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绝书——那些湮没在岁月深处的江湖往事

作者: 我是骗子他祖宗

  日期:2017-09-28 00:00:24
  后来的一切,都是从赶蛋开始的。
  赶蛋是句江湖春点【1】,指的是江湖盗窃行里的徒弟想要离开师父,必须向师父提出申请,并在一定的时间里,从师父家中盗取一件值钱的东西,然后销声匿迹。而师父,如果在相同的时间里,没有找到徒弟,则表示赶蛋成功。反之,则表示未成功。
  这个一定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一个月。
  如果赶蛋未成功,徒弟则要遭受师父和同门师兄弟的殴打,并在身上烙下耻辱的标记,在盗窃行里位居末位,此后,终生不敢再提出离开师门。如果赶蛋成功,则徒弟另立门户,甚至在江湖上取代师父。
  江湖上的事,外人不知道。江湖有谚语:宁赠一锭金,不教一句春。宁肯给你一锭金子,也不会教你一句江湖春点。

  这场赶蛋,发生在南直隶宁国府【2】。
  宁国府有一座院墙高大的宅院,叫做颜府,颜府占地几十亩,家丁丫鬟上百人。颜府的主人名叫颜升,每天早晨,仆人刚刚打扫完颜府门前,人们就看到颜升架着鸟笼走出来了,他身材高大,满面红光,神清气爽,身上的绸缎长衫在晨风中飘飘冉冉。他从街道上走过去,满大街的人都争着抢着和他打招呼。他微笑颔首,举手投足间显得从容自如。
  半个宁国府的人都认识颜升,人们说他修路搭桥,乐善好施,扶危救困,送他外号颜大善人。然而,没有人知道,颜大善人是宁国府的高买【3】,手下弟子遍布州县。
  然而,这天早晨,颜升却没有走出颜府。不但颜升没有走出颜府,颜府上上下下百十号人都没有一个人迈出颜府半步,甚至连颜府门前青石台阶上枯黄的落叶,也没人打扫。
  颜府黑漆沉重的木门后,一片阒寂,连一声鸟鸣也听不到。颜升坐在大厅中堂前,一只手搭在八仙桌上,时不时用手指轻轻叩响桌面,显得胸有成竹,气定神闲。他身后的墙壁中央,悬挂着一张猛虎下山图画,猛虎张牙舞爪,气势逼人,但粗识字画的人,都能看出,此画粗糙拙劣,顶多只能卖到两文钱。
  颜府大院里的每个角落,都明里暗里站着家丁。天空中偶尔飞过一只鸟雀,他们都会如临大敌一般,神色紧张。
  今天是赶蛋的最后一天,第30天。提出赶蛋的,是颜升的弟子滕雨。在过去的29天里,滕雨都没有出现。如果到今天夜晚子时,滕雨还没有出现,则表示赶蛋失败。
  滕雨,是颜升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最小的弟子。颜升根本没有想到,滕雨会向他提出赶蛋。
  【注释】:1、春点:江湖人内部交流的暗语。
  2、南直隶宁国府:安徽省宣城市。
  3、高买:技艺高超的神偷。
  日期:2017-09-28 10:06:44
  整整一天里,颜府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小鸟也没有落在颜府的地面上。
  掌灯时分,家丁们照例打着灯笼,巡视颜府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地面,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颜升站起来,走到大厅门前,他听见院墙外,闹煎煎的宵夜声音已经响起,卖炒田螺的吆喝像绳子一样从院墙外抛到了院墙里。
  有徒弟从大厅门前走过,双手抱拳对着颜升说道:“恭喜您。”
  颜升站在房檐下的大红灯影里,脸上不动声色,但他的眉毛轻轻跳动着。距离赶蛋的最后期限,仅剩一个时辰,在这场徒弟向师父的挑战中,徒弟看来要输了。
  突然,远处跑来了一名家丁,他的身影因为慌张而显得歪歪斜斜,跌跌撞撞。颜升不由自主地走前两步,那名家丁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树林里发现了新挖通的地道。”
  颜升说:“慌什么?既然来了,就在家里,仔细搜查,一片树叶都不要放过。”
  家丁们领命走了,颜升又回到了大厅里,又坐回到八仙桌边的椅子里,他的手指又在叩击桌面,哒哒,哒哒,显得紧张而焦虑。
  半个时辰后,家丁来报告:颜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到滕雨的身影,颜府也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颜升说:“他肯定就在院子里。不要找了,每个人坚守岗位,凡是走动的人,立即盘查。”
  颜升话音刚落,颜府东北角突然火光冲天,院墙内外响起一片惊呼声。着火的是一间柴房,烈焰腾腾,夜风中送来了竹竿燃烧的爆裂声,和屋顶倒塌的声音。颜升不由自主走出大厅,对着视线里的所有人高喊:“赶快救火。”柴房烧毁了,无关紧要,他担心的是,火势蔓延,会烧毁所有颜府油松盖就的房屋。
  看着家丁仆人们提着水桶赶往东北角,颜升放下心来,重新走回大厅。他来到八仙桌边,尚未落座,突然脸色大变。他明白,着了徒弟滕雨的道儿。
  大厅墙上悬挂的那幅老虎下山图,被盗走了。
  柴房的火焰很快就被扑灭了,徒弟们前来大厅复命,突然看到颜升怔怔站在八仙桌边,神情沮丧。他说:“给我准备干粮盘缠,我今晚就动身。”

  徒弟中有一名女子,身材高挑,容貌出众。她看到墙壁上少了一幅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说:“师父您说过,那幅画不值几文钱……”
  颜升说:“何蓉,这幅画里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我一定要追回来。再说,这是事关颜面的事情,不能让江湖人耻笑。”
  何蓉说:“师父,您多带几个人。”
  颜升说:“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何蓉看了众人一眼,急切地问:“如果找到师弟,如何处置?”
  颜升冷冷地说:“按照江湖规则,绝不姑息。”
  何蓉不再说话,默默低下了头。
  颜升打着灯笼,在颜府里寻找线索,他看到水塘边有两个湿漉漉的脚印,草丛中丢弃了一节芦管,一尺多长,他捡起芦管,看到中间的结疤被捅空,他明白了滕雨的藏身之所。滕雨用了29天挖通地道,进入颜府的树林中,然后藏身在水塘里,口中噙着这节被捅空的芦管换气,躲过了家丁的搜寻。然后,他点着了东北角的柴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迫使师父颜升走出大厅,而他自己趁机溜入大厅,盗走了墙壁上的那幅画。

  可是,颜府金银财宝,细软古玩无数,他为什么单单盗走了墙上那幅画?难道他知道这幅画隐藏的秘密?他是什么身份?他究竟是谁?
  日期:2017-09-28 17:51:05

  颜升在颜府里继续寻找蛛丝马迹,他看到青砖垒砌的墙壁上,有一个湿润的脚印,而墙壁前,则有几处倒伏的青草,显然也是滕雨留下的脚印,脚印之间跨幅很大。颜升推断,滕雨来到这里,跑向墙壁,一只脚踩在墙壁上,探手抓住墙头,翻身跳出去了。
  颜升也从这里翻出墙头,就着当空的皓月,他看到东面的草地上,有一行被踩倒的青草,他拿起一株被踩折的青草,闻到清新的气息,显然,滕雨是沿着这里向东逃走了。
  颜升向东追去。
  追出了七八里,颜升看到月亮渐渐西斜,路边有几枝野生玫瑰,玫瑰的尖刺上挂着一片布。他摘下布片,摸到布片半湿半干,是从绸布长袍的下摆撕下来的。显然,滕雨穿着半湿的长袍,从这里向东逃窜。

  颜升继续向东追赶,他相信,用不了几天,他就会追上徒弟滕雨。雁过留声,人过留影,他按照滕雨留下的蛛丝马迹,就能找到他。就算滕雨没有留下踪迹,他只要找到当地的瓢把子【1】,也能够打听到滕雨。
  颜升浸润江湖几十年,虽然常听到有人赶蛋,但从没有一个徒弟赶蛋成功的。徒弟的人脉和技艺,远远不如师父。
  颜升又向前追赶了七八里,听到远处传来了鸡叫声,还有巡夜人的梆子声。天亮了。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里,颜升尽管向东追出了上百里,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颜升一度怀疑滕雨会不会用了声东击西之计,故意把他引向东面,而自己逃往西面。然而,如果滕雨真的这样做,他会一路上故意留下很多印记的,而现在一路上没有见到印记,说明滕雨恰恰就是逃往东面。
  第三天,颜升来到了一座镇子上,走进一家饭馆。饭馆里人声鼎沸,人来人往,颜升从口袋里摸出夹手【2】,呈十字摆放在桌面上。

  约莫过了一袋烟工夫,颜升收起夹手,慢悠悠地走出饭馆。他走出了十几步,身后传来叫喊声:“老合【3】,借一步说话。”
  【注释】
  1、瓢把子:当地的江湖首领。
  2、夹手:用来行窃的铁筷子。
  3、老合:江湖人之间的互称。
  日期:2017-09-29 10:00:07

  颜升转过身来,看到身后跟来的是一个瘦小的青年,腰身佝偻,像个老头一样,他看着颜升,额头上全是未老先衰的抬头纹。颜升说道:“青山八字开。”
  青年说道:“绿水两边流。”
  颜升说道:“山在水在桃花开。”
  青年说道:“云散雾散贵人来。”
  颜升说道:“江湖一把伞,许吃不许攒。”
  青年说道:“江湖一盏灯,只照夜行客。”【1】
  对上了春点,颜升说道:“我想找瓢把子。”
  青年问道:“怎么称呼您?”
  颜升说道:“宁国府一枝桃。”
  青年伸出一只手臂,做出了邀请的手势,然后在前走了。颜升紧紧跟在后面。
  拐了两道弯,青年带着颜升来到一间极普通的徽派建筑的院落前,院门口有两棵极高极粗的樟树,树龄足足有几百年。这座院落应该也历经几百年。进入院门,突然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曲径通幽,池馆水榭,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颜升跟着青年来到大厅前,止住脚步,青年一步步登上台阶,进门通报,颜升等在台阶下。时间不长,大厅里快步走出了一名中年人,剃光头发,让一颗硕大的脑壳显得光亮而圆润。他边跑下台阶,边伸出手臂,满脸都是颤动的微笑,他喊道:“一枝桃到了,有失远迎,赎罪则个。”
  颜升抱拳相迎:“不速之客,还请见谅。”
  光头男子跑下台阶,和颜升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他说:“一枝桃名动南直隶,江南各地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您来这里,蓬荜生辉。”
  颜升躬身道:“过奖,过奖。”
  光头男子拉着颜升的手臂走上台阶,他说:“那一年,进贤县令告老还乡,车载十万贯,您带着孩儿们【2】取走十万贯,分发给进贤县百姓。”
  颜升说:“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光头男子又说道:“又一年,宫中总管搜刮民财,船过淮河,您带着孩儿们凿漏帆船,总管只好空手回京,您带人打捞金银财宝,分给两岸百姓。”
  颜升道:“应当如此,应当如此。”
  光头男子说道:“前辈一枝桃的所作所为,晚辈房磐钦佩得紧。”
  【注释】

  1、所说各句皆为江湖春点,也是明清两代江湖人见面的联络暗号。
  2、孩儿们:徒弟。
  日期:2017-09-29 13:13:47
  两人走进大厅,分宾主坐下。房磐招手叫来下人:“起窖,开陈酿,招待贵客,今日一醉方休。”
  颜升摆手道:“心意领了,有急事在身,不便久留。”
  房磐道:“有何事?告知晚辈,水里火里,晚辈也去。”
  颜升说:“我知道你是一条汉子。有一年,一个不孝之子嗜赌成性,遭遇老千【1】,输光土地房产,老夫妻抱头痛哭,准备上吊自尽,你从老千家取走200金,送到老夫妻家中,救了两条人命。可有此事?”
  房磐嘿嘿笑着说:“有的。”

  颜升又说:“村中有两户人家,左邻兄弟五个,称霸一方;右舍孤苦一人,谨小慎微。左邻五兄弟侵占右舍房屋,逼得右舍暂住在关帝庙。你从左邻取走金银细软,交给右舍,劝右舍去县城开店做买卖,远离是非之地,可有此事?”
  房磐搓着手掌,笑道:“也有。”
  颜升说:“江湖人都知道你是一条好汉,所以我路过贵地,遇到难解之事,就来求到门下。”
  房磐拍着胸脯说:“前辈但说,晚辈万死不辞。”
  颜升说了徒弟滕雨赶蛋,自己追踪,却苦于找不到线索的事情。房磐哈哈笑着说:“这有何难?我安排孩儿们去做就是了,我们只管喝酒吃肉。”
  颜升感到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房磐又问:“赶蛋者是何模样?”

  颜升说:“中等身高,年约二十,俊俏机灵,操宁国府口音,穿青色绸缎长袍,长袍下拜被撕扯一片。”
  房磐叫来门外那个瘦小青年,告诉他说:“前辈之事,你赶快让军师史敬去办,我们在这里等回音。”
  房磐和颜升坐在大厅,大厅的桌子上放着各种山珍海味,很多食物都是颜升没有见过的,滚圆壮硕的房磐确实是一个美食家。房磐打开了一罐酒,浓郁的酒香立即弥漫房间。
  酒过三巡,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快步走进来。房磐站起来,对颜升说:“这是军师史敬。”

  史敬对着颜升长稽到地,说道:“早闻前辈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颜升急忙还礼,说道:“岂敢,岂敢。”
  寒暄过后,房磐问道:“可有赶蛋者消息?”
  史敬说道:“昨晚住宿我们这里的,共三十五人,一名道士,两名僧者,一名老者,一名上任的京官,三名上京赶考的举子,十名客商,另外有两队形迹可疑的人,分住在不同客栈,但据两家客店老板说,这两队人都很少言语,夜半偷听,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地方的话。”
  房磐问:“这两队人呢?”

  史敬说:“今晨早早离开了,去往东面。”
  房磐不再问这两队人,他问道:“赶蛋者呢?”
  史敬说:“没有见到。”
  【注释】
  1、老千:赌博场上的骗子。
  日期:2017-09-29 21:22:07
  房磐遗憾地看着颜升,颜升没有继续追问赶蛋者滕雨,却追问道:“那两队人是什么来路?”
  史敬说:“不知道。他们说话曲里拐弯,言谈举止好像不是中土的人,他们早早就离开了,向东面走了,我已派人跟踪,打探消息。”
  颜升沉吟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史敬说:“午时,估计打探消息的人就会回来。”
  史敬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了喧闹声,三人快步走出大厅,看到有一个人踉踉跄跄走到台阶下,浑身是血,他指了指东面,就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史敬抢先跑下台阶,扶起他,然而他已经没有了声息。史敬扳开他的嘴巴,他的嘴巴里血肉模糊,被人割了半截舌头。
  颜升和房磐来到了台阶下,史敬说:“这是我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
  台阶下纷纷攘攘地围了很多人,有的人脸带惊恐,有的人满脸怒色,他们纷纷追问,这是谁干的?但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明白。
  房磐说:“飞鸽传书,让东面沿途老合留意这两队人,一定要打听到他们的底细。”
  颜升说:“我会继续向东面走,寻找我那赶蛋的孩儿,兴许会探听到这些人的消息。”
  史敬说:“这伙人心狠手辣,阴险至极,前辈一定要多加小心。”
  房磐愤恨地说:“找到他们,我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颜升告别了房磐和史敬,继续向东行走,走出五里地,来到了一座村庄。村庄里正在办喜事,周围几个村庄的人都跑来观看,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颜升也走进村庄,兴许在这里能够打探到滕雨或者那伙人的消息。
  农村办结婚喜事,男女两边的亲戚都会赶来凑兴,很多亲戚都是第一次见面,谁也不认识谁。颜升昂首阔步走进那座结婚的大院里,看到酒席边有座位,就毫不客气坐下去,满桌的人都对他寒暄问好,男方的亲戚以为他是女方的亲戚,女方的亲戚以为他是男方的亲戚。颜升一言不发,只管夹菜吃饭。
  席间,有一位老头说起了今天早晨发生的一件事情,他说:“四个小伙打一个人,被打的是一个老头,那老头身手矫健,好生厉害。”
  有人说:“老头怎么能打得过小伙?”又有人说:“谁赢了?谁赢了?”
  老头慢条斯理地说:“他们打了很久,就去了东面,也不知道谁赢谁输。那场面可激烈了。”

  一听说这些人向东面去了,颜升就上心了,他问:“在哪里打?”
  老头说:“从这里往西北,走三里地,有座小山包,山上有座废弃的小村庄叫十棵树,就是在那里打的。”
  颜升匆匆吃过饭,就撩开大步赶往十棵树。爬上小山包,他看到山包上有十棵巨大的樟树,每一棵樟树都难以合抱,树龄足有上百年,这可能就是这座村名的来历。
  颜升走进村庄,看到村道上脚印杂乱,还有一截打折的木棍,断口新鲜。他来到一处断墙边,赫然发现墙上有一片血迹,他凑近闻闻,还能闻到血腥味。
  颜升沿着村道,从西向东慢慢地查看着,他来到了东面的村口,突然失声叫出来,他看到在一棵橘树上,有一朵桃花的标记。
  这是滕雨留下来的。
  滕雨本来会千方百计摆脱师父的追赶,一路上不留下任何痕迹,而现在他却留下标记,给师父指引路径,他一定是遇到了万分危急的事情,急需师父救援。他知道师父会跟在他的后面。
  颜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心急如焚,向东面赶去。
  滕雨孩儿遇到了什么危难?颜升心想: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要救出孩儿。
  日期:2017-09-30 08:17:57
  第二章:滕雨 惊天秘密

  滕雨确实遇到了危难。
  那天晚上,滕雨挖地道进入颜府,地道的一头是颜府外的荒草堆,地道的另一头是颜府内的树林。滕雨挖通了地道后,藏身在水塘里,用一根捅空的芦管呼吸,巡夜的家丁们从他的身边走来走去,但没有人会想到,他就近在咫尺。
  临近午夜,家丁换班,滕雨趁机溜到了颜府东北角,点着了一座柴房。柴房烈焰腾天,巡夜的人都赶去救火,颜府乱如蜂巢,师父颜升也心急火燎地走出大厅,滕雨趁机钻入大厅,盗走了墙上的猛虎下山图。
  猛虎下山图,不是一张普通的画,整个颜府里,只有颜升和滕雨知道这幅画的秘密。

  柴房的火焰还在燃烧,滕雨趁乱逃入树林里,攀上了一棵大树。他刚刚在大树上喘了一口气,就看到一队家丁追来了,他们闹嚷嚷地钻入了地道,等到他们火把的光亮在地道里消失,滕雨飞快地溜下大树,跑到墙边,翻墙逃出。
  滕雨向东面逃窜。
  天蒙蒙亮的时候,滕雨才坐下来喘口气,可是他惊讶地发现,因为一路匆忙,所穿的绸缎长袍的下摆被撕掉了一片。他心中大惊,师父是绝顶聪明的人,一路上肯定会循迹追到他的。
  滕雨看到远处晨雾初散,湿漉漉的雾气中走出了一个老头,穿着黑色粗布衣衫,肩上扛着铲子,铲子上挑着竹笼,他是一个拾粪老头。拾粪老头总是乡间起床最早的人,他们用铲子铲起道路上隔夜的骡马牛粪,放在粪笼里。拾粪,是一种古老的职业。
  滕雨迎上去,用自己身上的绸缎长衫,换取了老头的粗布短衣。老头乐哈哈地答应了。然后,滕雨抓起一把土,涂抹在脸上。
  这一路上,滕雨都假扮成老头,而师父颜升追赶的是青年。所以,师父颜升总是无法打探到他的踪迹。
  这一天,滕雨来到了岐王镇,夜晚住宿在客栈里。他想好好地睡一觉,黎明时分再继续赶路。
  所以,史敬派人打听的时候,打听到这晚镇子上共有三十五人住宿,其中有一个老头。那个老头就是滕雨假扮的。
  滕雨蒙眬睡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了时有时无的说话声,他们一会说老念【1】,一会说空子【2】,滕雨悚然而惊,他明白隔壁住着两个江湖人,他悄悄爬起身,耳朵凑近板壁,想听他们说什么。

  滕雨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这是两个淫贼,他们看中了一个姑娘,今晚要把这个姑娘带到一个叫做十棵树的地方。
  滕雨听得热血沸腾,这事碰上了,一定要管一管。
  日期:2017-10-01 08:49:10
  隔壁没有了动静,接着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滕雨连日奔逃,此时也疲惫不堪,他一边打盹,一边伸长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街道上响起了敲击梆子的声音,已交四更,隔壁有了催促起床的说话声,然后是床板咯吱咯吱响动的声音。客栈的院子里也响起了脚步声,骡马的喷鼻声,车夫的吆喝声,门闩抽开的吧嗒声,胶轮马车碾压青石地面的声音,赶早的人向店主高声告别,店主殷勤地说“一路走好。”
  滕雨听到隔壁响起了开门声,他赶紧爬在窗缝查看,借助着黯淡的月光,他看到那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胖的如同碌碡,瘦的如同竹竿。他们也走出了客栈大门。
  滕雨悄悄打开房门,也走出了客栈。岐王镇只有一条街道,他担心自己的行踪会被那两个淫贼发现,就如同壁虎一般飞快地爬上街边一棵树上。他看到矮子和胖子丝毫也没有发现被人跟踪,他们头也不回地走向东南方向。

  滕雨溜下树,悄悄跟上去。
  胖子和瘦子走了两里多路,来到了一座村庄旁,村庄旁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里闪出了一个人,三人低头窃窃私语,丝毫也没有想到后面有人跟踪。滕雨踮起脚尖,绕到了树林里,藏身在树后,听到他们在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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