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白效应:(本格推理)不可能犯罪诡计背后的人性拷问

作者: 付燕青

  日期:2017-02-03 12:00:48
  序
  莎士比亚戏剧《麦克白》中,犯下谋杀罪的凶手在梦游时不停的“洗手”,企图洗掉心灵的罪恶感,这就是心理学上说的麦克白效应。
  另外,犯罪心理学领域提出,许多青少年罪犯的罪恶感才是犯罪的动机——内心先产生了罪恶感,然后才实施犯罪行为。
  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是我的亲身经历。原本是一起普通校园暴力事件,却间接导致一名高中生少女被谋杀,死后左手掌被诡异地分尸。凶手曾一度令警方束手无策,却为了洗掉自己的罪恶感,犯下更为残忍的杀戮。当凶手落网后,一个诡诈的阴谋竟然比当初的杀人诡计还要邪恶……
  那一年,我三十七岁,孑然一身,已经做好打算把下半辈子都奉献给刑警事业。正是这桩悬案,让我认识了那个性格古怪的年轻人,他虽然比我小了近十八岁,但我不得不佩服他与生俱来的刑侦天赋,也是他动摇了我的信条——我从来只相信脚踏实地的调查,尽管我自认也还擅长推理,可跟他比起来便相形见拙。
  为了对抗无心睡眠的漫长之夜,我把侦破过程的笔记整理成文,并加工成推理小说。不善舞文弄墨,但求用浅拙的文笔讲好这个故事。
  故事所需,正文采用多视角的第三人称叙事方式,涉及人物和事件皆为破案后的客观真实还原。
  日期:2017-02-03 21:31:00
  罗志文咬牙切齿念叨着:“妈的——哪个该死的王八蛋畜牲!”

  脚下的尘土很厚,这才走了没几步,两名刑警的黑色皮鞋上便灰蒙蒙的。付燕青一边靠近尸体,一边向巡警询问。
  “老罗,你找报案人问问。”他转过头对罗志文说道。
  罗志文点了点头,然后朝马路边那辆巡逻警车走去。
  付燕青蹲在尸体旁,黝黑的国字脸上尽显沧桑,眉宇之间两道缝隙像两条沟壑。他故意支开罗志文——为人父的中年刑警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类少女谋杀案。
  女尸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长发散乱在地上,上面满是灰尘,校服的上半身是一件短袖衬衫,衣领处有两道海军条纹,只扣了一颗纽扣,胸衣和肚子都裸露在外。下身的方格呢绒裙子完好无损,风吹过时,隐约可见带有卡通图案的粉色丨内丨裤。

  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双肩书包,除此外什么也没有,空旷的地上除了砂石和土堆,可以说一目了然。
  仔细观察,尸体最令人发指的地方——是左手从手腕处断裂,没有手掌,伤口就像一根被人砍断的红甘蔗,肉芽狰狞,骨裂诡异,让人一时半会看不出凶器究竟是什么。
  付燕青蹲在一旁,五官以鼻子为中心收缩,几乎快窒息了。
  女法医从白色轿车上下来后,从容不迫地来到了付燕青身旁。看样子四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的,她蹲下来的同时,手上已戴好了乳白色的丁晴手套,迅速检查了尸体的瞳孔,然后是头部及颈椎,还闻了闻女尸的下丨体丨。
  “田姐,死因是什么?”付燕青蹲着问道。
  “机械性窒息——”女法医指着尸体的左手伤口,“手是死后被分尸。”
  付燕青点点头,然后查看了女尸的脚后跟,上面有在地面摩擦的痕迹,和地面的凹痕也相吻合,又看了看左手伤口的血迹和地上的血量,断定这里是案发第一现场。
  女法医一边摆弄尸体,一边冷冷地说:“脖子上没瘀痕,颈椎骨也未见受损,排除被人勒死的可能性,应该是被捂死的。”
  日期:2017-02-03 22:01:00

  付燕青点了点头,接着仔细查看断手处。
  “田姐,这手的伤口很奇怪啊!”
  “小付——你们这些中年男人,不是最怕碰到这类少女被杀吗?不过你样子倒是比肥罗有出息多了。”
  女法医埋着头接着说:
  “手腕的伤口是由无数个细小伤口组成的,基本上都是一公分左右的切面,伤口形状不是被`砍`或者`割`,应该是`凿`的,就像木匠拿凿子凿木头,但刀口又不像是木工凿子——骨头的受损处破裂程度都很严重,刀口应该不锋利,看样子凶手费了很大劲。”
  “刀口一公分左右,用`凿`的方式,刀口也不锋利……难道是平口螺丝刀?”

  付燕青凭借经验想到了平口螺丝刀——以前他侦办过的案子中,曾经有人拿这种螺丝刀捅死过人,但没见过用螺丝刀凿断手腕骨的,想想顿时感觉后背一阵发麻。
  “我看有可能。”女法医淡淡地说,“回去再仔细看看。”
  “这得费多大劲才行——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付燕青自言自语念叨着,“除非断手上有明确指向凶手的线索。”
  “伤口表面有很多碎石渣,”女法医说,“应该是用石头不断敲击螺丝刀留下的。”
  “匪夷所思!”付燕青随即起身,四处观察,并扩大半径搜索,也没有见到疑为凶器的螺丝刀,也不见那只卸下来的左手掌。四处搜索,也没有发现有连续击打痕迹的石头。
  凶手很古怪——
  付燕青心想,脑子里也有了初步分析:
  女尸衣着不整,出现在城郊的荒地,死于机械性窒息,这种情况并不鲜见,多数情况都是突然遭遇了歹徒袭击,在反抗中遭了毒手,而后,凶手发现女尸左手上可能留下了自己的特征线索,不得已分尸,至于使用螺丝刀应该是当时条件所限。
  他进一步勘察尸体附近,并询问巡警,得知现场的脚印只有巡警和自己人留下的,这样的土石路,凶手没留下脚印显然是处理掉了,由此可见凶手很可能是惯犯。
  付燕青自认擅长推理,但从不轻信推理,更不会轻易下结论。
  日期:2017-02-03 22:16:00

  太阳躲在云层里像一个发热的火炉,但是天色依旧雾蒙蒙的,应该是污染源形成的霾,天气十分闷热,正在工作的几名刑警均满头大汗,他们扩大了搜索凶器和左手的半径,最终却一无所获。
  付燕青翻看了女尸身旁那个书包——粉红色真皮书包,看上去非常独特。里边有一个关机状态的手机,两本作业练习册,一本英语词典,一张校园出入卡,一本学生证,还有一个布艺钱夹,里面有几十元现钞和一张银行卡。
  从学生证上的信息了解到了死者的身份年龄,以及就读的高中学校。他拿着学生证,走到尸体跟前,对比照片跟女尸的相貌,虽然人死了跟活着的样子有些不同,但他还是确认了女尸跟学生证上的照片是同一个人。
  这时候罗志文询问完报案人走了过来,摇摇头说什么线索都没问到,他戴上手套后,也翻看了受害人的物品。

  “老付,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凶手费劲力气分尸,却不处理掉书包,这里边有鬼!”
  “没错,这种情况,有三种假设的可能——”付燕青接着解释,“第一,凶手与死者不相识,认为即便警方发现了受害人身份,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不在乎这个书包;第二,凶手与死者不相识,却故意留下书包,希望警方尽快查到受害人身份,这样一来警方会从受害人身边的关系网着手;第三,凶手与死者原本就相识,这么做是为了伪装成前面两种情况。”
  “分析很到位,我看后两种情况可能更大。”罗志文点点头。
  “证据出来前,所有的推理都不过是假设,说不定也有其他可能。”付燕青心想,这话没说出口。

  太阳似乎往云层深处躲藏,时间越往中午推移,天色反而变得越来越暗淡,先前偶尔还有凉风吹过,现在却只剩下了潮湿和闷热。
  女法医随手将手套扔在了荒地上——
  又拿纸巾擦了擦汗,掏出一双新的一次性丁晴手套戴上,仔细检查了女尸下丨体丨。
  “没有遭受过性侵,丨内丨裤也干干净净的,身上也没有其他伤痕。”她淡淡地说。
  “是吗?”付燕青有些出乎意料,“衣衫不整,却又没遭到侵犯……”
  “有发现——”女法医说,“你看。”
  付燕青顺着法医所指看过去,尸体右手掌背面有被挤压过的瘀痕。
  日期:2017-02-03 22:33:00

  “死之前,被长时间压着造成的。”
  女法医再次扔掉了手套,还是随手便扔到了荒地上。
  “我差不多了,就等弄回去动刀了。”
  “死亡时间呢?”付燕青问道。

  女法医看了看手表。
  “现在上午十点,根据尸僵程度和尸斑来看,死了差不多9到12个钟头,解剖后可以再精确些。”
  付燕青撅起嘴,点了点头。
  “这么说,遇害时间是昨晚11点——凌晨2点之间——奇怪——”付燕青再次翻开死者的学生证,“受害人就读的这所高中以及家庭住址,都离这儿有点远,她为什么来这儿呢?”
  放眼四周,马路边最近的地方没有天网,荒地两端延伸处,还虽说有密集的高楼,但是距离案发地点好像远了些,再加上案发是在夜里,寻找到目击者的可能性不容乐观。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付燕青招呼其余人。
  日期:2017-02-04 10:34:00

  03
  呜——呜——
  手机震动响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贺国文。贺嘉表情有些复杂,愣了一会儿,才接听了电话。
  “这么早什么事?”他的语气冷淡而且不耐烦。
  “今天是周六,你有没有空?”电话另一端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平和又略显沧桑。

  “什么事?”
  “我最近太忙,还在外地出差……”
  “整天东忙西忙,忙得连家都散了还在忙!”贺嘉在心里念叨着,他回想起三年多以前父母离婚时的场景,父亲说是为了忙事业没精力同时照顾两个孩子,这种离婚的借口牵强到鬼都不会信。他此刻莫名烦躁起来,根本没听父亲在电话里说什么。
  “贺嘉,你在听吗?”
  “你说吧。”他回过神来语气冷淡。

  “玲玲最近好像有点心事,这两天你帮我看着下她,好吗?”
  “我知道了。”贺嘉主动挂了电话。
  快到中午的时候,天气极度闷热,看上去像是要下暴雨,却又迟迟没有下,让人内心有种憋闷的感觉。
  贺嘉去了校内的体育用品店,看着墙上的一套跆拳道的衣服和护具,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思绪回到了昨天傍晚。回过神后,他买了一套最小号的跆拳道衣服和护具,店员正在包裹的时候,他终于掏出手机拨打了妹妹的电话。

  对方已关机。
  不像话,动不动就玩消失,越来越像那个不负责任的贺国文。贺嘉念叨着离开了商店。
  抬头看了看天空,厚厚的阴霾让他的情绪莫名其妙的郁闷,甚至有些不安。按理说往常妹妹也经常关机,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心里感觉怪怪的,像一块石头悬吊在心上。
  呜——呜——
  手机突然震动。
  “这丫头总算及时回电了。”贺嘉心想,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母亲打来的,贺嘉顿时皱了下眉头。
  “喂,妈……”
  “贺嘉,你妹妹出事了……”电话另一端是一个焦急万分的女人声音。
  贺嘉顿感后脊发冷,脸庞两侧也一阵麻痹,随即深呼吸了一口。
  “妹妹怎么啦?”
  “你爸在外地出差,刑警队的人打给我,说玲玲出事了,叫我去一趟当面说,听语气我觉得不对劲,我拨打了玲玲的电话,打不通……家里座机也没人接……”
  贺嘉脸色变得阴沉。
  “妈,别着急,你先去,我跟着就来。”贺嘉挂了电话就朝校门方向跑去。
  日期:2017-02-04 12:05:00
  午后,感觉要下的暴雨却迟迟没下,气温却异常的闷热,市刑侦支队接待室的冷气都打开了,姚慧芳仍感到灼烧般的刺痛,反复刺痛着她的心。

  当贺嘉赶来的时候,她坐在沙发上已泣不成声。
  “贺嘉……”她的嗓音沙哑干涩。
  “妈,到底怎么了?”
  贺嘉说话时,看了看母亲身旁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体形健硕,一手拿着个黑色本子,一手拿着一支铅字笔。
  姚慧芳干抽泣了几下,“你妹妹……你妹妹她……”声带似乎都已撕裂,“她被人杀死了……”
  贺嘉手上拿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刚买的跆拳道衣服和护具,他将袋子死死攥住,浑身都在颤抖。
  “唉……”罗志文站在靠窗户的地方吸烟,嘴里发出一声悲悯的长叹。

  “老罗。”付燕青朝他使了个眼色。
  罗志文熄灭了烟蒂,缓缓走到贺嘉母亲的身边。
  “姚女士,请你跟我去另一个地方吧。”
  姚慧芳消瘦的脸庞显得更加憔悴,她望着贺嘉,又干抽泣了几下,儿子朝母亲点点头,目送她跟刑警走出了接待室。

  “我妹妹怎么死的?”贺嘉望着黑脸刑警,两条对称的眉毛绷成了直线。
  付燕青示意他坐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好意思,案子在调查中,还不能告诉你具体情况——听说你在警校读书,规矩应该清楚才对,请你先配合我们的调查。”他淡淡地说。
  贺嘉既焦急又无奈。
  虽然这是警方查案的原则,可是我作为受害人的亲人,难道就没权利第一时间知道亲人遇害的细节吗?
  他深呼吸了一口,低声说:“好吧。”

  付燕青点点头,从本子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了贺嘉。
  “这是从受害人手机里洗出来的自拍照片,你母亲刚刚已经确认过了,不过按程序还是请你也确认一下吧。”
  照片上是一个极度消瘦的女孩,清纯可爱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珠子很灵动,真就像心灵的窗户一样。
  “是我妹妹。”贺嘉声音低沉,“我什么时候能认尸?”
  “不急,你母亲已经去了——我们还要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客观真实地作答,”付燕青翻开记事本,抬头看了贺嘉一眼,“你没问题吧?”
  贺嘉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父母离异后,你跟着母亲,妹妹跟着父亲,是这样吗?”
  他再次点点头,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跟受害人经常见面吗?”
  “偶尔。”
  “那你跟受害人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贺嘉皱了下眉头,鼻翼不断张合。
  “昨天傍晚,七点左右。”他说话时努力控制着悲痛的情绪。
  “你们在哪里见面,都说了些什么呢?”
  “在警校食堂二楼。”
  “聊过些什么?”

  “警官,我知道你们查案的原则和程序——”贺嘉的情绪变得激动,“还是请你把我妹妹的死因详细告诉我!”
  付燕青顿时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睨视着眼前的年轻学警。
  日期:2017-02-04 13:27:00
  “年轻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得给你个忠告——虽然你现在还不是丨警丨察,但是这样的说话以及思考方式,对你来说同样很危险。”
  贺嘉无奈地往后仰头,这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刑警很可恶,说这些打官腔的话纯属浪费时间,但他嘴上却没有反驳,用右手食指刮了刮鼻子,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

  “好吧,好吧——我问出她在学校被人欺负的事,她还跟我说想学跆拳道,然后我骂她几句,后来闹得不欢而散。”
  “你作为哥哥,听到妹妹被人欺负,难道没想过要帮她出头?”付燕青略带狐疑的眼神看着贺嘉。
  贺嘉斜睨了付燕青一眼,表情既无奈又哭笑不得,心想,眼前的黑脸刑警不仅可恶而且肤浅,难道所有年轻人都应该替妹妹出头,狠狠揍那些学坏生一顿,才符合情理吗?
  “警官,我当时告诉我妹妹,在学校被欺负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我想这才是最理智最正确的方法吧!”他的语气有些急躁。
  “嗯,你说的很对。”付燕青眉毛上扬了一下,赞赏地点点头,“既然你通晓事理,那为什么会闹的不欢而散呢?”
  “她跟我说告老师的话,以后在学校会被更多人孤立,我当时听到这话很生气,所以才骂了她——”贺嘉说着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表情有些沮丧,“不让她练跆拳道,我以为她想以暴制暴……”
  “后来呢?”付燕青继续追问道。
  真是没完没了。

  “她骂我算什么哥哥,还说练跆拳道只是想强生健体,然后就走了,我看时间才七点半,警校离她家也不远,就没追上去……”
  贺嘉样子很懊恼,表情蕴含着深深的愧疚。
  付燕青把信息记录在本子上,在时间七点三十分下方做了重点标注,又用犀利的目光打量了贺嘉一番。
  “对了,你刚才提到她被人欺负,知道为什么事被人欺负吗?”根据以往经验,高中少女谋杀案很多都牵涉校园暴力事件,付燕青也是凭经验随口一问。

  “我当时没有问……”贺嘉哽咽道,低下了头。
  “最后一个问题,昨天晚上11点至2点期间,你在哪里?”
  贺嘉猛然抬起头,眼神有些愤怒——这样问分明就是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这算什么?把我当作了疑犯?他挠了挠头发,好像想起了什么,然后说自己整晚都在宿舍。
  日期:2017-02-04 15:53:00
  “你懂的——我们要按例查问所有人。”付燕青淡淡地说,他似乎对贺嘉回答的内容并不在意,后来也没去查证贺嘉说的话是不是实话。
  “你叫贺嘉对吧?学什么专业的?”他接着说。
  “刑侦。”

  “这时候你还能控制住自己情绪,很难得,那差不多吧——哦,对了,我想给你提个醒——”
  “什么意思?”贺嘉疑惑道。
  “我看你说话逻辑挺清晰,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控制住情绪,应该是个搞刑侦的胚子,但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做事冲动,又热衷于什么推理,所以我才提醒你,千万不要私下乱来,不然的话只会给我们添乱,明白吗?”
  贺嘉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警官,我妹妹到底怎么死的,相信我,我能够帮到你们!”他的语气有些激动。
  “走吧,我领你去看遗体。”付燕青态度很坚决,“不该问的就别再问了。”
  贺嘉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努力平息内心冉冉升起的怒火。
  从电梯口出来,到通往太平间这条过道,不算太长,看上去却有些阴冷,米白色的瓷砖,光滑的像镜子一样,吸顶灯照射下,人的倒影在地上清晰地反射出来,也显得那么冰凉。

  太平间门口的长椅上,姚慧芳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枯木雕塑。她见到贺嘉走过来时,立即站起身来,嘴里不断念叨着:“女儿没了,这都怨我没照顾好她,都怨我当初……”
  “妈……要怨的人不是你——”贺嘉搂着母亲消瘦的肩膀,他的眼中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别太伤心,身体要紧……”
  “你妹妹死的好可怜……一定要抓住凶手……”
  “我会的!”贺嘉的眼神无比坚毅。

  付燕青已经站在太平间门口,离过道那把长椅不过三米之隔,见到姚慧芳哭得泣不成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他也深有体会,但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见贺嘉走了过来,他动手轻轻推开了太平间的房门。
  贺嘉走进太平间的时候,完全是屏住了呼吸。他伸出颤抖的左手,两根手指夹着“盖尸布”,白色布料上似乎布满了有毒的荆棘,手指头先是麻木而后又变得僵硬。
  他微微侧着脸,一点一点往下揭开白布,先是额头以及凌乱的黑色长发露了出来,接下来是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比生前似乎还要大,像两个铜铃一样,目不转睛瞪着天花板。
  贺嘉跟这双眼睛对视一瞬间,他看到了妹妹眼中的绝望和愤怒。大脑一阵眩晕,好像这一瞬间才终于接受妹妹死了这个现实。
  尸体的眼珠子突然动了一下,或许是幻觉吧,也或许是生理反应吧,贺嘉注意到妹妹眼神变了方向,似乎一直瞪着自己,当中充满了怨恨。
  日期:2017-02-04 19:36:00
  他没有躲闪,那双深邃忧郁的眼睛一直跟妹妹对视着,他感觉不到恐惧,因为伤痛带走了他的灵魂,内心被愧疚和悔恨充溢着,以至于连眼泪都没有流下来。
  贺嘉调整了一下呼吸,平静下来以后,开始仔细观察着妹妹的尸体。当他继续往下揭开白布后,看到那只残缺的左手时,顿时用手捂住胸口,感觉有些窒息。
  付燕青这时候把贺玲的手机递给了贺嘉。
  “手机我们检查过了,你可以拿回去了。”
  贺嘉查看了手机上的短信,看到昨晚自己发的那条短信,他感到双腿发软,慢慢蹲到了地上,把头埋在两腿间,捂着脸泣不成声。
  稍稍冷静下来后,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疑问:
  谁能对这么柔弱的少女痛下这种毒手?
  只有一种人——
  那些跟她同龄的人,他们看到她病怏怏的样子,不会心生怜悯,反而会把她锁定为欺凌的对象!
  贺嘉立即想到昨天和妹妹见面时她说的话,她说被人给欺负了!

  他猛然站起身,双手握成拳,空气在他面前仿佛凝固成了实物,他恨不得将手心里的空气也捏碎。
  日期:2017-02-04 22:03:00
  04 
  贺国文下飞机后,从机场直接打车到了刑警队。贺嘉只询问父亲的车和车钥匙的信息,其余什么话都没说,就匆匆离开了。
  他去了父亲家,找到车钥匙,再去了地下车库找到那辆“丰田”SUV,上车打燃火,一脚踩下油门,然后折回市公丨安丨局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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