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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个有意思的人
作者:
欧阳静茹
日期:2017-02-20 10:45:00
1.酒鬼东哥
东哥,50多岁、板寸头、精瘦、双手发抖,虽然说话有些打结,但见谁都自来熟,第一次见他,是因为买房的事,印象不错,热心又熟络。
2010年,我和妹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给老妈改善居住条件。六月,我们一个从深圳,一个从杭州,回老家。彼时的小镇,房子从几万到几十万一套的都有,我们的要求是:一次性付款、二手房、楼层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不能太吵也不能太偏,方便车出车进,适合和老邻居常见面。为了赶在老妈农历八月生日前办好这件事,我们在烈日下,见了好多房主和房子,但都没合适的。
终于某天碰到老妈的老朋友,说有处私宅,虽旧,但位置好,价格合理。我催着老妈去看,熟人带路,到了小镇湖边的一处私宅,房门口,长满过膝的杂草,踩着隐约路印,推开没上锁的门,老妈的朋友叫了好几声东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咪着眼,有点晃荡地从房间出来,一见我,笑问:你不是张XX的女儿吗?
我搜索所有记忆,不认识这位大叔!
跟着,他对我妈说:你是张XX的老婆,你娘家在X石那边。
我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大叔自我介绍,我叫ZX东,全世界的人都叫我东哥,因为我讲义气。又指着我,我跟你爸是好朋友,你小时候,常坐你爸的车到街上去玩,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你模子没变。
我妈说:你眼太毒了,二十年前见过的人,现在一眼能认出。
我们在房子前后看了看,又回头看了屋内,天花板,一百几十平的砖房,除了一套木沙发和茶几,什么都没有,房子很旧,如果买下来,也就是买到一块地皮。厨房堆的不下几百只的空酒瓶,吸引了我。
你卖酒吗?
不卖,我喝酒。
你家好多空酒瓶啊。
这算什么?前几天已经让收破烂的拉了一板车空瓶走了。他得意洋洋地说。
好一个酒仙!我叹,开始谈房价,他把房子夸了一通,报价22万。从心里说,我是想买私宅的,这个价,却不在我预算内,正想着怎么跟他还价,老妈爽快得很:一口价,18万,如果答应,现在就买。
东哥也不说还的价高还是低,开始跟我们拉家常,顺便交换各自全名和电话号码,我说:如果18万你卖,我现在就下定金。东哥又是一通东扯西拉,我们暂缓沟通。走出那片杂草从生的房门口,和老妈算利弊,坏处看——18万买,过户得一两万,重做最少要 15万,就算不拆,修整最保守也得六七万;好处看——房子地基够大,位置不错。电话和妹妹商量,妹妹说,我们全家想办法凑一凑,找朋友借点,应该还是能凑到,但房价还得往下压一压。
我发了条短信过去:东哥,你房子我们喜欢,但价高了,如果便宜点,我们马上买。
过了十几分钟没反应,妹妹电话打过去,东哥说,他正从某某喝酒的地方赶来,短信嘛,收到,因为眼睛花,看不见说的啥,至于房价嘛,好商量。
我们暗喜,有门。
二十几分钟后,东哥来了,背着一个黑包,一身酒气,因为认定他要和我们谈房子的事,所以对他倍儿客气,我和妹妹又是切西瓜又是削苹果,陪他闲聊,无数次跟他说到房子交易的事,他都说,不急,房价嘛,好说,只要高兴,白送都可以。
我开始觉得这人有点不靠谱。
五点到了,妹妹准备晚饭,东哥说:在你家吃晚饭,你们不会拒绝吧?
怎么可能拒绝?我们家从没发生过怠慢客人的事。赶紧上街买了不少菜。吃饭的时候,他说:我每次吃饭要喝白酒,还要抽烟,你们不反对吧?
怎么可能反对?妹妹赶紧小跑去楼下小店,买了白酒和两包好烟上来。东哥开始边喝边回忆往事——某年某月某日某晚,我正和几个朋友宵夜,有人说我老了,不中用了,我拿起夜摊菜刀,把他狂砍了四刀;某年某月某日,我去代人讨债,人家不给钱,我把人家剁了;某年某月某日,我把一个不肯给我钱花的女人脸给划了……
我、妹妹、老妈面面相觑,知道遇到麻烦了!
我们不再提房的事,他更不提。我们开始轮番用啤酒敬他,心想,酒喝完了,你总得走吧?事实证明我们想多了,东哥对着空酒瓶说:小妹,再去拿几瓶酒来,我再陪你们喝几杯。
我们家从来没怠慢客人的事,所以我屁颠颠下楼,买了两瓶啤酒回来,跟东哥谎称小店啤酒卖完了。
很快,酒又喝完,东哥体贴地说:今天开心,我要陪你们多喝几杯,去XX大超市,买多些酒回来。
艾呀我去,明明是我们陪你喝酒,怎么变成你陪我们喝了?
看他应该也喝得六七分了,得罪他也不至于记仇吧?我们把他半推半送赶下楼。
老妈:这人不能惹,他房子就是10万块,也不能买。
我们从未有过地意见统一。
第二天一早,东哥打我电话,没接。第三天打电话,我说在武汉。第四天,他再打电话,说在我家楼下,这几天他一直在偷偷地帮我们看房,我心里有点小感动。他又说到其中一套房,价格、地点、面积,无比之理想,我开始心动了——买他的房麻烦,买别人的房,应该不打紧吧?!
我和老妈下楼,果然他在楼下了,我们坐上一辆的士——说明一下,我们家乡是个江边小镇,开车的常和坐车的是熟人,六年前,的士起步价3块钱。一上车,东哥看到司机就冷哼一声:“全世界的人都把我当回事,就你不把我当回事,不怕我整死你?”话没说完,伸手去掐司机脖子,我吓得叫起来——东哥,你有仇以后再报啊,这样很危险的。
东哥的手放下了,司机一边问我们去哪,一边委屈地辩解:他儿子读初三,被小流氓欺负,有一天,东哥路过他家,看菜不错,就在他家喝酒,他顺口说起儿子的事,东哥拍胸脯,说帮他儿子报仇,他当东哥喝多酒乱说,没当回事。第二天早上四点多,东哥拿着一把菜刀,哐哐拍他家门,说要去砍欺负他儿子的小流氓,并开口要拿好处费。他吓坏了,挡住不让砍。从此,东哥看到他不是打就是骂,说自己是他恩人,而他不领情。
看来司机没说假话,东哥觉得没面子,手一伸又去掐司机脖子,我说:人家开个的士讨生活也不容易,你放过他吧。
东哥对司机说:放过你,行,你要少收1块钱,这是给我面子。
车费统共五块钱!虽然得像吃了苍蝇,但不能不要啊,毕竟那是他的面子——1……块……钱!。
我们开始看房子,第一家,门锁上锈,好象几十年没人住。第二家,住着来租房读书的留守儿童和陪读老人。第三处,是农药厂的废弃房。这时我明白了,他不是带我们看房,是想蹭酒饭。既然明白他目的,事情就好办了,我说不用看了,今天准备点好酒菜,感谢你花时间帮我们,但房子的事,到上为止。他也不客气,跟着我们打车回来,路上跟司机又吵了一架,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刚才在陪读老人那一家换乘车的时候,他跟那个司机也吵了一架,意思一样,他是全天下最讲义气的人,可全世界人对不起他。
喝酒、吃菜、抽烟、吹牛皮。我和妈妈把他晾厨房。他看我们都不搭理他,叫半天要酒没人应,终于走了。
傍晚五点多,我和老妈在阳台聊天,讨论明天要不要到某个朋友说的房子那去瞧瞧,突然,东哥从我背后冒出来,我吓一跳,但还是客气地说:东哥,真不巧,我和我妈吃完饭了,准备去江边走走,下次你来提前打个电话,我们买瓶好酒,买几个好菜,你再来。
他一脸豪气:我东哥不讲究,中午还剩半瓶白酒,我喝完就走,下酒菜可以就剩菜嘛。
我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想起来答:不好意思,酒我倒了,菜也吃完了。
他一指厨房窗玻璃:看,酒不在那吗?不用买,我喝这个就行。
下次再喝吧。
“不用对我东哥太好了,我知道因为我是你爸好朋友,你尊敬我,但真不用这样,难道说,我东哥来你家,你还要杀猪宰羊才算好吗?”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推开门,把厨房的剩酒拿出来,对我摇晃着瓶中酒,“你看,这酒不挺好吗?盖子已经开了,不喝,到明天也是浪费。”他将酒瓶放地上,跑回厨房,把剩菜找出来,搬来一大一小两把椅子,把酒菜放大椅子上,舒舒服服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
我跟我妈呆若木鸡,我们的人生经验里,还没对付这种人的能力和智慧。
我伸手,想把酒瓶和菜碟从五楼的阳台扔出去,可是立刻停手了,夕阳下,我发现他耳后,脖子,后脑,有无数刀疤——之前只隐约觉得不对劲,因为他老穿着竖领衬衫,这会对着灿烂的夕阳,府视的角度,他脸上脖子上无数刀疤一览无余,都是陈年旧伤。
他又开始说自己的辉煌历史,曾经,他带过多少女人去海南赚钱;曾经,他与多少人打过群架;曾经,他砍过多少人、被多少人砍过……我越听,心里越发毛,他说这辈子最佩服的拐子(我家乡话,老大的意思)就是我老爸,虽然我老爸是个读书人,但很会做生意,很多年前,也是当地有名的有钱人,所以一看到我和我妈,就认出我们了。
对着半瓶酒和两碟剩菜,他一个人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到八点多的时候,见我和妈妈都不搭理他,终于站起来,对我说:小妹,给我一块钱,再给我两包烟。
一块钱有什么用?
我是有钱人,一块就是一百块。
我抱着送瘟神的心理,翻出准备人情的两包烟,拿了一百块,将他赶出门。
妈妈说,真是活见鬼了,活了五六十岁,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这无赖,脸皮厚得炮弹都轰不透。
我忍不住爆笑,老妈也气笑了,东哥在四楼的楼梯间大声说:小妹,过两天我还钱给你哈,我一定帮你找到好房子,不要急啊。
我说:谢谢了,请您永远别再来了,买房的事,到此为止!
当晚,我给在另一座城的老爸打电话,让他给这个称他为“拐子”的人打电话警示一下。老爸说知道这个人,就是个泼皮无赖,杀手锏是不要脸,不过是借酒装疯而已,不要怕,越怕他越神气。
不知是老爸的电话起了作用,还是其它原因,东哥几天没来骚扰我们。
房子很快买到了,除了旧,其它一切都合意,我和妹妹合计着,等能力再强点,再换新房,把装修交给妹妹,我回深圳了。这之后经常收到东哥的电话骚扰,但我一律视而不见。
老妈准备搬家前的某天深夜,突然给我来电话,声音颤抖:气死我了,刚才有人敲门,我问是谁,他说是东哥,要带我们去看房子,我说房子不买了,他问我借100块钱,我说没钱,他死都不走,我打电话报警了,他现在还在外面敲门要钱……这个无赖不会打着帮我们看房的幌子,一直纠缠我们吧?要是找到新住处,可怎么办?
老妈是那种当年家里开米厂敢赤手抓粮仓硕鼠、一个人走夜路敢去验证黑影是人是鬼、小时候因为贪玩被亲人刀砍头也不哭的人,现在,她被这个无赖给气到了。
我一边安慰老妈一边情绪低落,想,但凡家里有个男人,怎会被一个无赖搞得提心掉胆?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玩赖水平,男人?哼!你接着看吧!
话说有次和老家来的朋友吃饭,无意间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东哥,朋友笑,怎么不认识?我们叫他赖子东,他上次把我房产局的朋友给整惨了,我那朋友,1米8几,兵人出身,谁都让三分。赖子东离婚时,房子和儿子都归老婆,他赖着不走,他老婆不仅要供他饭酒,还要整天看他烂醉样,受不了,带着儿子出去租房了,然后他到处卖房,骗定金去喝酒,上当受骗的好几个,先是本地后是外地,后来大家都知道房子不是他的,就没人惹他了,他找到我那房产局的朋友,说知道是他使的坏,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房子不是他的,我那朋友知道他德性,只有自认倒楣,让他赖家里吃喝,忍两天,实在忍不住了,气得给了他两脚,这下好,他更有理由赖了。朋友老婆给他下最后通碟,再不把这个无赖弄走,就离婚。我朋友当时准备把他给弄死算了,大家劝,只好忍了,直到他又找到更有肥水更好赖的人,才主动离开我朋友。
“这种人,你说弄死他吧,不值;看着呢,又恶心,死猪一块皮,烂肉一堆,沾上就麻烦了,最好臭不理。”朋友总结说。
我连连点头,一边祈祷他别找到我们新家,给人添堵;一边隐隐有个愿望,希望他酒精中毒更历害些,这样,他就不能出门了。
不多久,和老家一个同学电话闲聊,他问,你知道不?赖子东死了,尸臭半个多月,邻居受不了,报警才发现的,法医解剖说是喝酒醉死的。
我脱口说:这无赖,死了好,不然到处恶心人。
同学说:其实这人挺可怜的,不偷不抢,就是赖,他年轻时很讲义气,身上脸上刀疤,有一大半是帮他朋友时被砍的。变成这德性,是因为先是被一个大哥坑了钱,接着被女人骗了情……
日期:2017-02-20 10:51:44
第二篇:傻子胡姐
五十来岁,慈眉善目,笑口常开,一头蓬松卷发随意挽起,个子偏高,灰扑扑的上衣,灰扑扑裤子,灰扑扑的包,一条色彩斑斓的丝巾让她整个人鲜活起来,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带有江南女子的细腻和温婉。
2014年4月、北京、中国传媒大学的一间教室里,我坐在教室中间靠右的一个位置,坐在身边的女同学娟儿在埋头写她的剧本,讲台上比我年轻的帅爆的老师正在激情四溢地讲课,而我却盯着右前排这个看起来比我大不少的大姐。由于自费去横店跟组看拍戏近一个月,我落下近一个月的课。见到她之前,我已听到许多有关她的议论了。
真是个疯子,如果是我,宁愿拿报名费去吃好喝好的,也不会来学什么鬼编剧。
都这个年纪了,思维和写作方法都老化了,还学个鸟?太傻了,我到这个年纪,肯定在家享清福。
听说她的所有钱,全砸在写作梦上了,写了二十多年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住在宋庄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她不过是其中一个。
下课,同学们聚在一起,讨论长期班和短期班的同学一起聚个餐,我和熟识的同学们打招呼后,眼睛却忍不住盯着她,只见她不紧不慢地说:我住宋庄,比较远,要赶去坐车,晚了不好搭车,你们定了时间,我一定参加。
她转身出教室,我匆匆追上去,问她要了手机号码,并且知道了她的名字,胡汉华。我对那些四平八稳、生活优渥的人士,向来没什么兴趣,因为他们是高速路上的驾驶员,除非出意外挂了,他们的目的地一目了然。可我在心里,更喜欢接近那些跳脱的、生动的、不被规则和游戏束缚的森林野人,他们可能随时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是什么让一个拿退休金年纪的人,甘愿坐在一群90后中间,听80后的老师讲写作课呢?我无比好奇。
我跟来自甘肃的同学娟儿说:我们抽空去宋庄吧,我想知道宋庄的疯子和傻子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娟儿比我更疯更野,毫不犹豫响应我的号召。
第二次,还是在教室碰到的胡姐,老师分析我们所有人的作业,胡姐写的“诗人小铁钉”,用去了我们上午的三分之一的分析时间,那个发疯的、半夜表白的、总招惹女孩的《欲望香山》书中的小怪物,让我明白,胡姐是早有作品发表的作家,然后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简单结论:胡姐,拿退休金,闲时写作,种菜和养花,过着惬意的田园生活。这又是一个在高速路行驶的成功人士,我顿时兴趣了了,去宋庄的想法突然消失了。
四月底,学校组织集体活动:参观中国电影博物馆。我和胡姐、娟儿、还有飞同学无意中走到了一起,飞同学是我们班(孙悟空 王熙凤 刘姥姥 孙二娘)四人附体的一个怪物,一路不仅把自己的前尘往事抖了个七七八八,还顺便调戏了一把来自宋庄的作家兼画家马文生,力证自己和马大哥是天生一对,然后,她把性感的嘴对准了胡姐:
你放着铁饭碗不端,好好的教书生先不做,这么大年纪,还跑来这里做北漂,你就是个神经病!梦想?哈哈,值个屁啊?!你哥姐都住别墅开好车,你住在几百块钱的小狗窝里,值吗?没男人心疼,没人理解,没人在乎你的死活,我不反对你追求梦想,但是不能过这么糟心日子,什么是好日子?好日子当然是物质的,你要去谈恋爱,拿退休金到处游玩,而不是窝在小破房子里写不知什么时候见天日的狗屁文章……
我们打圆场,说每个人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人不能代替。
飞同学的语速起码快我两倍以上,基本上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她的上一句话,她的第八句话就跳出来了,说话慢条斯理的胡姐,就更搭不上话,只有一路听的份了。但是因为她的这段话,我重燃对宋庄和胡姐的好奇。所以在没多久的五月份,我和娟儿游完画廊后,电话给马哥,想去宋庄玩。马哥是江湖大哥样的人,一接到我们电话,二话不说,放下自己的手头事,开着他的斯巴鲁来接我们,在这个当口,给胡姐打了电话,她说在某个菜园,让马哥开车在路口等她。
透过车窗玻璃,能看到一个穿着宽松斗蓬衣的女子推着一辆旧旧的自行车走近,是胡姐,红扑扑的脸,笑得弯弯的眼,马大哥下车,将她的车塞进后备箱,但是因为物品太多,后盖盖不上,我们一路说起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一边讨论不盖后盖车子会不会被罚款,四个人说说笑笑间,很快到了宋庄。胡姐住的地方,小车进不去,马哥把车停回自家车库去,胡姐推着自己丁当作响的自行车往前走,我和娟儿跟着她。
尽管在飞同学的洗脑下,我知道胡姐住的地方不是太理想,但是,坦白地说,当我真的一路走过去,并看到真实情景的时候,我还是震惊了!不仅小车不通,路上还有牛粪,水坑,用砖块搭起的厕所,很随便地在外墙上用莫名其妙的黑体写着“男”、“女”。胡姐的家,则是房东主屋搭出来的小偏房(我猜以前是放杂物的),打开门,虽然屋里干干净净,可是逼仄的难以想象,厨房用具紧挨着小饭桌,小饭桌紧挨着大书桌,大书桌紧贴着床,床贴着墙壁——屋子的尽头。床上放着小台桌,小台桌上是笔记本。
日期:2017-02-20 10:52:11
我眼睛一酸,但是忍住了眼泪,说的第一句话是:姐姐,你好雅致啊。
在这样一个几乎找不到空档的小屋里,起码五六处地方,都有绿色的盆景,无一不是看似随手摘取、但却独具匠心的山中野趣,或野草、或树根、或水菜,透明玻璃缸里,几条围着水植物转圈吐泡的活蹦乱跳的金鱼,让这个处处显出窘迫的小租房,生机盎然,情意绵绵。
娟儿的注意力集中在书桌上那一大筒子的各式毛笔,一大堆书,一些纸和几张相片上,其中一张相片,胡姐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材苗条修长,微卷长发,姿态优雅,微笑如谜。
胡姐说,她住处没什么好玩的,要带我们去宋庄最漂亮的花园看看,传说,那是一个做文化起家的亿万富豪的私人庄园,胡姐跟他们家的关系很好,我们去的时候,胡姐笑面如花,对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如数家珍。我怀着猥琐的心理,想:你住着那样的小租房,带我们来看如此豪奢的庄园,且还是你朋友的庄园,不难受吗?
事实证明,我想太多了!胡姐淡定地介绍这庄园每一个独特之处,讲它们的意义、故事,甚至一个看似很特别的山石的来历。我瞬间明白,她并没有你的、我的之分,她只是把她所知道的、所看到的、最好的东西,坦然无私地分享出来,而已!
马哥很快叫我们吃饭,那是一家私人菜馆,来去的几桌客人,没有不认识他的,这期间,他们说着宋庄的人和事,我和娟儿听得如醉如痴,当然,那是另外一个故事,暂且不表。
且说酒醉饭饱之后,马哥说开车送我和娟儿去最近的宾馆,胡姐却劝我们跟她住一晚,理由是,既可以节约,又能体验真实的宋庄生活,她家有沙发床,足够我们两人挤挤住下。我心里是想住酒店的,但是我知道,现在已经五月中了,深圳堆积了一堆的事,公司早就催我回去了,我在北京,是呆不太久的,再想和胡姐如此近距离接触,几无可能!我决定和她住一晚上,我想知道,为什么体面的教书先生不做,跑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趴在脚都伸不直的地方,写不知哪年才能出版的小说和散文。
厕所在屋子外面,水龙头在屋子外面,洗脸水要沷到外面,垃圾要扔到外面……那个看起来不是太扎实的木板门,关关开开无数次,我们三个人终于全部洗漱完毕,关上了门。换上了胡姐的棉衣做睡衣,上了床,我和娟儿终于忍不住连珠炮地问了当时能想到的所有问题。
胡姐大我19岁,父亲是国民党的军官,因家庭身份的原因,她做过下乡知识青年,受酷爱艺术的哥哥的影响,十几岁应当爱上了写作。尽管当了老师,依然心心念念作家梦。1996年,终于到了当时赫赫有名的鲁院读文学创作,99年彻底辞了教职,义无反顾地做了北漂一族。在北京的十几年里,搬了三十多次家,因为酷爱写作,忘记了老家的人情和世故,虽亲戚众多,却并不十分亲近,就连儿子,一度以自己有个写作的妈妈为荣,等到他兴冲冲地到北京,看到她的状况如此,扭头走了,之后也几乎不再联系;因为沉于写作,不太懂得推销自己,写的东西,出版或结集的并不多,花费无数心血写出的长篇小说《欲望香山》,至今也没能单书出版,只是《大地文艺》全文连载,一分稿费没有,对方就给了60本书;因为太爱写作,这个梦连做了40年,还没醒过来,写了数百万字,真正发表且拿到的稿费,全部加起来,只有2千多块钱;因为太爱太爱写作,姐姐哥哥们住别墅开豪车,她只能住在这样一个夜里能听到鬼叫的门板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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