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广东情事,满满两行清泪

作者: 春樟

  日期:2017-04-08 11:23:00
  (一)
  在正月人们的一片祝福声里,在故乡幽兰夜空依然盛开灿烂烟花的美好日子里,我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怀揣着刚从麻江镇银行支取的一千元现金,匆匆忙忙地再次踏上了开往广东的长途客运大巴。
  这距离我上次去广东找工作,已经十年了。
  公路犹如生气的蛟龙一般翻腾过故乡那高耸入云的阳明山,大巴车在蛟龙身上如同玩具一般,被肆意耍弄,我们这些做着淘金发财美梦的游子们,摇头摆脑,无法停止。

  我也就跟随那蛟龙一般的灰白水泥公路,嗖地一声冲出了大山,也告别了那些深锁的寻常的岁月,开始了一段惊心动魄的人生之旅。
  我的故乡是在湖南永州,永州境内多山,就业机会极少,当地引以自豪的猎豹汽车厂和零陵卷烟厂,那可是国有企业,我们从来都没有梦想过自己要迈进入这些公司的门槛,谋求一份哪怕是最艰苦的职业。
  改革开放以来,湖南和广东的经济差距不断拉大了,广东经济发展迅速,就业机会颇多,而且待遇优厚,兼而永州毗邻广东,因此故乡外出广东谋生者众多,每年春节的时候,那些寻常日子里了无音讯的谋生者们,纷纷从广东踏着祥云归来,感觉一下子就活灵活现地浮现在我们的上空,一个个都衣饰华美,出手阔绰,好像都发达了,这让我等视野狭窄之山民不得不顶礼膜拜。
  即便是那些平日里默然认命一般地隐藏于万千群山之后的山间马路,由于有了轿车骄傲地奔驰,车辙道道,车鸣阵阵,此时也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日期:2017-04-08 11:31:40

  我居住在阳明山南麓麻江镇,连接湖南永州和广东连州的永连公路,就在山那边,我们村庄满眼的是站立的绿树,躺着的碧水,我的家就飘摇在烟锁的半月山脚下。这半月山山势绵延,从半空中一直拖下来,远远望上去,就像半个绿色的月亮。我们的院子因一口老井而得名,名字叫做樟井院子。
  院子里住着十六户人家,就着绵延山势,稀稀疏疏地一字排开,因此,每户人家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各家各户用刺槐金银花等树和藤隔开,仅留一条小道作为人畜通道,一口井就位于在村庄的前中央。乡村人家的勤劳让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了两层楼的砖瓦房,棱角分明地站立在属于自己的历史岁月里。当然这其中要除了一个孤独的老人李方兴。
  我们院子里十六户人家,掐指算来,不过五代,一个祖先开基。据说我们院子这地方,以前是葬人的地方,兼之此地蛇蚁较多,一般人莫敢近之,尤其是没有月亮的夜晚。当年,祖先耕种的田地在此附近,祖先劳累时,就会在山脚下的水井牛饮,并在附近纳凉,因羡慕此地有一口好井,并不避嫌,举家伐薪斩棘迁徙至此,整修水井,围以方石,因水井影阴于一棵古樟之下,遂名之樟井。
  樟井夏天掬之入口,清凉沁人,冬天轻抚之,则温暖直入心窝。
  这里,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春樟,一九八六年春天出生,我的父亲在我出生的那天,于庭中小院手植一棵樟树,并决定将我的名字锁定为春樟。
  我们院子的人本来就少,相互走动也不多,兼之我们那里有些村民游手好闲,专事偷鸡摸狗勾当,为防被盗,因此我们院子每户人家都喂养有看门狗,这些狗一律地忠于主人,平时很少出去,因此相当的警觉和排外,一个院子的人稍有走动,都会引起一大帮狗的吠叫。夜深人静时刻,常常会闻见一片犬吠狺狺,令人毛骨悚然。
  只有一种声音在黑夜里温柔纯净,她来自我们院子的中心,一个古老的正堂屋里。在每一个夜晚,孤独的老人李方兴都会拉响一把古老的二胡,凄美哀怨的二胡声音向四周洇去。我家离正堂屋很近,几乎每一夜我都沉溺在音乐的美丽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相信这个国民革命军人有着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们才会感觉他丰富的内心和对生活的爱恋。
  国民革命军的身份,让他这辈子与女人无缘,尽管他是极不情愿被抓去当兵的。凭着能拉一手好二胡,他甚至让人惊讶地混到了营长,后来在淮海战役中成了解放军的战俘,算是侥幸生存下来。他被遣送回来时,无处栖身,虽然他是国民党的兵,但他是善良的,大家都很同情他,就让他住在这间旧木制祖屋。
  文化***的时候,他又因为身份的原因,被公开批斗,在他年轻力壮的时候,他已经没有能力改变自己住旧木屋的命运,给他带来官运的二胡,终究无法挽救他下滑的命运,他潦倒在岁月里,一个人孤苦地生活在破败的祖屋里。

  当黄昏来临的时候,他常常背着几个罾,在我们村后的一个名叫半月的大水库捕鱼或虾,多年来,他留给我的是一个活在夕阳里的形象。
  日期:2017-04-08 11:39:02
  春节期间,永连公路常常塞车,而且一塞就望不见其首尾,我常常无所事事地指挥着我的那条硕大的花狗,我们一起小心地翻过对面的青山,那边有一块无比熟悉地突起的巉岩,岩石顶部由于长期的摩擦,已经变得圆光润泽,岩石侧面临崖耸立,如同一个灰白色的惊叹号。
  立于岩石之上,就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可以清晰地瞭望峰壑之滚滚车流。
  我不知道怅莎是否也在这滚滚车流中,是否也在急切地赶着回家跟亲人团聚。从县里的高中毕业后,她就跟着亲戚朋友南下广东的一个电子厂打工去了。我绝对记得,在课堂里,她偶尔看我的眼神有点专注有点勾魂,我知道她是喜欢我的,但那时候,早恋绝对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事情,我们彼此都将那份喜欢埋在了心里。
  我有一阵子一直在埋怨自己,高中毕业后为什么没有去找她,为什么没有让我家人找一个媒婆去说说,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这种自责就消逝了,但我却保留下于岩石上眺望南方的习惯,我知道,那是她背影消逝的方向。
  事实上,眯着眼看着尘世滚滚车流,静坐在岩石上一根接着一根抽上十来根红豆香烟,这样打发日复一日的岁月,其实也是一件让人上瘾的快意之事。
  这个时候,我通常不大理会那只大花狗,它似乎精力旺盛,难以安宁下来,忽东忽西,在岩石旁边折腾着那些属于它的山里消瘦的时光,偶尔一声猝不及防的车鸣,会激起它一阵本能的犬吠,撕扯着山里一片寂静。
  日期:2017-04-08 11:40:55
  你还是想去广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响起了我的女人怀花的声音,她的声音柔和美丽。

  没有啊。我转过身,一看,确认是她,吐了一口烟说道。
  我看你老是跑到这边来,真担心哪一天你一个招呼不打,就爬上了那些没有良心的车子,跑去广东了,到时候,我跟麻拐子就一起喝西北风了。怀花说道。
  至少这时候,怀花的担心不无道理,在香烟的氤氲下,我有一种轻飘飘随永连公路上的长途公交车奔广东而去的感觉,这种感觉跟吸食香烟一样,让人难以舍弃。
  放心吧,去不了了,你看那么多车子,载的那是千军万马啊,他们早把广东工厂的那几张椅子凳子都坐满了,哪里还有我落脚的地方啊。我说道。
  也是,你跑过去,又没有什么技能,只能干些苦杂活,那可是人家挑剩下的事,有几个是好事,那个苦不要去受。怀花说道。

  是啊,出门万事难啊,广东我们不是没有去过,那里不是我们呆的地方。我不过是来这里看看风景,大山里,闷得慌,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就那么几张面孔,你看,这沟壑里,车子塞这么长,好有气势,感觉跟古代的战争场面一样,那车鸣,跟古代的冲锋号角声一样让人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我说道。
  是蛮有气势的。怀花说道。
  年关将近,南下的车已经稀少,北上的黑白相间的车依旧没有移动,这几年购置新车的人多,很多刚考取驾照的人,都买了车,趁着过年的时候,把车子开回去荣归故里,显赫一把,这些新手上路,加上长途行驶,到了阳明山山区,他们经验不足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往往一点操控上的微小失误,就会导致交通事故的发生,影响整个车阵的向前推进。
  我们一下子都安静下来,没有说话,都远远地注视着那铁制的一字长蛇阵,山风忽然吹来,我们又活过来了。

  还是回去吧,山高,风冷!我说道。
  好的。怀花回答道。
  我起身离岩石而去,已是很坚决,没有再次回头望那巉岩和车流。
  我们一起沿着山梁,往回家的路走去。
  大花狗疾步如飞,很快消逝在树与树之间,为一片饱经风霜的老绿色所隐藏。

  日期:2017-04-08 11:45:25
  刚进院子,就听见我的儿子咏昼的朗读声: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这是六年级下册的课文,朱自清先生的名作匆匆,咏昼今年读六年级了,寒假里,跟邻居借了下学期的书籍,开始认真研习。
  他是一个成绩可以在学校名列榜首的孩子,这源于他不懈的努力,我每天都是在他琅琅的读书声中,开始一天的劳作的。这让我和怀花感到骄傲。
  咏昼的读书声,往往会把我的记忆带回到我的学生年代,那时候,我也充满理想,梦想着体面地走出大山,可最终饮恨于几分之差,倒在了七月的黑色里,虽然此后心有不甘地几次做梦都梦见自己紧张备考,并再次奔赴上高考考场,可那些都是我意志中最顽强的部分抗争的表现,也就是几次回光返照而已,此后,我的梦境里再也没有关于自己读书的画面了。
  现在,那些曾经认为寸金难买寸光阴的日子对我这样一个没有过多追求的山里人而言,能有多大的意义呢?我可以振臂一呼,四围有人响应吗?做梦去吧!每一个今天不过是简单地复制着昨天。
  日期:2017-04-08 12:05:11

  我的父亲,一名光荣的乡村离退人民教师,正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边,跟几个同村的老人在打跑胡子,胡一盘,可得一毛钱,他们玩得乐此不疲,不舍昼夜。
  胡了,胡了。不断有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一毛钱找不开,先赊着。一个声音说道。
  我有零钱,我散得开,一毛,两毛。一个声音在数钱。
  我的母亲,正在搓洗着那些永远都洗不完的衣服,其实,她是在低头搓洗着自己的岁月,在搓洗中,她渐渐头发泛白,渐渐老去,偶尔她会起身去沏上一杯白糖开水,给那些打跑胡子的端上去。
  当我老了,也许,我会重复他们的生活。我正在思忖着日子的意义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日期:2017-04-08 12:09:13
  这是一个来自广州的手机号码,滑哥的号码,滑哥是我们村的,也是我的小学同班同学,本名叫蒋华,因为处事圆滑,我们都叫他滑哥,他初中没有毕业,就南下广东打工去了。

  春樟,现在有空吗?滑哥的声音有点急促。
  滑哥,你在哪里?我问道。
  刚从广州开车回来,马上就要到家了。滑哥说道。
  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好了,兄弟我马上就到。我说道。
  我的车子陷在乌龟岭的泥坑熄火了,车子动不了咯,过来帮我推推。滑哥说道。
  好的,你等等。我说道。
  我看见怀花正在围观打跑胡子,就跟她说,滑哥的车子陷在乌龟岭的泥坑了,我们一起去帮帮他。

  我骑上摩托,带上怀花,心急火燎地出了村庄,到达乌龟岭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滑哥,他着一身皮衣,身子倚在车身上,抽着闷烟。
  在外面混得蛮不错的啊,一年不见了,你不但变胖了,而且还开上了自己的车。我把摩托停下来说道。
  广东的世界虽然精彩,也不都是金山银山啊,也有荒山野岭的,甚至坑和陷阱更多,要赚钱,还得靠本事啊。滑哥说道。
  滑哥真大本事啊。我恭维着说道。
  哪里哪里,在广东那边,老板都是开保时捷的,我这小日本的丰田车,他们才看不上啊。滑哥说道。
  丰田车很不错啊,我们这里只有当官的和做老板的才开得起这种车啊。怀花说道。
  老同学啊,我这车好一个屁啊,才买一年,动力就这德性了,怕是过几年过了保修期,我都怕付不起修理费啊。滑哥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有一种自豪。
  后来才知道,滑哥的这辆车是二手货,过年回家前,特意找修理厂做了一道油漆,外面看起来崭新崭新的,细细看看车内的内饰,就会发现已经使用了四五年了。
  来来来来,帮忙推推试试。滑哥说道。
  那好,你上车把车子发动吧。我说道。
  滑哥钻进车内,把车子启动了,我跟怀花从后面用力推那丰田车,感觉嗖的一声,那车子一头昂扬地冲出了泥坑,车轮子激起泥浆,毫不留情地飞溅到我和怀花的脸上和衣服上。

  谢谢老同学鼎力相助,我先回去了,今晚我再登门致谢!滑哥丢下这么一句话,油门一轰,就跑了。
  我看着怀花一脸污泥,诡异地跟她说,你戴狗脸壳子了。
  你也戴了。怀花也诡异地回复着我。
  日期:2017-04-08 12:29:48
  在回家的路上,怀花坐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一路上,只有摩托引擎发出的单调的声响,和偶尔滑落下的经过此地且一身纯白的鸟的悦耳的鸣叫声。
  傍晚时分,滑哥提着一大堆礼物过来。
  拿这么多东西过来干嘛?都是老同学,空着手来就好了。怀花一边接滑哥的那些大红大绿的礼品,一边说道。
  一年都没有见了,没有点东西,怎么好上门啊,这些东西,是我从广东带回来的,你莫嫌少。滑哥说道。
  哪里哪里。怀花说道。
  贵客,贵客啊,屋里坐,屋里坐。我的父亲欢迎道。

  老先生,莫客气。滑哥说道。
  晚上,杀鸡捞鱼,怀花张罗出一桌色彩斑斓的晚餐。
  滑哥,先干起这杯酒,再给我们讲讲外面的世界吧。我举起酒杯,向前致敬,然后一扬脖子,透明的液体很快落入肚腩。
  这时候,滑哥酒也下喉,把杯临空举过额头,叫道,好酒,好酒,嫂子酿的这酒,比茅台还要好喝。
  滑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们山里的五谷杂粮,配上我们樟井院子的井水,酿制出的酒,真是醇和甘美。
  好喝,今天那要多喝几杯。怀花说道。

  必须的,今天过来就是讨酒喝的。滑哥说道。
  茅台酒啥滋味?我们山里的酒怎么能跟茅台比啊。我说道。
  我在广东,下面那些马仔请我喝酒,没有茅台孝敬,我根本就不去。提起茅台酒,滑哥眼睛忽然变得光芒四射。
  滑哥威武!我说道。

  我现在感觉,广东那地方来钱真是太快了,不是吹牛,现在我管理一个大部门,什么部门经理,那得怪怪听我滑哥的。滑哥饮了一口酒大着声音说道。
  滑哥现在是总经理吗?我有点奇怪,前几年他一直是一个班组长。
  什么总经理,经理都不是,只是升了一个小小的课长,九品都没有。滑哥说道。
  一个课长,竟能将他的上司部门经理玩弄于股掌之间,滑哥真有手腕啊,我思忖着。
  过完年,跟你混了。我开玩笑地说道。
  好啊!滑哥竟然爽快地答应道。
  日期:2017-04-08 12:30:32
  虽然是酒桌上的一句玩笑,但却弄得当晚我们夫妻两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看你还是去广东闯闯,外面的机会多,你看滑哥,论才华,他读书可是一个大饭桶,论长相,你们也相差不大啊。怀花说道。
  你还记得吗?十年前,我们一起去广东打工吗?那边根本就不要男的啊,进不了厂啊,好不容易花钱通过中介进去,试用期没有过,就被那个可恶的主管给炒了鱿鱼。我说道。
  那是以前,你在广东没有熟悉人啊,现在,有滑哥啊。怀花说道。
  那我去那边了,家里的田怎么办啊?我问道。
  你在那边挣大钱了,这点田是小头,我能种几亩是几亩。家里的孩子和老人,有我顶着,你放心。怀花说道。
  想着夫妻从此要分隔两地,我忽然变得沉默了。
  日期:2017-04-08 12:47:46

  你是八六年出生的,那是虎年,而且你又是正月初六的生日,那是虎月,算命的都说你是出山虎,只有到外面闯,你才有机会啊。怀花说道。
  那你要好好照看这个家,我赚到钱就回来。我说道
  。
  你放心吧,过完正月初六的生日,你就安心地去广东吧。怀花说道。
  原计划要搭乘滑哥的顺风车,可是由于滑哥公司正月初五开工,他需要初四返回广东,我只有作罢。
  日期:2017-04-08 12:48:23
  正月初一,前往阳明山万寿寺祈福的人络绎不绝。说起阳明山,自东汉以来,就是方圆几百里烧香拜佛的圣地,常年香客不断,据说,阳明山的菩萨十分灵验,人们求官得官,求财得财,求子得子,求福得福,被誉为“福地”。
  怀花一定要我去万寿寺拜佛,面对七祖活佛的金身,我们虔诚地跪下,并磕下三个响头。
  出了寺庙,见西侧有石制镇水宝塔,水自石出,旁边置有瓜瓢,遂勺水饮用,甘甜滋润,回味无穷。
  看得出来,怀花一身轻松,站在万寿寺视野十分开阔的观景台,面对山谷,她大声呼喊。

  麻江大山重重,正月初七,南下广东的车流浩荡,怀花和咏昼把我送到山脚下的永连公路,在那里,可以摇手搭乘去往广东的大巴车。
  我回头一望,只见大山深处,一块灰白颜色的巉岩自绿色中奋力挣脱飞出,随后,那地方传来一阵无比熟悉的狗的吠叫之音。
  日期:2017-04-08 13:54:05
  (2)
  这辆从永州开往广东的大巴车上,浮现在眼前的,大多是一些稚嫩的面孔,或许他们很多是结伴而行的,春节的喜悦心情还在,因此,车厢里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其间不时爆发出无邪的笑声,坐在我前面的少年跟他旁边有着稚气面孔的女孩此时也聊得很开。

  你们厂明天开工吗?少年问道。
  是啊,你看,微信中到处是红包啊,开工利是提前就开抢了。女孩一边用手机抢红包,一边回答道。
  看来你们公司待遇不错啊。少年说道。
  我们底薪两千,算上加班费,一个月到手差不多五千。女孩回答道。
  我们工厂的底薪是一千五百一十元,你们工厂的待遇比我们好多了,我素性去你们厂见工算了,上哪不都是打工赚钱?少年说道。
  年前我们部门有好几个同事离职了,不知道开工后厂里会不会再招工。女孩说道。
  那我给你留一个电话吧,如果招工的话,你就给我打一个电话好吗?少年说着。
  好啊。女孩很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交换了电话,少年随后也顺利地添加上了女孩的微信号码,并偷偷地给她发了一个一分也是爱的红包,女孩点击开红包的时候,露出了无邪的笑容。
  我的耳边荡漾着这些青年男女们初次见面的大胆而直白的话语,一个陌生而狭小的空间,往往会把心的距离拉得很近,更何况是这趟来自故乡的班车呢,车上的人基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是老乡。
  日期:2017-04-08 16:35:57
  坐在我旁边的也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她穿着紫色毛呢质地齐膝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小袄,如天使收敛的翅膀,这些外在的东西,把她精美白皙的脸蛋,衬托得跟四月樱花一样美艳。
  她的眼睛望着窗外,漠视着周围的一切,高傲得象一个公主。
  车轮滚滚,故乡那些群山和水田在车窗外如同潮水一样退去,广东那些唯美高大的城市建筑已经在向我们呼啸着奔驰而来,硬硬地撞击着我们的视野。
  当大巴车把我带到滑哥上班的广州新塘镇太阳城的时候,司机职业性地大声喊道,广州新塘到了,有下车的快点下车。我抬眼一看,一座银灰色的建筑矗立在眼前,上面用金色字体写着:SUN CITY HOTEL,对于一个高中毕业生而言,这难不倒我,是太阳城,滑哥跟我叮嘱过好几次的地方。我背起简单的行李包,走下车,外面是一地的阳光,身旁立马涌过来好几辆奋不顾身的摩托车,冷不丁地伸过来一顶头盔,问道,靓仔,到哪里去?

  我放眼四周,发现到处是摩托车,新塘不愧是摩托车大镇,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摩托车阵容,那些载客的摩托车手们,身披贴着广告的马甲,从容地操纵着,像从摩托车赛场归来,而且摩托车开动的时候,都会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太阳城的十字路口,汇合成一曲激动人心的大合唱。
  日期:2017-04-08 16:44:42
  隔着一片阳光,我看见滑哥挥舞着手如同挥舞一面旗帜一般,我忽然感觉到亲切,感觉到踏实。
  你到底还是来了啊。滑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投奔你来的。我轻声说道。
  滑哥忽然僵直地立在那里,这是,我看见滑哥的目光,高高地越过人墙,他被我大巴上那个坐在旁边的女子吸引住了。那女子也下了车,戴上了太阳眼镜,骑跨在一辆涌过去的摩托车,很快就消逝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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