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罂粟[GL]

作者: 奔波的柚子皮

  日期:2017-08-25 18:18:20
  1.
  下雨了。正前方车玻璃上有了些水滴。吴芃之没有管,她在走神。她没有参加晚上的聚餐。大家对她的离开表示遗憾,但是依然兴奋。他们在冯总的带领下要去吃吃喝喝耍耍。
  公司中标了,这个标很大,简言之,只要能顺利执行,公司今年的目标就完成了。
  “谢谢大家的努力。冯总代我好好请大家。“吴芃之语气亲切,但不苟言笑。
  一个公司,能因为一个标就提前完成了任务,可见这不是一个大公司。是的,吴芃之是一间小公司的大老板。
  与她同期出来创业的人,命运已经分化得很厉害,有些已经上市,有些已经破产,也有一些转了行。吴芃之这样的不多,守着一亩三分地默默耕耘。从三四个雇员发展到现在20来个员工,吴芃之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倒是她的合伙人很是不满,换了好几次。吴芃之唯一坚持的就是自己控股。大家都认为她过分保守,甚至,至今她还保持着亲自见客户的习惯。
  其实最忙大约就是自己这样的小公司的老板了,事事都要操心。员工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更主要是现在的年轻职员是说走就走。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过程。
  不知什么时候,雨刮器自动摇摆了起来。雨越下越大了。
  华月的家到了。吴芃之有些日子没有来吃饭了。她总是忙。
  华月的先生不在家,就她们俩吃饭。华月还是做了三四样菜。她最看不得吴芃之的消瘦,最不放心吴芃之的胃病。
  胃病似乎是小公司老板的职业病。
  吴芃之真的饿了,饭刚端上来便不客气地开动起来。
  “我怀孕了。“华月实在已经不指望吴芃之能够主动提问,便忍不住自己报喜。

  “哦。“吴芃之含着一口米饭,含混地应了一声。
  “喂,我怀孕了,你不为我高兴吗?”华月很不满吴芃之毫无热度的回应。
  “你怀的又不是我女儿,我为什么要高兴?”吴芃之咽下米饭,毫无笑意地讲了句冷笑话,很冷。
  “呸!什么鬼!”华月笑骂了一句吴芃之。
  吴芃之这才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又吝啬地收住笑容。她从进门就看到华月的幸福表情,猜出有好事。
  听说是怀孕,吴芃之并不是特别高兴,而是有一份担心。她知道华月有多渴望要个孩子,为怀上孩子吃了多少苦。然而,华月年纪称得上是高龄孕妇了,风险是有的,她已经38岁了。
  “为什么觉得是女儿?”华月问。
  “我喜欢女儿。”吴芃之简短地回答。
  “你都说了,又不是你的,儿子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虽然不是我的,但是我会是她的老干妈呀。”吴芃之大言不惭地自戴花冠了。
  华月喝了一口汤,“太淡了。”说着准备起身去厨房拿盐罐子。
  “唔唔,你坐着,我去拿。”吴芃之马上按住华月,自己跑进厨房。
  “别吃太咸,别太劳累。最近不要上班了,好好在家保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不要客气。还有啊,3个月内,不要到处出去说你怀孕了。据说宝宝会不高兴的。”吴芃之巴拉巴拉叮嘱了一大堆。
  华月满意地笑了,“这才是老干妈应有的态度嘛。”
  吴芃之不爱笑,却非常体贴周到。
  在职场上,对客户对员工不苟言笑却有不错口碑的人,非吴芃之莫属。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
  另一个不能否定的原因是,吴芃之很漂亮。
  “不过呢,不上班是不可能的。我们事务所太忙了。”华月在一间律师事务所工作。
  “嗯,一般我们的日子难过的时候,你们的生意就会好。无论怎样,工作是次要的,宝宝要紧。”吴芃之认真地说。
  “晓得了。”华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还记得方明吗?”
  吴芃之夹菜的筷子在空中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吱声,继续吃饭。
  “就是那个画家,你还记得吗?你给他做过模特,还是我推荐你去的呢…………。”
  “那个方明怎么了?你往下说。”吴芃之打断了华月。
  “他死了。”
  吴芃之惊愕地抬起头,停止了咀嚼。脑子里把那个很多年都没有想过的人重新翻出来,计算了一下,“他还不到60岁吧?”
  吴芃之第一次见到方明的时候才21岁,方明四十多岁的样子,现在吴芃之36岁了。岁月啊,不会饶过任何人。
  “是猝死。”华月接着说。
  “哦。”吴芃之虽然震惊,却没有显出什么悲伤,只是有点恍惚。
  “现在我们代理方明的老婆,跟方明的妈妈打官司。”
  这才真正把吴芃之惊得瞪圆了眼睛,完全放下筷子,“谁?阿…………额,他妻子,打官司?怎么可能?”
  “具体我不清楚,反正就听说是为争夺方明的遗产和版权。”
  日期:2017-08-26 11:59:28
  2.
  吴芃之再次坐回车里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雨刮呼呼地摇摆着,也无法刮尽玻璃上的水流。车前灯照亮雨中的道路,和其它晃动的车灯相互交错,又相互连接。车玻璃上的水将各种红光黄光白光来回反射折射散射,刺得吴芃之眯起眼也难以看清道路。
  吴芃之缓缓将车靠在了路边,打起双闪灯。她需要休息一下。她忽然之间感觉很累。她将手机接上车载音响,她需要音乐给自己提提神或者是定定神,总之她需要一点声音把自己从刚才的混乱情绪里拉出来。

  吴芃之听歌很随意,就是在排行榜里随机播放,有中意的就下载,其他进入下一轮的随机播放,如果那些歌还能挺在榜单里的话。这是一个所有事物都更新迭代飞快的时代,Lady Gaga能挺在歌坛10年,就算奇迹了。吴芃之不在乎歌手是谁,除了特别大牌的或者特别喜欢的,其余对她来说都一样。
  正在播放的I got you,正是这样下载来的一首歌。
  若是朋友知道吴芃之常常听这首歌,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说真话,这歌从音色到旋律到内容,应该都跟吴芃之八字不合,但是她还就是没来由地反反复复地听这首。吴芃之甚至找了歌手的名字,Bebe Rexha。好吧,连名字看起来都很幼稚。

  每唱到那句I got you. Cause I got you, you, oh…………。她都忍不住会微笑一下。小孩子才有的纯真和盲目自信。
  然后唱到We can get high, oh, nah-nah-nah
  We can get low, oh, nah-nah-nah
  听着那个像是喝了奶一般发嗲的nah-nah-nah,吴芃之都会心里暗暗笑骂一句“贱不喽嗖”。
  歌声戛然而止了,又是在那个“I got”的地方。吴芃之本能地按了一下重播。这是她无数次重复的一个动作。她无法接受这个戛然而止,然而,她再听多少遍,歌也是停止在这个地方。
  吴芃之想明白了,这就是她反复听这首歌的原因。

  这正是歌的巧妙之处,歌者戛然而止,听者欲罢不能。
  吴芃之按下重播键,将身体用力靠向椅背,一些往事慢慢地浮了上来。她以为记忆会模糊,然而不对,这段记忆依然是清晰的。清晰得超出自己的想象。
  在去方明家之前,吴芃之一直都在犹豫,她有点怕。她的害怕并不特别,是所有女孩子去一个陌生男人家的时候都会有的担心,哪怕这个男人是个艺术家,而且是颇有些名气的艺术家,但本质上他还是一个男人,不是吗?
  当时吴芃之才大三。那是一个特别青春的年纪,是一个还会觉得自己是为艺术献身的年纪,也是一个特别胆大的年纪。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是师姐华月推荐的。华月是个靠谱的师姐,而且她本身也是一个美人,从男人的角度看,华月要比吴芃之漂亮。所以华月大学期间一直都做模特赚钱。

  华月比吴芃之高了两届,所以在方明找模特的时候,华月已经有了正式工作和正式男友,于是金盆洗手不干了。华月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精神,把这个好机会推荐给了吴芃之。
  所以最后吴芃之还是去了,去给方明做模特。
  吴芃之去方明家的时候,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一个穷学生能有的最好衣服一定也是廉价的。吴芃之穿的就是一套新潮而廉价的衣服。
  到了方明家,吴芃之就发现,她根本不需要为衣服的事情操心。画家根本没有准备画她廉价的衣服。当然,也没有要求她脱光了画人体。而是递给她一件睡袍,一件宝石蓝的丝质睡袍。
  吴芃之拿着睡袍走进洗手间的时候送了一口气。看起来自己不会需要光着膀子躺在那个大叔面前了。就算是为艺术献身,她也并不乐意裸捐。

  睡袍不是新的。吴芃之有点嫌弃地穿上了睡袍。不是觉得不好看,而是把这个当做了工作服,大概是很多模特都穿过的工作服吧?
  我们对于画家普遍的印象是,长发披肩邋邋遢遢。而方明却是斯斯文文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
  那个下午其它的事情,吴芃之已经记不清了,她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句“我不画人。”
  这句话不是方明说的,而是一个根本没有露面的“亲爱的”说的。
  “亲爱的,下来看看我的模特。”方明在画了半天,拍了很多照片之后,对着空中喊了一声。

  “我不画人。”空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吴芃之循声扭过头去,并没有人。她盯着画室上方的阁楼看了一阵,声音是从那里传来,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日期:2017-08-28 20:27:31
  3.
  方明的家是在一栋别墅里。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好时代,是一个经济在腾飞,而房价没有起飞的时代。不像现在,经济面临着可能软可能硬的着陆,而房价却是一飞冲天,而且是一飞再飞,越飞越高。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实现了住进别墅的梦想。像方明这样稍有些名气的画家,住进别墅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时的别墅对于空间的利用也没有现在这般寸土寸金的紧逼局促。方明的画室实际是别墅一楼的客厅,宽敞不说,屋顶直通2楼的顶棚,也就是说,是一般楼层的2倍高度。所以,二楼便像是一楼的阁楼。木质的栏杆后面,吴芃之只能看见有一个小方几和一把小皮椅。再往里因为角度和光线的原因,吴芃之感觉是一片无限延伸进去的幽暗。
  “我不画人”的声音就是从那片幽暗中飘来。
  “飘”这个词也不准确,那个声音并不缥缈,而是清晰干脆。

  方明好脾气地对着吴芃之笑了一下。缓解自己的尴尬。看起来方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应答。
  一个画家对自己的妻子称“亲爱的”虽然肉麻,但是也不意外,就算他用怪里怪气的电影表演语言darling称呼自己的妻子,吴芃之也不惊讶。艺术家不都是这么作怪的吗?
  倒是那句“我不画人。”信息量蛮大的。首先,那个女人也是画家。就算不是画家,也是一个画画的。然后,她很拽,那口气不像是对成功男人常有的敬仰顺从的口气。最后,她很傲慢,这句话不仅表达了对这个小模特的轻视,甚至含有对人的蔑视。隐含着人根本不值得她画的意思。还有最最最后一点,吴芃之忽然有了安全感。原来并不是孤男寡女的状态呀。咱上面有人。
  在吴芃之的记忆里,这些想法都是自己当时产生的。然而,事实上,只有第一条和最最最后的那条,是吴芃之当时的想法,中间两条,都是她后来补充进这段记忆中去的。
  吴芃之在穿回自己的衣服拿到钱离开别墅之后,就原谅了这个女人的傲慢。

  如果说,第一次的那句“我不画人”稍稍伤害了吴芃之的自尊心的话,那第二次的伤害就升级了。
  第二次的那句话是,“你把她画漂亮了。”
  漂亮女人都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不漂亮,当然不漂亮的女人就更加听不得这句话。
  不漂亮的女人气愤是觉得别人说了真话伤害了自己,是别人粗鲁。
  漂亮女人生气是觉得别人说了假话伤害了自己,是别人嫉妒自己的美貌。

  吴芃之很不高兴的是,这个女人说这话的时候,配上了那样审视和挑剔的眼神,那个似笑非笑的嘴唇,和女人自己的美貌。
  吴芃之对于女画家根本就没有想象力,她没有想过这个事情。所以这个女人出现在吴芃之面前的时候,她就生气加震惊的呆呆地瞪着这个女人。
  “小瑾,你下来看我的画。”方明在听到阁楼上的脚步声后,立即再次邀请那个女人下来看画。
  “亲爱的”这次叫“小瑾”。
  这次,那个女人没有断然拒绝,而是现身在阁楼的栏杆处,俯视着方明的画室,和吴芃之。
  吴芃之这次是背对着阁楼,便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哒哒的脚步声,那是拖鞋敲击着木楼梯的声音。
  那个叫“小瑾”的女人,穿着拖鞋睡袍,端着一杯咖啡,施施然走了下来。
  吴芃之看了一眼,思绪活跃了起来。
  首先,那个女人穿的睡袍,是跟自己这件宝蓝色睡袍同款的深灰色,那么显然自己穿着的是这个女人的旧衣服,而不是什么工作服。

  然后呢,这个女人刚刚起床?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吴芃之一直纳闷,方明为什么总是约下午时间呢?按照吴芃之自己的生物钟,要么是早上,要么是晚上,精神和思维都是最活跃的。我们有听说过谁在下午时间进入巅峰状态的?
  也难怪,吴芃之常常觉得方明画画根本就不在状态。他画画停停,一会儿打电话,一会儿拍照,一会儿又画上几笔。然后又不断地变换模特的姿势。
  方明自己轻描淡写地对吴芃之嘟囔了一句,意思是自己有些年头没有画人物了。
  吴芃之当然懂,如果是巅峰状态,怎么还会用自己这样无名无姓的学生,肯定是大牌模特了。
  说回这个女人,她刚刚起床吗?感情自己的下午时光就相当于是人家的早上啊。那么看来,人家的生物钟也没毛病。
  女人走过吴芃之身边,没有停顿,但是视线没有离开过吴芃之,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她。
  一直走到方明的画前,然后说了那句“你把她画漂亮了。”
  日期:2017-08-29 20:29:07
  4.
  这句话对于吴芃之的容貌来说,显然是负面的评价。

  吴芃之吃不准的是,这句话是在夸方明的画还是批评呢?
  然而那个女人惜字如金,什么都没有再说,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眼睛依然盯着吴芃之。
  吴芃之在最初不服气地瞪了女人几眼之后,避开了视线。她觉得气势上早就输了,不服气也不行。
  吴芃之用一种古怪僵硬的动作半躺在沙发上,因为她是个任人摆布的模特。吴芃之气馁地避开了视线。
  就在女人几乎快要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吴芃之忍不住斜着眼睛瞄了那个女人一眼。吴芃之不想让这个女人发现自己偷看她,所以头和身体都僵着没有动,只把眼珠子转了过去。

  结果这个可笑的表情硬是被那个女人逮个正着。那个女人的嘴唇微微一动,似笑非笑。
  车窗外的雨小了,刚才的水柱慢慢变成了一条条水线。雨刮器已经被吴芃之关掉。窗外的视线完全模糊了。
  吴芃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从来都没有夸过我漂亮呢。”
  是的,那个女人从来没有把漂亮这个词用在吴芃之身上。但是用了另外一个词“迷人”。
  吴芃之关掉双闪,打开雨刮器,拨了转向灯,车无声地滑进车流。她想回家了,回忆是一个很累人的事。
  进了家门,吴芃之脱掉皮鞋,将袜子也脱下,扔在地板上,光着脚走进客厅。
  客厅明亮而且宽敞,舒适而且整洁。但是整个客厅墙壁上没有一幅画,是整个房子里都没有一幅画。
  吴芃之从冰箱里取出一罐番茄汁,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这杯红红的粘稠的饮料坐进沙发,这是她最喜欢的饮料。
  吴芃之身体是在休息,但是大脑却兴奋异常,她的回忆停不下来。
  房门被推开,有潮湿的冷风吹在吴芃之身上。吴芃之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头转向门厅的入口处。
  那个女人湿淋淋地走了进来,身上头发上还在滴水。女人身上背着的大包小包被放在地板上,那些都是相机装备吧。
  “你回来了。”方明问候了一声,没有停下画笔。

  吴芃之很是意外,她以为女人在阁楼上。她已经默认女人总是在阁楼上的,不是睡觉就是画画。
  所以当方明今天要求的动作是吴芃之需要袒露出半个胸脯时,她没有太害怕。反正上面有人,自己只是为艺术献身。而且这是明确要加钱的。
  “嗯。”女人简单应了一声,她脱下登山鞋,又脱下了湿透的袜子,扔在地板上,光着脚走进来。
  然后她就看见了吴芃之袒胸露乳的景象。她楞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
  吴芃之能感受到,这个女人不喜欢这个画面,但是不喜欢的原因她当时不知道。

  女人没有说什么,直接往楼上走了,拎着那些沉重的照相设备。吴芃之坚信自己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叹息,和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地板的声音。
  这是吴芃之第三次去方明家。
  第四次去的时候,吴芃之已经不再是方明的模特,她成了那个女人的模特。吴芃之也不再躺在方明画室的沙发上,而是上了阁楼。
  甚至,方明根本就不在家了。
  方明作画的时候,是非常的心神不定,他根本无法长时间集中于画画,他的电话很多,社交活动很多,订购画的人也很多,他的学生也很多。看起来他有一大帮帮手在另一个工作室里工作。
  吴芃之被转给那个女人之后,方明便常常出门去社交。他终于可以海阔天高了。
  “需要换衣服吗?”吴芃之拘谨地问。作为一个学生面对一个如此气场的女人,一定有点畏畏缩缩。
  “不用。”女人跟方明根本不是一个路子。
  “我坐哪儿?”吴芃之环顾四周。阁楼也是一个画室,但是跟方明的完全不一样。房间里到处都是画和画具,说不上干净整洁,但是却也一丝不乱。那种不乱是内在感觉上的不乱。
  问题是,吴芃之找不到沙发,床台,甚至椅子凳子。难不成让自己趴地上?一个不画人的画家,确实没有相应的设备。
  这个声称自己不画人的画家,为什么忽然又画人了呢?吴芃之暗暗觉得可笑。
  女人从栏杆边拖过那把小皮椅。“你叫什么?”
  “吴芃之。”
  “蓬勃的蓬吗?”

  “不,草字头一个凡,平凡的凡。”
  “那个字念peng?不认识。”有气场的人就是这样,连不认识一个字,也让人无法嘲笑她。“我叫向瑾。”
  日期:2017-08-30 22:02:51
  5.

  看见吴芃之拘谨地坐在小皮椅上,向瑾冲她摆了一下手,“你随意,只要在画室里就行。”
  “你不画吗?”吴芃之很是纳闷。
  “你不用管我,能画的时候,我就会画。要喝咖啡吗?”
  向瑾走开了,去冲咖啡。
  “我不喝。谢谢。”吴芃之那个时候还没有喝咖啡的习惯。
  向瑾端着咖啡杯回来的时候,吴芃之在看靠着墙放着的那些画。果然没有人,都是风景。连风景里做背景用的人都没有。
  似乎向瑾喜欢雨,很多雨景。
  吴芃之不懂画,就这么一幅一幅地挨着看。待她看完最后一幅,回过头来,发现向瑾站在那里,端着咖啡,正在观察她。
  向瑾观察事物的时候,喜欢微侧过脸庞,稍稍抬起下巴,微微垂下眼睑,眯起眼睛。
  吴芃之想到“睥睨”这个词。

  一旦意识到有人盯着你,基本就很难做到自然。吴芃之又手足无措起来。
  “你下次可以带着你的书来,目前我还不需要你做什么特别的动作,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向瑾坐在画櫈上,拿起画板,开始作画。手中只有一支铅笔。
  吴芃之继续在画室里走动,研究一下画具,翻看一下书架上的书,看看窗外的景观,或者坐在椅子上咬咬手指。她从眼角看到向瑾在画她,但是她努力假装不知道。
  随后的日子,是吴芃之极其享受的一段时光。
  向瑾画素描,画油画。总之,不断地画吴芃之,画各个局部,画各种神态,画各种动态。
  吴芃之看书写作业,有时玩向瑾的笔记本电脑。那个时候笔记本还不普及,吴芃之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好的索尼笔记本,银色的,连上网线,她幸福的忘乎所以。

  吴芃之这段时间才发现,向瑾的勤奋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吴芃之本以为向瑾是个养尊处优睡到下午才起床在阁楼上悠闲打发时光的女人。这个想法大错特错。
  向瑾画画的时候极其专注,而且持续的时间很长。跟方明是完全不同的状态。画出来的结果也天差地别。
  每次吴芃之在的时候画,不在的时候,向瑾还是画。吴芃之下一次来的时候,会看到很多自己的素描。向瑾不拍照,她凭着记忆画。
  向瑾也从来不问吴芃之对她的画的评价。后来吴芃之才知道,在那个时候,向瑾根本就还没有正式开始画她。那些只是在熟悉她,只是在练习。

  在吴芃之的记忆中,这是一段无声的记忆。
  画室里一片寂静。吴芃之闭着眼睛,似乎在等待什么。她有点眩晕,她在等待什么?她觉得渴,于是张开唇。忽然她意识到,她是在等待一个嘴唇的靠近,她在等待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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