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欲何往

作者: 皮皮树

  日期:2017-06-01 09:22:54
  内容提要:一部探索失败的婚姻背后,未成年人心路历程的小说。
  第一章 他们俩
  爱情总是始于偶然。
  十九岁那年,刚过完生日的常静娴和同村的好姊妹兰花去赶集会,碰到了兰花的高中同学单秋林,两人一见钟情。虽然常静娴的父母嫌弃成秋林家穷,但是拗不过姑娘,只好依了她。两个月后,十九岁的常静娴做了单秋林的媳妇,第二年就生下了女儿单青。结婚三年头上,常静娴把刚过满月的女儿抛给父母,与单秋林在宋庄矿上摆起了摊卖早点。那时候,夫妻两个很能吃苦,每天三四点钟起床,静娴和面,秋林去点豆腐脑、煮油茶和豆浆,静娴切小菜、拌凉菜,秋林就洗碗筷,把炸油条的煤气罐放到平车上,静娴站在平车旁清点必带的物品,秋林一边听一边把漏掉的东西放在平板车上。夫妻俩夫唱妇随,同甘共苦。日子过的虽然紧巴,倒也十分滋润。

  辛苦不到两年,他们就开了一家小饭店。一开始只卖本地的一种吃食——花菜饸烙。后来客人多了,要求也就多了。夫妻俩就琢磨着增加点服务项目,开始摸着石头过河,学起了炒菜。好在俩人都是遇到事情喜欢钻研的人,倒也发明了几道能撑起门面的家常菜。再后来,脑子活泛的秋林见宋庄矿上没有一家高级一点的饭店,就去村信用社贷了八万块钱,再加上自己这几年的积蓄,还差一两万块钱。静娴爹心疼闺女,把老俩辛辛苦苦攒下的两万块钱“养老钱”给了闺女。秋林去取钱的时候,和老丈人说这个钱算作是入股的钱,等到饭店盈利之后,就给老丈人分红。就这样,夫妻俩在宋庄矿开了一家高档酒楼,四五个年头就还清了银行的贷款。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店里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秋林就劝妻子回家专心照顾老人孩子,自己开始独自经营。

  短短几年,秋林两口子就盖起了两层小楼,东屋宽敞,西屋明亮,南屋气派。小楼外墙贴着白净的瓷砖,屋檐上琉璃飞瓦,气派非凡。老话说,树大招风。这栋小楼不知让西王村多少人看了心急眼热。往日穷的叮当作响见人低头逢人便笑人前矮三分人后遭白眼的单秋林一下子就成了西王村的红人、能人,不仅村上的书记、主任见了他们两口子都让三分,就是乡里的领导见了他们都是笑脸相迎的。平时见惯了人冷眼的单秋林初次受到这样的礼遇的时候,还总是战战兢兢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拱手谦让,后来也就见惯不怪,一副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静娴有次和秋林在炕上干那事的时候,曾问秋林说,你现在咋这样强呢。秋林一口叼住静娴的**,嘴巴嘟囔着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现在就是上层建筑!至于为什么是上层建筑,上层建筑都包括点啥,静娴不明白,秋林也不太清楚。只是从这一天起,单秋林干起那事来地动山摇,惊天地泣鬼神,每天不折腾的精疲力竭决不罢休。男人创造了资本,资本也在重塑男人。流淌在单秋林体内恭顺、卑怯、懦弱的血液因为资本的原始积累而快速地膨胀,如同他的**一样日复一日地博大,亢奋起来。

  后来,静娴怀了儿子单晓彤。有一天,静娴起夜的时候,看到秋林光着腚,手里拿着两胯之间的玩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当时静娴感到很难堪,就蹬了秋林一脚。秋林见妻子醒了,一骨碌翻起身爬到静娴身上就要干那事,可静娴却一脚把他踹到了床下。秋林从床下爬起来,啥话都没说一句,倒头就睡了。也就是从这天起,静娴再也没有被秋林滋润过,即使静娴主动要求,秋林都表现出极不情愿的样子,仅有的几次都差强人意,令静娴很不满意。有时候,静娴觉得秋林在外面有了女人,或许这个女人就是酒楼里面的白娥。可是那终究是捕风追影的事情,静娴没凭没据也不能随意指责秋林,再说她也不是那种撒泼耍横心胸狭隘的女人。所以,尽管秋林在*生活上不能满足静娴,但她不怪他。她体谅自家男人过日子的辛苦。日子也就这么流水一般平淡而幸福地继续着,静娴很知足,也很满足。

  日期:2017-06-02 09:56:45
  第二章 扑火的蛾子
  农历三月十六,风暖了起来。槐树嫩白色的花朵,像是少女微翘的兰花指,空气里弥漫的是蜜糖一样的芬芳。院子里的枣树抽出了嫩芽,但绿色是稀稀拉拉地,不惹人喜爱。这时候苹果树是最漂亮的,满树的花,含苞的是粉色的,绽开的是白色的,还有那半开半不开的,外粉里嫩,像是美人半露的酥胸。院子的西侧,有一块自留地,种着些蔬菜。西红柿长得最茂盛,有八九厘米高了,黄瓜却还像个小姑娘一样瘦弱地伏在地上喘息。韭菜已经割过了一茬,和小伙子的板寸头一样,下面的土地都裸露出来。苹果花飘下来,覆在躲在树上睡觉的白猫脸上。那只叫做“黑蛋”的土狗睁着迷离的眼神趴在堂屋门口,不时地打个哈欠,伸着懒腰。

  阳光不咸不淡地,正好。这个季节的太阳合乎每一个人的胃口,所有的生命都在这美丽的春光里无限伸展,无比惬意。静娴坐在堂屋门口,正专注地打毛衣。闪亮的银针下上下翻飞,粉色的毛线团子在面前的笸篮里滴溜溜地乱转。阳光照耀在她白皙红润的脸上,额头一缕长发轻盈盈地垂下来,有一只蜂打枣树那边飞过来,“嗡嗡嘤嘤”地在她的耳畔徘徊,她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用手去驱赶,不小心手中的银针一下子刺在了柔软的胸脯上。她痛的流出了眼泪,把手里织了半截的毛衣放到笸篮里,解开罩衫看到银针所扎的地方已经破了,流出了血。她皱了皱眉头,放下衣服,转身回屋看看墙上的挂钟。十点。离准备午饭的时候还早。她再度转身,坐在条凳上开始织毛衣。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右眼皮竟莫名地跳动起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的嘴里嘟囔着,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觉得慌慌的。于是,她放下手里的伙计,闭上眼睛,揉压着太阳穴。

  日期:2017-06-02 09:57:59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静娴睁开眼,突然觉得眼前的阳光变得强烈起来,让她有些晕眩。她抬起手挡了一下眼前的阳光,等适应了才看清进来的人是白娥。可是秋林怎么也在后面跟着呢?她感到有点纳闷,这个时候正是饭店里忙着准备食材的时候,他怎么挑这个节骨眼回来了?难道是出什么事了?静娴的心“咯噔”一下。

  “你咋这时候回来了?店里不忙吗?”静娴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来迎了过去。“嗯——哦——”单秋林支支吾吾的。此时的秋林,站在大门外,正犹豫着是进还是不进,被静娴这么一叫,蹩着脚就从大门外挤了进来。
  “稀罕啊,你咋有空来俺家串门了?”静娴扭过头对白娥说。可是却看到白娥迎着秋林走过去,还用手拉扯秋林的衣衫,催促他往前走。她感到有些吃惊,看看自家男人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静娴好像有些明白了。“难道早先的言传是真的?!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见白娥有啥行动,更何况白娥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丈夫狗剩又是村上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要是白娥和秋林有什么,那狗剩咋能坐视不理,他还不得杀了白娥?嗨,也许是我想多了。可能白娥就是来串门,两人碰巧撞上了。”静娴想到这,定定神,从条凳上起身,强做镇定地笑着去拉白娥往条凳上坐。

  “哦。我没啥事。”白娥尴尬地笑笑,“今儿天气好,想你在家呢,就顺道过来瞅瞅你做甚呢。”
  “没做甚,给闺女织毛衣呢。这不是今年要参加中考嘛,要是考上一中就得住校,得提前准备好过冬的衣裳。”
  “现在谁还打毛衣啊,都是买好毛线,送到矿上的毛衣铺去打的。”
  “嗨,机打的不软和,穿在身上硬邦邦的,保暖性不好,不随身也不暖和啊。再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给闺女打打毛衣还能有点事做。”
  “静娴姐真是贤惠啊,我秋林哥娶了你可是有福了。”
  “啥贤惠不贤惠的,儿女都是债啊,不干能行?等他们成了家,就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了。”
  “哎,也是。孩子这辈子都是要债的。我下辈子可是说啥也不生了。”
  “你说不生就不生了?你家男人能饶得了你?”

  “是啊。做女人就是苦,得看男人的脸色过日子。那下辈子就做个男人,不受这苦了。”白娥说完,却突然话锋一转,冲着秋林嚷道,“秋林哥,你在家没给我嫂子甩脸子吧?”
  “没——没——那倒没有。”突然被白娥扯进话题里的秋林愣了一下神。说完之后,他看了看静娴,又看了看白娥。此时的白娥正瞪着眼,直勾勾地盯着秋林,看到秋林看过来,就狠狠地剜了一眼秋林。可是,秋林却装作没看见,别过头去,面朝静娴站着。
  静娴没看秋林,从刚才秋林的一举一动,静娴突然明白今天白娥来这里的目的了,这是白娥要逼着秋林来和她摊牌。既然秋林还犹豫不决,那她就没有必要去捅破这层纸。要是自己先说出来,那才是“讨吃的打了碗,称了狗意”了。只要秋林没把离婚的话说出来,她就不能说,为了孩子,她得忍着,得打碎牙往肚里咽。想到这,静娴强忍着心里的苦,笑着说“咋没有呢。天天说我啥都干不好,尽在家吃闲饭了。”

  “秋林哥肯定不会这么说。村上的女人哪个不羡慕你,都说你是掉进福窝里了,羡慕的要死啊。”

  “哎,一家不知一家愁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这也是丫鬟枕着元宝睡——天生劳碌命。还不知道将来给谁攒下这家财呢。”说完,她就拿起凳子上的毛衣,一边开始织毛衣,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白娥说话。
  日期:2017-06-02 09:58:56
  秋林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他既没有看白娥,也没有看静娴。只是斜靠在堂屋门框上,一个劲地抽烟,淡淡的青烟笼着他紧锁的眉头。腊月二十八,两人在饭店三楼的客卧里一番云雨之后,白娥告诉秋林说她有了孩子,逼着他和静娴离婚。秋林不想离婚,倒不是因为害怕白娥的丈夫狗剩闹事。这孬货早几年就知道了他和白娥的事,因为好赌成性,隔三差五就去讹诈秋林点钱。这几年下来,差不多能有个十几万了,每一笔秋林都记着帐。万一狗剩闹起来,秋林就把手里的证据往乡派出所一送,保管让这小子吃牢饭。而且对于一个赌鬼来说,只要手里有钱去耍,老婆孩子又算啥呢?所以这些年,秋林、白娥、狗剩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谁都没吵没闹,大家相安无事。而秋林不想离婚的主要原因,是怕伤着孩子,还有静娴。毕竟静娴是和自己同过甘苦共过患难的夫妻,自己背着她在外面有了女人,已经是对不起她了,要是再和静娴离婚,岂不是成了千人骂万人唾的“陈世美”了。秋林觉得保持现状挺好的,可他哪能想得到,白娥竟然有了孩子,还吵吵着和狗剩闹离婚。为此,狗剩还去求过秋林,让秋林劝白娥不要和他离婚。这孬货!关键时刻在老婆面前软蛋了,要是狗剩厉害点,压住白娥,就不会有这事。可也奇怪了,以前在狗剩面前惟命是从柔柔弱弱的白娥却硬邦起来,在狗剩面前说话粗声大气的。而且,白娥也不像前几年在他面前那么温顺了,动不动就发脾气,有几次秋林乘着下午没事,拉着白娥到客卧干那事,裤子褪到一半,欲火难耐的时候,白娥却说没心情就跑了,搞的秋林在床上自己给弄了出来。为此,他很恼火,想要和白娥断了,可是下了好几次决心,还是没舍得。开了年,白娥不知道耍了个啥心眼,许了狗剩啥条件,狗日的竟然乖乖地去和她去打了离婚证。如今,她逼着自己和静娴离婚,不然就死在他面前。话说到这里,秋林纵使千般不想万般不愿也只得答应。可打从秋林答应白娥的那天起,白娥就软磨硬泡非要秋林赶紧说。今天一早,白娥就跑到他办公室里哭天抹泪非要秋林给个交代,半晌午饭店里人来人往,秋林抹不开面子只得答应她现在就去和静娴说。一路上,白娥生来硬拽,秋林犹犹豫豫,惹的村上好些个人指指点点。

  “迟早也要说,赶紧说开算了。”秋林猛吸了几口烟,然后把烟屁股扔在地上,前脚掌踩在烟头上转了几转。
  两个女人还在那东拉西扯的扯淡话。“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家狗剩每年也不少挣啊。”“算了吧,都赌了。我呀,一辈子都是这苦命。哪像你,守着秋林哥这么个聚宝盆,不愁吃不愁喝的。我啥时候也能像静娴姐一样拾个大元宝呢?”白娥再次看向秋林,“秋林哥,你刚才不是有话要和静娴姐说吗?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说,我先走了。”白娥起身假意要走,却站在那不挪步。
  日头在向上攀爬,静娴突然感到浑身一阵发冷,喉咙眼发紧,像是吃了一个冷馒头被噎了一样难受。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瞬间变得模糊难辨。“他要当着白娥的面和我说离婚。当着一个外人的面和她说离婚!十几年夫妻,到最后他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留给她吗?”胸口像被锤子狠狠地扎了一下,静娴好像一下子被人掐住了喉咙,气一下子没上来,她趔趄了一下,秋林看到静娴好像要晕倒了,几步上前,赶紧扶住静娴。“你咋了?哪不舒服?”静娴扶墙站定,看着秋林一句话也不说。

  “这还是自己的丈夫吗?这么多年来,自己在这个家任劳任怨,像个保姆一样照顾完大的伺候小的,到头来却落的这么个下场。可是,他怎么就能装的这么好,演的这么好?!每天在一起吃饭睡觉,她咋就一点都没有看出他的外心来呢?”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夹带着恨意从脚跟直溜溜地窜上心头。静娴扭过脸来,瞪着白娥,目光犹如千万把钢刀一样刺向白娥。白娥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肩膀,向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为什么,秋林看到静娴的态度之后心里反而有点高兴,“如果静娴坚持不离婚,那么白娥也就拿自己没办法。她要是再闹,我就都推到静娴身上。这样子就能维持现状了。”秋林脸上不由自主地带出些笑容,虽然只是微小的笑容,但还是被白娥看到了。她狠狠地瞪了秋林一眼,秋林转过脸,假装没有看见。
  太阳光白晃晃地照着,白娥立在院中,汗珠凝聚在她的额头,然后从上面流下来。白娥有点鄙视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去求静娴吗?本来自己就理亏,求静娴,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不行。还是得逼这个男人,只能逼他。不为她,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秋林也不会这么绝情。再说,静娴已经知道了,秋林也捂不住了,离婚是迟早的事。今天就到此吧,耗下去也不会有啥结果。想到这,白娥甩下秋林,连个招呼都没打,转身一言不发就离开了。静娴也别过身去,进了堂屋。秋林没进去,他走到门口向里瞅了瞅,见静娴背着身躺在沙发上,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于是,单秋林故意咳嗽了一声,说:“晌午就不用做饭了,我一会让人送过来。”说完,转身走了。

  日期:2017-06-03 10:01:18
  第三章 夜深沉
  女儿要上早自习,五点半静娴就起床了。打发女儿吃完饭走了,她就开始叫儿子起床了。晓彤上幼儿园大班,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赖床,每天叫他起床就费半天劲。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却早早地起床了。刷牙洗脸之后,没等静娴催,就自己跑到厨房端了饭吃起来。静娴觉得很奇怪,就跟着晓彤走进厨房。”今天表现这么好啊,是不是昨天在学校烦什么错误被老师批评了啊?”

  “哪有啊。我在学校可乖了,老师昨天还奖了我一朵大红花呢。不信,你问老师去。”
  “呵呵,妈信。我儿子肯定是最棒的。”
  “妈——”
  “哎——什么事?”
  “大龙说我爸不要我们了,是真的吗?”
  “大龙?!”静娴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大龙不就是白娥的大儿子吗。”听他们瞎说呢,你爸怎么会不要你呢。你爸知道你爱吃可乐鸡翅,昨晚还给你带回来可乐鸡翅了。”
  “可是,我们班豆豆的妈妈和她也是这么说的,还说我爸爸要娶大龙的妈妈做媳妇。”儿子的话像针一样扎在静娴身上,端着碗的手不由地颤了一下,碗里的豆浆溅了出来,洒在地上。
  “你怎么了,妈妈?”

  “哦,没事。小朋友们和你开玩笑呢。赶快吃吧,不然要迟到了。”
  “吃完了,我上学去了。不过,妈妈,爸爸肯定不会不要我们吧?”
  “肯定不会的,妈妈向你保证。”
  “那我上学去了,妈妈再见。”
  “别跑,慢点,看摔着了。”
  “知道了——”一转眼,晓彤就跑的无影无踪了。静娴却还在原地呆呆地站着。”该来的总是要来。”她自言自语地说。

  ◇◇◇◇
  白娥放火烧了秋林饭店!而关于秋林和白娥的闲言碎语像三月的风在整个村子里刮铺天盖地的。静娴明显感觉到了人们异样的眼光,可是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和每一个熟悉的人打招呼、开玩笑、脸上乐呵呵的,装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就她还被蒙在鼓里一样。可是,谁能知道她的苦呢?谁又能帮她出出主意想想办法看看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呢?如果父母还在世,她也有个倾述苦恼的地方,可是父母先后离世,弟弟又在外地工作,远水解不了近渴,告诉他们不是给他增添烦恼吗?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女人面对男人的出轨除了装聋作哑还能干什么?假如自己再年轻十岁,假如自己没有那两个孩子拖累,今天的常静娴会这么窝囊吗?可是,今天的静娴老了,今天的静娴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如果是她一个人,怎么活也是活,一甩手离开这个家容易,可是孩子怎么办?单青面临着中考,上一所好高中就会考上好大学,上个好大学就会有个好工作,有了好工作就能找个好女婿,嫁个好女婿就能享福一辈子。儿子晓彤才五岁,还有一年也要上一年级。她要是一甩手走了,儿子又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静娴的心里就乱的像团麻。可是,就这么过下去吗?就这么和一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这么不清不楚地过下去吗?不能啊,这么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常静娴离了谁都能活。可是孩子呢?孩子咋办?

  走过喧闹的街道,走过回家途中每户人家的屋前,静娴满脸的笑容令每一个熟悉她的人怀疑那传闻的可靠性。大家都知道静娴没出嫁前就是个泼辣干练的有才闺女,当初嫁给秋林时候她和父母大闹的情形至今仍历历在目。要是白娥真的和秋林有不检点的事情,静娴能饶了秋林和白娥?再说,就狗剩那孬货,要是知道白娥和秋林有啥不清不楚的,还不反了天,提了菜刀砍了秋林啊。言传估计是假的。可是为啥白娥要放火去烧秋林的饭店,而秋林又没敢声张呢。村民们的疑问写在脸上,他们把目光投向静娴,小心翼翼地问静娴最近可好,劝她有啥事别憋在肚子里要和大家说说。他们希望从静娴那里获得一些”情报”来验证传言的真假,并为下次谈资编撰更离奇更香艳的故事准备素材。可是,他们从静娴的嘴里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静娴还是像往常一样客客气气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聊些家长里短,闭口不谈自己家里的事情。人前的静娴总是那么地开朗乐观,人后的静娴失魂落魄。

  日期:2017-06-03 10:02:31

  一株紫色的牵牛从刘老汉家的篱笆里爬了出来,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没有一点生气。茄子已经挂花了,地里的豆角秧子扭七扭八地乱爬一气,把茄子秧都拉扯的歪七扭八。园地里大概是刚浇过大粪,臭气熏天的。可是对于今日的静娴来说,她的嗅觉味觉等其他感官都因为秋林的出轨而失去了应有的灵敏度。她匆匆却又茫然地走在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上,眼睛看着前方,心却不知道在哪飘着。不过,还好。她的脚上似乎拴着一个绳子,拉着她自觉地向回家的路上走。一颗酸枣树上的圪针不合时宜地窜出来,挂住了静娴的衬衫,另一根却深深地刺在了静娴的胳膊上。血流了出来,疼痛也使得静娴清醒过来。她放下手里提的菜,忍着痛,把刺进胳膊的圪针拔出来,然后把挂住衬衫的圪针掰断扔在地上。

  “静娴,买菜去了啊?”刘老汉在篱笆里喊。
  “是啊,叔。你忙着呢?”
  “嗯。刚打理完地里的菜,这会担担茅喂喂。”

  “哦。那你忙着啊。”静娴一边说一边快步向家里走去。
  回到家,静娴捅开火,开始做晚饭。前几天拉的炭不好,矸石多,火总也大不起来,满屋子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煤烟味。静娴披头散发地忙乱一阵,可是今天这火炉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就是着不起来。看看表,快六点了,闺女小子就快回来了。照往常,她会打个电话给秋林,让他从店里送个煤球回来,用煤球火做饭。可静娴不想打,她不想看到秋林。估计秋林也不想看到她。自从上次白娥来过之后,秋林有一个礼拜没回家来了。”他现在有人照顾”,静娴不自主地说了一句。然后,去橱柜里拿出电磁炉,开始做饭。

  夕阳在枝头徘徊,落寞中拖出一条长长的黑影。夜色如同一把扫帚清理着大道上、小路边,以及犄角旮旯的一切光线,暮色如期而至。街道沉闷的令人窒息,零星的几个黑影跌跌撞撞,几近醉酒的莽汉。一家百货批零超市在寂寥中悻悻地关门歇业,女人在怒斥着自家男人的无能,声音嘹亮的如同白昼战地上的军号。
  “咣当”,门开了。女人像在自家的院落,毫无顾忌地将脏水泼向街心。”哗——”,水花四溅。霎那间,街道鲜亮起来。女人体态丰满幅员辽阔,头发散乱着,身着绿色的背心红色的秋裤趿着蓝色的拖鞋,一只铝盆在手里拎着,将一席泼墨湿漉漉地呈现出来,用冷静的白与温暖的黄,点染了几笔。
  夜睁开了眼,冷漠地瞧着这多变的世界。

  收拾完厨房,催促孩子们睡觉已经十点多了。静娴浑身算困地倒在床上,迷迷瞪瞪地就睡着了。可是,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敲大门,听到女儿在叫爸爸,听到堂屋的门被推来了。她在心里问自己,是秋林回来了吗?可是她又想不可能,秋林有白娥陪着呢。可是,回来的是谁呢?静娴想睁眼看看,可是她却怎么也睁不开。她感到有人给她脱了鞋,帮她盖了床被子。然后这个人就出去了。这个人是谁呢?是女儿还没有睡觉吗?青儿——青儿——你还没睡吗?没人答应。静娴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穿上鞋子准备出去看看是谁。这时候,秋林推门进来,”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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