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过那年的大劫……原来一切才刚刚开始……

作者: 花工

  我是长房长孙,可惜从娘胎里带来一块丑陋的胎记,长在腿上。
  刚出生那天,爷爷抱着我笑得合不拢嘴,扒开襁褓时一眼看到胎记,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说我是讨债鬼,十八岁要死的,从那以后再没正眼瞧过我,天天催我爸妈再生一个传宗接代。
  农村人流传一个说法,如果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拖累父母大半辈子,在眼看快要病好成年时死了,就是来讨债的。
  在讨债鬼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从炉灶里刮点锅烟灰抹在它身上,下辈子投胎的时候,锅烟灰抹出的痕迹就会变成它的胎记,让它投胎的人家知道,这孩子不是个好东西。
  而我腿上那个模模糊糊的胎记特别像锅烟灰擦出来的。
  爸妈本来不太信这个,没想到我确实身子骨弱,三天两头的进医院,严重的时候有出的气没进的气。
  算命的说我命里有道大槛儿,十八岁之前必死,活不到成年。爸妈商量一下,就又给我添个弟弟,心思渐渐不放在我身上了。
  后来几年我又生几次大病,家里不愿意浪费钱给我治病,把寿衣和棺材给准备好,我却挣扎着活了下来。
  爷爷长叹一声,连连说我命不该绝,背着我爸妈去找什么高人。半个月后拿回来一个香包,用红绳串了,让我时时刻刻挂在脖子上,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
  说来也怪,挂上这个香包以后,我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算命的预言我必死那年,我十八岁,不仅什么事也没发生,还考上了大学。
  但是那年,我爷爷去世了。
  爷爷死前头一天精神还好得很,上地里掰了两根苞米,跟周边的老头打打麻将,第二天早上我爸去叫他起床吃饭,怎么喊都没人应声,一摸,身子都凉了。
  爷爷死了之后,我对村子彻底没了留恋,简单收拾收拾衣服,坐上去县城大学的车。生活慢慢正常起来,我也快忘了小时候的事情,如果不是那件事的发生……

  那天晚上跟朋友逃寝在网吧泡着打游戏,已经11点多了,QQ忽然弹出消息,对方是个美女头像,叫雨夜妖娆,问我在吗。
  我记得QQ里没有这个人,本来不想理的,那边又发来消息,很直接地说感觉到我命里带衰,要我脱了衣服跟她视频,她帮我看看“身体的风水”。
  我又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上网难免遇到这种人,顶着个美女头像加你聊天,说认识你呀,实际上让你花钱裸聊的。

  虽然心里挺瞧不起这种人,身体却可耻地有了反应。我念的是工科学校,全校的女生十个手指头数的过来,能交上女朋友的几率比考上清华北大还小,偶尔也看一些朋友下载的片子,还没见过女人真正的身体。
  我问她收费吗。
  她很快回了:一小时二百块钱,先给钱,你准备好了给我弹视频。
  我摸了摸兜里,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点,脑袋一热就换了个包间,转好钱刚要脱衣服,想了想还是长个心眼,又把衣服穿回去了,先发了视频请求。

  对方很快接了,视频显示是一片漆黑。
  收了钱还扭扭捏捏的,我有点不耐烦:“你摄像头坏了?”
  那边没有说话,而是打字给我:没坏,我不想开灯,怕吓到你。
  吓到我?长的丑?我心里不太痛快,心想这二百块钱可能是砸在一个丑女身上了,早知道就先视频再转钱好了。
  那边又打了一行字:你怎么还没脱衣服?
  我靠,我还没看到她长什么样呢,就先让我脱衣服,到底是谁掏钱看谁啊?我点了根烟,叫她先把灯打开,不然我不会脱的。

  那边久久没有动静,很长时间才回了两个字:好吧。
  灯亮了我才知道她为什么死活不肯开灯,因为“她”根本是个男的,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老头开了灯也不打字了,直接带上麦跟我说:“脱吧。”
  我当时就怒了,骗了我二百块钱不说,还特么想骗老子脱衣服,玩谁呢?我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年纪大了好好在养老院呆着行不行,出来当什么网络骗子。
  老头也不生气,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小伙子,你要有大劫啊。”
  他的眼睛明明在看着我,目光却很奇怪,似乎透过我看到了别的东西,盯得我直发毛。

  大劫大劫。
  从小就有无数个人跟我说,我有大劫。
  结果我还不是好好地坐在网吧里打游戏。
  由于小时候的经历,我对说这种话的人都没有好态度:“老子那二百块钱就当喂了狗了。”关掉了视频。
  关掉之前老头的表情明显是一怔,说:“你身后……”
  在我拉黑他之前,老头迅速又给发了一行字:你身后有女鬼!

  刚巧身后一阵冷风吹过。
  手一哆嗦,烟灰砸在手上了,烫得生疼。我安慰自己,这老头肯定是个骗子,老年寂寞没事儿拿我耍着玩的,安慰归安慰,说完全不怕是假的。
  我狠心摁灭了烟头,缓慢回过头去……
  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松了一口气,这是人声鼎沸的网吧,午夜时最热闹的地方,鬼不是最怕阳气了么,果然在骗我。

  除了伤心自己的二百块钱打水漂,我也没太在意这件事,关掉机子跟瘦猴一起出去买包子吃。瘦猴是我室友,寝室里我们俩关系最好,翘课逃寝都一起行动。
  走出网吧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通往卖包子的小路上漆黑一片,没有路灯。
  晚上的夜风凉,吹在身上怪不舒服的,我又想起老头的话,莫名烦躁,一路都没说话。瘦猴也出奇地安静,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走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不对劲了。从网吧到24小时营业的包子铺最多也就五分钟,我们已经走了差不多十分钟了,仍然没看到包子铺的灯光。

  天上的月亮不见了,前面的道路黑洞洞的,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怀疑自己是心烦意乱记错时间了,看了一眼手机,12点整。又走了一会儿再看手机,顿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是12点整!
  一分一秒都不差!
  前面的道路一片漆黑,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没了瘦猴的脚步声。
  我吓得头皮都麻了,握着手机想打个电话,没信号。QQ、微信,电话……通通没信号!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香包,下意识地摸摸脖子,摸了个空。

  上大学以后总有同学问我脖子上挂个香包干啥,跟个娘们儿似的,时间一长我也很烦,人年轻的时候难免好面子,加上身体多年没出过毛病,就把香包摘下来不知扔哪里去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我不敢继续往前走,前面的小路黑得深不见底,谁知道通向哪里。
  我更不敢回头。
  老人说人的身上有三盏灯,如果鬼在我的身后而我回头了的话,肩上的一盏灯就会被鬼吹灭,到时候我就麻烦了!
  怎么办……我咽了口唾沫,不停地发抖。

  身后的瘦猴不耐烦了,拍拍我:“林子,想啥呢?快走快走,我饿的不行了。”
  他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听着很像真的。
  我还是有点害怕,故作轻松地问他:“猴子,现在几点了?我手机好像坏了。”
  瘦猴掏了半天手机递过来:“这他妈都快12点半了,快点儿,朋友等着我打游戏呢。”
  他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是12点28分。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我手机坏了,最近熬夜太多,脑子都不太清楚了。我回头招呼他:“走吧。”
  正在此时,我看到他的脚……
  很小,穿着一双红色的缎面鞋,上面绣着一朵纯白色的花。
  与此同时,我明显感觉左边肩膀一冷,看不见的灯灭了,寒意渗骨地窜上来。
  下意识地抬头,我看到了一张脸……
  青白青白的一张脸,像涂了面粉似的,黑红色的嘴唇从耳根处开始开裂,细细地抿着,眼睛被漆黑的瞳孔占满了,没有一丝眼白。
  正近距离地注视着我。
  我吓得心脏猛然一跳,全身的血都冲到脑袋顶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在寝室的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瘦猴的脸,下意识就一拳挥上去。
  瘦猴没提防,被我一拳打得翻了过去,气的大骂:“乔林你他妈疯了吧?”
  听了瘦猴的叙述我才知道,昨晚他关掉机子之后到网吧门口找我,我人已经不见了,他手机也丢了。等了一会儿等不到我回来,只能沿着买包子的路去找。
  他发现我的时候我正躺在小路上昏着,身边放着他的手机。他把我背到医务室,校医说我身体没啥问题,就是太累睡着了。
  这么说来,昨晚从出网吧开始跟在我身边的就是那个女鬼。我竟然跟那种“东西”走了一路!一想到这里,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没杀过人,也没跟谁结过仇,能平平安安地长这么大已经不容易了。为什么偏偏缠上我?
  还有,她为啥没杀了我,是不是跟错人了?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瘦猴还在旁边抱怨,我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行了啊,不就打了你一拳么。”
  紧接着我愣住了。不对劲!
  刚刚抬腿的瞬间,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冰冰凉凉的,发麻,不太好使唤。
  撸起裤子一看,胎记旁边印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印,很像女人手的形状。
  下意识擦了擦,擦不掉。
  我当时头皮就炸了,整个人懵在当场。
  她没有跟错人,她想找的就是我……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吓得我气都喘不匀。
  瘦猴没看到我腿的情况,见我的表情不太好,也有点发懵:“林子,你不是撞邪了吧?”
  是不是撞邪我不知道,有个人知道,就是我爷爷。可是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困,随便敷衍了瘦猴两句,出门给家里打电话。
  爸妈用的是老式座机,常年在地里干活,不一定能接到电话,拨过去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接,只是人一旦害怕了,首先想到的是父母,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我当时只想着打过这个电话后,不管有没有人接,起码我能冷静一点。
  所以我妈的声音出现在那边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自从上了大学,跟他们的关系已经冷淡得很,假期能找到包吃包住的工作就不回家,他们也很少找我,几乎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我说是我。
  我妈那边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说是林子啊,问我有啥事。
  我简单地讲了下昨晚的情况,略去了自己晕倒的事情没说,不想显得自己很可怜。我妈听完有点犹豫,半晌才说我弟弟乔金明天过生日,请了朋友来家里玩,她走不开,我回去也不太方便。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气不过,想大声质问她,乔金是她儿子,我是不是她儿子?
  为了给乔金过个生日,我性命不保都无所谓?然后,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现在是被鬼缠上了,一旦回家,乔金也有危险……
  心立刻如坠冰窖,不过这种难忍的心情很快被我压下去。他们早在生乔金的时候就选择放弃我了,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我把心里那一点点火苗掐灭,说没事了,要撂电话。
  电话那头我妈喊了我一句,林子啊。
  我握着电话的手僵了一下,以为我妈改主意了,甚至有点期待。

  结果那边说:你爷爷不是给了你一个香包么,随时戴脖子上啊。
  这还用她说?我冷笑一声撂了电话。
  回到寝室,我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陪伴了我十几年的香包,爷爷当年说过,这个香包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而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不是香料,也不是符纸,而是棉絮包裹的一个破木头片子,上面刻着两个字:烧我。
  我失望透顶,把小香包翻来覆去查看了八百遍,还是只有这么点东西。把木头放到鼻子下边闻闻,一股腐朽的气味,直冲鼻子。
  电影里的符纸呢?神器呢?保命的口诀呢?
  什么都没有,就一个破木头片子,和上面不知所谓的两个字?
  失望归失望,好歹这个不起眼的小香包护佑了我那么多年,我还是相信的。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用打火机点了,等待奇迹的发生。
  烧了没多久,木头片化成了一团灰烬。什么都没发生。
  我盯着那团灰烬半天没回过神,琢磨着会不会是这团灰有奇效,正要去把灰收集起来,一阵风吹过,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剩了。
  耍老子?
  那一瞬间我无比绝望。
  这玩意要是不烧掉的话兴许还能当个护身符啥的,现在烧掉了它,我什么都没有了……
  回到寝室的路上我一瘸一拐的,想了很多,有过去的事,也有这几年的事,人家常说人到快死的时候才会回忆起这一生,我知道我快死了,才发现这一生能回忆的事情泛善可陈。被人叫“讨债鬼”叫到大,却要真正死在一只鬼的手里。
  当天晚上我没睡觉,瞪着眼睛等女鬼来找我。女鬼没来,第二天一早却有别人来找我了。
  瘦猴说是俩人,我下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我妈。她挎着个篮子焦急地迎上来,眼睛不住在我身上打量着:“林子,你没事吧?”
  这个时间,她应该是赶着凌晨四点第一班长途汽车过来的。不是说乔金的生日,不过来了么……
  明明是我亲妈,在面对她的时候我却有点不自然,手脚都不知道该摆哪里,她没等我说话,从篮子里掏出了俩鸡蛋塞我手里:“还没吃饭吧?先吃俩鸡蛋,妈放在棉袄下面了,还热乎着。哎,你腿怎么了?”
  打电话时我只提了黑色手印的事,没提腿也麻了。后面那个老头开口道:“他的腿被鬼摸了。”
  老头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上了年纪却精神焕发,见我们一脸警惕,他笑了:“小伙子,我是来找你的,我们见过。”
  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指着他大喊:“雨夜妖娆?”
  他不就是遇鬼那天晚上非要跟我视频、让我脱衣服给他看的老头么?还说我身后有鬼来着。

  我妈的脸霎时红了,给了我一巴掌:“林子你说话注意点,当着老人家的面胡说八道什么。”
  “雨夜妖娆”看了一眼我妈,也没解释,而是对我说道:“那女鬼摸了你一把,就是在你身上做个记号的意思,人的身子原本是阴阳平衡的,突然沾上那么多阴气受不了,当然会麻。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它还会来找你的。”
  女鬼要来找我,我还不用太担心?我听的气不打一处来,翻了个白眼:“看你也上了岁数了,怎么还胡说八道当骗子,快走快走!”
  老头也不生气,慢条斯理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符纸,一边拆一边说:“忘了介绍自己,我叫骆一川。”
  符纸拆开来,里面躺着一只死掉的虫子,长得很怪,骆一川道:“这是子母虫。母死则子死。我把它母虫塞在雷劈木的核心,放在香包里。你烧死了母虫,按照我和你爷爷的约定,我知道你有大难了。”
  他这一番话让我和我妈都惊呆了。他、他就是爷爷当年去找的高人……居然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原来那个香包真是有用的,我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可一想到这人在网上扮演午夜美女骗钱……实在难以相信他:“那你为什么在网上……”
  老头脸不红心不跳地打断了我的话:“世道不好,养家糊口嘛,生意得多样化。”
  这种话怎么听也不像是高人说出来的,满嘴生意经。我妈没想那么多,急忙恳求道:“老神仙,您一定要救救我家林子啊!”
  骆一川把子母虫收回兜里:“放心,阴气现在还在腿上,七天的时间才会蔓延全身。眼下更难办的是,女鬼来历不明,那天晚上看她的打扮不像这两年死的,死的年头可能比小伙活的还长,缠上他的原因很可疑。”

  他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只想知道关于黑手印的事情,沉默了半天插嘴问:“如果阴气蔓延全身会怎么样?”
  骆一川看了我一眼:“会死。”
  虽然我也猜到自己八成是要死了,但是亲耳听别人说出来,还是这么笃定的语气,难免心里一沉。
  我妈一听整个人都傻了,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估计也是没想到十八岁的槛我已经过了两年,突然又被宣判了死刑。

  正在这时,骆一川的电话响了,他走到一旁去接了个电话。
  我和我妈沉默地站在原地傻等着,彼此间都没有说话。半晌,我妈才开口道:“你怎么就不能小心些……生下来就没省心过,村外儿童医院的医生哪个不认识你,大年夜的也要发高烧,一家子连个年夜饭都吃不好……明明几次一只脚都踏入棺材了,偏偏阎王爷不收。你能活过来不容易,怎么就不能珍惜一点自己的命……”
  “你回去吧。”
  我气得全身发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说出这四个字。我希望自己生病?我希望被鬼缠上?我这二十年活得小心翼翼,压着自己去讨好别人,我他妈受够了!
  我总以为自己错在不够优秀,事实是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我妈一下子闭嘴了,脸色苍白。
  骆一川已经撂了电话走过来,拉开旁边的奔驰车,拿出一袋子面粉似的东西递给我:“我还有事,马上得走。这袋子东西你拿着,你不能再住宿舍了,不然一宿舍的人都遭殃,找好住处后,把里面的东西均匀地撒成一个圈,关键时刻待在圈子里,女鬼进不来。”
  我看了看他的车:“……”
  他刚刚好像说了世道不好,勉强养家糊口什么的。我又看了几眼那新型的奔驰座驾,还真够“勉强”的。
  骆一川加了我的微信,上车道:“想要救自己,先要看看你和女鬼到底有什么冤仇。见过它之后,再来找我。”
  “要是她走进圈子了呢?”鬼使神差的,我又问了一句。
  奔驰车窗摇下来,骆一川的脸上的笑容平添几分诡异:“那就顺着它的意思来,但是记住别再回头,你肩头的阳灯已经灭了一盏,再被拍灭一盏……呵呵。”
  他没再说下去,青天白日下,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我妈要在乔金生日晚饭前赶回去做饭,扔下点钱当我的住宿费,她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着离开了。
  我一个人蹲在宿舍楼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整包空了,揉揉酸麻的腿站起来,去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开了间房,打开骆一川给我的袋子。
  粉末没什么太浓重的味道,淡淡的,真的很像面粉。我绕着床我把粉末均匀地撒成一个圈,又去楼下的小超市搬回来些泡面、火腿肠什么的,做好了长期斗争的打算。
  东西都准备好之后,我躺在床上打开了宾馆的电视,调来调去没几个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电视仍然开着,只是没了图像,显示着老式的雪花屏,哗啦哗啦的声音。我随手按了几下遥控器换台,电视一黑一亮,雪花屏、雪花屏、还是雪花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周围变冷了很多。
  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像拧紧了的弦,随时会断,女鬼不会已经来了吧?
  正在这时——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爱竞逐镜花那美丽,怕幸运会转眼远逝,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我手机的来电铃声突然响起来,吓了我一个激灵。
  嗡嗡嗡。

  “啊……舍不得璀璨俗世。啊……躲不开痴恋的欣慰。啊……找不到色相代替……”
  诡异的黑暗和寂静中,手机的响声分外渗人。
  我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拿过电话一看,陌生号码,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到12点了。
  手机不依不饶地响着,我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喂?林子你哪去了啊?我在网吧呢,快来快来,15个人副本,就缺你了。”
  瘦猴的声音,那边吵吵闹闹的网吧嘈杂声格外熟悉。
  “你闲着没事儿换什么电话号!”我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世界频道喊个人吧,老子有事!”
  被瘦猴这么一闹,我没刚才那么紧张了,挂断电话后下地开了灯,去厕所洗了一把脸。
  水龙头冲出来的水凉得刺骨。
  我也没在意,捧着水往脸上泼,可能是刚睡醒,乍一接触凉水,全身都跟着冷了起来,冻得直打哆嗦。
  我抬头拽毛巾擦脸,看到镜子那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不跳动了,整个人丧失了知觉。
  镜子里,我的身后有东西……
  死人灰白色的皮肤上,一对黑洞洞的眼睛没有眼白,近在咫尺,空空地瞪着我,冰冷的寒气吹到我脖颈里……
  她来了……
  而且一直站在我的身后!
  发暗的白惨惨灯光下,我们俩就这么通过镜子对望着,我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心砰砰地跳,她穿着一身农村过冬时最常见的老棉袄,高耸着肩膀,背部弓得很厉害,整个脖子连着脑袋缩到胸腔附近,像嵌在双肩中央似的。
  我的心脏就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扑通扑通地响,响得我自己都能听见。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出事了。奇怪的是女鬼也很有耐心,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气氛静得很诡异。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骆一川的话,明白了过来,她等着我回头的那一刻!
  一回头,就是死!

  我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赶忙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在心里默默把知道的神仙上帝都求个遍,谁能救我我信谁。
  “你不是说要带我买包子去吗?我饿了,走呀。”
  耳后传来她的声音,软糯可人。我身子立刻酥了半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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