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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韩往事——华人黑帮回忆录
作者:
云火欧阳乾
日期:2016-12-27 15:49:33
很多年前,对于混迹在港澳台以及海内的华人黑帮有一个特殊的称谓,叫做“大圈”,他们成群结队,呼风唤雨,在异域打出了一片中国人的天地,听起来,很是扬眉吐气。但事实上呢?我只想说,只要混迹在这个行当里,那就是身不由己,没有那么多热血澎湃,也没有那么多壮志凌云,有的,只是为了生活的挣扎而已。
是弱肉强食的生活,逼得我们露出了獠牙。
没错,我曾经就是一名“大圈”,在距离我家乡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地方拼杀过,在我抡起匕首、砍刀、棒球棍的时候,没有想过民族荣誉,也没有想过为国争光,我的念头只有一个:吃饱饭,活下去。
有的人会问,在哪不能讨口饭吃,这纯粹是在给自己的暴力行径找借口。但我要说,我绝对不是一个暴力分子,天生就不是,只是命运就像一条深广河流,你既然蹚足其中,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大多数的人生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所幸,经历了血液和泥浆里的摸爬滚打之后,我活下来了,才有机会回过头去审视那段身不由己刀头舔血的生涯,审视那个鲜活暴戾血腥乖张的世界,它不在电影里,不在书本上,曾经就在我身边,在我的肌肤之侧,真实的就跟假的一样。甚至有时候我也会怀疑,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简直跟做梦一样,一场大圈梦。
也许,有人会说,我在吹牛逼。
我只是把经历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写下来。
我并不牛逼,真的,我挨过刀,流过泪,也跑过路。
那些日子不会再有了,我只是想纪念一下。
日期:2016-12-28 09:33:00
第一章,我在他乡做刀手
1,
事情要从2007年的时候说起,那一年因为种种原因,我手头拮据的要命,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俗话说,穷则思变,我就想办法到处去跑,经过一系列不可确定的变数之后,我最终流落到了济南这个既雾霾又堵车的城市。我记得当时从报纸上看到朴槿惠宣布参加韩国总统竞选的消息,但没想过这会跟我的人生产生任何的交集。
到了济南以后,我进入了一家要账公司,主要是帮着客户讨要工程款。公司里有一个干了好几年的老油条,四十多岁,矮壮矮壮的,他是延边人,别人都叫他“老棒子”。因为我是新人,需要有人带,所以经常跟着老棒子一起出去要账。
那是一个秋天,古人说得真好,多事之秋,就容易发生点什么事情。我跟着老棒子去一家叫“鸿发”的建筑公司要账,这家公司的老板叫张鸿发,很硬气,我们公司已经派人来要过三次帐了,都无功而返。所以这次特地派了老棒子出面,我只是一个协助。
到了张鸿发的办公室,我们还没自报家门,他就笑了起来,“你们真有意思,我都说没钱了,再来几趟也是没用。”
老棒子不卑不亢地说:“张总,你是不急,可人家急啊,那边二十几口子人等着呢,都有老有小的,谁都不容易。”
“不容易我也没办法啊,”张鸿发把手一摊,“我是真没钱,你说怎么办?”
我有些头疼,要账就害怕碰到这种油盐不进的主,你也不能绑架他是吧。上门放火泼油漆什么的,那都是电影上演的,真实的要账还是得在遵纪守法的框框里来。老棒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张总,今天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给钱,要么你捅我一刀。”
估计张鸿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下子愣了。
老棒子把弹簧刀把塞进张鸿发的手里,然后握着他的手就朝自己肚子上捅,吓得张鸿发赶紧挣开一把丢了刀子,“干啥呢这是!”
老棒子捡起刀子又给张鸿发塞了过去,同时撩起自己的上衣说:“来来朝这捅,把肠子给我豁出来……”
最后,张鸿发把账给结了。
出了鸿发公司的大门,我们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我说:“棒子哥,真有你的,这要换个人来都搞不定。”
老棒子笑笑,两道笔直的烟柱从鼻孔里冒了出来,“这个世界就这样,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阿乾,我看你身体条件不错,是不是以前……练过?”
我说:“是,练过。”
“呵,还文武双全呢。那你为啥来要账公司啊?”
“混口饭吃呗。”
“哪不能混口饭吃啊。我当年从延边出来,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最后发现其实是俩小孩脱裤子,一个吊样。”
“呵呵,那你后悔不?”
“后悔有啥用啊,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公司这边,现在是怎么给你开工资?”
我说:“底薪八百,要账回来的提成是百分之二。”
“那才几个钱啊。”老棒子扔了烟头,用脚细细地碾灭,“要回来的钱,公司只占三成,这三成里再提给你两个点,还不够人家开大奔的一个月的油钱。”
我被说得有些讪讪,“棒子哥,人跟人没法比。”
老棒子又重新掏出了一根烟,续上,忽然神秘地对我说:“我延边那里的朋友,最近联系我,说有门路能去韩国打工,钱不少赚,”他做了一个点票子的手势,“你有兴趣吗?”
我一愣,“出国啊?”
“废话,不出国怎么赚钱啊。你看看现在国内这个环境,没点后台没点背景的,赚个钱比他妈吃屎都难!”
“可我不会韩语啊,去了没法跟人交流。”
“我懂啊,我能跟他们说话,我带着你。再说了,你知道南韩有多少中国人?那些大一点的居民区里都能成立个党支部了。”
我还是有点蒙圈,“出国有那么容易吗,不是还得办什么护照签证的……”
“护什么照签什么证啊,”老棒子打断了我的话,“你听说过有一种叫‘蛇头’的职业吗?”
日期:2016-12-29 11:54:00
2,
我的人生轨迹,就在那一个秋天被彻底改变了。
没有过多的犹豫,我就上了老棒子的“贼船”,因为他给我描述的前景太美好了,去韩国打工,那边管吃管住,每个月的工资高高的,都是纯赚的。辛苦个三五年,就能弄个几十万,然后再回来开个小店,做点小买卖,滋润的不行。
另一个原因是,我在国内也呆腻了,真的就像老棒子说的那样,你没点关系没点背景的,赚钱像吃屎一样困难,花钱像拉稀一样容易。
于是我和老棒子双双辞了工作,来到了山东某个沿海城市,老棒子联系好了蛇头,我们就在码头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住了下来,等到天黑以后,老棒子领着我上了蛇头的船。
那是一艘机动船,大约有十几米长,船身上还刷着韩文的标语,不过天太黑,看不真切。蛇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戴着眼镜,没有我想象中的阴险暴戾,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大学教授。和老棒子进行了简单的交涉后,他领着我们进入黑乎乎的船舱里,一边走还一边说:“现在办出国劳务去南韩,费用得七八万,坐我这船过去,三千块钱就搞定了。你说有什么不一样。”
“是,是,”老棒子一边给他递烟一边说,“反正到了那边,混的怎么样,全看个人造化。”
我们下了船舱,凑着昏暗的光线,看到里面已经装载了十几个人,都蜷缩着坐在地板上,空气十分浑浊,差得要命。老棒子有些犹豫,低声对蛇头道:“老哥,行不行啊,你这可是严重超载啊。”
“出门在外,就别讲究那么多了。”蛇头有些不悦,“反正你放心,能把你们安全送到地方就行。”
我明白老棒子的忧虑,他是担心载人太多,船吃水太深,容易在海上出事故。可是这样的话,不能在船上说出来,那样可是大不吉。我跟老棒子捡了个地方坐下了,机动船的马达声响起,就这样驶离了中国的土壤。我晕晕乎乎地向外看去,发现很快什么都看不到了,没有海岸,没有码头,没有灯光,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黑暗。
一种别样的萧索萦绕在我的心头,那是一种莫可名状的、远离故土的愁绪。在岸上的时候,这种感觉根本体会不出来,可直到离开了那块生我养我的土地,才觉出这种难受来。老棒子两眼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看样子他心里有着跟我一样的感觉。
“棒子哥,这船得在海上开多长时间啊。”为了排遣心里的愁绪,我没话找话地说。
“大约得十几个小时吧,”老棒子咂咂嘴说,“路程在这摆着呢。”
“还是坐飞机快哈,一个小时就到了。”
“你他妈不是废话嘛,”老棒子笑骂道,“你以为咱们是出国旅游呢。”
跟老棒子闲聊了一会儿,我靠在船舱璧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有多长时间,大约有七八个小时左右,忽然被人叫醒了。当时天色刚蒙蒙亮,船舱里面有一点小小的混乱,蛇头非常着急,正招呼着我们跳到海里去。我迷迷糊糊地搞不清状况,问:“怎么回事?”
“你看那边!”蛇头指着窗外,我眯起眼睛使劲看去,发现在迷蒙蒙的海面上,有一条大船,正在朝着我们这边看过来。
“那是谁的船?”我问道。
“韩国的海监船,专门在海上巡逻的。他们要是看到船舱里有这么多人,肯定要上来登船检查,到时候我们可都完了!”蛇头推了我一把,“快,跳到海里去,抓着右边的船舷,千万不要说话!”
偷渡的人有男有女,那时候也不顾得了,大家都纷纷脱了衣服,只穿着内衣裤跳进了海里,用手抓着右侧的船舷,像水蛭一样吸附在冰凉的船身上。那时的天气虽然谈不上寒冷,但毕竟已经进入了秋天,冰凉的海水一波一波的漫上来,冻得我牙关直打颤。我能感觉到,开船的人在不停的转舵,尽量让这一侧的船身避过海监船的视线。
千幸万幸,海监船没有发现我们,从相距十几米远的地方开过去了,我们这些攀附在船舷上的偷渡客们都长呼了一口气。其实,现在想来,我宁肯当时被那艘海监船发现,这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血腥和泪水。
天亮后,船开到了中途一个无人的荒岛上,蛇头说白天不能走,这里已经是韩国海域,他们对偷渡船只的排查相当严格,白天航行的话分分钟被抓。就这样,我们在岛上呆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又重新出发,在第二个黎明的清晨,船终于在一个乱七八糟的码头靠岸了。上了岸,我有些恍惚,感觉这里好像还是在中国,直到看到远处的小卖铺上的韩文招牌,我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我到韩国了。此刻此刻,我的双脚,正踏在异邦的土地上。
日期:2016-12-30 09:16:00
3,
同在一个船上的偷渡客上了岸后,很快就各自散去,三三两两的消失在了各个方向。我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命运是什么,多年以后,是衣锦还乡,还是一直暗无天日的活着,或者,有些人根本活不到“多年以后”那个时候。很大程度上,在这个萧索的码头,就是我们这些渡海而来的同胞们最后一次相见。
老棒子领着我离开了码头,在附近找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住下了。他出去买了一张电话卡和几桶泡面,回来打了一通电话后对我说:“先休息一会儿吧,到了下午会有人过来接我们。”
我什么都没有问,对于老棒子,我是绝对的信任。在国内的时候,他就像大哥一般地照顾着我,现在到了异乡,他更是我唯一值得信赖的人。吃了一大桶泡面后,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得很沉很沉,仿佛要把在海上耽误的睡眠全都补回来。
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之后感觉精神好多了。没有等太长时间,一辆黑色现代轿车就过来接了我们。上车之后,司机回头打了一个招呼:“棒子哥,你好。我叫佑赫,马哥让我来接你们的。”
我有些惊讶,“你会说中文?”
他呵呵笑道:“我是韩国人,可我的父母都是华侨,我的汉语是他们教的。怎么样,听起来还正宗吧。”
我问他:“你父母是哪里人?”
“山东的。”
我顿时生出一股亲切之感,“那咱们算是老乡了。”
佑赫跟老棒子断断续续地交谈着,不过他们已经改成了韩语,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随着汽车的行驶,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繁华,显然已经进入了市区。慢慢地,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起来,在街头行走的男男女女都十分的新潮。虽然国内大城市的建筑一点也不比他们的差,但总觉得少了那么点流行的味道。我不由得感叹道:“好繁华的城市啊。”
“那是,”佑赫回话道,“仁川在韩国算是大城市了。”
“原来这里就是仁川啊!”我恍然大悟道,“我记得朝鲜战争中,美军就是在仁川登陆的。”
佑赫哈哈笑了起来,老棒子捅了捅我说:“阿乾,这种话以后不要在外面说,韩国人很忌讳这个。”
老棒子这句话,让我思索过很长时间,韩国人为什么会忌讳这个事情呢?也许是民族的自尊心让他们不愿意正视那段风云历史,靠着美国的援助,才勉强守住了三八线南侧。而如今经济的迅速发展又给他们注入了无穷的自信心,他们急于抛却历史上“藩属国”的形象,重新树立起自己优秀独立的民族品牌,所以才会出现全世界,哦不,“全宇宙都是韩国的思密达”这样的事情。
这让我想起曾经看过的《武林外传》里的一个情节,名妓赛貂蝉的丫鬟小翠后来被古董商看中,颇为得志,在同福客栈里操着一口河南口音对着之前的主人赛貂蝉吆五喝六,“赶快给我烧一盆热水,本姑娘要洗个大澡!再给我弄一瓶老干妈辣椒酱,不辣看我咋打你!”那种小人得志的形象,真是表演得入木三分。其实一个人就跟一个民族一样,被压抑的有多厉害,爆发起来就有多变态。
这些想法,都是后来生发出来的,当时只是觉得新奇,毕竟这是另外一个语文和文化都完全不同的国家啊。轿车经过一片繁华的闹市区,然后拐到了一条比较宽阔的大街上,我忽然惊异地发现,路边上开始出现了中文字样的招牌!
“别那么一惊一乍的好不好,”老棒子锤了我一下,“这里是中华街,也就是韩国的唐人街。”
我好奇盯着他,“棒子哥,你来过?”
“我也是第一次来。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我有些兴奋,“我们打工的地方,就是在中华街吗?那岂不是能见到很多中国人,说不定还有老乡呢。”
老棒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把脸别到了一边去,“等下你就知道了。”
轿车顺着中华街一路开了过去,我看到道路两旁基本都是中文招牌的餐馆,在一处台阶上,竟然还有一尊孔子的汉白玉雕像,真是弥漫着浓郁的中华风情。我刚从山东偷渡过来,感觉拐了个弯又回去了。
轿车在中华街的一家餐馆门前停下了,佑赫带着我们上了二楼,凑着昏黄的光线,我看到房间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坐在里面,没人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佑赫说:“你们稍等一会儿,小马哥很快就到了。”
这时,我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这里不像是职业介绍所,也不像是务工解散地,而是……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拽了拽老棒子的衣角,正要发问,老棒子却低声对我说:“别问,到了这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有钱赚就行了!”
事后我才知道,我们根本不是来打工,而是成为了仁川本地华人黑帮召集过来的打手!他们做事风格一向如此,每逢大战就采用“空降兵模式”,从海外调集大量的华人来帮忙,就是所谓的“大圈”,这些大圈仔都是偷渡而来,打了就走,警方想查都查不到,而他们帮派就能置身事外。在一个法制如此健全的社会里,没有证据,你明知道对方是犯罪暴力团伙,却也无可奈何,这真是一种讽刺。
原来老棒子早就知道我们不是来打工的,而是来做大圈仔的。是他,用一个并不美丽的谎言把我引上了这条道路,如今时过境迁,我也谈不上恨他,毕竟在韩国的那段岁月里,他是我最亲的人了。
在房间里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佑赫说的小马哥出现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头发前面有一撮挑染成了黄色,亮的扎眼。他进来先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给每个人发了一沓韩币,面值大约有五六十万左右。接着招呼手下的马仔道:“快点,发家伙!”
几个人抬出来一个箱子,往下一倒,“哗啦”一声,各种各样的暴力工具散了一地,有匕首、钢管、棒球棍、高尔夫球杆……这时天色已经落黑了,昏黄的阳光从窗户缝隙里照进来,打在这些冷冰冰的金属上面,却反射着明晃晃的光。
小马哥抽着烟,把手一挥道,“兄弟们,赶紧挑件趁手的家伙,还有一个半小时,八点准时开战!伤了有抚恤金,死了有安家费,今天都给我往死里打,让这帮韩国佬看看咱们华人的厉害!”
日期:2016-12-31 10:19:00
4,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了贼船,手里握着一截冰冷的钢管,不知道为谁卖命,不知道要打的人是谁,只知道等到七点,小马哥一声令下,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冲出去。
在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命运这个东西,就像漂在水里的一片花朵,自己能够主宰的,就是等待倏忽而来的随波逐流。
小马哥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不时地看看表,再看看窗外,脸上的表情焦躁不安。屋里的人也大都在沉默地等待着,气氛越来越压抑,像一口大磨盘一样堵在我的心口上。我握着钢管的手心里全都是汗,稀里糊涂的来了韩国,甚至连泡菜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要被拉出去跟人拼命,这简直是人生中不能承受之扯淡。但我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自从我上了那辆黑色的现代轿车之后,就已经下不来了。
我看了看老棒子,他的表情倒很镇定。我知道这家伙原来在延边的时候就是个混子,没少跟人干过架,只是这一次,恐怕不是打架那么简单。老棒子扭头看看我,低声道:“阿乾,一会儿冲出去的时候,你就跟在我身后,别害怕,有哥在呢。”
这低低的一声嘱咐暖的我心头发烫,鼻子一热,差点没流下泪来。我笑笑说:“不害怕,棒子哥,你别忘了我也练过。”
老棒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哥怎么把你带出来的,还怎么把你带回去。”
天色几乎完全黑了,街边的路灯都零零星星地亮了起来。小马哥看了看表,又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兴奋地嗓子都破音了,“兄弟们,冲下去,看见外面穿黑西服的都给我砍翻喽!”
“啊!”也不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大家伙一窝蜂的就从楼上冲了下去,呼啦啦的一大片,我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的群架,当时忽然有一种错觉,感觉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大圈,而是在古战场上手持冷兵器冲向敌方阵营的士兵。
这种感觉给了我强烈的心理暗示,当时没冲了几步,心中的杀意就像火苗一般猛的窜了上来。怪不得说人就是人性与兽性的结合体,在合适的时机,隐藏的兽性便会爆发出来,甚至会压抑住人性的光辉。
凑着昏黄的路灯,能看到在中华街后面的拐角处,有一群穿着黑西服的人,大约有三四十个,手里也都拿着家伙,基本上是刀子和棒球棍,这两样东西好像是韩国黑帮干仗的标配。对方也是有备而来,看到我们,他们也是怒吼一声冲了过来。
双方人马就这样迅速地碰撞在了一起,然后混乱、融合,很快进入了混战。我敢发誓,真实的黑帮群体械斗比任何电影上演的都更真实,更残酷,更血腥,尤其是这种不计代价后果的殴斗,我能听到刀子捅进身体里的“嗤嗤”声,棒球棍砸在肌肉与骨骼上的碰撞声,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西服的人满身是血,手里拿着刀刃都已经弯了的匕首,一边大叫着“阿西吧”一边寻找着自己的对手,这时一个人从他后面冲了过来,朝他脑袋上就是一棒球棒,这家伙转过头去想看看是谁,结果头还没扭到一半就像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当时的场景太混乱了,我的大脑中几乎变得一片空白,只记得人亢奋起来潜力简直是无穷的,因为一个挥舞着钢管的家伙被人从背后捅了三四刀竟然毫无察觉,还在大呼小叫的抡着手里的家伙。通过那一役,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有经验的混子殴斗的时候会选棒球棒,而不是看起来杀伤力更强的刀子和匕首。人在亢奋状态下,挨几刀子根本没事,除非捅在要害处,否则短时间内不会丧失战斗力,但棒球棒不一样,抡在脑袋上基本上就一锤定音。
毕竟,职业黑帮的人打仗并不是以干死对方为目的,而是要快速解除掉对方的战斗力。
我本来是跟在老棒子的后面的,但混战起来就看不到他了,我只能自己顾着自己,抡着钢管左冲右突,其实,因为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规模黑帮械斗,我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厮杀目标,而是尽力逼退那些靠近我的身边的人,很多时候,钢管都是打空的,只能听到从空气中划过的“呼呼”的风声,我甚至开始分不清对方与己方的人,眼睛看到的全是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刚才还和平静谧的中华街,此刻却变得犹如修罗场一般,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与哀嚎。那些商户仿佛知道将要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一般,早早的就关了门。事后我才知道,这一役谁赢了,将宣告着对于中华街的掌控权,我们的对手,是仁川本地最有势力的黑帮之一“清洞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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