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长歌/风信子之恋

作者: 蒲雨潇

  日期:2017-03-22 08:49:00
  如果我是自然之子,我一定能听得到风的呼吸,火的燃烧,如果我是天之子,我一定能织成最美的云朵,点缀出鹰的高远,如果我是大地之子,我一定能帮助草的成长,雪的飘零,如果我是人之子,我一定能装点最美的思想,常怀悲悯。
  就算爱情沾染上世俗的气息,也宁愿把它变成为信仰,年近四十岁的顾青杨是他来锡林格勒盟的第二十个年头,七十年代成都大学的毕业生,虽然出生在一个相对贫穷并且还没有完全脱离封建残余思想的年代,却在思想深处革新了对婚姻的观念,当年和他一起来锡盟支教的梁玉红,因为长时间不能适应气候和坚持不了恶劣的环境,和顾青杨离婚了。
  以梁玉红的话来说,顾青杨的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而自己的一身,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顾青杨没有对梁红玉过多的挽留,他深知绑在一起的不是婚姻,相爱了就结婚,爱没了就放手,过多的挽留都只是自由的牢笼,回忆和伤感也不能挽回什么,只是一边复习着时间的轮廓,一边残忍地挑起岁月的疤痕。
  梁红玉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名字叫顾若涵,在梁红玉和顾青杨分开那天,顾若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在他们之间周旋,简单地希望他们能重归于好,就像希望他们能在他刚始对世界有着零碎记忆的时候,同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的笑脸那样。
  按理说也奇怪,一般男孩子都和阿妈亲,但他也不知道最终为什么会选择顾青杨,也许就是冥冥的注定,后来的经历证明了他当时做出的这个错误的选择让他后悔一身。

  日期:2017-03-22 08:49:02
  他仍然记得,那天下午低矮的天空中有着火红的夕阳燃烧着破絮一般的铅云,像是破碎的童年,梁红玉穿着白底蓝花的衬衫,黑色的裤子摩挲过枯黄的草地,头也不回地转过山坳,有鸿雁哀鸣着从天空中飞过,阿妈的身影在夜幕下,在天空的尽头浓缩成漆黑的一点。
  他被顾青杨拉着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骄傲地像一头小兽,梗着脖子迟迟都不肯转身,从此以后,他喜欢一个人坐在草原上,看往南方飞去的鸿雁。
  顾若涵出生在一九八零年的某个夜晚,刚好是一个时代的起始点,顾青杨当初在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竭力要给这个赋予这个名字新的意义,他把若涵当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财富,和对于上一段爱情的骄傲。

  梁红玉虽然离开了顾青杨,但顾青杨心里还是爱着她,这种爱不夹杂世俗的利益,不受制于对方价值观的取向,你若走了,我不强留,你若回来,我便风雨兼程,这种爱就是这样客观地存在着,真实而又平等地存在着。
  日期:2017-03-22 08:49:18
  时候,顾若涵也常常会问顾青杨自己的阿妈到哪里去了,顾青杨都会告诉顾若涵说,阿妈去了远方,后来顾若涵渐渐大了,这样的谎话已经瞒不住他了。
  顾青杨常常给顾若涵讲他的母亲,说她是一个多么漂亮,多么有气质,多有涵养的女人,每每讲到高兴的时候,都有大朵大朵秋天的暖阳掉落在顾青杨坚硬的脸上。
  顾若涵小时候很喜欢听爸爸讲阿妈的故事,听到兴趣颇浓的时候,总会反问顾青杨:“父亲,阿妈这么好,为什么会离开你啊”?往往在这个时候,顾青杨都会被问的说不出话来,他这一生不喜欢否定别人,因为他认为否定别人就是在否定自己。
  若涵,你以后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心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软弱,有的人坚强,有的人,委屈别人,有的人取悦自己,有的人成天抱怨,有的人乐观地面对生活,有的人富有责任,有的人一生都在逃避,但这些都不是能简单地用好坏来评判的。

  日期:2017-03-22 08:49:57
  那阿妈是什么样的人。
  都不是,你阿妈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若涵也常常努力回忆起母亲的模样,但在岁月的反复稀释中,仿佛能竭力点记起什么,白底蓝花的衬衫,黑色的裤子,和夜幕下消失的黑点,对于阿爸,在他童年记忆力最深的仿佛就是那盏跳动着昏黄火焰的油灯,和那本在永远摆在桌子上沾满灰尘的教案。
  秋天的锡林格勒盟被被荒凉浸透,稍有低矮灌木也被染上了这个季节特有的色彩,成群结队的鸿雁拍成一字,披着金色的夕阳向远方飞去,起伏的山峦将天际线勾勒地格外低矮,也是视线的尽头。

  有时候,顾若涵也会去找同村的苏合一起玩耍,苏合常常会问若涵为什么月亮会跟着自己走,为什么天上会下雨,对于这些问题,顾若涵就告诉她,月亮跟着她走是因为月亮里住着神仙,神仙是会保佑好心人的,而天上会下雨,是因为大地渴了。
  那人死了,被埋在地下,也是因为大地饿了吗?
  日期:2017-03-22 08:50:28
  若涵感觉到心里有一点悲怆和凄凉的味道,久久不能出声。
  他们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卸下书包,坐着看天空中大朵大多蓬松的云,偶尔有一两只鸟雀落在旁边的树枝上,顾若涵就会掏出阿爸给自己做的木哨子,使劲一吹。
  突如其来的哨声惊动了在树枝上微醺的鸟雀,扑闪着羽翼逃到远方去了,苏合便惊讶地望着顾若涵手中的东西,眼睛里满是欢喜的色彩。
  顾若涵知道,苏合想要自己手中的东西,想了一下,便递给了她。

  苏合觉得这个小小的木哨子很好玩,拿在手上像是得到一个心爱的宝贝。
  玩了一会,她便问顾若涵这木哨子是怎么得来的?
  顾若涵说,是阿爸给他做的。
  “你为什么不让你阿爸给你做一个呢?”
  “涵哥哥,你真逗,你有阿爸吗?”
  “我都只有阿妈。”
  日期:2017-03-22 08:50:52
  她擦了擦眼睛,从手指上咬下了一片指甲,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若涵仿佛想起了什么,阿爸好像曾经说起过关于类似的事情,后悔自己刚才真不该问这个问题。

  这个木哨子送给你吧!那一刻他对她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值得同情和怜悯的人。
  苏合回过头来,圆圆的鹅蛋小脸,花瓣一样的嘴唇,抿嘴一笑,露出几个稀稀拉拉雪白的小米牙,在温暖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不反悔?”
  “不反悔!”
  苏合笑了,像屋檐下的风铃。

  若涵从小就出生在这片草原上,因为阿爸是汉人,所以他会玩蒙古人和汉族人都会玩的游戏,而且顾若涵和其它的小伙伴不一样,会欺负她年龄小,所以在苏合的眼中无疑是对顾若涵充满了敬佩之情。
  最常在一起玩的游戏就是折纸飞机,很多年后回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还是那么的具象,越远的记忆反而越清晰。
  日期:2017-03-22 08:51:18
  纸飞机质量的好坏往往取决于纸张的硬度,在他们那个年龄来说,几张新的硬的书页纸片,就等于童年生活的全部,所以每次发了新书之后,顾若涵总会将语文和数学仅有的两张硬纸片留给苏合。
  用塑料的长尺子压在书页的缝隙中,然后快速地用手一撕,整齐的书页便被完整地撕了下来,将书页对折,再折起硬纸片的一角,然后再折另一角,顾若涵耐心地和苏合讲解着。
  灵巧的手指,很快就折成了一个新的纸飞机,缝隙严密,边缘硬朗平整,顾若涵向飞机的头上哈了一口气,仿佛是在为飞机注入能量,然后像天空一划。

  “涵哥哥,你的纸飞机能比天上的鹰还飞得高吗?”
  “当然可以!”
  “那你送给我一个好不好?”
  “我教会你,你以后自己也可以做了。”
  可是每次苏合折的纸飞机常常都飞不远,而且形状极不好看,试过几次之后就会就会哭着闹着不玩了要回家,这个时候,顾若涵总会将自己折的最好的那一只纸飞机送给苏合,苏合脸上的乌云瞬间散去,换了一副笑脸,跑着跳着,将纸飞机划向天空,面对自己亲手制作的成就飞向高空,感觉心灵里有那么一些符合那个年龄强烈的震撼。

  日期:2017-03-22 08:51:39
  虽然,两家的小孩子关系特别好,但是苏合的阿妈从小就教育苏合不许和顾若涵一起玩耍,以前听苏合说自己的阿妈是一个大魔头,脾气极其古怪,在若涵的心里总以为她有着九个脑袋,尖利的牙齿,和刀一样的指甲,穿着假人皮,随时都要剥下面皮吃人的那种,直到后来见到,才知道,苏合的阿妈美的不比寻常。
  每次苏合的阿妈只要发现她和若涵玩耍,总会使赶马的鞭子打得哇哇地叫,她虐待苏合的行为和她的容貌极不相符,顾若涵很难用自己的想象将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和家暴狂魔联系在一起。
  每次当顾若涵看苏合被阿妈用鞭子抽打的时候,都会冲上前去,吊着阿姨的手臂,让她不要再打了,可马芊笠才不会理会顾若涵,将他甩到一边后,只是会打的越来越厉害,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发泄,苏合也叫的越来越大声,也仿佛是另一种激烈的抗议。
  这个时候,若涵总会飞快地跑回家去,把事情告诉给阿爸,求阿爸帮帮苏合,而顾青杨总会紧皱着眉头,凝聚起驱散不开的阴云。
  日期:2017-03-22 08:51:57
  回到家里的苏合,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不理母亲,她用脏脏的小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委屈的泪水越擦越多,她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家的阿妈都那么爱自己的女儿,而自己的母亲一点也不爱自己,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在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叫马芊笠阿妈了,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喊着马芊笠的名字,对她异常讨厌。
  哭了一会,苏合发现身上好像没那么疼了,就走过屋角去,把洛忧抱到自己的脚跟前,抚摸着洛忧柔软的长毛,洛忧长长的毛发把苏合的小脚偎的暖暖的,苏合从眼前田字格的作业本上抬起了笔,从小土屋的窗子看出去,深秋的季节,草原一夜染黄,衰草连天金黄的一片,外面的颜色真好看啊,起风了,狂风将草屑卷的漫天都是,羊群迅速地聚集在一起,像一个个小水滴在巨大枯黄的荷叶上缓缓移动,牧羊人赶着羊群往家去,小苏合突然觉得像在梦境一般,快要到冬天了,很快。

  日期:2017-03-22 08:52:15
  苏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哭累了,然后就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黑夜的夜幕渐渐将万物吞没,月亮和大星子相继登场,屋外的一盏酥油灯在微风中突突地跳动着火苗。
  时光流逝,岁月轮转。
  日期:2017-03-22 08:52:31

  我不知道是谁教会我第一声啼哭,总之我生下来就哭了,是你第一次将我脸上的泪水擦去,是你将我的眸子清洗地清澈明亮,是你为我编起了乌黑的发辫,织上了缤纷的彩衣,是你为我的脸庞涂上了夕阳的色彩,你说你是阿妈,从此以后我便安心的睡在了你用月光织成的梦里。
  在梦里苏合梦见自己仍然被阿妈追着用鞭子抽打,她使劲地想要挪开步子躲开,但腿上像是负了千斤的总量,总是屈伸不开,当它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洛忧卧自己的腿上,这是一个梦,苏合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她能听到母亲在外面捣弄锅碗瓢盆的声音,马芊笠在做晚饭了。这时候,苏合才发现肚子有一点饿,但是她不想出去找阿妈要吃的,她现在还没原谅马芊笠呢,她心里这样想着,所以她依然不肯离开自己房间里的小桌子,趴在桌子上假装继续睡觉。
  窗外的寒风从缝隙里挤进来,让她感觉到有些冷,她在心里想,什么时候夏天才会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日期:2017-03-22 08:52:53
  苏合,苏合,出来帮忙做饭,苏合依然趴在桌子上假装没有听到的样子,只是时而微微睁开眼睛,像一只小猫一样仔细留意着厨房的一举一动,她感到脸上的泪痕被风干以后皱巴巴的疼,唯一的好处就是感觉眼睛被泪水洗刷的清澈明亮,从门缝里看过去,阿妈的身影被挤成了一条明亮的线,屋外一片漆黑,只有油灯的火苗突突,火苗四周的光晕模糊,像一朵莲花一样颤动。
  过了一会,阿妈没有再叫她的名字,手里捣鼓的声音也慢慢停住了,整个屋子一片宁静,然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那咳嗽声来像是自遥远的深渊,像萨满在黑夜里召唤着灵魂,一下一下震颤着她的心灵。
  她感觉自己的心被咳嗽声牵扯着,一下一下地疼,刚刚还倔强地生着阿妈的气,现在却渐渐软了,她推开门,从房里跑了出来,看见母亲倚在灶台边,像一只虾一样地躬着身体,背部剧烈地起伏,靠在墙角,想要从嘴里呕出什么来,阿妈的脸涨的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苍白的面孔像是三月里燃烧的风信子,她脸庞瘦削修长,眼睛大而明亮,眉毛因为痛苦而拧结在了一起,她不得不承认阿妈真的很美,但正是因为这种美,让她感到心里疼痛。

  日期:2017-03-22 08:53:09
  苏合迅速地靠到阿妈的身旁,不停地用小手握紧拳头往她的背上拍去,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效果如何,总之,她记得小时候自己感冒了咳嗽,阿妈就是这样做的。
  阿妈,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马芊笠没有说话,只是咧开嘴痛苦地笑着,像是在嘲笑着自己,又像是在嘲笑着命运,那种笑痛苦而又凄凉,被剧烈的咳嗽拉扯地面目全非。

  阿妈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她看见阿妈的眼睛里渐渐地充血,红的像兔子的眼睛,让人有些害怕。
  马芊笠一把推开苏合,嘴里大声地呵斥道:“小畜生,别靠近我,离我远点!”
  苏合被推的退后了几步,跌坐在土屋内,眼睛直直地盯着母亲捂着胸口的弯曲的身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
  直到很多年以后,苏合才知道母亲当年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叫痨病。
  吃过晚饭后,马芊笠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但这一次苏合看到母亲手上有血。

  这是咳出来的吗?苏合这样问着自己,心里虽然担心,但仍然是不敢靠近母亲,她怕她骂自己是小畜生。
  日期:2017-03-22 08:53:37
  这个时候,风起来了,呼呼的风来自于遥远的山边,来自于另外的一个世界,草原之神发怒了,他疯狂地呼啸,气流趟过低矮的草原,掠过低矮的灌木丛,刮过屋顶,拍打着窗户,像昏天黑地的怒涛,席卷了整个矮矮的土房子,将落枯萎的树枝刮断,发出咔嚓咔嚓地声音,寒风吹进破旧的玻璃窗,的玻璃灯盏在灯架上摇摆,整个世界一片混乱,洛忧在屋外疯一样地吠着。
  阿妈这次咳晕过去了,她歪倒在炕上,苏合心里一阵慌乱,她将炕上厚厚的毛毯拉过来,搭在阿妈的身上,又用脸去贴了贴阿妈的脸,还能感觉到温度,但阿妈却紧紧地闭着眼睛,像是一个极度劳累而想要休息的人,她想起了邻村的萨满,萨满代表神的意志守护和保佑着草原的众生。

  他拥有众多的法器、腰铃、铜镜、抓鼓、鼓鞭......她曾经看到过萨满让倒地的牲畜重新爬起来,让失明的人重新见到光明,让疯癫的人恢复理智,她想他一定能帮助自己将希望阿妈活下去的愿望传达给天神,保佑平安地醒来,只需要萨满碗里的几滴水,和几句咒语。
  日期:2017-03-22 08:54:04
  可邻村的萨满离自己的家里还有好几里路,需要翻过一座小山,和走过一片大大的草场,苏合胆子极小,最害怕的就是走夜路,而从自己家去找萨满会经过邻村不久前死过人的人家,山上面有土葬的坟茔,她想起了以前听村里老人说过的要是含冤而死的人或者太过年轻死了的人,灵魂都会飘荡在空中,没有归宿。
  尽管此刻在苏合心中浮现了无数恐怖的画面,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推门跑了出去,心里想着一切都是假的,但洛忧看着她跑了出来,也跟着跑了出来。

  苏合知道如果洛忧跟着自己,就凭它那如雄狮一般威风凛凛的毛发和强壮有力的牙齿,自己去找萨满便不会遇到任何危险,也不会在心里感到恐惧,但此时,她知道更需要守护的是阿妈。
  苏合便冲洛忧嚷:“你跟来干嘛,我走一步你就要跟一步,现在阿妈病重,虽然她平时老爱无缘无故地打我,但阿妈毕竟是阿妈,你还不回去守着她!”
  洛忧好像能听懂主人的话,低低地呜了两声,眼睛里释放出幽怨柔和的光芒,转过身体,回去了。
  苏合便独自踏上黑夜里去寻找萨满的旅程,自己的小屋离自己越来越远,光线也越来越暗,苏合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仿佛人在身后跟着自己,但当她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自由自己的影子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被拖地长长的,里面有黑色的树影在闪动。
  日期:2017-03-22 08:54:27
  她只有加快脚下的步伐,低低地看着脚下的草地快步行走,尽量不去看身后拉长的黑影和周围婆娑的灌木丛,实在害怕,就抬起头来看看天上的月亮,原来黑夜里不止自己一个人。
  草原上地广人稀,一户人与一户人之间相隔大大的草场,偏偏今晚的明月又时隐时明。
  一路上狂风又起,风从远处刮过来,没有任何遮挡,灌木丛中有沙沙的响声,,此时月亮已被黑云遮住,有高过于自己头顶的枯草,像鬼魅一样地在身旁移动,她开始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越跑越快。
  她心想,要是这个时候有涵哥哥在就好了,她想起了顾若涵,羡慕他有一个好阿爸,羡慕她什么也不怕,而自己没有阿爸,还这么胆小。

  她记得若涵曾经跟她说过要是遇到什么让自己害怕的事情就深呼吸,转移注意力或者是大吼几声,这样鬼混就会被自己吓退了。
  她按照若涵告诉她的做了一遍,但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感觉自己的两只脚移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左冲右突,像一个落网的黄色小蜻蜓,轻盈脆弱。
  日期:2017-03-22 08:55:39
  回头一看,才发现一块白的发亮的头盖骨掩映在草丛里,眼眶里没有丝毫血肉,白地能反射出明亮的光。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竭力地保持镇静,心里想着,在草原上,这种白骨多的是,这很有可能是那家人去世天葬后被秃鹫和苍鹰吃剩下的,秃鹫和苍鹰不会吃活人的,我是活人。
  但她同时也想到,如果不尽快找到萨满,自己的阿妈也会被这些丑陋小大鸟啄食身体,时间漫长地度过了半个钟头,她看尽远处有圆顶的蒙古包,里面亮着昏黄的灯光,将蒙古包帐篷外面火焰一样的图腾照亮,像一盏明亮的橘灯,她才放慢了脚步,重新将自己的那一颗小心脏安放到肚子里。
  她小心翼翼地怯怯地问。

  萨满在家吗,萨满在家吗?
  她恨害怕如果自己表现出不礼貌,萨满会不会拒绝救阿妈。
  听到没有回应后,她试着加大了声音。
  此时萨满正在蒲团上静坐,屋内的一盆炭火灼灼,温暖溢满空气,与屋外的寒冷形成强烈的对比,他听到急促的呼唤声,不慌不忙地迎了了出来。
  日期:2017-03-22 08:56:02
  掀开帘子一看,眼前一个满面尘土的小女孩,虽然脸上粘上了泥,但漆黑的眸子透露出明亮的光,像湖水一样清澈。
  萨满,你快救救我阿妈吧!
  你阿妈怎么了,萨满脸上出奇的冷静,内心像是一潭永不会起波澜的死水,同时也见过太多的生死。
  我阿妈病了,得了很严重的病,求,求你救救她吧,只要你能救救她,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会洗衣服,我会做饭!
  小苏合一边哽咽一边急切地说道。

  萨满慢地说道:嗯,你阿妈病了,但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有次序,万物循然,付出需要回报,我与别的萨满不同,找我治病的人需要有钱,你有钱吗?
  苏合知道,他的妻子曾经难产而死,后来不就他就做了萨满,找他治病的人都需要付钱,但她的神力是远近公认的。
  我没有,但我想请你救救阿妈,你不救她,她真会死的,我从小就没有了阿爸,我不能再没有阿妈啊,如果只能在阿妈和我之间选一个,我宁愿用我去换我阿妈。
  苏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睫毛上凝聚了一层寒霜,又想芦苇倒影在清澈的湖泊,荷叶上滚动着清澈的露珠。
  日期:2017-03-22 08:56:21
  草原伟大的神啊,你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再带走我的阿妈,如果你早就想要带走阿妈,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阿妈我恨你,我恨你知道自己要离开,还要生下我,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说着,苏合的眼泪止不住地又流了出来,用一只手不停地擦着。

  我不知道是谁教会我第一声啼哭,总之我生下来就哭了,是你第一次将我脸上的泪水擦去,是你将我的眸子清洗地清澈明亮,是你为我编起了乌黑的发辫,织上了缤纷的彩衣,是你为我的脸庞涂上了夕阳的色彩,你说你是阿妈,从此以后我便安心的睡在了你用月光织成的梦里。
  日期:2017-03-22 09:27:45
  夜晚的风声是你留下的呓语,酥油灯的灯火是你还未燃尽的希望,长衣的流苏是你那爱美的容颜,你想借那星星的眼睛,照亮这个世界留下的遗憾,净莲花开,我们仓猝相依,净莲花闭,我们相隔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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