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下之罪:顺治帝的情爱往事

作者: 汉风HF

  日期:2017-04-01 12:05:58
  顺治八年二月初二,立春已过。适日正午,天上突降大雪。
  鹅毛似的雪花从空中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在屋瓦飞檐之上积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雪。随着北风骤起,红墙黄瓦的紫禁城,就像是被罩进了水晶球一般,成了风雪的世界。
  正月刚过,整个帝都仍旧沉浸在年节的喜庆之中,没有回过神来。京城内外,皆是一派祥和喜瑞之气。大街小巷里,爆竹开花时留下的红纸,还残留在石板街上,尚未扫尽;大小胡同里,家家户户纸糊的窗子上,新剪的窗花,颜色尚且鲜活;就连元宵赏灯会上,贴着的灯谜彩灯,也还高悬在集市之上,随着北风摇曳……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冬天雪大,往往意味着来年能有个好收成,是个吉兆;可过了立春,再下雪,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春天雪大,会把刚出土的庄稼给冻死,对年老体弱者的身子也不好,故而,被看做是不祥之兆。
  日期:2017-04-01 12:07:04
  农历二月初二,春回大地,是汉族的青龙节,俗称龙抬头。这是元宵节过后的第一个大节日。
  京城的百姓们习惯在这天吃春饼和豆面糕。还要点了艾蒿熏床炕,驱除害虫,用蜡烛照房梁和墙壁,驱除蝎子、蜈蚣等毒虫。因为他们相信,这些虫儿一见亮光就会丧命,全都从房梁上摔落下来。
  农耕在即,为了保证来年的收成,依照汉族的规矩,龙抬头这一天,是不可以随意动刀动枪。妇女忌做针线,怕“扎瞎了龙眼”;各家各户不磨面,不碾米,不行大车,就怕“砸断了龙腰、龙尾”不吉利。大家驱完毒虫后,就按照习俗把已出嫁的女儿接回家,一家老小一起围坐在炕上吃饭祈福、闲话家常,享受春耕开始前最后的清闲。
  自清兵入关后,摄政王多尔衮采纳汉臣的建议,始终秉持着“满汉一家、天下大同”的原则,对汉族的习俗保持尊重。为了笼络人心,同时也为了讨个吉利,他当权时,朝廷还会依照汉族旧俗,在二月二这一天举行祭祀仪式,敬龙祈雨,焚香祷告,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日期:2017-04-01 12:07:38
  然而今年,情况却是不同的。正午刚过,按理说正是家家户户吃饭午休的时候,宣武门外的菜市口却突然反常的喧闹起来。沿街的商家们此时正守着铺子打盹儿,听见动静觉得奇怪,于是忙跑出来看,却见原来是刑部的兵丁着急忙慌地跑出来贴布告。再仔细一看,发现他们贴得竟是“出红差”的告示,顿时忍不住大骂“晦气”,对着布告指指点点、议论了起来。
  日期:2017-04-01 14:04:24
  “呸!这真他妈晦气嘿!龙抬头的日子还砍人,这也忒不吉利了!”一个三十出头,掌柜模样的男人,冲着告示就是一口唾沫。
  “哼!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就这么倒霉?这正月刚出,就等不及出了红差!唉!不吉利哟!”兜着手站在那男人身旁的老头看了,也跟着冷哼一声,接茬道。
  “就是啊!这多不吉利!这人到底是干了啥大恶事,非得要选在今天杀?万一龙王爷怪罪下来,可怎么好?”在街上卖帕子的老太听了老头的话,也凑了上来,皱着眉问道。
  “对啊!对啊!今儿是二月二,怎么能出红差呢?太晦气了!万一触怒了龙王爷,今年大家伙儿都得跟着喝西北风!”街坊们一听老太儿的话,深以为是,全都跟着起来附和,七嘴八舌地皱眉抱怨着,闹得贴告示的兵丁们心里也开始发毛。
  日期:2017-04-01 14:11:53

  为了平息民怨,他们只好停下手里的活儿,耐心地对着百姓们解释道:“今天出红差的这二位爷不一样,大家别跟着瞎起哄,自个儿干好自个儿的分内事就好啊,余下的,别多打听多问。知道的太多,对自己没好处……”
  “吵吵什么!”正当兵丁们认真解释着,却见一位兵长模样的士官走了过来,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冲着百姓们直截了当地嚷嚷道:“什么二月二!那都是汉人的旧俗!咱们万岁爷是满人,不时兴这一套!杀人这点小事,难道还要看你们的脸色,听你们的意见不成?闭上自己的嘴,管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街坊们见他凶神恶煞,如夜叉一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当下互使了眼色,憋着嘴各自散了。
  日期:2017-04-01 16:17:16
  生意人一向是最迷信的。只要是对生意有益处的事,他们什么是都愿意去信一点的。他们什么都信,也什么都不信。佛教的信,道教的信,汉人的信,满人的也信……说到底,他们唯一信的,就是金钱与成功。
  他们回到店里,只能按照规矩在门口放上了条案,口中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上头摆白酒、放酒壶。那些酒壶,全都照着旧时的规矩,统一壶嘴朝外,冲着大街,示意送人上路。有几家大讲究的铺店,为了积阴德,庇佑生意,还特意烧了几碗蒸菜摆上。
  这些酒菜,犯人可以不停不看,也可以不吃不喝,但送人上黄泉路,是不能没有酒没有菜的。若是犯人在谁家门口喝了酒、吃了菜,那谁家就是积了大德,会有福报。等处决过后,那家铺店前还要挂上红绸子、贴上红对子,就像办喜事一样。
  日期:2017-04-01 16:17:56
  那年月,菜市口的人气旺,“出红差”时,大街上的人气比戏院唱戏时还红火。

  午时过半,街口突然喧闹起来,远远地听见锣鼓声传来。各家各户听见声响,知道是犯人的来了,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全都伸长了脖子,涌到了街两旁围观。
  这是开了年头一回“出红差”,阵仗似乎比往常更甚。先是两排高举回避牌兵卒鸣锣开道,紧接着便是监斩官骑着高头大马,戎装持刀而来,庄严肃穆,显得杀气腾腾。他的身后,跟着数百兵丁,排成两行,皆兵刀出鞘,搭箭上弦,煞是森严。
  百姓们见了这架势,都觉得好奇,不断猜测今天行刑那两位爷是个什么角色。只见他们纷纷踮起脚尖、探出脑袋,去看兵丁中央那两辆用骡马拉着的站笼刑车,想要一探究竟,看清笼车中所站何人。却不曾想,今次的情形果真与往日大不相同。那两名犯人的头上竟全都套着黑色的粗布袋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像木桩子似的挺立在囚车之中,透着一股子欲盖弥彰的诡异。
  日期:2017-04-02 07:41:36
  菜市口地方不大,很快,出红差的队伍就走到了一家名叫“鹤年堂”的药店门口。那家药店相传建于明代,店号的匾,还是明嘉靖年间的宰相严嵩写的。

  它的门前有片十五丈见方的开阔地,因此清代刑场监斩官的高座位,常设于鹤年堂店门口。
  因为“出红差”并不是什么喜事,因此监斩的台子搭得极为简单。只在店堂门前搭一席蓬,下放一张长方桌子,上摆朱墨、锡砚和锡制笔架,在笔架上搁放几支新笔,就算是好了。
  这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倒是行刑台前,立起的两根粗木杆,因为上头有分叉,引起了百姓们的好一阵议论。
  按照惯例,监斩官要在鹤年堂里坐一坐,稍事休息,待时候差不多了再升座行刑。而今天的监斩官,百姓们并不陌生,正是最近风头正劲、炙手可热的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

  日期:2017-04-03 09:21:33
  自打年前摄政王多尔衮薨逝,他便成了朝堂上的“红人”、小皇帝福临最信任的人。
  这一个多月,朝中的大事小情,没有一件不是经过他点头首肯才办下来的。朝廷内外,都在流传,说满族这小皇帝,是刚送走了狼又引来了虎。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新当权的郑亲王,绝不会比老早的摄政王好到哪里去的!
  瞧!在这种祈福求雨的节庆日子里杀人,这就是最好的例证!
  午时二刻一到,报时官敲了锣鼓,扯起嗓门大声报时。坐在店堂后头的济尔哈朗听了信儿,这才理好朝服,端正了帽子,神色得意、趾高气昂地上了监斩台。
  这时候犯人已被人从笼车里押到了台子上。他们被麻绳捆住了双手双脚,绑在了十字形的木桩之上,如同待宰的猪羊。
  日期:2017-04-05 08:08:51
  此时,罩在他们头上的黑布并未除去,仍旧严实的包裹着,看上去密不透气。
  百姓们很少见到这种情形,都弄不明白这台上唱得是哪一出。因为一般的砍头枭首,是根本用不上十字形的木桩子的。像这样的桩子,一般很少有人见过。也许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可能见过,也只有他们才知道,这是凌迟之刑时专用的十字桩!
  所谓凌迟,就是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那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刑罚。施刑时,要将受刑者拴在十字木桩上,然后用大小不一的近十种刀片,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活生生的往下切。这种刑罚,对刀数有着严格的规定,最常见的是八刀刑,另根据罪行轻重分为“十六刀”、“三十二刀”、“三百六十刀”等多种规格。在施刑过程中,行刑者要确保不能让受刑者死亡,必须保证受刑者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肉被一片片割下的痛楚。

  日期:2017-04-05 08:09:41
  相传明代的大宦官刘瑾,就遭受过凌迟中的极刑——渔网抄。传闻他被割了三千三百刀,行刑时,北京围观百姓以一钱争夺其肉,下酒生食之,以泄其愤。所谓“渔网抄”,就是用渔网包裹住受刑者全身皮肤,然后再由行刑者将隆起于渔网外的皮肉刀刀片割而去。
  这种刑罚,历史悠久。始于五代,历经唐宋,到了明清,各种规则明细已十分详细。一般而言,凌迟主要用于处罚那些十恶不赦的大罪,如谋反、大逆等。这样的大罪,太平时期,几十年都未必遇得上一个。然而这次,刑部居然请了这种桩子上场,这如何能不引起众人的种种揣测?
  日期:2017-04-05 16:48:37

  午时三刻,太阳悬于天空中央,此时地面阴影最短,阳气最盛,阴气即时消散。当权者认为,这一刻问斩,鬼魂直受阳光曝晒,无路可逃,当即弥散,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古时行刑,亦分时辰。一般斩刑,择正午开刀。只有重犯或十恶不赦之犯,才会选择午时三刻开刀问斩,为的,就是让犯罪者连鬼都没得做!
  此时,午时已过二刻,郑亲王济尔哈朗端坐于监斩台上,神情肃穆,威严十足。算着时辰将近,他目光冷然地扫视全场,猛地举起惊堂木,用力往桌上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巨响,百姓噤声,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日期:2017-04-05 16:49:47
  济尔哈朗见效果显著,得意地捋了捋胡子,装模作样地拿起桌上的圣旨,缓缓站起身打开来,义正辞严地张口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内大臣何洛会,依附睿王,诬告肃亲王豪格阴谋篡逆,以恶言加肃王诸子。永平密谋,是为同谋。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谋逆欺主,实在罪无可恕!着抄家没籍,连坐胡锡,一并磔死,以儆效尤。钦此!”济尔哈朗念得掷地有声,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围观的百姓们听了,虽不明白这里头的事情,却也觉得绑在台上那两个,的确是罪大恶极,不值得同情。

  宣罢圣旨,济尔哈朗立即冲着早已等候在侧的刽子手点了点头,示意要他们上前揭去两名犯人头上的黑布套,以便验明正身。
  直到这时,被套了一路的何洛会才算是“重见天日”。

  日期:2017-04-06 22:00:23
  这一路,他被五花大绑着押出宣武门,站着笼车过断头桥,经迷市,蒙着头到了这菜市口,心里已经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了,因此反倒坦然。如今听了圣旨,更是觉得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踏实!
  他早知道这一天是早晚要来的。多尔衮死了,他的好日子便也就到头了。因为这世上恐怕也难再寻出第二个人,宠他、信他会比多尔衮更甚的了。
  这些年跟着多尔衮吃香喝辣,人上人的生活,也算是过得风生水起,了无遗憾了。若硬要说还有什么不甘,那也只剩一桩,就是无端连累了他的哥哥——胡锡!
  济尔哈朗见何洛会听了圣旨并没有显现出他预想中的惊慌失措、惊恐万状,不由觉得既意外又失望,不死心地又一次拍想惊堂木,怒斥道:“大胆贼人,听了圣旨,为何不跪下接旨?”
  日期:2017-04-06 22:05:20

  他原是想降住他,但没想到何洛会却不吃这一套。他虽被反绑在木桩之上却并不在意,闻言反而仰天狂笑起来。起初他的笑声低低的,从他干涸的喉咙中透出来,带着嘶哑。他的脸,因夸张的表情一瞬间拧成了一团,像是有千万条沟壑从眼角和两颊快速耸立起来,不停颤动着,分不清是笑还是哭。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毫无规律地抽动着,伴随着他越来越响、越来越狂放的狞笑声,歇斯底里,令人毛骨悚然。

  “放肆狂徒!你笑什么?”济尔哈朗见状不免有些心虚,忙指着他大喝了一声。没想到却毫无效果,何洛会闻言并不理他,反而笑得更张狂了。
  何洛会的笑声狰狞、诡异,像一阵阵冷冽的北风,肆虐在整个法场之上。百姓们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不明就里地反复打量着他,不敢吱声。不知过了多久,何洛会的笑声才渐渐止住,转而成为一种无声的颤抖,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只看见他仰起的眼角上,似乎还闪着泪光。
  日期:2017-04-07 12:37:03
  “法场庄严!岂容你放肆!来人,给本王把他的嘴堵上!”济尔哈朗见场面渐渐开始失控,再也按捺不住,连忙命令刽子手上去堵他的嘴。
  何洛会见状,突然止住了笑声,低下头,目光冷冽地望着济尔哈朗,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济尔哈朗,你如今一朝得志,又何必如此得意?咱们正白旗,这一时败了,也未必就一直败了。你此时风头正劲,也未必永远不会倒台!都说十年风水轮流转,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般赶尽杀绝、不留后路,报应是早晚的事!摄政王是被谁害死的,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绝不会放过你……”

  何洛会的话在济尔哈朗听来,刺耳极了。他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怒斥道:“哼!何洛会,你可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竟然还敢死鸭子嘴硬!你若是没活要交代,就不必再开口了!”
  日期:2017-04-07 12:37:41
  “呵呵,真是好笑!杀人者还要装什么假仁义!济尔哈朗,你与摄政王相比,连他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及!我今天虽然死了,却没什么好遗憾的,那是殉主,那是光荣!”说着,他环视四周,突然把目光停留在西鹤年堂街角的一隅,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倒是那些临阵倒戈、为利变节的人,才应该害怕,没了摄政王的庇护,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从此以后,日日生活在被反攻倒算的阴影里,受尽折磨、永不超生!刚林,就是你们最好的例子!哈哈哈哈哈……逃不过的,该来的总会来,全都逃不过……”说罢,便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身子像死了一般僵直。

  何洛会的话,像是意有所指。百姓们闻言纷纷寻着他的目光,往西鹤年堂的方向望去。穿过济尔哈朗的监斩台子,只看见一个穿着土黄色绸缎马褂的中年男人,远远的站在西鹤年堂转角的台阶边,正目不转睛地观望着台上的一切。
  这是一个不易被察觉、却又有着绝佳观察视野的好位子。隐藏在转角口的这个男人神情肃穆而凝重。在他那透着冷漠的眼神中,似乎还藏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紧张与焦虑。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比他稍矮、看着略显年轻一些的男人,身上也穿着绫罗绸缎,面上却远没有他的淡定。那对微微瞪出的双目,已暴露了他此刻的惊慌与恐惧。
  日期:2017-04-09 09:12:04

  这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何洛会昔日的“战友”、多尔衮的另外两位亲信——谭泰和锡翰!他们原本只想远远观望,没想到却惊动了人群,徒惹来众人的注视。谭泰见状,不再多作停留,当即撇了撇嘴,转过身快速往转角的小巷深处隐去。很快,便被吞没在了深巷之中。跟在一旁的锡翰见他离开,也立即跟着快速往回走。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巷子中,满腹心事,没有停留,也没有追赶,不徐不疾,充满默契。

  窄窄的巷子中,空荡荡的,静得可怕。只留下他们灌了铅似的脚步声,闷闷的,沉沉的,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法场上,监刑官洪亮的叫嚷声还在继续:
  “第一刀!谢……天……”
  “第二刀!谢……地……”
  “第三刀!鱼……鳞……割……”

  北风拖着他冗长变形的声调,像雾霾一般,弥漫在长长的窄巷中,显得阴郁可怖。那些起伏跌宕的声调中,还夹杂着围观百姓们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喝声,那正是对刽子手刀刀精准、手起刀落间干脆利落的最大褒奖。
  日期:2017-04-09 09:12:30
  那海啸般铺天满地而来的喝彩声,热闹得近乎疯狂。像是有什么盛大的喜事一般,得意、狷狂、无所顾忌。在这一片全是叫好的声浪中,满是事不关己时特有的幸灾乐祸,麻木、冷漠、残酷、丑陋……它像龙卷风一样,延宕在锡翰的心上,摧枯拉朽、势无可挡,将他的脑中心里都搅了个翻天覆地,山崩地裂。
  日期:2017-04-10 17:20:58
  远处,一切还在继续。所谓凌迟,就是要你钝钝地痛、慢慢的死,就是要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这样一种刑罚,远比砍头更残忍、更令人恐惧。因为它不仅有着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折磨,对围观者更是一种巨大的震撼与威慑。胆子小、八字轻的人,是压根儿不敢一直看到底的。哪怕只是闭着眼去听监斩官报刀数时那阴森森的声调,就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
  此时此刻,走在巷子里的两人,即使不用看,也能猜得出凌迟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听着那些变了形的怪异声调,他们的思绪,不由飘远,想起了多尔衮发丧那天的情形……
  日期:2017-04-10 17:21:15
  那是顺治七年的十二月二十,年关将近。
  这天清晨,顺治帝登上城楼,亲自对外公布了摄政王多尔衮的死讯。他颁下诏书,举国发丧,追尊多尔衮为“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庙号成宗。破天荒地为他提升葬礼规格,用皇帝丧仪,画皇帝像,神位祔享太庙。
  当日,钦天监更是重择吉时,由顺治帝亲自主持,为多尔衮入殓,移入加急制作的金丝楠木棺材中,并停梓宫于乾清宫。受诸王贝勒上香吊唁,祭祀守夜。

  这样的规格,荣耀无比。生前辅政,死后封帝,就连原配妻子也被追尊为皇后,同样祔享太庙,享受后世香火,这样的待遇,实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日期:2017-04-10 17:23:06
  老话说得好:死者为大。原本,人一死,他在这世上的恩怨情仇就该一笔勾销了才是。生前的爱、生前的恨、生前的喜、生前的哀,都该似青烟、似尘土,随风而逝,不留痕迹。因此福临此番的大操大办,其用心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尤其是白旗众臣,更是为主子身后的殊荣感到高兴不已,自觉前路一片坦途,无限光明。
  然而,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福临一向记恨多尔衮,恨不能将其扒皮抽筋,又岂会在突然间对他感恩戴德、恩宠备至呢?
  不得不说,在这一切荣宠的背后,必有阴谋……

  日期:2017-04-10 17:25:50
  自古以来,皇帝作为九五之尊,他的丧仪,自是与常人不同,繁文缛节、规章典制缺一不可。历朝历代,对于皇帝身后之事,皆有诸多详细周密的规定。到了清朝,这一封建专制发展达到顶峰的时代,一切自然更是如此。
  在清朝皇帝驾崩之后,都要先后经历两次出殡。一次是小出殡,一次是大出殡。所谓“小出殡”,指的是帝王的棺椁由宫殿移入殡宫的过程;而“大出殡”则是指棺椁由殡宫移入陵寝。至于传统意义上的大葬,则要等到一年之后,举行永安大典方能完成。
  一般来说,帝王咽气后,会择吉时入殓,放入事先准备好的棺椁之中,然后抬入乾清宫停灵,等待小出殡。至于停灵时间的长短,并没有具体的规定。少则十天半个月,长则等待月余,一般视丧事准备的具体情况而定。为了维护皇家的尊贵和体面,皇帝的棺椁必须要等到万事俱备、一切稳妥,方能择吉时出殡。
  日期:2017-04-11 18:08:04
  皇帝作为君权神授思想的产物,出殡的排场更是可用盛况空前四个字来形容。与皇帝日常出行不同,大小出殡必须有卤簿作为前导,车驾、护卫、仪仗和乐舞缺一不可。卤簿之后又有丹旐,舁旐、举幡之人各六班,每班三十二人,由部院官、内务府官派出八人进行管辖。在旐、幡之后,才是梓宫。
  出殡时,抬运梓宫是重中之重,十分讲究排场。由于抬棺人数众多,因而要预设大舆和小舆。在京城之内,大舆八十人,小舆三十二人。由宫内到殡宫一般分为六班,每班八十人。这些抬棺之人,首班末班都用銮仪卫校尉,以示庄重齐整;其他班次之人,则从五城之内选取健壮青年民夫,发给衣服鞋帽,令其沐浴更衣,训练抬杠,在德胜门前演杠十天。等到出殡那天,则身穿红绣团花的逊衣,头戴插黄翎的毡帽随行。梓宫所过的门或桥,全都要依照满族习俗祭酒,焚香钱。在殡宫大门外,还要预设鹰和狗接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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