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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水香——引诱出你全部恐惧的香气
作者:
羽井缺一
日期:2017-03-12 21:00:00
一、天道之微白
『水粉香』
你闻到过水粉香吗?
香,总能勾出各类欲望,爱欲、食欲、情欲、**……
但有种香,绝对不属于上列范畴。它是浓烈的,暗色中燃烧着的怅惘。它又是醒目的,水粉的白映衬着无尽的黑暗。
宛若一朵伤花,用尽最后一抹精魂,在盛放……
这种香,会引诱出你全部的恐惧,它在自然界中神秘存在,在你的嗅觉下幽幽飘过……先是这层香,接着是香附着的主,悄悄地独自登场!
你不会愿意闻见这香,你也不愿见到那“主”。若无从选择,见到一次,你便会怕世间万物之香。你会觉得每一股香水味的内核里,都包藏着它。
这,便是水粉香!
——女鬼身上附着的浓香。
日期:2017-03-12 21:18:00
『壹』
午夜,月光孤寂地投入黑夜的怀抱。
夜,四处奔涌,大千世界在它快速流动中,形和魂都凝固。
在青县郊区弯弯曲曲的公路上,唯一活动着的是一辆黑色轿车。
辛远按下车窗,苍白的脸上透着疲惫,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懒懒地搭在车窗外。
疾风如鼓,呼呼卷进车内,猛吹着他短碎头发,他眯起眼睛,享受这份清凉。
沿江公路,依山傍水,却人迹罕少。一边是墨色一片的青湖,一边是轮廓模糊的峰峦,两边都没有路灯。公路,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向前一直蔓延的,是黑暗……
只有车开到哪里,车灯的光,所照射到昏黑前方的一截路……像无影无踪的幽暗,不停转弯,又不停向前奔涌……轮回无边。偶尔,如死水的青湖,因车灯照耀,折射出点点波光,然而那光是如此了无生气,一眨眼就消散。
黑与光交织着,车灯照出了远方的景物,是兀立在湖旁的凉亭。
中午,带游客经过沿江公路时,不经意望见这古色古香的已有百余年历史的凉亭,凉亭北方有一棵巨大无比、高达数丈的大树,向四周伸展着茂密枝叶,枝叶盖在显得纤巧的凉亭上方,如一只肥大手掌。远望去,亭、湖、树构成一幅美妙山水画。游客惊喜,两人停车前往,在亭内闲坐许久。徐风携清凉,惬意得像时光凝结,辛远和游客坐在亭子里,不知不觉都打了个瞌睡。
醒来后,游客娓娓道来某个故事,从他讲故事的神情中看得出,游客为何热衷此地。他口中的故事发生在民国初年,事发地就在青县……这个故事,以前听爷爷也曾讲过……只是两人讲的,略有区别。
那故事,像泛黄的老照片,应留存在记忆里,但似乎又觉得遗漏了点什么,就像一抹最诡异最妖艳的色彩,它就在那,你却忽视……
还不等辛远的车与凉亭擦肩而过,突然车子有些异样,差点失去控制。他控住方向盘,缓缓向右停靠。下车,借着手机屏幕光查看,发现车胎上被扎了几个钉子。
一看手机时间,快近0点。
一路开车过来,几乎没遇到其他车。这个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他愣愣站了片刻,身体疲倦,脑子也很稀里糊涂,那几秒,他几乎本能、孩子气地拒绝接受眼前困境……蓦然,暝暗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冲破了寂静。那叫声凄厉、幽怨、空荡,令人毛骨悚然。
日期:2017-03-12 21:30:00
在辛远仰望的视野里,都是影影绰绰的模糊景物,晕染出难以形容的虚幻感,令人生出无端惊疑。他此刻最大心愿便是回到家里,痛痛快快洗个澡上床睡觉,或者,不洗澡直接跳上床睡觉,也行。
总而言之,他就想爬上家里那张床,闭上眼睛,把自己完全抛给睡眠。
——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昏昏沉沉地取出手机,茫茫然却不知打开谁……确切说,手机通讯录里保存的名单不多。以前的手机,从字母A开始到字母Z,添加的人越来越多,可联系的人却越来越少,有些名单只是充数的角色,永远沉睡,沉睡到他无法记起该名字的主人到底是谁……丢了手机后,大部分人跟着旧手机销声匿迹。如今剩下的,是还能在日常生活中有所交集的,寥寥数个。
他按了一遍,看到了“伟娟姐”,大拇指稍稍停留了一下,但只是数秒,名单继续往下走了,不一会儿,看到了“汪犹衣”三字,他没作考虑,直接拨通。
“衣衣,你睡了吗?”
话筒那边传来夜猫子汪犹衣中气十足的声音:“啥事?”
“我车胎坏了……”
“你在哪?我来接你。”
“在沿江公路的凉亭……”
挂下电话,辛远给车子熄了火,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坐车里出神发呆。
安于现状,和着夜色中的宁静,使得思绪少了白天的躁动,有了一份半梦半醒间的恍惚。
他微睁双眼,静静凝视着前方。那棵大树隐匿在黑暗中,凉亭半露半藏。他想象着凉亭下被夜色覆盖的湖面……黑暗中,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泛起丝丝暗流……这样一双眼睛,偶尔,会让人窥见到至简明净的内心;偶尔,能读出他生活的闲散;偶尔,空得像丢了魂魄……
……渐渐,这车子成了幽暗斗室,能活动的斗室,它渐渐颤动起来,车玻璃成了流动的水晶绸带,流泻出异样姿态,若伸手,就似能触及微妙的光带,它们在轻微荡漾中,不动声色地蔓延着,蔓延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虚幻感——晃动着,流动着……
——好似在水底……
这个念头,犹如被人伸手一拍,他惊醒了,连带那个梦,想再回头捕捉,却已是不易。
意识的触角,上半秒延伸在世界尽头,下半秒却安放在他躯体内。一条脑海里的秘密路径,刚现形,又隐去,直至无痕……
莫名其妙,身体突然有所感应,周围已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气温骤然下降。
他定睛细看,仍旧是在车子内,逼仄的空间,一动不动的车玻璃……再望前方,在暗夜中,依然会有些微光,辨别得出凉亭外廓的模糊线条,死建筑仿佛也能活,总会让人产生出一种它正隐隐约约朝自己走来的幻觉。
刹那间,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头皮有些发麻,车内空间越局促,内心就越忐忑。
一份宁静,莫名其妙被打破了。
日期:2017-03-12 22:08:00
他下了车来。
世界正进入万籁俱寂状态,而他总有种焦虑的等待,仿佛要从这寂静中听到一些神秘声音……越是走近那破败的凉亭,越是感觉异样……
走进墙烂椽损的凉亭,他依旧选择了中午坐过的那条石凳。虽然气温适宜,但午夜时分,一坐在石凳上,身体所触及到的凉意,强迫人精神一振。
凉亭下方,便是湖。有道石栏杆,拦住人的去路。要不,黑灯瞎火,投入水里,也未必可知。
静静夜里,清风拂过身体,记忆中有阵阵颤抖,像是不稳的画面,辛远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又不知那是什么。
一个女人的笑脸,闪现在他脑海里,像电流经过似的,嗤啦啦,嗤啦啦……他却总是抓不住,难道那是斑驳的银幕上曾出现过的面孔……
辛远笑了笑。他除了嗜睡,最喜欢的,便是胡思乱想。
有一缕香,若隐若现,幽幽飘来……辛远深吸了一口。随着呼吸,嗅觉发挥了最大想象,令他倏尔不安起来。气味没变弱消散,反而越来越浓,浓到令人产生一种奇怪感觉——恐惧。
你可以闭眼不看,可以充耳不闻,但无法不呼吸,无法逃避那香味。
外面真有了动静。
辛远定睛一看,眼前洞黑一片中,浮现出梦一般的景象——只见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出现在凉亭内。
一个女人,身影瘦弱,穿白色旗袍,淋过大雨似的,全身上下都湿哒哒的,无声地坐在外面石凳上。
半夜三更,怎么冒出个人来?辛远困惑地望了望外面,薄月钻出厚云层,高悬上空。这样的天气哪来的雨水?再看她的穿着,更是古怪。
周围空气,蓦然变得阴冷。
那股香味更加浓烈……有一股直抵心灵最隐秘处的力量,正随那香味,愈钻愈深……
她背着身,看不到脸,丝丝缕缕的长发发梢在不停滴水。她缓缓俯下身去,大概在呕吐,大口大口的,却是水……她不停呕水,却是无声的。
空气中,大团大团的寂静,所有声音被屏蔽了似的。诡异安静,寒气逼人,蔓延整个空间。
辛远心生蹊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发声,声音里有颤抖:“喂,你怎么了?”
被湿发黏住了半张脸的女人,听到了他的问话,黑发包裹着像木偶一样的僵硬头部,缓缓转过来……
惊悚在弥散!此时所有声音开始复苏了,他听得到自己:胸膛内加重加快的心跳声,沉重的呼吸声……在那一瞬间,恐惧感油然而生,备受煎熬的他猛然想到了三个字。
——水粉香!
突然对面有一束刺眼强光袭来,辛远被迫闭了一下眼,睁眼瞬间,本能朝光亮处看去。只见一辆车迅疾驰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凉亭前。降下车窗,露出一女孩的脸,还有震耳欲聋的摇滚乐。
“上车!”女孩子喊道。
原来是汪犹衣。辛远迎上前去,又想到那凉亭里的女人,回过头去,惊讶发现:凉亭内已空空无人。
刚打开车门,他想了想,转过身。
“怎么了?”汪犹衣疑惑地看他走向凉亭,“你落东西啦?”
辛远按了手机开键,屏幕亮了,他照着刚才那女人坐过的石凳看。
——石凳上,很干燥,没有水渍,一滴水都没有。
隐隐中,只有一缕幽香,遗留在空间,似乎正从石缝间,一丝一丝地散开来,如水般,在空气中一层层晕开……
“你闻到了吗?”辛远问汪犹衣。
“什么什么啊,上车,走了!”汪犹衣的声音如摇滚乐般狂吼。
日期:2017-03-13 11:14:00
『贰』
他突然想起自己做过的一个梦:
“……很害怕那个死后的世界,但耳边总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明知不能逃,还是想搏命一试。子丨弹丨无处不在,他是最后一名幸存者。以为安全,直身瞬间,一颗流弹飞进他额间……那一刻,视力模糊,生的世界变了形。同一秒,灵魂出窍。看到那个他曾惧怕的世界和鬼魂们,心中的恐惧竟离奇消散,甚至还有一份阴郁的安然。大家相视一笑,有些指指他额头。不用说,他也知道那边有个洞。他笑了:原来这里并不可怕并不荒芜,只是大家的样子都不好看……”
那个黑色的梦幻,让他在醒后的几分钟内,心生恍惚——以为梦中才是真实,而醒后的一切都是梦境。
此刻,朦朦胧胧、昏昏暗暗,他怀疑自己刚才所见,宛若投射在水面上的倒影,被风吹成弯曲的幻波,风定了,它便消失。
那见,是见吗?
或者,根本无见,只是心的幻影,眼的错觉……
他大病过一场,自此以后,体力心力都跟不上从前。特别是自己的性灵,有时敏锐过头,有时却愚钝不堪。自己的精神之屋,有时承载不了沉重肉体似的,时时会走神一场,在万里之外飘荡,连光都追不上。
辛远定了定神,像是把自己的灵魂从那凉亭处,重新揪回体内。一上车,音乐轰炸似的,像一只重兽在嘶叫,他习惯性伸手将音量按小。
汪犹衣看了一眼辛远,嗤笑:“真粗鲁。”她伸出手指,摁了一下停止键,问:“今天介绍给你的游客怎么样?叫啥汤的。”
“汤一友?”
“对,汤一友。”
辛远想了想,说道:“蛮怪的一个人。”
“怪?”
“他不去旅游景点,却爱往小巷小弄钻。”
“怎么听起来像以前的卖货郎?”
辛远笑了一下,他想起汪犹衣说她小时候追着卖货郎屁股跑的情景,他模仿卖货郎的吆喝声:“卖雪花膏,卖香粉咧,要不你先给钱,下趟我给你捎东西?”
“我看他开的价挺高,偷偷把他从旅游公司拦截了下来,转到你这里。拜托啊老兄,我在冒风险,你倒好,见人情的话一句也没有,还要我钱捎东西,你索性把你自己捎过来好了。”
一说出口,两人沉默了一下。
“谢谢衣衣。”辛远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哈,我们是兄弟嘛。”
“对,兄弟。”辛远心不在焉的。
汪犹衣假装嗔睨了他一眼,低低道:“前世欠你的。”
两人不自觉地又沉默了下来,只有车轮碾过地面的胎噪。
辛远关上车窗。身子在上车前早已冷汗涔涔,风吹更觉不适。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渐渐,出了神。
一旦出神,眼睛便会怀疑起所见一切……前方像巨大黑洞,车灯像伸出手探险的勇者,不时撕破魆魆黑夜。
五月,竹叶正凋零。有些不知遭遇什么,竹身被拦腰折断。有一竿一半颓倾在外,前半截已呈枯败之势,车子与它靠得很近时,竹梢受震颤动,残存的身体摇曳着最后一点生命力。
辛远从后视镜中望着,那竿醒目而怪异的竹子,残留在他眼里,渐渐远去,与黑夜化成一体……
日期:2017-03-13 14:59:00
到了辛远家楼下,彼此道了声晚安。汪犹衣把车灯开亮,照亮了辛远身后那幢楼,也照亮了门牌号——“西藏新建路5号”。
汪犹衣喊住了辛远:“辛远,把你车钥匙给我。”
辛远没想太多,便直接从裤兜里摸出钥匙,递给汪犹衣:“车胎坏了,能用吗?”
“你睡个懒觉,车胎交给我去修。”
辛远这才明白汪犹衣要车钥匙的意思,他想阻止,对方早已快速倒车。她个性就这样,好心又霸道。知道阻止无用,他放下了手。
车子转弯前,汪犹衣从车窗里伸出左手,摆了摆。这是她常用的再见方式。
他笑了,也挥了挥手。
楼梯里,没有灯,只能靠摸。多年来,他已经养成了摸黑走楼梯的能力。
先11阶,再7阶,转眼循环,再11阶……秩序依旧,从不改变,经历的是重复的感觉。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走熟悉之道,竟产生诡异错觉,恍惚间总以为自己会一脚踏空……
快到家门口,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奇怪!
按亮手机,用屏幕光照了照黑魆魆的楼梯口下,还是老样子啊。他笑了笑自己,关掉了手机。
左边这间,住的是他年高九秩的爷爷,右边这间则是辛远的。
这是陈旧的集资房,已有二十多年。住户大部分是老年人。像辛远这般年纪的,大多都搬去单身公寓、高层大宅或排屋别墅。辛远没有住大房子的欲望,也不在意世人的目光。天性散漫的人,不想明天,过完一天算一天。
走到自己家门口,疲倦已从头到脚包围住了他,但他还是走到爷爷房子前,凭手感辨别出爷爷房子的钥匙,摸黑打开房门。
自从他父母遇意外去世后,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不管回家多晚,他都要先去爷爷那边看一眼。
爷爷身体一直很好,思维清晰敏捷。在爷爷这个年龄,他的大脑,或许算是奇迹的存在。
但辛远是受过意外之痛的人,总是有根绷紧的神经,总觉得头顶上悬着一把命运之锤,指不定哪天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更何况,年迈老人,像一颗快将消逝的星,虽仍散发着生之光芒,但谁也说不准它的光芒能维持多久,或许,下一秒它就会跃入死域……
辛远凭感觉,蹑手蹑脚摸入爷爷卧室。
还未进房,有股熟悉气息悠悠飘来,似药味,更似老人身上气味,却不会令人不适,相反,是温和稳妥的香,令人安静沉心。感觉总是虚无缥缈,嗅觉刚捉住缕缕馥郁,记忆搜索对比物,却在搜索一半过程中,又飘走了。
从小到大,此独特气味是亲切符号,是爷爷的气息。
但今晚,他又一次想到了水粉香……
是谁讲的,已无处可觅。这似乎是青县老人们最爱讲的一个鬼故事,它一定以凉亭作为背景,也需要夜行者作为故事中的人物:
——某深夜,行路疲惫的人,看到一座凉亭,想进亭子歇歇脚。在幽暗之中,他却闻到了浓郁的水粉香。这香,最能考验人心。如果一个人,德行可敬,在层层叠叠的香气里,能嗅出恐惧,他一定不敢逗留,会起身离开。但心术不正之辈,在嗅出恐惧之前,却会被浓艳吸引。怀着猎艳之心的人,最终会与恐怖的女鬼面对面……
日期:2017-03-14 11:11:00
辛远笑了笑。
那故事是如此深入人心,深得从他心底里,如投影仪一般,遇到特定环境便会催化、重播。
有一丝微光,从窗的一条缝隙中射来,附在墙上的某个玻璃镜框上,冷冷地发着清光,那镜框内,安置着奶奶的遗像。
以前,他敢和已故的奶奶对眼,最初以为画像里奶奶的视线是聚焦在最中间,但渐渐发现不是的……于是,他经常玩的一个游戏,是和奶奶“捉迷藏”——他一旦动,画里奶奶的视线也跟着动,后来他加大活动范围,惊讶地发现,不管他移动到哪,遗像里的眼睛似乎总瞅着他,除非他把自己藏起来,连自己都看不见那张遗像为止。
陪伴爷爷的,不仅有那股熟悉的气息,还有墙上这张遗像。
是亲人,不会觉得可怖,就像这气味,反而令他心安……他再次嗅了嗅爷爷房间里的气味,确切说是爷爷睡着的那张木床,与他本人所混合的气味。
那张黑灰、黑褐相间纹理的床,没有华美雕刻,无纹饰无镶嵌,朴素古旧。床前下方是脚踏,脚踏右边是二斗二门小橱,左边是一只马桶箱,类似这样的床大部分都可以在民俗博物馆见到,但爷爷的这张床普普通通,简简单单,比不得陈列在博物馆的那些金漆雕花床的精致贵重。
记忆中,爷爷这张床比父亲的年龄还要大。爷爷一生清贫,一张床,睡了大半辈子都舍不得换。他节俭的生活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辛远走近脚踏前,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爷爷的呼吸声。
这是每晚临睡前耳朵必做的功课,也是内心隐秘的折磨,他心头明白:这呼吸声,总有一天会消失……
老人呼吸声重,在夜里特别清晰。
辛远心安,转身欲离去。
忽然感觉不对——以往,爷爷的呼吸虽重,但有规律,可今天,老人呼吸急促而粗重……辛远犹豫了一下,不敢马虎,他脱了鞋,踩上脚踏,摸索着按亮了台灯,微微弯腰,凝视爷爷。
爷爷满脸褶皱,睡觉的样子却很天真。眼皮感应到了外面的亮光,他费力睁开眼,空空地望了望辛远的方向,又闭眼睡去。
辛远心生不安,爷爷神态里隐约有痛苦。他再仔细一看,发现枕头颜色有些异常,伸手一摸,半边枕头,竟然是湿的。他伸手摸爷爷额头,额头又冰凉又粘湿。
“爷爷?”辛远把手缩了回来,心里一沉,觉得不妙。
“嗯……”爷爷喉咙里滚动着“呼哧—呼哧—”含糊不清的声音,他又一次努力睁开眼,聚焦了好长时间,才看清对面的人是谁。
“爷爷,你不舒服吗?”辛远轻声问,怕惊醒了老人。
爷爷清醒了,慢慢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略有些吃力地指了指腿的方向,声音虚弱:“我,摔了一跤,腿有些疼。”
辛远轻轻掀开被子,果真是啊,爷爷的小腿,在靠近踝关节上方约15公分的地方,明显变形了。
不知爷爷怎么摔了一跤?也不知这么大年纪的他是怎么爬回床上的?更不知他是忍了多长时间的痛,一个人昏睡着……老人一定是怕惊着他,又唯恐耽误孙子的工作,才独自硬撑着,一声不吭。
爷爷佯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可额头冷汗暴露了疼痛对他的折磨。他望向辛远,眼睛像孩子,透着安慰,似乎在说自己都不信的暗语:我没事。
爷爷怎会没事?!亏他忍了那么久……辛远眼有些酸。
辛远弯下腰,抱住爷爷瘦弱的身体,借此逼自己咽回眼泪。
“走,爷爷,我带你去医院。”
日期:2017-03-14 11:44:00
『‘我’之一』
白天,燥。
黑夜,凉。
偶尔,看一眼夜来的入口处,望不到一丝亮光。
夜色,让一切都混沌成一片,有时听到一些金属擦地的声音,在黑暗中的生灵,心惊肉跳,怕遇到从地狱中出来办差的无常。
我更加想要躲进这黑暗里,深怕四处寻觅的无常,窥探到我的存在,拿他的铁链,锁住我的三魂。
站立时间久了,会产生错觉。就像一个人仰着脖子看天上落下的雨,看着看着,会以为雨是停滞的,而自己却是在往上飞……如今,微风,渐渐像异域业风,吹出一些真真假假的幻境,有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不明,虚幻不实。
自己的心,像脱缰野马,朝未知前方,狂奔……
呵——我笑了。
才停留了这么点时间,心念便如此不可控制,将来有一日,成为中阴身时,又该如何面临重重化相?
外面传来动静……是救护车的呜呜声,朝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我抬起一只脚……站的时间久了,微微有些麻。
在救护车灯照到这幢楼前,我已离开了所站位置……
车灯白光刺眼、强烈、耀眼,大概佛陀心中射出的智慧明光,便是如此明亮……它刺着凡人的肉眼,令他们无法承受,本能地竟想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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