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惜阳——阴谋下的欧洲生死恋

作者: 流言__

  日期:2017-03-18 06:56:00
  一.莫惜阳
  我常身在人群中,却感到世界一片寂静,如此时此刻。
  “今天,能够代表勒内·迪卡尔医学院2016年度毕业生站在这里,我感到非常荣幸。
  首先,请允许我感谢父母,他们给予我深切的希望。并且,作为医生的他们从小就使我明白了这事业的伟大。”
  六月里阳光明媚的一天,年轻的发言人身姿挺拔地站在台上,他微昂着头,做着恰到好处的手势并扫视全场。当他说到重点处,冲观众席这一边点头致意。
  人们或许不知道,这一招一式,都是程望演习过许多次的。
  莫惜阳陷在座位里,抬头看去,礼堂高达十米,天顶壁画绘着古希腊诸圣贤,当中的老者捧着书本指向一处,指尖虚化,如风一般散开了,那应该是亚里士多德吧?
  此刻她坐在第二排正中央家属席上,前面是自己的母亲。
  为了今天的毕业典礼,母亲专门去巴黎春天百货买了一顶帽子,其价格昂贵到了令人痛心的程度。她不时点头,帽子上的羽毛也跟着飘动。这时候,她一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讲台上的人提正到了她的名字,
  “感谢我所有的老师……尤其是伟大的华裔教授季鸿离先生。以及他的太太,美丽善良的丁薄言女士,他们对我无私的支持和帮助我将永远铭记。”
  随后响起掌声。

  她身边另外几位毕业生的妈妈纷纷对她说,“祝贺您。”
  母亲应该满足了。
  “程望这孩子,一看就是大家子弟。”
  “人品可靠,学问一流。”
  “我要有个这样的儿子该多好。”
  母亲把这话讲给继父听,讲了多次之后,继父也软下来。假装没有看到,让母亲划掉了他其他的博士候选人,只填进了程望的名字。

  这时候,继父作为学校领导代表,笔直地站在讲台右侧。他和大家一样,安静地听着演讲。
  深红色的幕布并没有遮住他,他侧着身体,深灰色西装露出来的这部分,也足够显示他私人裁缝手艺之精妙。他交握着双手,正好看得到手表上的时间。阳光反射在他侧面镶钻的名表上,他体面地暂时让出了舞台,却又掌控着全局。
  昨天一同去试衣服,母亲把莫惜阳塞进一条米白色长裙里。
  又不是去结婚,穿这么正式干嘛呢?她心里有些微不乐意,但是却没有说。
  只点点头说,“好吧。”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常常在这种交流的疲惫中,却被认为是青春叛逆期的结束。其实,她的青春期,很早以前就结束了。
  今天,毕业典礼开始后,她才溜进来,本以为可以和其他同学坐在一起。但是一进门就被临床系一位教授认出来,他叫她Mademoiselle JI 季小姐,请邻座的工作人员带她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
  她并不姓季,那是继父的姓氏。她也不想坐在第二排。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点点头,拉着那可笑的裙摆走进去了。
  她说,“好吧。”
  母亲从前排扭过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准确地说是看她有没有把这昂贵的衣服穿得得体,然后又继续扭过头去陶醉于演讲中。
  她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却被后边几个声音打扰。
  “运气真好,临床科多少年没有出过外国毕业生了。”
  “也不只是运气吧,这人也很努力的。”
  “努力什么?努力追求教授的女儿么?”
  “这么说的确是运气好,教授的女儿非常美,有一次我在图书馆看到她,简直呼吸要停止了。后来才知道是程望的未婚妻。”
  “你们都是嫉妒,程望博士也很英俊嘛。”这是一个女孩嬉笑的声音。
  除了他们的议论之外,周围很安静。
  可笑。
  程望又翻过一页纸,显然,他还没打算结束演讲。
  莫惜阳又抬头看天顶壁画:哪一位是柏拉图呢?
  手机震动,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抬起头正好对上程望的目光,他看到她,嘴里依旧铿锵有力地做着演讲,表情却明显温柔下来。不易察觉嘴角的微笑使他看起来更帅气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莫惜阳却突然觉得这目光有些熟悉,明明是欣喜的却好像很可怜,包含着千言万语想要讲,但是又怕一开口就被拒绝。
  这目光很微妙,她却突然想到在哪里见过这表情,并不是他们一起度过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而是第一次见面时候他看她的眼神。
  还记得,她是在北郊红房子前的马路上看到他。

  那天是瓢泼大雨,莫惜阳撑着一把很大的雨伞往家跑。星期天,本来就没有地铁,马路上几乎空无一人。这时候,她看到有一个人站在路边的电话亭里,电话亭的门坏了,雨水扫进去,里面和外面一样水流成河。
  那人愣愣地拿着听筒,好像对眼前的景象毫无觉察。等莫惜阳走近了,他已经走出电话亭,站在大雨的天空下仰起头来。
  莫惜阳这才看出这是一个高大的亚裔男孩。他浑身滴着水,站在一圈高楼中,冷得直发抖,他重重地喘着气,能听到牙齿间剧烈地打颤。
  莫惜阳那时急着回红房子,本来已经走过这个人了,但是想了想又退回来用法语问他,“诶,你就住这附近吗?”
  就在这时候,他低下头看到了她。好像等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清了眼前这个人,才慢慢漾起了这样温柔又可怜的光芒。
  他直接用中文回答她,“我不住在这儿,我是来找人的。”
  “那我可帮不了你了,这地方我也不认识什么人。”莫惜阳一边说着一边把伞塞到程望手里,她指着白色建筑群中唯一的红色三层楼说,“我就住那儿,你和我一起过去,然后你把伞拿走吧,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红房子走,程望呆呆地跟在她后面撑着伞。
  快到门口的时候,莫惜阳看了看表推了程望一下说,“快走吧。”然后就跑进屋檐下。
  后来他们才想起来,彼此都没有说一声再见。
  那时候,他还不是程望博士。那时候,她还愿意和陌生人说话,她还有可以回去的家。
  莫惜阳被一阵掌声从回忆中惊醒,台上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在说,“在演讲的最后,我祝福全体毕业生,祝同学们前程似锦。另外,请允许我的自私,第二排那位黑色长发的女孩是我的女朋友,在我眼中她是这千人会场里,也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我要在这里向她求婚,请各位老师同学作为见证。”莫惜阳惊呆了,惊讶于被突然求婚,然而更惊讶于程望的自以为是,在这个重要的场合,居然完全把毕业典礼变成了家庭舞会。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虽然夹杂着些许“哼”“哧”的杂音,大多数人还是起立鼓掌欢呼。程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父微笑着走向舞台中央,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丝绒盒子。母亲回头来叫她,“快上去啊。”
  原来他们都是一早就知道的。
  “真浮夸”,莫惜阳心想,她不喜欢被人注视,何况是这么多人。

  然而既然穿了白色长裙来,那么这时候还有什么理由不走上台来配合他呢?程望来牵她的手,浅浅的亲吻一下,随即给她戴上了戒指。
  母亲早就在台下拿出照相机来拍下了这一幕。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好。”
  她用余光看到程望,额头上渗出汗珠,一直用那可怜又深情的目光看着她。
  她心软了,鼓励地笑笑。
  程望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拉着继父说,“老师,伯母,我们合影吧。”一群人赶紧走下台去,来到丁薄言身边。
  他们都知道莫惜阳的妈妈有多敏感,即使旁人很难看出一点儿端倪来,她也尽量避免用受过伤的腿多走一步。
  母亲搀着继父的手臂,程望搂着莫惜阳的肩膀。虽然拍照的人提议丁薄言把帽子摘下来,省得羽毛无法完整入镜。
  她也无所谓,大声说没关系的,你好好拍,我要把这照片洗出来挂在壁炉上面的。

  这时候电话铃又急急响了,莫惜阳看了看好像还是刚才那个不认识的号码。
  她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急匆匆的声音,“亲爱的,好久没联系了,你干嘛呢最近?”她想了想才听出来是欧联旅行社的调度赵漫漫。
  莫惜阳几年前曾经是欧联旅行社的金牌导游,那时候和赵漫漫走得很近,彼此的电话号码能倒背如流。后来赵漫漫突然就离开了欧联,有传闻说是结了婚,两个人却也就渐渐断了联络。
  “是漫漫么?怎么换电话了?”

  “咳,新生活新号码。哪天出来吃饭我再详细和你说,现在我正发团呢,就问你一句,荷比卢德南线大团你来吗?”
  莫惜阳看看身边等着她拍照的家人,小声回答道,“漫漫,我马上,就要离开法国了,最近不带团了。”
  程望站得最近,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他拍拍莫惜阳的肩膀,顺势搂着她,小声说,“别拒绝,就再带最后一个团吧,你会开心的。”
  莫惜阳看他一眼,莫名其妙地觉得,好像她肩膀上的手用了一些力气。
  赵漫漫继续说,“我和你说,这个团特好,国内旅行社和我反复说了,客人都很有实力。所以我才留着给你,一般导游我还不愿意把这块肥肉给他们呢。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后悔的。”
  莫惜阳还是觉得奇怪,“多长时间没联系了,你又不是没导游,怎么想起我来了?”
  那么沉默了一下,“惜阳,说实话,这次挺奇怪的。一是客人指明要你带,二是…二是…路线你也比较熟吧。”
  莫惜阳心里有疑惑,但还是问,“几天呀?”

  “连接带送十三天。”
  “不对呀,光去荷比卢德哪儿那么长时间。”
  “我再看看,哦,对了,最后从西班牙送。”
  莫惜阳听到“西班牙”这三个字,太阳穴嗡得一声,再听到那边赵漫漫啰啰嗦嗦的声音就像是隔了一层窗纸。

  她说,“我接了。”
  日期:2017-03-20 05:39:43
  二.
  今天的月色很好。
  从家里的玻璃暖房看出去,满天的星星像深蓝丝绒上的钻石,低低的垂下来,仿佛指尖能触碰到。暖房的角落里有一张棕色皮沙发,是惜阳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只花了不到三十欧元。母亲早就嫌它老旧要丢出去,说和她重新装修的别墅风格不符。

  惜阳也不反驳,只是每天晚上这个时候就盘腿坐在这里,看远处的天空。
  从镶着水晶顶灯的客厅,能看到她寂寞的背影。
  这个时候,她就是一个人。
  为了庆祝程望毕业以及和惜阳订婚,母亲一早就订了米其林三星的饭店,一家人吃了一顿漫长的晚饭,然后又回到家里来喝咖啡。

  大家都喝得有些多了,母亲翻出早年的照相簿手舞足蹈地讲给程望听,继父则在一边端着教授的架子循循教导。
  除了晚宴最后的冰淇淋蛋糕还可口之外,莫惜阳觉得一切都很无趣。
  其实自从接到下午的那个电话,她的心已经乱的像被猫抓过的线团,理不清头绪。
  她趁着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走上楼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后天,她就要走十三天,接她职业生涯中最后一个旅游团。
  她没有开灯,月光洒在她牙白色的丝绸床单上。她坐了一会儿,站起来从床底下用力抽出一个深棕色皮箱,狠狠地放在地下。
  灰尘嘭的漾开,在月光下游荡在空气中。像古老的回忆和轻吟的咒语,升起,升起,又慢慢落下来。
  她没有动,想起关于这皮箱的一些事情。
  自从全家搬到北郊富人区这栋带游泳池的200平的别墅之后,她以前的很多东西都被母亲扔掉了。她有了崭新的卧室、书房,塞满了新衣服的更衣室。
  母亲问她高兴吗?她只是低着头,说好。
  然而只有这个箱子,她坚持要留下来。就放在床底下,但快两年了才第一次打开。
  以前,她有很多关于那个人的东西。衣服、鞋子、背包、护照夹、话筒套、刚开封的青草味道的剃须水、从嘉年华会赢来的一对厚瓷杯子、一大摞注满笔记的地图、他从世界各地寄来的情书和明信片、一盆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仙人掌,总之衣食住行什么都有的。
  当然,除了那个镶了钻石的银戒指。
  那个银戒指是惜阳的,她一直戴在身上。有一阵子是戴在手指上的,后来母亲不许,和她吵架抓起戒指从窗户扔出去。莫惜阳一向不愿意和她争执,那一次是真得被伤了心,她跑出家门在草丛里找了大半夜,最后找到了,握在手心里哭了好久。
  那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
  后来,她就找了一根红绳子系在脖子里,白天晚上都不摘下来。绳子收得很短,收口处烧成死结。
  她和这银戒指一直生活了很久,直到红绳都逐渐磨白。
  谁都不能让她摘下戒指,除了,那个人。
  他说要借她的护身符,带团去荷兰。
  回来之后,她的戒指依然在绳子上,只是不再是发暗光的银。他伸开手掌的那一刻,手心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像一道阳光下的彩虹。
  上面被镶上了钻石,梨形的很大一颗,恰到好处地落在戒指正中间,汇集了周围所有的光芒。

  银是一种质地很软的金属,工艺师们都不愿意用这样一种材料做镶嵌。也是他在荷兰钻石厂跟熟识的技师再三请求,才有这独一无二的一枚。
  他又给她带回手指上,尽管没有一句话,但她相信这个是一个承诺。
  然而,老工艺师们当然说得很对。这样软的质地怎么承得了坚硬的钻石呢?就像他们之间那么孱弱的一见钟情,承不起珍贵的天长地久。
  日期:2017-03-21 04:21:41
  皮箱躺在地上,边角都已经磨白了。和这屋里精致的摆设格格不入。
  莫惜阳本来仔细收着那个人的东西,直到收到一封邮件。那年在下着大雨的巴塞罗那港,她疯了似的开车冲向海滩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扔进地中海。
  只剩下了这个箱子。
  现在好了,她又要去西班牙了。她可以把这个箱子也一起扔在那里。对于他的回忆至此就可以一滴不剩了。
  莫惜阳从回忆中惊醒,脚步声正好停在她的房间门口。
  门开了,程望站在门口冲她笑,月光洒在他高大的身影上。
  他脱掉了西装,白衬衣的领子还是一丝不苟地挺拔。他的笑很柔和。
  “在收拾行李啊。”他走进卧室,当然看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箱子,但却自然而然地蹲下来,像她每一次出行前那样检查行李。
  地图、急救医药包、一面红旗是常备在里面做路标的、最简单的衣服和鞋子、一小本电话号码、备用手机,程望把它们都一一放好。又打开抽屉,熟门熟路地把急救药盒放进去。他想了想,跑下楼,回来时候手里是一包红枣。

  他坐在床边,就着月光把红枣去了核,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面。
  “你贫血,每天都记得吃一些。”
  “哦,对了,”他打开刚拿上来的一个小袋子,里面有一双黑色平底鞋,“前几天给你买的鞋,就是你经常穿的那个牌子,旧的就不要了吧。”
  莫惜阳看着他,自从在一起以后,她每次出行程望都不乐意,嘴上不说,但每次来收拾箱子都不大情愿,话也很少,这一次好像特别尽心。她有些感动,在他旁边蹲下来,轻轻说,“谢谢 。”
  程望转过头,笑着看着她,又说,“惜阳,我们就要离开法国了,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带团。你好好带,我结束了之后去西班牙接你回来。”

  他怎么知道我从西班牙结束行程?莫惜阳心里打了个问号,又想到可能是接电话时候自己说出来了,就没有在意。
  程望跟着站起来,搂过她的肩膀问,“惜阳,今天开心吗?”她点点头。
  突然间,他就在她面前跪下来。
  莫惜阳吓了一跳,听他缓缓说道,“惜阳,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惜阳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她知道。
  “我想给你个浪漫的求婚,在毕业典礼上那么多人,别人都在鼓掌,我却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太笨,怕这次又搞砸了,怕你觉得我太浮夸。我总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惜阳,你愿意嫁给我么?”
  一瞬间,惜阳心中闪过许多画面,夜晚罗马教堂空旷的广场、卢森堡峡谷中有雄鹰飞过、乡村的土路上尘烟弥漫、高速路遇到暴雨,雨水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地响。
  这些风景像在告诉行驶的列车车窗上飞速变化,却越变越暗,越变越暗。只有一双眼睛,是那个人,那个人闪亮的眼睛。光芒直刺进她心里。
  那光芒太刺眼,她看不到别人。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那个人,不是程望。
  回过神来,面前的人还跪着。她觉得非常疲倦,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好一个人呆着,就点点头说,“好吧。”
  跪着的人高兴地快要哭出来了,握着她的手更紧,“惜阳,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她抬了抬眼睛,表示相信。
  日期:2017-03-22 04:46:07
  两人的对话被敲门声打断,程望刚起来站稳丁薄言就走进来。顶灯随即打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照亮。
  “伯母。”程望打招呼。
  “两个孩子在说什么这么开心?”丁薄言轻轻巧巧地说,像一个真正慈爱的母亲。
  “我在和....”

  “没什么。”莫惜阳打断程望的话,他正赶忙搬来一张椅子。又忙着去倒了一杯水。
  丁薄言随意坐在床边,指指椅子让程望坐下,说,“程望,多久没回家看过父母了?”
  “有一段时间了。”程望坐下,双手捧着水杯。点头微笑着说。
  “好长时间了吧,记得你自从读了你伯父的研究生就没有请过假。”丁薄言改口快,以前说起自己的丈夫都是自称季教授。

  “刚才呀,我们商量过了。”丁薄言弯着眼睛,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由我们开邀请函,请你父母来巴黎做做客,一来是你博士毕业,二来,你知道的,”她说到这里转头看看女儿,“也是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
  程望手里的水杯一下子掉在地上,洒在地摊上一片湿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他急忙低头捡起杯子,抬头笑着对丁薄言说,“伯母,好的。”
  她欣慰地点点头,看程望去找了吸水纸来擦干地毯。时钟响了一声,不知不觉已是午夜。程望要走了,和丁薄言道过晚安之后对莫惜阳说,“明天早上你多睡会儿,我有个研讨会,结束要到晚上了,你记得给我发短信。”
  莫惜阳点点头,程望关上门出去了。
  母女俩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丁薄言低下头看地上被程望收得整整齐齐的箱子。欣慰地叹了一口气说,“前些年路易神父来巴黎,人人都争着见他,你爸爸和他一起吃饭,之前问我要许个什么愿。我想了半天,说我这大半辈子没什么遗憾了。只是替女儿求一个人真心待她吧。你爸爸还笑我,你看,路易神父是真得神准。”
  莫惜阳没有回答,她只是小心把箱子合起来。
  “母亲应该不知道这个箱子的来历。”她这样想着,却听到母亲说,“惜阳,你这次回来之后,我们全家安心去加拿大。”她停顿了一下。

  莫惜阳还是没有答应,如果放在以往任何一个时刻,她应该会随便答应一声。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深棕色的旧箱子,她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勉强自己说。
  母亲见她不答话,站起来走到门口,“我是想说,三年前的那些事情,我和你爸爸约好了谁都不许提一个字。你自己,也就忘了吧。”她说完这句话,推开门走出去了。
  她没有关灯,屋子里很亮,莫惜阳看着对面的镜子。“是的,忘了吧。”她对自己说,然后关上灯。
  日期:2017-03-23 18:02:43
  三.路与昂
  巴黎戴高乐机场,西欧航空交通枢纽。

  路与昂在2F出口站着,大屏幕上显示着,离飞机着陆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他想抽根烟,刚点燃狠狠吸了几口又掐灭了。自动门不停地开开合合,他胸口隐隐作痛,走进大厅想接一杯水吃止疼药。一只手伸过来递上一瓶依云矿泉水。
  那只手属于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面无表情的男人。他朝他点点头,不说一句话转身走了。路与昂看到他胸前写的“四海一家“红色标志。
  没想到老贾的速度这么快,路与昂想。
  这个新修的大厅,建筑材料的干涩味道还没有散尽。
  人们在这里等待、尖叫、拥抱、亲吻。他与这些毫不相干,冷静地环视周围。然而这些送别和迎接的场面还是一下子刺激了他的神经。
  对了,这就是机场的味道,混合了消毒水和空气清新剂,还有各式皮箱,人们从世界各地带来的味道。
  他有时候会厌恶这气息,可能和嗅觉关系并不大,而是每次闻到这味道。就意味着马上要见到那些陌生人,接受他们的审视。要马上开始裂开嘴微笑要马上开始说些言不由衷的“欢迎”,假装成为了迎接他们彻夜难眠,非常期待和他们开始一段奇妙旅程的样子 。
  而这旅程,路与昂已经走过了数百次。
  但更多时候,他喜欢这味道,做导游迎来送往的这几年来,即使是一样的路线。也总能够看到四季不同风景,和不同的人上路,碰撞出的灵感、旅途上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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