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灭——海陵王完颜亮的九维人生

作者: 一峰氏

  日期:2017-01-09 17:01:00
  1、各言其志
  “我有三个志向:第一个,国家大事我说了算;第二个,一统南北,天下一家。你呢?”
  “还有一个呢?”
  “嗯,这个嘛,就是娶到世上最绝色的女子。”
  “我的心愿嘛就一个,就是,我想让哪个男人爱我,哪个男人就爱我,要死要活地离不开我!”
  2、日理万机
  大金国正隆六年,公元1161年,京城中都刚刚过完正旦新年和上元节,上元节的后一天就是大金国皇帝的生日,各国为金国贺正旦、贺皇帝生辰派来的一批批使者来来往往、川流不息。金国皇宫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张灯结彩,一个节日跟着一个节日,宫中朝中既热闹又忙乱。

  大金国皇帝完颜亮在新年期间也不得休息,其实他有一点焦头烂额了,有火气也发不透亮。用徒单太后的话说都是自己作的,放着好日子不过,赖谁呀!
  这天又下起了大雪,完颜亮翻看着案几上垒得摇摇欲坠的奏折。站在一旁的大太监梁珫担心奏折们站不住滑下来打翻了茶盏,就借口续茶把茶盏端在手上。完颜亮接连看了十几个奏折,没一件好事,就气哼哼地向梁珫要过茶盏来喝,梁珫提醒道:“郎主,刚冲的茶汤,小心烫口。”
  完颜亮喝了一小口,还是烫着了,他把茶盏推给梁珫,站起身,在勤政殿里来回踱步,边走边发火:“这都是什么事!萧恭也太不小心了,连出使金牌也能给弄丢!这回知道着急了!他不敢直说就跟我说病在太原了,我再一问才知道原来金牌丢了!让中都路负责打造兵器吧,剑造得太长放不进鞘里去,铠甲重得披挂上就走不动路。待朕查出来谁负责打造的,朕就让他穿着这种铠甲配着这种刀剑给朕杀敌去。这十来年朕兢兢业业治理国家,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好日子过舒坦了,国家这时候有点需求了,你瞧,各地方就接二连三地闹事。陕西那边地震也来凑热闹,还刮大风!嫌事不够大呀!朕怕了你呀?你就是地震、大风、洪水、蝗灾一些来,什么白虹贯日,什么荧惑顺入太微,全都来也休想拦住朕!梁珫,你知道地震之后为什么会刮暴风吗?”

  梁珫茫然又惶恐地摇了摇头,道:“郎主,可召司天台监马贵中来问问。”
  “去去,叫他来。”梁珫忙打发小内侍去叫。
  这时内侍大庆山进来回禀道:“小奴刚才奉郎主旨意询问新任营造提点的户部郎中高德基、御史中丞张筹、刑部侍郎萧中一三人如何去往南京,是乘官马去,还是乘自己的马去?银牌可否到南京尚书省去领取?”

  “嗯,他们怎么说的?”完颜亮坐下低头吃茶。
  金朝的金、银牌是公使的凭信,拿着牌子,一切用度、使费都从官出,沿途州府也要有相应的接待。本来三人是公出,应该乘官马,给银牌。完颜亮对臣下一向大方,可是目前财政确实有点紧,还得给南伐留点钱,就想能节省就节省一点,这回忽然小气起来,自己也觉得有些委屈三人,这才派了内侍试问一声。
  大庆山偷看了一眼完颜亮,回答道:“高德基和萧中一都说中都距汴京不远,又没有别的公事,愿意乘自己的马去,银牌可以到南京后再领取。只是御史中丞张筹说想乘官马前往,而且希望郎主能先赐银牌。”
  完颜亮一听,登时一点歉意都没了,怒道:“给不给银牌,我说了算。是不是张筹觉得自己在三个人中官位最高,面子最大呀?”下旨杖责张筹三十,让他乘自己的马去。高德基、萧中一则命乘官马。
  大庆山领旨刚下去,内侍周福儿回来交旨,他奉命依例新年到各大臣家送土牛。周福儿向完颜亮汇报说到判大宗正事徒单贞府上时看到徒单贞与益都尹完颜京、安武节度使完颜爽、金吾上将军完颜阿琐聚在一起饮酒。
  完颜亮“嗯”了一声,道:“一会儿他们来请罪时,让他们在外面跪等。”
  周福儿答应一声,退出去,在门口跟一个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人撞个满怀。一看原来是刚由宣徽使改任为御史大夫的许霖。许霖一进了勤政殿,就跑到完颜亮面前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陛下给微臣做主啊,微臣让人给揍了。”
  完颜亮忙问是怎么回事,许霖哭诉道:“微臣的儿子知彰不知何故与应国公乐善争执起来了,卫王妃纵使家奴把知彰揪到卫王府中,扒衣服、薅头发,打耳光,抽鞭子,极尽凌虐。犹不甘心,又使家奴至臣家中,将臣扯衣拖拽至卫王府,王妃见到臣,厉声咒骂,纵使家奴拳打脚踹,痛殴于臣,还杖臣脊背,臣衣衫撕裂,皮绽血流,哀求告免。王妃还亲手拧臣的脸颊,批臣的嘴巴,不许臣上告,还说告也没用,皇帝是她亲大伯子,不定哪天还会接续了她。她就是皇妃了。”

  完颜亮看到许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命梁珫给他一块试巾,将鼻涕眼泪擦净,又让人给许霖换了一身衣服。
  日期:2017-01-09 17:03:48
  卫王是完颜亮母弟完颜襄,早年病亡,天德二年追封卫王。襄子名和尚,封应国公,赐名乐善,此时年仅十五六岁。

  完颜亮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边却气得狠。因宗雄妻的缘故,完颜亮十分厌恶狠毒撒泼的妇人,虽然乐善的母亲是王妃,丈夫早亡,独守十年,其情可悯。可许霖毕竟是大臣,岂能如此无视朝廷威仪,视皇帝、臣僚为何物?
  许霖本人就是御史大夫,不能自审。完颜亮就诏命大兴尹萧玉、左丞纥石烈良弼、权御史大夫张忠辅、左司员外郎王全杂治。
  许霖一听皇帝把这事当成一件正经八百的案子要审,忙道:“陛下,此等小事何必惊动朝廷?陛下下道旨意给臣做主岂不省事?”
  完颜亮道:“凌辱大臣,蔑视朝廷岂是小事?且你我自小相识,我还不了解你?我若下旨岂能凭你一家之言?必得将乐善、知彰、王妃和卫王府家奴都得找来细问,还不知牵连出多少人。你先回去吧,御史台问起时要如实回答,敢有欺谎,勾结部属,你试试!”

  许霖一下子直了眼,只得拜谢完颜亮退出来了。
  许霖一出来就见殿门外直挺挺跪着四条大汉,近前一看,原来是徒单贞、完颜京、完颜爽和阿琐,四人身上都有酒气,上前笑道:“怎么的了?喝酒了?喝多少啊?咋没叫我一声呢?”故意在四人面前走来走去,好像四人在给他下跪一般。
  徒单贞是完颜亮的妹夫,自小就是完颜亮的伙伴,二人关系亲密。爽、京、阿琐都是之孙,爽和阿琐是宗强的儿子,完颜京是宗望的儿子,他们都属皇族近支。许霖年轻时就在梁王宗弼帅府上任职,而完颜亮、完颜爽这些皇族子弟大多跟随过宗弼作战,所以彼此很熟悉。
  完颜京让许霖滚一边去,阿琐让他等着别走,徒单贞问你的脸怎么了,完颜爽说好像是拧的,谁掐的?阿琐细看许霖的脸说好像不光拧了,掐了,还抽了,扇得挺狠呢。完颜京说看这色儿,至少抽了二十下,这是多大的仇啊。徒单贞道有啥仇啊?肯定是跟嫂夫人玩痛快了,这事也到皇上面前显摆来了?
  许霖用手指挨着个点着,道:“你们违禁饮酒,死在眼前,还找我笑话?一会儿功夫儿,你们就得人头落地,最少屁股也得挨二百大棒,那时候你们再笑,我就服你们。”
  完颜京道:“死算什么?这颗脑袋随时备着,挨棍子就更不算啥事了。这身板禁打,跟挠痒一般。”

  阿琐道:“能痛饮一顿死也值。”
  完颜爽说:“进来就没打算出去。”
  徒单贞道:“我现在死也算晚的了。”
  许霖道:“呀,这么视死如归呀!好一派英雄气概呀!这我得禀报给皇上,皇上正愁南伐无人呢。”说着作势往殿里走。
  “你敢!”四人异口同声地低吼。
  这时周福儿走出来,走下两级台阶上,训斥道:“天子脚下,胆敢放肆!”

  许霖赶紧一遛小跑地颠了,四个人忙低头跪好。
  周福儿待许霖出了大门,这才召四人进殿面君。四人不敢起身,膝行进殿,在完颜亮面前请罪。
  完颜亮看着四人道:“现在战事就在眼前,事务繁多,朕禁百官饮酒,卿等知道吗?”
  徒单贞四人无言以对,伏地请死。
  完颜亮道:“你们如果觉得因为饮酒杀人,用刑过重,可以劝谏。古人三谏而君主不纳,也勉从君命。魏武帝军令‘犯麦者死’,自己的马入麦田中,就割发以示自我惩罚。犯麦,是小事,但是一定要守诚信。朕为天下主,法令不能用在权贵、近亲身上吗?朕念你们四人都是朕的近属,曲贷死罪。”命杖徒单贞七十,余者杖百。四人都降官两级:降徒单贞为安武军节度使,下迁完颜爽为归化州刺史,夺猛安;降完颜京为滦州刺史,阿琐也降为宿直将军。

  四人下殿受刑,完颜亮又看了一会儿奏折,心里有几分厌烦。起身就要回后宫,不让人跟着,也不等马贵中了。

  日期:2017-01-10 09:31:09
  3、厨婢三娘
  完颜亮出了勤政殿,也不乘坐龙辇,独自往后宫走。
  皇宫的广场堆积着厚厚的洁白雪被,飞雪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积雪还没有清扫,完颜亮直接踩进雪地里抄近道走,雪一下子就没了脚踝。听脚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也在跟完颜亮絮叨着什么事情。完颜亮忽然想找个妃嫔来乐乐,可是找谁呢,这大白天的?
  完颜亮知道这时候找皇后最不合适,可是他就想要她。于是直接来到了皇后的寝殿隆徽殿门口,大门虚掩着,门外没人。

  完颜亮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门内有两名护卫正在说话。
  一人说:“你说,这人怎么着才能得到富贵呢?”
  另一人答:“我看呢,怎么着都白费,要靠天!不是有句话嘛: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还有一句是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你命里是头驴,想当狗都当不成。”
  问话的人说:“不对,依我看呢,这人能不能富贵都在皇上。皇上想让你升官发财,你才能升官发财。你看东昏王的时候,当官的都是皇亲国戚;当今朝廷呢,各色人等都有,你说是女真人也好,汉人也好,契丹人也好,渤海人也好,连奚人都能当大官,还就是少有皇族贵人。这些皇族谁不是生来的好命?怎么就不行了呢?所以富贵不在天,由君所赐。”

  完颜亮听了,也不进殿了,转身往回走。刚出昭阳门忽见一个矮胖的婢女像个球似的往自己这里跑,不用细看,完颜亮就知道是昭妃阁里的厨婢三娘。
  日期:2017-01-11 06:56:29
  这位三娘本是昭妃蒲察阿里虎前夫家的女奴,长得矮胖粗黑,但是做饭很好吃,随阿里虎一起入宫。这位三娘虽其貌不扬,出身低贱,但自从见到年轻俊朗的金国皇帝完颜亮以后竟然不知轻重死活地爱上了他。每次完颜亮来昭妃阁必精心预备食物,在完颜亮吃饭时躲在一旁不错眼珠地痴看,看他哪道菜吃得多,哪道菜吃得少,看他吃饭时的一颦一笑。看到完颜亮与阿里虎调笑戏谑,仿佛跟她调情一般兴奋不已。可是看到完颜亮调戏胜哥或别的侍女时她就很是气不愤儿。

  完颜亮何等人物,没两天就看出了苗头。心里既惊讶又好笑,找个机会,跟三娘说了几句话,把三娘激动得面颊绯红,热泪满眶,口不能言,两腮的肉都颤抖起来。后来阿里虎也看出来三娘不正常了,把她痛骂一顿,就要撵出去。阿里虎的贴身侍女胜哥说她不过是一个丑陋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异想天开,看着权当取笑而已,何必当真。阿里虎也就不介意了,昭妃阁里的人都把三娘当作笑料,时常逗弄,三娘也毫不羞恼,任人讥笑。

  后来完颜亮对阿里虎宠衰,也很少能见到这位三娘了。前几天三娘突然偷偷来到皇帝寝宫,向完颜亮告发昭妃阿里虎的婢女胜哥其实是个男的,二人经常在一起搞淫乱之事,前一天晚上她又听到了。
  完颜亮知道胜哥是个女人,他叮嘱三娘不要声张,不要再来告发了,那种事两个女人有时也会做。三娘半信半疑地走了。可是此时三娘怎么又跑来了?

  三娘跑到完颜亮跟前跪下就小声喊“郎主救命”。完颜亮叫她不要怕,有事起来说话。
  三娘起身后又朝周围看了看,招呼完颜亮“郎主,到这边来。”说着轻拉着完颜亮的衣襟把他带到宫墙下。三娘把身子紧紧贴在墙上,又看看左右,这才说:“郎主,奴婢等在这儿老半天了,都要冻死了。刚才就看见郎主进去,可是不凑巧有人,奴婢就没敢出来。”
  完颜亮道:“有朕在,你怕什么?这皇宫里朕还用躲着说话吗?”
  日期:2017-01-11 06:57:34

  三娘连连点头道:“得躲着得躲着。郎主不用躲着,奴婢得躲着,这宫里上上下下的都是眼睛啊。郎主啊,昨天晚上昭妃不知怎么知道了奴婢跟郎主告她状的事,骂了奴婢一顿。今天一大早胜哥就到下房里来,还拎着一根大棒子,说要打死奴婢。要不是大家拦着,奴婢就得让她开瓢儿了。郎主,奴婢求求你,求求你,把奴婢调到昭阳宫来吧,奴婢什么活都能干。再留在昭妃阁,奴婢就活不成了。”三娘双手合十,不停哀告。

  完颜亮说:“你先回去,昭妃和胜哥一根汗毛也不敢动你。”
  三娘犹豫着不敢回去,完颜亮道:“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办,不能马上去昭妃阁。不过这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妥,你还不相信我吗?”
  三娘这才露出笑容,一步一回头地走了,走了两步,又站住含羞道:“郎主,你要保重身体,别累坏了哦。”又走了两步,回身道:“不要跟那帮王八犊子生气。他们敢气郎主,收拾他们这帮王八操的!”
  完颜亮听了哭笑不得,口中“嗯嗯”地胡乱应着,又朝昭妃阁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回了勤政殿。看到梁珫和大庆山都回来了,询问了两句,就对梁珫说:“你去问问现在隆徽殿门下的两名护卫是谁?哪个说富贵在天,哪个说由君所赐?”
  梁珫和完颜亮前后脚进殿,走得呼哧带喘,本想推荐大庆山去,又不敢,只得领命又出去了。大庆山在一旁偷笑。这时司天台监马贵中也来到了勤政殿。
  完颜亮问马贵中:“怎么会发生地震这种事呢?”
  马贵中回奏道:“这是伏阳迫阴所致。”
  完颜亮低头想了想,没想明白,又问:“地震后为什么又刮大风?”
  马贵中回答道:“土失其性,就会剧烈震动。风为号令,人君催迫过于严急,就会有暴风摧物之灾。”
  日期:2017-01-11 08:12:38
  完颜亮不高兴道:“什么事都能跟我联系上!行,就算我现在因为迁都、伐宋之事催促得急了些。那皇统九年,国家也没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也有大风雨?把民居、官舍都吹坏了,瓦木人畜飘扬十多里地,比这次大风厉害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马贵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后来说需要查明当时的情况才能知道。完颜亮不耐烦,让他退下了。

  过了不久,梁珫回来了,完颜亮问明了情况,然后下旨升任那位说“由君所赐”的护卫为从五品宿直将军,又让梁珫将其旨意下达到尚书省,再去找人起草诏书。梁珫领命下去,到了外边想找了一位稳妥的内侍代他去办,想想不妥,还是自己受累去吧。
  此事给了完颜亮新的希望,他更加觉得事在人为,命运在己不在天,自己的选择、决定是没有错的。
  完颜亮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处置一件件各类天灾人祸:
  河东陕西地震暴风,安排赈济、修复房屋。
  派护卫完颜普连带二十四人赴各地,监督山东、河东、河北、中都等地捕获盗贼的情况。
  以张旺、徐元为首的东海县民暴动规模最大。东海县属山东东路海州,海州地处金宋交界处,叛民多次与宋军联络。诏令都水监徐文、步兵指挥使张弘信、同知大兴尹李惟忠率领准备伐宋的水军浮海讨贼。
  运到中都的新造兵器不合格要重新打造。
  百姓杀牛取筋,生拔牛角,下诏民间禁止杀牛。
  黄河筏工运送木材中多有溺亡,并未逃跑,命释放筏工家属;同意平凉尹郑建充运木材的方法,命中牟县令李晏负责。
  派太监梁珫去汴京督察新都营建情况。
  参知政事李通负责征兵、造船进行得都还顺利,现在得力的人屈指可数,李通也算难得了。下旨升任李通为尚书右丞,并且说“待取下江南,朕当别有旌赏。”
  日期:2017-01-11 08:13:24
  奉命去西夏划定边界的兵部尚书萧恭丢了信符金牌,病倒在太原。萧恭是奚族人,烈奚王之后,曾参与过对宋作战,追袭过当时还是康王的赵构。完颜亮很信任他,曾让他担任过自己的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预备伐宋时予以重用。虽然气他做事不够谨慎,也担心他年纪大了,再病个好歹。于是让牌印官白荅前去太原补送一块金牌,又叫来萧恭的儿子萧九哥,当时九哥担任完颜亮的护卫,让他带几个人去太原照顾父亲,同时又派使者告诫沿途官府用心照顾护送萧恭。

  完颜亮这一忙就忙到天已擦黑,他命大庆山上茶,想休息一会儿,忽然想起厨婢三娘。

  完颜亮叫来内侍周福儿,让他去昭妃阁告诉昭妃不要责打三娘。周福儿刚要走,完颜亮又叫住他,又加了一句道:“你跟昭妃说,朕不计较她,也不许她难为三娘。若敢殴打三娘,朕不轻饶。若三娘有个闪失,她也别想活命。让她搞清楚,朕不是吓唬她!”
  待周福儿离开,大庆山上来奏道:“出使宋国的贺正旦副使耶律翼回来了,有急奏,就在门外。”
  完颜亮一听吃了一惊,端着茶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庆山说是正月二十一日。完颜亮惊讶道:“怎么提前回来了?施宜生呢?”
  大庆山道:“小奴没看见。”
  完颜亮命耶律翼进来问话。

  耶律翼进殿前虽整理了衣服,可是看到他胡子上挂的白霜,衣服上的褶皱和泥土就知道刚刚走了远路还没休息、洗漱直接就来面君了。
  耶律翼匆匆进殿,还没等跪下就先绊倒了,就势跪下行了君臣大礼,口中有些气喘和颤抖:“圣躬万福”
  完颜亮看着耶律翼这副惊惶万状的狼狈相,心里猜出八九分来,问道:“你怎么先回来了?施宜生呢?”
  耶律翼扯着嗓子半哭道:“陛下,施宜生欺君卖国,向宋国透露了大金要征伐宋国的秘密。臣得知此事,又惊又怕,急忙回来向陛下禀报,这里还有臣抄写的施宜生写在都亭驿馆的诗。”说罢,双手颤抖着将一张纸举过来,然后将施宜生在宋国的所作所为向完颜亮讲述一遍。
  日期:2017-01-13 11:51:26
  3、施宜生
  原来完颜亮每次派使者到宋国去,多好派汉人。这是为向宋国表示汉人在金朝也受重用,汉官也受到金国皇帝的信任。正副使者中再另派别一族人,比如女真人或契丹人或奚人或渤海人同使。一般来说,金国官员都愿意出使宋国,因为待遇好,受尊重,所获赠礼也很可观。
  此次施宜生作为正使出访宋国祝贺新年,本是一件美差,他却很不情愿。施宜生和其他在金国为官的汉人略有不同,他本是宋国人,偷渡到金国的。
  施宜生在宋国其实也不是什么良民。他是福建人,曾在宋做过颍州学官。年轻时游寺庙,一位僧人领他到檀堂之下。当时天爽气清,风和日丽,僧人拉着宜生的手,迎着日光,仔细观察宜生的五官,对他说:“我擅长相面,你相貌奇异,面有权骨,以后会致公卿之位。可是你臂上的汗毛,都是逆向生长,而且覆盖手腕,日后必有叛逆之事。”
  施宜生对此半信半疑,他倒不在乎反叛,只在乎功名。可是他在颍州做教授,每日做的尽是些无聊琐事,不见有出头之日。公卿之事遥不可及,就是叛逆这类事好像都轮不到自己。后来施宜生听说贩私盐的福建人范汝为率众反叛,声势日盛,数败官兵,并攻占了建阳城。施宜生动了心,一想如果自己能走上跟随安禄山叛唐的严庄和随黄巢起义的尚让的道路也不错。以此获取功名也不失为一种手段,就投奔了范汝为。范汝为与施宜生言谈甚欢,相见恨晚,十分尊崇重用他。后来范汝为接受招安,不久复叛,最后叛乱被韩世忠剿灭。范汝为退到回源洞自焚而亡。施宜生逃走,受到官府的图形缉拿,只得变服更名到一个吴姓人家做仆佣,一干就是三年。

  日期:2017-01-14 08:06:10
  有一天,主人吴翁对他说:“现在天下大乱,英雄多隐迹藏形,这也是常理。我看你不是做佣人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实话告诉我,否则我就去告官。”
  施宜生心虚道:“我做仆佣,恭谨勤勉,不敢有差错,主人为什么要怀疑我?”
  吴翁说:“前几天我家里宴客,席散后,众佣人都争抢剩下的食物,只有你不上前。收拾器皿时,你叹了一口气。你虽微服藏形,但难免露出马脚。我有心成全你,你何必掩饰呢?”
  施宜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下拜道:“主人果真肯救我一命,我不敢隐瞒。”这才将自己的经历告诉吴翁。
  吴翁道:“现在官府构捕你很紧,你能逃到哪里去呢?我有一个老朋友,出家在龟山寺,那里离边境近,他能帮你逃到金国去。或许在金国你能有一番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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