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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落过的村庄
作者:
雄声
日期:2017-01-08 19:57:03
外来户
我七岁那年,随父母搬离了陕北老家,搭了几天的汽车,又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来到了米粮之都的河套平原。记得那是冬日的一天,天空中飘着阴云,寒流冻得人手脚麻木。
村里来火车站接我们的是两辆老牛拉得轱辘车,赶车的人都穿着白茬子羊皮袄,扎着腰带,捂着棉帽子,脸挡得看不清楚,呼吸从嘴里以白气的形式显现着。他们边帮父亲装家当边咕噜着什么,那语音怪怪的,我听不懂。父亲翻译了一下,我和母亲才听明白
出了火车站便是土路,两辆牛车在前面走,我和母亲跟着步行,很快就走得浑身发热,一点也不觉得累。因为路太平了,走起来比翻山上岭过沟不知轻松多少倍。
前边的赶车人像个哑巴,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后面赶车的年轻人和父亲肩挨着肩,各人用自己的方言交流着。我问母亲那个人说什么?是不是外国话。母亲也听不懂,说大家都是中国人,肯定不会是外国话的。我知道要是外国话,那父亲也听不懂的。
其实,接我们的这两个村人说的是当地方言,一个叫刘三亮,有二十多岁,腰身虾弓着,马脸细长,还有点内凹,脸上生满了竖多横少的皱纹,一双说眯不眯,说醒不亮,简单如豆荚一样的眼晴迷茫中透出几分狡黠。两片薄嘴唇如黄瓜上切了一个口子,而最为突出在脸上的,是那个非常特点的长鼻子。这个鼻子占据了他脸颊的三分之一还多。另一个年龄大的叫陈果然,相貌生得怪怪的,并非哑巴,只是不爱多说话。
我们一家人随着牛拉车,一路上不知过了多少个沙丘,多少个村庄,最后走进了一碗村的一户人家的院子门外。刘三亮回屋叫了一声之后,才有一个五大三粗,眉目有几分粗糙的人从屋里出来,审视着我们一家说:“又来了一家子吃饭的嘴!瞧瞧,一个个饿得像讨吃子一样。”父亲听了有点尴尬,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这时来了一个花眉俊眼的男人,与大块头走到一边叽哩咕噜了几句后,过来指挥两个赶车人,把我们送到了村边的一长排土屋子前。
五大三粗,有点粗糙的家伙就是当时一碗村的队长,叫高大海。俊脸男人是队里的库管员,叫赵满仓。这个人还算热情,只是说起话来带着一股神秘兮兮劲,他在土房前客气了几句后就走了。
父亲看着一长排破土房子,知道那是村里前几年为下乡知青盖好的知青屋。这些低矮的房子一溜有八间多,面积都一样,单门单窗,有几间门板都掉下来了,窗子敞开成大窟窿,屋顶上还长着枯黄的草茎。被指派给我们家的土屋内,泥土墙凸凸凹凹,墙角处还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蛛网的后面是一道竖裂缝,差不多有擀面杖粗细。顶着后墙,迎了家门的一张土炕还算完整,只是上面落满了尘埃,还有干透了的人的粪便。屋顶上的笆子被烟薰火燎,看上去黑黢黢的,几根横七竖八歪斜又无规则的椽檩上,粘满了麻雀有白有黄有黑有灰的鸟屎。
推开门的父亲面对这样的房子愣了半天,母亲凄惶的眼里旋着泪花。父亲叹了口气说:“收拾吧,房子烂是因为没人住的原因,收拾好了就能住人,这比没房子住好多了。等一半年咱们也像人家那样盖新房。”母亲一咬牙收住了伤感,自言自语说:“没有个笤帚,这可咋下手啊。早知道咱们走时把家里的笤帚带上就好了。”父亲没言语,想着到村里谁家借几样清扫工具回来。
从我们家进村时,身后一直就跟了一群娃娃,他们若即若离地尾随在牛车后面,有的拖着鼻涕,有的穿着打补钉的衣裳,有的头发像乱草,分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这些娃娃见父亲走过来,都一轰而散,很快又在不远处聚在了一起,把我们一家人当稀罕看。
父亲拐向了就近的一家人,推开院门,一只瘦弱但咬得很凶的狗冲了过来。屋里闻声走出一个女人,有四十多岁,模样挺漂亮,穿得不算新,但光净整洁。女人喝住了狗,问父亲有什么事。说话间从屋里走出了接我们回来的刘三亮。
碰到了见过面的人,父亲心里挺高兴。那女人听了父亲的话,娘俩个“咕噜”了几句,答应说:“这么点事,睢把你还难为的。我听三亮说,你们还有三个娃,这么冷的天,眼看天黑了,那房子也收拾不出来。让娃娃和他妈先到我们家暖和着,你们也歇上一晚上,明天再收拾吧。”父亲心里热乎乎的,推辞说不打扰了。那女人灵牙利齿,说话如喷珠子,几句话就说的父亲无法坚持已见。刘三亮也说家里就他们娘三个,房子还空着一间,烧把火就暖了。
刘三亮的母亲叫黑香娥,长一副瓜籽脸,颧骨显得很突出;两道柳叶眉,眉梢一说话就会微微上挑;眉下的两只眼睛,水亮亮的瞟来瞟去,给人一种特别精明的感觉。这一切与匀称的身段,不胖不瘦的体型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只有年轻女人才有的轻俏劲。而且,这女人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但让人一看又有所觉的东西。多年之后我才明白,那是一种类似魅力,又不完全是魅力的妖怡。
到了刘家后,黑香娥动手给我们做了一顿从来没吃过的肉绘菜。母亲直夸人家饭做得香,问这菜叫什么名字?刘三亮说:“这是这地方最家常也最可口的一道菜,叫猪肉酸绘菜。要说最香还是杀猪的日子里绘这种菜,那才叫香呢。你们家搬来,以后冬天会常吃的。”父亲感谢之辞不绝于口。黑香娥说:“你们就不要客气了,这么远路上来,一路上难免又累又吃不好。想当初我领着三亮,讨吃来到这个村里,那窘境比你们还带着点行头被褥可差远了。”
父亲念念不忘住房的事,问到刘三亮家住的这房子。黑香娥说:“当初我们到村里,是住在村里的瓜茅庵里,冬天太冷,又住在了别人家的凉房里。这房子是我后找的那个男人留下的。你们这一家子,那知青房子只能是暂时凑合,迟早都得自己考虑盖房子才行。”父亲贸然地问她们家掌柜的哪去了?黑香娥也不避讳,快言快语说:“死了。不瞒你们说,我们娘俩前些年才从河北要饭上来,被村里收留了。我后来找了赵家的人,这不,生了一个女娃子,男人却不争气死了。是病死的。”问了别人的伤痛之事,父亲满脸歉意,黑香娥却并不在意,仍然快言快语说:“这没什么,咱们都是外来户,又住成了邻居,慢慢就了解了,以后互相要多关照才是。”父亲和母亲感激地连连点头,一齐端详着房子的构成。
有刘家这一夜的过度,母亲恢复了体能,父亲成熟了打算。我们第二天就将知青房子收拾妥当,全家人入住进去,一碗村就此接纳了我们一家。
我们搬来的第三天,父母就参加了队里的劳动,我也渐渐熟悉了周边环境,更远的地方则不敢乱跑。
日期:2017-01-10 20:17:13
父亲的苦笑
从父母亲每天吃饭时悄声的探讨,我知道在这个村里主要由赵高两大姓把持政务,外来人在村里无地位可言。他们为了免受排挤和欺负,儿女大了都多与两大姓联姻,结成所谓的亲家关系,还有的兄妹换婚,或兄弟俩找姐妹俩,个中的关系就复杂了。而赵家又主要以赵老四老弟兄八个当头,只是赵家的后辈男丁不旺,每家都是女多男少。赵老四家有两个儿子,大的官名叫赵广成,小名赵黑。赵黑人虽然年轻,却挺争的,是村里的民兵队长,训练一帮年轻人挺有点意思。小的叫赵广玉,正在上小学,瘦高个,淘气鬼。高姓人家上一辈时出过两个人才,解放后没落了,后人支支杈杈核心不明显,大块头的高大海队长还算有些威望。
民兵队长赵黑是最早来我们家的村领导。这人生得又高又壮,方面大耳,额头宽,眼睛大,鼻肉肥厚,头发剃成了寸头,像刺猬一样立奓着,腮帮上两嘟噜肉,使整个脸形平实方正,很有气派。他一进家门,父亲就拿出了藏着的纸烟招待,母亲端上了刚烧开的水,水里还放了一小勺白糖。赵黑脸上露出一丝看不见的微笑,客套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关心话,然后才让脸上的笑容慢慢渗了出来。
父亲说:“还是咱们这地方好,大平原,视野开阔,劳动也省力。劳动方法上虽然与我们那里不太一样,不过好学的,我这才干了时间不长,就差不多都会了。”母亲说:“多谢赵队长关心,村里的人也都挺好,婆姨女子们都挺热情,我们家里每天差不多都有人来走串,我们都快把老家忘了。”看着赵黑脸上有了笑意,父亲恭维说:“赵队长,你长得一副好相貌,又年轻老成,将来一定有大前程。”赵黑笑着说:“在一碗村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人能有啥前途呢。你们是给我说好听的呢!要说咱们村,人家高队长才是队长,我只是个民兵队长。以后当着人家的面,可不能也这么叫,会惹不愉快的。”父亲不自然地应和着。赵黑说:“我今天来,一是看看你们一家,二是问你们一些问题。听说,你父亲是个党员,还参加过革命,这是真的吗?”父亲想了想点头承认了。赵黑又问说:“听说你的一个哥在咱们地区工作,也是个老红军?”父亲说:“那是我大哥,三八年参军,随部队来到这里,留在地方上工作了。我们一家就是我大哥从老家招呼过来的。”赵黑点了点头说:“这么说你们家庭成份挺光荣的嘛!咋有人说你们是逃过来的***。这不是纯粹造谣嘛!“这话一出口,父亲便大气不敢出,眼巴巴看着不知如何是好。赵黑说:“不用担心,你的年纪不算大,明天找个会写字的人,帮着写一份申请,加入咱们村的民兵组织吧。到时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说的。”喜出望外,父亲和母亲神经松驰下来,一时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
父亲加入了村里的民兵队伍,几天不能平静心情,和母亲私下感叹说:“这次搬家,看来是选择对了。要是留在老家,那帮鬼孙子还能让咱们翻了身。”母亲说:“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比较纯朴,也没有勾心斗角的复杂矛盾。咱们给大和妈写封信,让他们也上来吧,省得留在老家受气。”父亲也有此念头,拿起笔写了两个字,摇头苦笑说:“上次我去公社办户口,人家问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吗?我说还行。写完了递进去,那个小姑娘看了看,不相信,又让我重新写了一遍后才说,想不到你还是个识字人啊!上了几天学啊?”母亲问父亲是咋说的?父亲说:“我能咋说,只有苦笑了。在老家不就因为咱们识字,有点文化,想着做点事,才遭别人的嫉恨吗。唉,也不知道这地方会写字是好事还是坏事,咱们先等等看吧。”
这一年的秋天来临,在父母的三番五次催促下,爷爷奶奶从老家搬了过来,乘下的两间知青屋便挨个被我们家所占据。还有东把边的两间,被赵海清给占着,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见多识广的爷爷也颇多感叹,每天背着手,在田垄里由东而西,由南而北地转悠,就认识了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其中尤以赵老四为最知己的一个。两个老人袖坐在村头的大柳树下,交流了整整两个下午。爷爷知道了一碗村的过去,知道了赵高两家为主的形成原因,也获得了赵老四的尊敬,还被请到家里吃了一顿饭,喝了酒后两人感情就更见深厚。
父亲对爷爷说:“村里外来的人基本上信奉一种认识,对赵高两家都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咱们这么靠近赵家,会不会引来高家人的反感呢?那队长高大海可是一个小心眼人,以前就对咱们家不友好,以后会不会更挤兑咱们?”爷爷沉吟了一下说:“人与人之间只要有相同的见识,坦荡荡的胸怀,光明磊落,一般不要去计较那些世俗的小节问题。”奶奶说:“你不计较,就不怕别人来计较你。难道在老家吃得亏还嫌不够吗!这个村里的人,咱们了解的还少,不要一开始就香了赵家臭了高家,还是先小心一点为好。”爷爷说:“这些事我心里有数,你们就不要操心了。你们知道这一碗村的由来吗?我给你们讲一讲,你们听了会明白一些事理的。”
我们比爷爷早来了半年多,对一碗村的掌故知道的不过皮毛。来了才十几天的爷爷,倒成了家里说长拉短,无所不知的百事通。这让我理解了爷爷常说的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人上了年纪,自然就聪明了。
那天,讲完了一碗村史,爷爷好象看透了我,特别说:“这些都是我与村人在交流中知道的。就我看这个村子,高姓人家虽然现在当着队长,将来就说不准了。赵姓中其他的猫猫狗狗看不出什么,但赵老四的那个儿子叫赵黑,现在年轻没结婚,将来说不定还是个好材料。”父亲说:“赵黑现在是民兵队长,对咱们家好着呢。”爷爷说:“村里识字的人不多,现在上学的都是点小娃仔。听说连整个大队,能识文断字的都不多,你们要多留心,只是不要显弄,我看以后在这地方,还是有机会的。”奶奶说:“你快不要说这些了,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粮够吃觉够睡就行了,不要再搞成了老家那境地,被人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今天要枪毙呀,明天要坐牢了,让人整天跟着你们提心吊胆。”爷爷不搭腔奶奶的话,继续说:“我有种感觉,这个村子里的人受国家政治斗争影响少,看起来都比较朴实,好相处的。”父亲说:“我也是这么一种感觉。你看咱们都来一年多了,村里最多只是学学报纸,很少见批斗什么人。”
通过爷爷的讲述,我们知道了一碗村的来龙去脉,只是红柳滩和火凤凰让人觉得跟神话故事一样。为此,我特意在村里走动,寻找传说中的那些蛛丝马迹,结果除了那棵神柳外,一无所获。
秋收之后,队里新分的粮食让全家喜出望外。按父亲后来的话说:“仓里有粮心不慌了”。
冬天,一场大雪后,队里的劳动停了下来,老老少少聚在队部学习,听队长高大海口齿不清,断句不准地整篇往下念。父亲听出了错别字,想说又不敢说,忍着回到家里才一吐为快,笑话一通后,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命运慨叹。
要过年了,父亲买了红纸,用笤帚扫了锅底上的黑灰,加水拌匀,爬在炕上写了几幅对子,三十早晨贴了出去。初一,父亲在村里走串拜年时,才发现好多人家的对联没有字,而是用碗扣了一个个圆圈。父亲差点笑出声,询问因由,说村里没有会写字的,有几个识字的小娃又不会写毛笔字,再说也没有墨汁,只能这么帖着充数。
有人来我们家,就看到了父亲写的对联,字迹工整,笔法很有套路,都说是买得对联吧?我嘴快,讲了实情,村里人一传十,十传百,父亲原来是个文化人的名声就出去了。父亲的得意,只在家里时有所显露,当着外人的面,依旧本分出一副原来的面孔。
新学期开学后,大队完校有一个女老师要生小孩,请假不能代课。学校只有三个老师,如此一来就拉不开栓了。大队领导听说一碗村有个人写得一手好字,推想是念过书,教书应该不成问题,便派人来到村里,找了村长高大海。高大海不同意父亲走,说村里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走了谁代为劳动?大队三天后又派人来,带着支书王震连的命令,高大海不情愿地接受了,只是强调父亲不劳动,工分队里不给记,由大队给分配解决。
父亲由此走上了教书育人这条人生路,我顺理成章成了一名教师的儿子,并在后来的人生路上,受用了不少的方便。
日期:2017-01-12 09:26:12
沙漠活吃人
一碗村西向的地方,临近的叫西沙湾子,再远了就是一望无际的乌兰布和大沙漠。沙漠究竟有多大,村里没人能说清楚,只是关于沙漠的传说却很多。有说骑着骆驼,带足食物,把握住方向,从西往东穿越一次,一个多月未必就能成功。因为,沙漠太神秘了,有着太多的死亡陷阱,鲜有人敢于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地处沙漠边沿,沙尘天气对于一碗村自然难免。这一天,从天际扬起的沙尘暴,遮天蔽日吹了过来,地里劳动的社员们远远看见了,吓得争先恐后往村里赶。结果在沙漠略为深入一点的地方,两个拾柴的小娃迷失在沙尘之中不知所去。风沙刮了一天一夜,天晴日朗之后,队长高大海在失娃家人的哭求下,命令民兵队长赵黑组织人马分头深入沙漠外围寻找。
消息传到大队,大队也派出了一组精干力量,还配备了几头骆驼,拿了指南针进了乌兰布和沙漠。
村里的民兵带着干粮,在赵黑的安排下,三人一组,或五人一伙进了沙漠。两天后回到村里,一个个脸色黎黑,嘴唇干裂,狼狈不堪,主要的是一无所获,只找到了一个孩子拾柴时提的红柳筐子。大队的骆驼队又过了两天才从沙漠出来,没带回要找的人,却出人意料驮回一些生锈的废旧军用品,还有十几箱已经极不安全的武器弹药。在当年,这被当成了重大敌情发现,被如何重视可想而知。
大队的领导就向组织上作了汇报,说从发现现场遗留的二十多具七零八落的尸骨,从佩戴物品来看,他们很可能是一队日本兵,解放前在沙漠迷路留下的遗骸。于是,伴随着这一发现,派生出了一些风风扬扬的传说,引来了上面领导和专业考证人员,围绕着一堆军用品进行分析研判,两个娃失踪的事反而被冲淡得无人关注了。
在一碗村,娃娃的父母还是不甘心,除了自己家人四出寻找外,老的走不动的就来麻缠队长高大海。也就在这时,村里一个叫二丑的女人稀里糊涂跑来问民兵头赵黑,说村里找人的人都回来了,为啥他家的二丑咋还不回家,是不是队里又派他干啥去了?
两个失踪娃没找到,找人的人却失踪了一个,这简直是莫名其妙。赵黑听了吃惊不小,忙把出行的所有民兵叫到一起询问情况。人们的记忆仅仅两天时间,就都含混不清了。有说二丑好象是跟他们在一起的;有说好象他根本就没有参加;还有的提出证据说,那天在沙漠里,二丑说过要拉屎,大家说你拉屎不要到上风头,到下风头那堆沙子后面去。人多嘴杂,说法就出了偏差,到最后谁也不知谁真谁假。
这还了得,一个大活人丢了居然没被发现,队长高大海就有了数落赵黑的借口,两人当着众人的面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赵黑重又组织了七、八个精干人物,循着那个拉屎的线索,再次进了沙漠。
寻到了那处说法不一的大沙丘,当事人叫冯掉子,凭记忆用手指了二丑拉屎的去向,又走在前面引路,突然感觉沙子松软的直把人往地里陷,而且越挣扎陷得越快,吓得妈妈老子大叫起来。赵黑见状,忙伸出两臂挡了后面准备上前救助的人,自己极快地边脱衣服边说:“我听老辈人说过,这可能是一处吃人沙,大家不要乱走乱动,都赶快把衣服脱了,挽成两根绳子,救人要紧。”掉子已被沙子陷到了腰围,赵黑把衣服打结抛了过去,被他抓了个正着。流沙还在一点点往下陷,掉子惊恐的乱了神智,把抓在手里的衣服死命地揪着,只听一声咝啦的声响,衣服被拉裂断了开来。赵黑急了,抢过身边人手里的衣服条子,往自己腰上一系,让其它人拉着他的双脚,一个俯卧爬了过去,死死抓住掉了乱扑腾的双手,身后的人们一起用劲拉住了赵黑的两条长腿。
掉子先是一点点往出拨,如同小孩子拨萝卜一样,最后整个身子一闪,被拉出了流沙堆。
经了这一次历险,几个人全都面红耳赤,喘息不已,谁也不说话。被救的掉子死里逃生,相反出一脸的惨白,裤子也被流沙给吞食掉了,腰上空系着一根红裤带。赵黑则穿着三角裤头,脖子上的筋脉凸起,翕动如几条虫子在蠕动。
众人在沙丘上歇足了劲,缓和了绷紧的神经,心情才慢慢静了下来。有人动手解开衣服疙瘩,把拧成了绳的衣服在阳光下往开抖。赵黑双腿并在一起,坐在沙土上一脸凝重,身子始终没有动。
有人说:“看来二丑拉屎时也是这样被沙子给吃了。”对这个谁都想到的说法没有人应和。有人问被救的掉子说:“你刚才陷进去时有咋样的感觉?“提子说:“一开始我只觉沙子松软,想着换脚,谁知道前脚一点力都使不上,脚底下好象被人揪着了一样直往下陷。”有人说:“说不定这沙子底下,就是阎王的宝殿。你小子今天没让沙子吃掉,多亏赵队长救了你。”
一句话提醒了冯掉子,他两腿战战兢兢,牙齿磕碰走到赵黑面前,双膝噗嗵一声跪在沙土上,就给赵黑磕两个响头。赵黑还是没有反应,目光迷茫,凝视着刚才陷人的流沙地。
一阵奇怪的风顺着沙坡溜溜吹了过来,转眼间流沙上那些挣扎过的痕迹便被抹得干干净净。众人见了,又再度嘈嘈嚷嚷,说还是赶快回村子吧,这沙漠太可怕了,看起来好好的地方,谁想到沙子会吃人呢。
此时的赵黑好象回过神来,拧了脖子仰头看了看周边的几个人,翻身站了起来,用沉痛地声音呼叫说:“二丑子,你是为找别人家的娃,才送命在这荒沙野地的。你要是在天有灵,能听见的话,就跟上我们回家吧。回到村里,见见你老婆和娃们,然后我们给你办葬礼。”叫完了魂,赵黑先自跪了下来,众人也跟着前后左右跪在沙土上,冲着那片吃人的沙子胡乱的叩了一通头。
一队人狼狈而回,村里就为失踪的二丑举行了没有遗体的葬礼。二丑的媳妇哭天呛地,两个娃被引导着跪在棺材前。棺材里盛着一具草人,鼻眼俱全,身上还穿着二丑生前的衣服。两只大公鸡被缚了双腿,悬挂在临时用柳木打成的棺木上。公鸡的鸡冠黑紫,不时扑腾一下翅膀,发出两声有气无力的叽咕。
有人从大队回来,站在二丑的灵前说,那场大风沙把西北国有农场上百只羊,和一个放羊老汉一起刮没了踪影,估计是都被沙土活埋了。失娃人家听了这等情况,想着都十多天时间了,好人也捱不过这么久的。再看见别人为找自己的娃被沙子吃了,一时也就死了心,不在麻缠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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