阳光下特别耀眼,特别白,在铺天盖地的蓝色当中,这些白色,让人联想到皑皑的雪,像长长的一块雪地,将无边的蓝色分成了一半一半,两个半边。
  洪旭坐在补给舰后甲板上,尽管对未来的守礁生活有那么一点新奇,对自己的决定也并无悔意。但内心深处,仍有那么一种类似于出征的悲壮。
  一方面他仍然固执地认为自己去岛礁,是没有送礼没有走后门的无奈之举,另一方面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指导员讲的,在那些零零星星岛礁上,每一名战士就和界碑一样,站在那里,就象征着祖国,代表着主权。
  当然,这些想法在洪旭的脑海当中只是一闪而过,这个年龄的他,还不愿意也不习惯去想这些类似于政治的概念。
  本来真想带一只狗一同上礁去的,但指导员非说要等到下次补给时再看情况,因为一时间没找着合适的狗。
  洪旭心想,这他妈指导员挑兵和挑狗的尺度一样严么?
  一直到补给舰快到某礁的时候,洪旭才知道和他一起守礁还有另外一个人。是礁上之前留下来的一名老兵。
  老兵的姓氏是之前没怎么听说过的,姓姬,叫姬卫东。
  姓姬?
  洪旭心想,狗没带上来,鸡倒是现成有一只了。
  日期:2017-01-06 16:22:40
  人在远海,再大的舰船,都觉得脚底下摇摇晃晃的,不晕是少数。
  洪旭新兵连时做那些抗晕浪桥练习,差不多是全连最牛逼的。
  有一老兵不服气,说这家伙脑子里管平衡的那个什么垂体有毛病,发挥不了作用。不管在器械上怎么悠,怎么来回转圈,洪旭都不会觉得晕。
  补给舰上有一领导,大概是作训干部,在甲板上把分布到各个礁盘上换防的战士集合起来,介绍些关于南沙历史和现状以及注意事项之类的。洪旭身边的好几位就因为晕船,蔫了巴叽的,表情痛苦。
  干部讲到了洪旭要去的那个礁。
  那是一个大的岛礁带的一个附属礁,一大一小,相隔不到两海里。大礁上面的官兵编为一个分队,十几人,小礁上面两三人,属于大礁编制。
  说到那个附属小礁,干部特别动情地说,附属小礁上有三名战士,全到了换防时间,但其中一名老兵怎么也不肯下礁,还给基地首长写信,要求继续留下来,这是他第二次申请留礁了,部队打算把他树为典型,同意申请。真是不容易啊。

  洪旭心想,守礁三个月轮换一次,两次留礁,这也才六个月,加这次,也不到一年啊,有什么不容易的,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时间,对于这个时候的洪旭而言,仍然是平常的日升日落,白云悠悠,仍然是朱自清同志说的匆匆太匆匆,他并不知道礁上时间是什么样的况味。
  他还想,或许那姓姬的那老兵自闭呢,有什么人际交往恐惧症之类的,那他巴不得在礁上,呆一辈子都愿意,有吃有喝的,还不用自己操心。一个人晒晒太阳,钓钓鱼,多么难寻的去处。要是有块沙滩就好了。在那干部声情并茂的唾沫星子里,洪旭漫无边际地瞎想着。
  洪旭自己都觉得这些想法太离谱,指导员要是知道,肯定咬牙切齿地来一句,你他妈是来当兵,还是拿我们礁堡当巴厘岛呢。
  补给舰到了指定海域,开始抛锚放小艇。
  礁盘附近水位都很浅,补给舰不能靠近,所以在离礁盘远远的海域停住,需要补给的物资先卸到随舰小艇上,再由小艇来回于礁盘与舰只之间。
  小艇被官兵们比喻作“生命之舟”,挺形象的。每个岛礁上战士们耐以生存的食品、淡水;精神方面的,比如一个月的报纸刊物、信件,包括其他的军用物资,都由小艇一次一次地送到礁上。
  洪旭第一次看这种补给的过程。

  舰的右舷,小艇悬在大舰伸出的钢臂上,钢索从滑轮间缓缓的向下,小艇慢慢地沿着舰体,接近水面。和小艇一起下去的两名战士固定住小艇与舰体的距离,这个时候才开始往小艇上装物资,配备的物资装完后,运送人员包括要上礁的洪旭都穿着救生衣,沿着软梯,下到小艇。
  在小艇上,和在舰甲板感觉截然不同。甲板高出水面太多,而小艇一伸手就能够着海面了。低低的,沿着海面往远处看,海面是一个凸镜,四周的水面像是高过了自己,人已经完全融入了大海当中。
  “咱们又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激动’了吧?”洪旭身边的一名胖老兵,应该是班长,对另一名瘦点儿的说。
  “可不,‘激动’又该老激动了,有他好几封信,还有包裹呢,估计老家有什么相好的了。”瘦点儿看样子是副班长。
  “相好个屁,真有相好的了,人家‘激动’能再次主动申请不下礁啊。”胖老兵说。
  “那怎么了,你寻思个个都跟你似的,看到老母猪都觉得赛貂婵,没个出息劲儿。说不定就是人‘激动’这么股子傻劲吸引人家小姑娘呢。”瘦老兵说。
  “操,我看你就是赛貂婵。”胖老兵说。
  “我看你还是老母猪呢。”瘦老兵的嘴皮子跟思维都比胖老兵利索得多。
  从两名老兵的语气听的出来,对说的那位“激动”还是挺佩服的。这“激动”应该就是姬卫东了。
  听他们说信和包裹的事,洪旭想起来老妈给他写过一两封信,但他一直没给老妈回过信,因为他不知道说啥。
  洪旭上礁之前,指导员给他一叠信,七八封的样子,说是洪旭爸妈写给指导员的,他让洪旭带到礁上看,回头再还给他。
  小艇很快靠近礁盘了,洪旭看到礁上有三个身影,站成一行,远远的,向洪旭这面张望着。
  也不知道是航向偏了,还是因为涨落潮的时间没有掌握的准,小艇在离礁盘七八十米的地方,突然搁浅了。胖老兵比较有经验,他关掉艇上的动力,和瘦老兵一起招呼艇上的其他战士用备用桨从两边均匀地划水,但是收效甚微。
  “都怪你他妈好好地叽歪什么老母猪,这下晦气了吧。”

  胖老兵放下手中桨,命令船上的其他战士跟他一起跳到水中,瘦老兵在艇的另一侧跳下水。要把船推过搁浅的地方,推进航道口。
  洪旭正犹豫要不要一起跳下去,胖老兵说,新兵蛋子,你坐好了别动,再有个其他什么三长两短的,就不仅是晦气了。
  尽管当兵时间不长,但洪旭知道部队在和平年代最怕什么事故伤亡的了,自己尽管游泳没问题,但没学过帆缆舰务什么的,也帮上不忙,就没坚持要下到水里。
  在他重新坐稳时,看到礁上站着的那三个身影扑通扑通地,全跳下海,朝小艇这边游过来。其中的一位游在最前面,黑黑的胳膊尤为有力,快速地划着水,头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看不清脸。
  日期:2017-01-06 16:29:30
  游近了,才看到过来的三人都是黑黢黢的,比纯粹那种非洲人的黑看起来要顺眼,在水里面,都能看得到像是被晒伤了似的,那种黑色里透着红。
  洪旭终于看清了最先游过来这位,三个人里面最壮实的一位。那张脸,让洪旭想到了在评书里常听到的词,鼻直口阔,浓眉大眼。整个脸上,就牙齿和眼窝处的眼白,那么点白色烘托着,剩下的就是纯黑色,黑铜色,黑红色。
  纯黑色是刚从水里面钻出来短发与浓眉,黑铜色是整个脸庞的底色,黑红色就是这人的厚嘴唇了,说黑不黑,说红不红的,也没学过美术,洪旭搞不清叫什么颜色。
  总之,第一眼,他就知道了这个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姬卫东,第一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游过来的三人加入了水中推艇的行列,很快艇头就正了过来,进入了航道口。
  瘦老兵和战士们爬上艇,因为没几十米了,胖老兵没再上艇,和礁上下来的三人抓着艇沿,一起往礁边游着。
  “老姬,这下看到了吧,你不下礁,连人这小艇都不答应了,咱来回跑多少趟了,撂浅了还他妈头一回呢!”水里的胖老兵说。
  “嘿嘿,嘿嘿嘿……”水里的“壮实”也确定就是姬卫东了,只一个劲地傻乐。
  靠,傻乐什么,这不典型的人际交往能力欠缺吗。洪旭心想看来之前对他不下礁的判断是正确的。
  “小兄弟,上来换防的吧?”姬卫东好像看到洪旭内心想什么似的,朝洪旭这边来了一句。一听口音,典型山东人,实诚得不行了的那种语气,让人想起了地道战地雷战里乡亲们共同抗日,从地道里老乡见着老乡那样的表情。
  “是的,姬班长。”洪旭有点模仿那山东口音,回应了一句。不过显然人家姬班长没听出来他在模仿。
  “好,不错,不错。”姬卫东的眼光从小艇上移开来,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礁盘上。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总是很激动似的。
  “老姬,你又瞎激动啥呢?”胖老兵问。

  “有新鲜血液补充进来,祖国的南大门又有新鲜的力量来守卫,又有一位南沙卫士来,不值得高兴吗?”姬卫东回答说。
  洪旭听了差点没喷。
  姬卫东语气严肃,还不像是在搞笑,又不像指导员讲这种话的时候听上去那么假。不过听起来,仍然觉得怪怪的,又不是开会发言做报告,整这么书面,他觉得这人多半是脑子和常人不太一样的。
  小艇靠在礁边一个简易木制小码头上,开始把物资从艇上往下搬。
  胖老兵,姬卫东他们也从海里爬上来。姬卫东他们都穿着那种制式的深蓝色大裤衩,还往下滴着水。

  体形真棒!看着姬卫东,个头虽然不高,一米七几的样子,但六块肌,胸肌分明,跟以前上高中时看那些健与美杂志上的差不多,就是更匀称,更柔合,更黑些。
  洪旭心想,我在礁上呆几个月,也练这么一身腱子肉回去,也不算白来一回。
  搬完东西,要下礁的两位战士也换好了衣服,拎着行李。走到码头,两人分别跟姬卫东拥抱。洪旭看到其中有一位,眼圈红红地说,班长,我们给你写信啊,你多保重。
  “别磨叽,快走吧,快走吧。”姬卫东拍拍那名战士的肩,推他们上了艇。
  胖老兵也对姬卫东挥挥手,小艇离开了礁盘。
  洪旭和姬卫东两人站在木码头上,看着小艇慢慢离开。
  那两名战士在艇上,并没有坐下去,而是看着礁的方向,站立在那艇上,小艇一晃一晃的。突然,两名战士就跟谁下了一个口令似的,齐齐地举起右臂,向姬卫东这边敬了一个军礼。无声之间,像传递着不舍的战友情,又有一种难言的崇敬在里面。
  洪旭身边的姬卫东也缓缓抬起右臂,向渐渐远去的两位战友回礼。
  海上落日把无边的蓝色染上了一层金黄。天尽头,云蒸霞蔚,雄浑无比。
  洪旭又开始不适应这种感觉了。
  心想,一个个真他妈能演,演吧,演吧,下回有来南沙拍电影的都不用费劲去找群众演员了。
  日期:2017-01-07 06:47:44
  一直到补给舰在视线中消失,姬卫东的目光才收回来。
  这是他第三次送换防的战友了。第一次,自己头回上礁,老兵离礁;第二次是守礁满了三个月,申请了留礁,所以送走两名战友;第三次就是今天了。半年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每次送别,总有些不舍,一下礁,有的也很难再见面了。
  之前守礁都是三名战士,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只补充上来一名。姬卫东心想,也许是上面领导觉得自己超期两回了,经验上丰富些,是组织上对自己的考验?也可能是补防上来的这小子军事素质好,一个顶俩?
  他看了洪旭一眼,没瞅出来有什么特别。他从小艇上卸下来的那些物资当中很准确地提起洪旭的行李。洪旭伸手自己去拿,姬卫东不由分说地一使劲,拎在了手里,也没说旁边其它的那些物资要不要搬呢,径自迈开步子,往礁堡上面走了。
  洪旭只好跟在后面,看着姬卫东的背影。
  从海水里出来有一会儿了,那短裤已经不再往下滴水,但仍然湿漉漉的,松松地挂着。肩很宽,黑黑的背脊往下,有一条小浅沟,正中地延至腰间短裤。洪旭发现他肩颈处的皮肤很奇怪,褐色,铜色,黑色,一小块一小块地,间隔着,像豹子身上的斑纹,后来才知道那是太阳曝晒,反复脱皮的原故。
  跟在后面看姬卫东走路的姿势,洪旭觉得像那种清晨赶着凉爽要去农田干活的壮劳力,浑身是劲,大步流星的。
  之前以为礁堡是那种万顷碧波当中支起的高脚屋,像看瓜的瓜棚似的。而眼前的礁堡看起来还不错,是那种两层的水泥结构,外墙刷成白色,很耀眼,顶上插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走到礁堡上面的一层,五六十平米的空间被隔开,一里一外的两间屋子。

  姬卫东领着洪旭先进来的这一间应该是宿舍,他把洪旭的行李放到靠窗户的一张床上,说:这是你的铺。然后他自己走到对面的另一个铺前,旁若无人似地脱掉身上湿短裤,光着屁股从旁边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一条干的短裤穿上。
  “你有大短裤吧,换上后跟我下去搬东西?”姬卫东的语气不像班长发出的命令,像已经熟悉了的朋友间商量的语气。这么新兵连时班长的感觉截然不同。
  洪旭从行李里面翻出来新兵连时候发的但一直都没穿过的制式大裤衩,然后脱掉身上的作训服,只剩下丨内丨裤,正犹豫是把大裤衩直接套丨内丨裤外面,还是怎么着。
  姬卫东说:“别磨叽,两大老爷们,要是不想你的小弟弟烂掉的话,赶紧脱。”
  上礁前,指导员包括那位作训干部都说过,南沙地处热带和赤道海区,年平均气温都在30多度以上,高温、高湿、高盐,特别是礁上,常年湿热气候,加上淡水少,雨水少不能常洗澡,所以易烂裆,是上礁几大苦之一。
  洪旭脱掉丨内丨裤,换上大裤衩,顿时裆下就像有风似的,凉爽不少。
  日期:2017-01-07 13:33:06
  两人一起把小艇上卸下来的罐头、大米、淡水之类的东西搬到礁堡下面一层的屋子,那像是个仓库,但边上有锅灶什么的,又是厨房。
  其中有两包军用物资搬到上面一层宿舍隔壁的那间屋子,那间屋子里有一些通信设备,望远镜,大的玻璃窗对着海面,视线比较开阔。

  剩下的书信报刊全放到宿舍。
  全部弄完,天也完全黑下来了,洪旭觉得有点饿,他看了看姬卫东,他坐在床边,打开书报杂志那个包,把杂志什么的放到一边,专门拣出自己的信件,十几封的样子,也不拆开看,来回来去地看那些信的封皮,不知道想什么,魔怔了似的。
  洪旭想起来自己迷彩包里还有些苹果,取出来两个,走到姬卫东边上,递给他一个。
  姬卫东也不客气,一手拿着信封,另一只手木然地接过苹果,掂了掂,看了一眼,这才突然明白过来手中拿的是苹果似的,特激动地说:我操,苹果啊。
  什么叫“你操,苹果啊”?
  怪不得那胖老兵管他叫“姬动”,怎么老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激动呢。洪旭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想。
  姬卫东像刚才看信一样的那种表情看着手中的苹果,拿鼻子边上闻了闻,并不去吃。一直到洪旭吃完苹果,他才把苹果放到一边,站起来说:“折腾大半天了,你饿了吧?”
  晚餐在礁堡下面一层的屋子吃的。
  洪旭原以为姬卫东会做点菜,没想到他只是拿出来两个罐头,又从刚补给的食品包中找出来几根黄瓜和两听啤酒,就对洪旭说,今天换防,咱算加餐了啊。
  两个罐头,几根黄瓜,加餐?
  洪旭想骂人,但没骂出来。
  他开始切身体会到先前只是在指导员和作训干部那些人嘴里说到过的那种守礁之苦,也知道了为什么那些有关系、有后门的兵,千方百计地不想分来守礁了。
  姬卫东打开一听啤酒递给洪旭,自己也打开了一个,仰头喝了一口,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像喝了口琼浆玉液似的,一脸的满足和幸福。
  洪旭嚼着有些干巴了的黄瓜,这才刚上礁,就想着这三个月九十天要怎么捱过去了。眼前这位已经守了六个月,并主动申请再延三个月,有什么吸引他呢?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