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锦麟赶到21兵工厂时，惨绝人寰的血案已经发生。
　　血案发生在兵工厂的组装车间，组装车间是零部件组成枪炮、弹药的最后环节；遭遇敌特分子袭击，对抗日战争相持阶段的国民政府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足球场大小的组装车间狼藉一片，**个技术人员和几十个装配工人以及运输武器弹药的鸡公车夫，被手榴弹炸得缺胳膊少腿；遇难者倒地后又被枪弹在脑袋上扫射一通，惨死的情状骇人听闻。
　　关锦麟木然了，悲戚交融着愤怒形成的泪珠大滴大滴从眼眶中迸涌出来，跌落在血肉模糊的屋地上。
　　有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关锦麟不是一个眼软的人，他经历过保定狙击战、杜门胶着战，少华山、天门山反击战，目睹过朝昔相处的战友在他的身边倒下也没掉过泪。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这里是观音山，国民政府的十几个兵工厂从敌占区迁徙过来后隐伏在大山深处的沟沟道道中；四周兵警林立，竟然遭遇敌特分子袭击；关锦麟心中自然悲痛不已。

　　关锦麟痛心疾首地埋怨警备司令部司令员陈子怀，说你陈子怀堂堂的国军少将是吃干饭的是不是？卑职叮咛过多少次，21兵工厂关系到抗日战争的成败问题；是兵工企业的重中之重，日伪特务早就对这个地方虎视眈眈；让你派驻两个团的兵力像保护眼睛一样加强保卫，可是敌人就是在重兵把守下开了一个天窗；你还能说你的保卫工作万无一失？看来你这个少将司令员是应该引咎辞职了！
　　关锦麟在心中把陈子怀埋怨一阵又悔恨自己掉以轻心，总以为观音山地形险峻，有两个团的重兵保卫是铜钱铁壁。
　　哪能想到问题就出在“铜墙铁壁”上，敌特分子竟然在铜钱铁壁中虎口拔牙。
　　一种难能克制的悲伤、幽怨、愤怒、懊恼汇聚成难能阻挡的怒火，从关锦璘的三孔七窍之中迸发出来。
　　32岁的中将总督都眼睛红了，耳朵红了，鼻子歪了，嘴巴大张着向外喷泄着怒火。
　　关锦璘顿时变成一只火碌碡，烦躁不安地在车间里，车间外走来走去；双目炯炯有神地凝视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从现场的惨状分析，凶手是用手榴弹先开打的；几十枚香瓜手榴弹投掷过去将人炸死后，又用冲锋枪补射；死者的脑袋上程度不同地中有枪弹。
　　如此残忍的屠杀，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杀手才能做到。
　　关锦麟心烦意乱地向车间纵深走了几步，才发现白色的脑浆、紫色的肉块在现场飃溅得四处都是。
　　未组装好的枪支、火炮、工作台乃至四周的墙壁上，零零落落、这儿那儿沾满令人寒碜的污秽腥物。
　　关锦麟心情沉重地做出这样的结论：手榴弹爆炸后形成的冲击波，将人的脑浆和肉块削成碎片带满车间都是；仿佛下了一场肉雨。
　　手榴弹爆炸后在地面冲了十几个大坑，而枪弹击打在砖混结构的墙壁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弹痕；组装车间简直成了刽子手的杀人场。

　　什么人如此凶狠？什么人如此的残忍？用手榴弹将人炸死后还要用冲锋枪扫射一番，惨死者连一具完整尸体也没留下来！
　　关锦麟心中嘀咕着，突然发现一面墙壁上有灵光闪现；便就大步流星走过去窥看。
　　灵光闪现的竟是一枚镶嵌在墙壁里露着屁股的弹壳，在太阳光线的作用下熠熠放光。
　　关锦麟把弹壳从墙壁的夹缝中抠了出来放在手掌心去看，却是一粒鲁格弹的弹壳。
　　鲁格弹的弹壳外表是黄铜制作色泽光亮，大小如同一颗落花生；手枪、冲锋枪皆能使用。
　　鲁格弹又是mp38/40德式冲锋枪的专用子丨弹丨。
　　Mp38/40德式冲锋枪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枪支，在中国战场上只有犬神俊彦的野狼特战队具有；当然日军的其他间谍组织是不是装备，关锦麟心中并不清楚。
　　提起鲁格弹和mp38/40德式冲锋枪，关锦麟并不陌生。

　　关锦麟在杜门飞机场刺杀日军华北派遣军司令长官小牧多系时，小牧多系的卫队长犬神俊彦和野狼特战，就是用mp38/40德式冲锋枪的鲁格弹击中他的腿肚子的。
　　残留在关锦麟腿肚中的鲁格弹是山口美黛子在一座丛林里给他取出来的。
　　山口美黛子用洁白的牙齿咬开关锦璘被枪弹击中，已经结了痂的伤口；从肌肉里抠出一粒鲁格弹。关锦麟倒没显示出多么痛苦，山口美黛子却抱住他嘤嘤啼哭；使关锦麟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小巧玲珑的日本姑娘。
　　关锦麟腿肚子上中的鲁格弹就是山口美黛子用mp38/40德式冲锋枪给打的。
　　山口美黛子击中关锦麟时还是野狼特战队第9分队雌狼战队的队长，不过山口美黛子给关锦麟拔取子丨弹丨时已经是个反战义士了。
　　关锦璘第二次受伤在少华山佛爷坪，腿上同样中了一枚鲁格弹。
　　这一次他没请别人帮忙，而是自己在火上烧红一把尖刀嫠开伤口；从腿肚子里把子丨弹丨挖出来。

　　关锦麟从小习练武功体格强壮，两次被鲁格弹击中后挖取出来；很快便恢复元气，这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也算一个奇迹。
　　现在，在观音山，在21兵工厂的组装车间；鲁格弹重新出现，关锦麟心中五味杂成。
　　“犬神俊彦的野狼特战队重返观音山？难道这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三年前差点被歼灭喇嘛山的惨痛教训！”关锦麟心中琢磨着，自问自答：“观音山跟喇嘛山可是近在咫尺，你在这里杀工人，就不怕将你抽筋剔骨！”
　　关锦璘心中说着，把眼睛向前看去，只见大后方副总都督王国伦、警备司令陈子怀、天宝市长田宝怀、警卫团长薛小银、女子特工队长邬天鹰几人正在现场紧张地查验尸体。
　　关锦麟嘘叹一声，接上前面的思绪继续忖道：“凶手倘若不是犬神俊彦的野狼特战队，那么现场咋会发现鲁格弹的弹壳？”

　　关锦麟默默寻思着，突然想起汪精卫投敌后成立的76号特务组织。
　　76号特务是日本人训练出来的冷血杀手，装备mp38/40德式冲锋枪是完全可能的；他们如果潜伏到组装车间制造血案，那就跟吕明端脱不了干系！”
　　一想起吕明端，关锦璘更就觉得事态严峻，立即向那边忙活的警备司令陈子怀喝喊一声：“陈司令你过来一下！”
　　陈子怀比关锦璘年长，已经有40多岁；曾经是国军108师师长，大后方基地建立后做了警备师令部司令长官。
　　陈子怀听关锦麟喝喊，两手握成拳状贴在左右肋骨上；以军人特有的步伐跑到关锦璘跟前道：“关将军喝喊职下？”

　　关锦麟把手向车间外面指指道：“陈兄立即对你的属下警卫一团马本展部、警卫2团鱼小鱼部、警卫4团薛小银部做出部署，封锁21兵工厂下出山的各个交通要道；发现可疑人立即扣押，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陈子怀领命去了，关锦麟定了定神；继续打量现场的惨状。
　　偌大的组装车间缀满白色的脑浆、紫色的肉块；猩红色的污血仿佛长了牙齿的蚯蚓，咬噬着地面上的土皮向四处漫延过去，引来成群结队的绿豆苍蝇逐污叮臭。
　　时令已至冬日，不甘寂寞的苍蝇嗅到组装车间的血肉后竟然蜂拥而来四处乱窜；发令人恶心的“嗡嗡”声。
　　关锦麟心情十分沉重，眼含热泪盯视着满目苍夷的乱象；心中的怒火便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平日里还算沉稳的关锦麟此刻突然变成一只怒狮，歇斯底里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啊——！”
　　关锦璘的嘶吼使车间那一头的王国伦、田宝怀、邬天鹰全都站起身向这边观望。
　　伫立关锦麟身后的猴子和银子更被师傅的反常举动吓蒙了。
　　猴子和银子面面相觑一阵相互用眼神询问对方：师傅中了魔？如此的狂怒不堪！
　　少华山佛爷坪遭遇日军飞机轰炸的现场比这个惨烈；师傅也没有出现这种反常情况啊！
　　银子按捺不住，怯懦懦向关锦麟跟前近了一步叫了声：“师傅！”便就不敢再吭声。

　　关锦麟看了银子一眼，似乎感到自己失态；才镇定下来。
　　关锦麟重新把目光瞥向血肉横躯的现场；一种惊悸酸楚的心绪便就笼罩了他的心房。
　　关锦麟是国民政府大后方基地的1号首长，21兵器工厂是他这几年用汗水浇灌出来的精品；敌人选择这个地方下手，不啻于用刀割他的肉，用斧砍他的筋。
　　21兵工厂的前身是南京金陵制造厂，关锦麟做了大后方总督都后说服厂长李承干率领广大工人和技术人员迁来天宝市，成为国民政府的兵器工业基地。
　　第21兵工厂在抗日战争中生产的民24重机枪，天子牌掷弹筒、捷克式轻机枪和38式中正式步枪，是整个民族抗击侵略者的利器。
　　21兵工厂的枪支弹药源源不断输送国军、八路军手中，才使国家的武装力量如虎添翼；先后取得台儿庄、长沙、平型关一系列战役的胜利，使日寇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妄言成为笑柄。

　　可是现在，关锦麟亲手栽培的花朵遭受蹂躏，他心中的伤感和悲痛不言而喻。
　　终于，伤感和悲痛化作愤怒，像火焰喷射器聚集起来的火焰一样迸发了。
　　关锦璘心烦意乱地在屋地上踱着步子，一边踱步一边寻思：从现场的惨状看，制造惨案的凶手是日伪特务无疑。
　　可这帮丧心病狂的家伙是如何进到21兵工厂来的？

　　21兵工厂建筑在观音山的嘉陵江南岸，关锦璘让警备司令员陈子怀部署马本展一个警卫团加以保护。
　　工厂的每个交通要道上都有兵警执勤站岗，杀手想混进来可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但杀手还是骗过警犬一样的保卫部队潜伏进来，他们是长了翅膀从空中飞来的？
　　关锦璘心中琢磨着，便就意念悬空；还原凶手进入组装车间进行屠戮的各种的可能。
　　少华山、天门山两地军火运输车被小鬼子袭击后，关锦麟做了好长时间的反省和修炼。
　　关锦璘觉得，自己身怀上乘武功，徒手对付上百人不在话下；要是用侦探家的眼光，战略家的智力运筹帷幄；哪屡屡被敌人钻孔子敲打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
　　于是，关锦麟潜心研究英国人柯南道尔塑造的大侦探福尔摩斯。
　　柯南道尔绅士描写的大侦探福尔摩斯竟管是个理想人物，但福尔摩斯用推理和判断侦破案件；已经成为世界刑侦人员效仿的标本。
　　关锦璘要效仿福尔摩斯，在敌特势力不断侵扰的大后方展开一场全新的斗争。
　　书到用时方知少。关锦麟后悔自己在英国留学时没有拜读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为了对付甚嚣尘上的敌特势力，关锦璘只能临时抱佛脚。
　　临时抱佛脚似乎也有实效，攻破吕明断盘踞的赫昭通道；关锦麟就运用了福尔摩斯的推理判断法获得成功。

　　此刻，关锦麟再次运用福尔摩斯推理判断法，用意念勾勒出组装车间的凶杀情景是这个样子——
　　冬日的太阳从观音山东边的山头上露出笑脸，位于嘉陵江南岸的国民政府21兵工厂迎来新的一天。
　　装配车间的工人在厂内的公共食堂用过早餐，便就进入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组装任务——将38式掷弹筒、民24重机枪、捷克式轻机枪的零部件摆在工作台上，全神贯注地忙碌起来。
　　组装车间是21兵工厂的心脏，工人们在组装枪械时，厂房一周边有马本展的警卫一团巡逻保护。

　　警卫一团有2000多人，分散在21兵工厂的角角落落。
　　然，层层秘秘的防护还是出了问题，一帮歹徒经过缜密谋划后混进组装车间进行突然袭击。
　　歹徒摸进组装车间时，车间主任张志辉正在给工友们传达老厂长李成干的旨意。
　　车间主任张志辉是关锦璘第一批从南京金陵制造厂请来的老军工。
　　张志辉神情庄重地讲述了1939年是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的一年，汪精卫公开投敌使十分严峻的抗日形势雪上加霜。

　　汪伪政权在上海极司菲尔路76号成立了特务委员会下设特务总部，丁默邨任特务总部主任，李士群、唐惠民为副主任。
　　讲完这段话，张志辉神情亢奋道：“昨天卑职接到老厂长从武汉打来的电话，说国军马上要进行长沙战役，急需枪支弹药；要我们加班加点组装一批武器送往武汉，他负责在武汉接转！”
　　车间主任说的老厂长就是大后方兵器署署长李承干。
　　李承干做了大后方兵器署的署长后常年驻守武汉，负责把大后方运送过去的枪支弹药配发给战斗部队。
　　李成干去职后，张勇接替了21兵工厂的厂长职务。

　　张志辉给工友们讲完话，就跟武器专家向子超一起商讨民24重机枪改进后的枪管问题。
　　偌大的车间没说话声，只有工人们组装枪支零件的操作声。
　　就在这时，混进厂房的的歹徒动手了。
　　关锦麟不能确定歹徒是如何进到组装车间的，但歹徒肆无忌惮地向人伙中投掷手榴弹的情景他能想象到。
　　组装车间几十个工作人员几乎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被歹徒投掷的手榴弹炸飞。
　　丧心病狂的歹徒甩出手榴弹炸飞车间里的人员后并未善罢甘休，又用手中的mp38/40德式冲锋枪乱扫一通。

　　凶手的活做得干净利落，除过混迹于血肉中的鲁格弹壳；现场几乎没有留下其它任何蛛丝马迹。
　　歹徒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出去的？关锦麟在默默思索。
　　从歹徒杀人制造观音山血案的表象分析，这是日军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和小山镇魂“比基尼计划”的延续。
　　也就是说土肥原贤二和小山镇魂策划了少华山、天门山的袭击杀戮后，魔爪又伸到国民政府的大后方兵工厂。
　　敌特分子进入兵工厂不是破坏武器而是杀人，完全是为了制造一种釜底抽薪的轰动效应。

　　杀死制造、组装枪械的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不是比毁坏枪支弹药更为捷径吗？
　　组装车间的杀戮似乎只是小试牛刀，更大的阴谋恐怕还在后面。
　　而能布下如此迷局的人一定是个高手，被吕明端莫属！
　　吕明断是中国人，可这家伙却效忠日本天皇；做了汉奸后比真正的日本鬼子更具有破坏力。
　　吕明端还在大学期间就做了日本人的线人，赶来陕西任职后和陕西省主席、西安行营主任蒋鼎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蒋鼎文曾经举荐吕明断做天宝市市长，但关锦麟抢先一步在南京直面国民政府林主席；才让在29集团军供职的田宝怀充任了市长一职，吕明断做了市政府秘书长。
　　吕明断出任天宝市政府秘书长期间不断地向日军特务机关提供情报；在大后方发展汉奸队伍组成忠义救国军出任司令。
　　天宝市的数起凶杀案和少华山、天门山关锦麟、王国伦的车队遭袭；全是吕明断一手策划的。
　　土肥原贤二见吕明端是个可塑之才，建议昭和天皇破例任命吕明断为日军少将。
　　吕明端为掩护犬神俊彦的野狼特战队潜伏天宝暴露了身份，不能再做市政府的秘书长；秘密转入地下。
　　汪精卫的汉奸政府成立后，觉得吕明端的忠义救国军有可用之处，立即派遣76号特务潜入天宝跟吕明端接头。
　　关锦璘用推理判断法将杀戮现场还原一番后心中说道：“看来制造观音山血案的不是犬神俊彦的野狼特战队和仲间镇雄的蛇蝎行动队，而是76号特务头子丁默邨派来的杀手丁大猫和山猫特遣队！”
　　提起丁大猫和山猫特战队，关锦璘立即想起此前将吕明端押解大校场执行枪决的情景。
　　那一次关锦璘和大后方总督都署打算在天宝市的大校场墙壁12个汉奸、走狗；但押解途中吕明端被一伙歹徒劫走。
　　关锦璘让当时的特警团长涂镇山侦查，劫走吕明端的歹徒来自什么地方。
　　涂镇山紧锣密鼓地派人四处调查摸底，最后从一个客栈老板嘴里得知这伙人是76号丁大猫山猫特遣队。
　　关锦璘当时不相信76这么快能赶来天宝市，但21兵工厂组装车间的血型残忍程度；很快使他联想到土肥原贤二的“比基尼计划”和吕明端地下通道被摧毁生发出来的冷酷报复心；断定组装车间的血案是吕明端策划的无疑。
　　一想起吕明端，关锦璘就想到锦总督都署机要组长上官云和副组长欧阳雪同时发现的一个从未出现过的电台信号；这个电台信号在吕明断被羁押后不断出现，吕明端被劫走后信号消失。
　　关锦璘推断出陌生的电台信号是潜伏天宝市的另外一股地特势力，这股敌特势力隐秘更深；见忠义救国军全军覆没吕明端命在旦夕，才启用秘密电台向大本营求救。
　　那时候犬神俊彦的野狼特战队和仲间镇雄的蛇蝎行动队元气大伤，小山镇魂接到秘密电台传递的信息后马上约见了76号特务头子丁默邨。
　　丁默邨早就遣派自己的族弟丁大猫在天宝潜伏。
　　丁大猫接到上峰电令后不敢怠，乔装打扮后从人山人海的观望人群中劫走吕明端。
　　一想到吕明端被76号特务劫持后重新兴风作浪，关锦璘的火气直冲天灵盖；挥动拳头狠狠砸在一张工作台上。
　　工作台上的枪械零件被震得“丁里咣啷”乱响。
　　关锦麟接着又是一拳，那些响动跳跃的零部件便就滑落地上去了。
　　窦银子见师傅怒不可遏，吓得不敢吭声；弯下腰将跌落地上的枪械零件捡起来重新放回工作台上，迅速从肩膀上摘下灌满水的军用水壶递给关锦麟道：“师傅您喝口水吧！”
　　银子这一举作不啻于镇定剂，使关锦麟的心绪慢慢释缓下来。

　　关锦麟看了银子一眼，见姑娘青俊的眼睛里盈满泪水；便就接过水壶饮了一口，伫立在兵器专家向子超的遗体前默默静立。
　　向子超是大后方枪械方面唯一的专家，经他手改进的民24重机枪已经成为国军部队最坚挺的利器。
　　血战台儿庄，饮马太行山，让日本侵略者闻风丧胆横尸遍野的杀手；就是经过向子超改装过的民24新式重机枪。
　　向子超又从战场上搜集来日军的掷弹筒加以改制，成为国军主力部队方便携带的迫击炮；国军正规军班以上单位全都配备了这种轻便携带的迫击炮。

　　向子朝还发明了老鼠探雷技术，为国军部队向敌军发起进攻，排除前进道路上的地雷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然而这样一个文武兼备的扛鼎人才却惨死在敌特分子的暗杀行动中；关锦麟心中只觉阵阵绞疼。
　　向子超和关锦麟年纪相当意气相投，从关锦麟做伤兵转运专员时起向子超就鞍前马后。
　　尤其是在上海营救2000多名民族企业家转移时，向子超在地下通道中启动老鼠探雷排雷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昔日的战友现在却是阴阳两界，关锦麟再不能和向子超饮茶悦海谈论政事；再不能信马由缰谈笑风生。
　　关锦麟是留洋英国的生物博士，为了提高国内棉花产量特意攻读了种植专业；学成回国后做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棉业处主任。
　　但关锦麟不想把青春的精力浪费在一张报纸一杯茶的无聊清闲中，和同样是留洋博士的妻子容诗棉在华北平原的十家楼试验种植高产棉花。
　　关锦麟和容诗棉的棉花种植产量突破600斤正在向1000斤进军时卢沟桥事变发生。
　　夫妻俩忍痛割爱放下棉花种植身抗击日寇的战斗中，国民政府敕命他为伤兵转运专员；尔后晋升为大后方中将总都督。
　　总都督这个官衔民国政府从30年代起已经很少使用，关锦麟承接这个官衔；足见大后方在全民族抗击侵略者战争中的地位。
　　关锦麟是国民政府大后方基地的1号长官，在犬牙交错的战争中；知道枪械专家是何等的宝贵。

　　然而枪械专家向子超却走了，他只有32岁；正是人生的黄金阶段，却这样草草离世，关锦麟岂能不伤感！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关锦璘默诵着杜甫的诗句，不禁泪流满目。
　　向子超去了，连一副完整的尸体也没留下来。

　　关锦璘悲痛欲绝地将187公分的身躯深深弯下去，恭恭敬敬给向子超鞠了一躬痴呆呆站立着。
　　倏尔，关锦璘看见向子超被炸飞的眼镜。
　　眼镜飞出十几米远，只剩下半截镜框半截腿。
　　关锦璘心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支离破碎的眼镜捧在手中沉默半天后，递给身后的银子道：“把向专家的眼镜拼凑拼凑保存起来，留个念想吧！”
　　银子满眼浸泪地接过眼镜碎片，用一只手绢包裹起来。
　　猴子见银子将眼镜包裹起来了，便将紧握手中的汤姆森冲锋枪向身后移了一移；四周扫视一番见没有什么危险，便“噔噔噔”走到关锦麟跟前神情亢奋道：“师父，向专家是犬神俊彦的野狼特战队杀害的；猴子一定杀了这帮王八犊子为向专家报仇！”
　　关锦璘看了猴子一眼：“你怎么知道向专家是被犬神俊彦的野狼特战队杀害的！”
　　猴子直言不讳道：“除过野狼特战队，还有哪个日本间谍组织有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了人还有补上几枪！”
　　关锦璘沉默一阵道：“如果是仲间镇雄的蛇蝎行动队呢？那也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在保定的思罗医院杀害108名医生和护理师！当然还是76号那些冷血杀手，个个是黑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