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作者: 金泉宁

  日期:2017-12-10 22:07:30
  大家好,拟开始一本长篇小说的连载,讲述了某大型汽车企业几十年的发展、改革、历史、变迁。以某个人物的职业生涯为主线,详尽描述了从高峰到低谷的艰辛历程。从中可以窥视人性的复杂,可以看透职场的诡异,可以触摸汽车行业将近三十年的发展之路。并不简单给人定位,而是突出人性的复杂,构思巧妙,行文流畅,有助于读者深入了解某个企业的历史,以及正在发生的故事,书中有很多的专业术语,也特别有助于诸位深刻了解某个行业。

  第一章
  从1995年开始,张耀国的人生注定是曲折的。父亲张时运原本在一家国营汽车公司上班,却不巧发生了一件震惊企业和当地政府的大事。这件事,也使全家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无助中。这一年,他25岁,父亲55岁。原来是打算年底成亲的,女方属于典型的门当户对,未来的岳丈和父亲平级,也是汽车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按行政级别讲,相当于处级干部。这在延春汽车集团,大家都,因为整个汽车公司的人事关系,相当复杂,有些甚至是好几代人的关系,一般人根本无法捊顺。在张耀国的记忆中,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是亲朋好友或者拐着弯都能扯上点关系。

  没想到的是,1995年11月的第一个周日,从南方某省过来几个检察人员,在汽车公司丨党丨委办人员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张耀国家里。来人还算客气:“这是物资处张处长家吧,他在吗?请他出来一下。”说来也巧,平常每逢周日的这个时间,张时运多半还在昏沉沉地睡懒觉,因为周六晚上,他都是喝得几乎不省人事被朋友或者下属搀扶着回家的——这已是好几年的习惯和规律了。然而这个周日,在张耀国看来,异常地特殊。母亲一大早说,父亲天没亮就出门了,昨晚到家时已经凌晨,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喝得醉醺醺。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张耀国的母亲岳秀娴阴沉着脸说。
  检察人员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站在客厅东张西望好长时间,似乎不太相信。丨党丨委办的刘主任显得有些尴尬,忙招呼他们坐下。这时候,岳秀娴顺手拿起一个拖把,然后装作打扫卫生的样子,把主卧室的门重重地踹开。检察人员伸长脖子四处观望,眼睛中似乎要迸出火星,想穿透所有的木头和墙壁……
  张耀国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弄他新买的电脑,尽管是一台486组装机,540M的硬盘、内存8M,却花费了9000多元。张耀国并不觉得有多大用途,在他眼里,更多的是一种时尚。自买回家之后,他最愿意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懒得用手写字了,直接用写字板写信,准确来讲,应该是情书,写给一个叫何晓丹的女人——她并不是他即将要结婚的对象。二是玩一种叫幽魂的游戏。这本是一款限制性的游戏,类似真人演出的电影风格,包含着**、恐怖、血腥等场景。

  母亲粗暴地推开房门时,张耀国正沉迷在游戏中,其中一场**的桥段即将发生……他十分不悦地抬头,却发现母亲脸上写着好几年都不曾有过的愤怒和揪心,张耀国本能地将电脑的电源拔掉,然后来到房门口。看见几个检察院的人在屋里东张西望时,他不禁大吃一惊,马上从诱人垂涎的游戏中回过神来,站在无助和无奈的母亲身旁。也正是在这一刻,张耀国近距离发现母亲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鬓角的白发似乎一夜之间布满了双侧。见几个检察人员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岳秀娴不情愿地来到张耀国旁边一个小屋,把门推开……那小屋原本是用作储藏室的,后来妹妹岳芙芷长大了,就收拾出来做了她的闺房,再后来妹妹上大学了,住校了,小屋再次变得冷清,至于里面到底放些什么东西,张耀国其实一无所知。只记得妹妹长大后,他很少去她的房间,但妹妹倒是经常跑他房间来斗嘴或者撒娇。之所以妹妹姓“岳”,这里头有一段小插曲。生了两个男孩后,岳秀娴赶在计划生育前几年,又怀了一胎,特别想要个女孩,简直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某一天突然自言自语道,要是生个女孩,跟我姓“岳”多好。站在一旁的张时运看老婆想女孩都想疯了,连忙答应:“行,行,都依你。”就这样,岳秀娴很快为女孩取好了名字。当然,一切如愿以偿。到1995年,岳芙芷上了大学二年级。

  张耀国呆若木鸡般伫在客厅中央,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丨党丨委的刘主任用近乎轻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睥睨的姿态,如针尖一般,刺入张耀国的眼帘,他猛地读懂了其中的味道——除了轻视外,还透出一种幸灾乐祸。在刘主任眼里,张耀国只是一个扶不起的纨绔子弟,如墙上烂泥一般,完全没有价值。
  刘主任赶在岳秀娴的前面,将斜对角的那扇门也推开了……那原来是哥哥张耀东的房间。这地方,张耀国倒是总去,经常收拾一下房间,每一次都打扫得纤尘不染、干干净净。只是每次走进来,心情都很烦闷,偶尔还会怒火燎胸。哥哥大他两岁,却比他懂事很多,从小便为父母分担家务,并带着两个弟妹上学。但张耀东的性格比较软弱,戴一幅深度眼镜,在外人看来完全是一副文弱的书生气。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三年前那次冲动,一度将家庭和他个人拖入无底的深渊……

  父亲张时运是延春汽车集团物资处的处长,自1990年任职以来,可谓集团内炙手可热的人物,在半计划与半市场的年代,张时运的权力相当大,负责整个集团的能源、钢材等物资的筹措与采购。他常常利用双轨制的价格差,与各地各级政府物资调拨部门周旋,偶尔还会参与部分物资的倒卖,赚取高额的价差。常在河边走,湿鞋是早晚的事。1995年,张时运栽了。南方某省的一位物资部门的局长,自杀身亡,在其所交待的问题中,跟张时运有关的行贿受贿最为严重,涉及金额数百万。

  那几位检察人员只是过来了解情况,要张时运协助调查,并没有要马上逮捕他的意思。因为在这个案件中,与张时运牵扯的仅仅是行贿。但在延春汽车集团高层,却炸了锅,在第一时间获悉张时运要将配合协助调查的消息后,即刻委托副总经理陈林杰在周六下午对其进行了约谈。
  在延春汽车集团高层看来,通过陈林杰约谈张时运,是最好的选择,非常有助于缓解困局,因为二者关系比较特殊。首先,陈林杰和张时运属于世交,从父辈开始,就有很深的交情。准确来讲,在延春汽车厂建设初期,陈林杰父亲与张时运父亲,就从数千里之遥的上海来到延春,热火朝天地挥洒着汗水。其次,无论能力和视野,抑或是人品和修养,陈林杰在延春汽车集团都属于凤毛麟角。
  不过,陈林杰和张时运的谈话,进展得并不顺利,或者说谈得挺不愉快。按集团领导的意思,是让他先回避一段时间,不再担任物资处处长一职。当然,所谓的回避,其实和出走一样,让那几个检察院的找不到人。张时运十分清楚这里头的玄机,只要他一离开,不配合检察院,那很多问题都可以掩盖。不但他自己不会有事,跟他有关联的集团领导也都不会有事。陈林杰还传话给他,在这期间,集团会出面与检察院交涉,争取将事情慢慢消化,直至不再成为问题。尽管上面没说回避的时间多久,也没说以后如何安排张时运的职务,但陈林杰心里清楚,基本上意味着张时运彻底离开延春汽车集团,就算过段时间再回来,很可能会以健康原因办一个提前离退。

  张时运心里更加清楚,他手上还有牌可打。虽说法不责众,但不表示他就得站出来承担一切责任。此外,张时运还是一个嗜权如命的人,失去职位,也就失去了权利,失去权利,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包括他现在拥有的一切。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尤其是看到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陈林杰正处于事业的巅峰期,深得集团总经理的赏识,已是常务副总经理的热门人选。而自己却要从此告别这个舞台,将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陈总,看能不能这样,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等事情平息后,我可以不当这个物资处长,还按以前咱俩说好的来,我去合资厂当你的副手?”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张时运开口说话了。他说的这个合资厂,是延春汽车集团与欧洲霍思汽车集团合资经营的乘用车生产企业——延春霍思汽车有限公司。在今年的集团丨党丨委扩大会议召开前,总经理力劝陈林杰去合资厂担任一把手,以改变其成立五年来一直处于巨额亏损的颓势。陈林杰虽然不想触碰这个烫手山芋,可无奈集团总经理反复做工作并施加压力,最后只得同意赴任。此外,陈林杰的英语相当不错,经常通过各种渠道阅读并翻译英语原著,也令很多人认为他完全具备担任合资厂一把手的能力和素质。

  不过,陈林杰同意赴任后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希望能自己挑选一个搭档,担任延春霍思汽车有限公司的商务副总,主抓销售和采购。陈相中的第一人选就是张时运,因为自后者负责集团物资处业务以来,各方面人脉较广,比较适合为销量拓宽路子——这是当前制约合资厂发展的最大瓶颈。同时,张时运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俩人相当交心。令人遗憾的是,张时运拒绝了这一提名——这并不值得奇怪,因为谁不都看好合资厂的前景,很多人都在想办法调离。凡是留下的,都是没有关系和背景的,但凡能离开的,都想办法离开了。新加入合资厂的员工,多半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或者因表现不好而强行从集团内其他公司转过来的员工。

  张时运当然不傻,和陈林杰的交情归交情,感情归感情,但涉及到权力和前途,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交情能左右的。在铁的利益面前,张时运不可能轻易放弃现在的职务,去一个暂时看不到任何前景的合资公司任职,而且还属于平级调动。
  这次,张时运原本又要去一个重要的饭局,因为这是决定儿子张耀国命运和前景的饭局。张耀国大学毕业后,直接进了延春汽车集团非常好的一个部门——协配处。张时运要请协配处的秦柏阳处长吃饭,让他照顾一下儿子张耀国,说白了就是派点好的活,不能总让张耀国闲着无所事事,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或者干脆不去上班,猫在家里。此外,张时运也想趁机会跟秦柏阳处处关系。协配处与物资处,在职能上有些重叠,有很多事根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两者都是从外面采购资源来满足企业的运营,不同的是协配处的职能更为常规化和常态化,倾向于生产零部件和设备。而物资处侧重于钢材、煤炭、油料、木材、建材、有色金属、化工等等,用量较大,且无论是供大于求,还是供不应求,物资处的工作都有很大的油水。另一方面,协配处的工作相对简单些,最为重要的是,最近几年,企业较不景气,协配处的外捞少了许多。至于协配处与物资处的重叠部分,完全取决于处长的力度和魄力,以及如何向上去争取一块蛋糕。当然,为了避嫌,张时运不能把儿子张耀国安排到物资处,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协配处。秦柏阳这点面子还是会给他的,毕竟安排的是张时运的亲儿子,虽然俩人时不时吵吵,总有些扯不断的矛盾,但毕竟同僚一场嘛!另一方面,秦柏阳现在还只是副处级,和张时运的正处级差了半格,因此,张时运跟他打交道的时候,或多或少显得更加有底气。

  “老张,这事我说了真不算,我现在只能表态,集团会尽快和相关方洽谈,争取立即平息。”陈林杰满脸为难地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完全没有底。因为他十分清楚,张时运与集团领导层存在剪不断理还乱的利益纠缠,而现在并不知道这事能否进一步扩大,因此所谓的“尽快”,所谓的“平息”,其时都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但有一点集团高层是有共识的,就是张时运不能被带走,不能去协助调查——这里面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那总不能两头都落空吧?”张时运激动地站起来,咬牙切齿,“我这一回避,外面肯定会说畏罪潜逃了……要是集团一直没有平息这件事,我是不是得一直躲着?陈总,你觉得这是集团的最后交待吗?要是的话,我要见他们,我必须要说出我的想法。”
  “老张,我来就代表高层领导了。”陈林杰苦口婆心道,“耀东出事的时候,我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你的;耀国以后还要在延春汽车干一辈子,再有小芙芷,你放心,过两年大学毕业,我会替你安排到延春汽车集团最好的岗位上。”
  陈林杰的话一下击中了张时运的软肋,让他立刻清醒过来,就算他把别人都供出来,上面会如何处理还不得而知,但他自己和孩子算是彻底翻不了身了。张时运清楚,如今只要牺牲他一个,就能换来诸多人的平安,包括自己子女。

  但张时运毕竟在延春汽车集团浸泡多年,不说手眼通天,起码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想了想,然后十分沉重地对陈林杰说:“哥,你的为人我最清楚,这些年,兄弟只佩服你一个。我最后提一个要求,看看行不行?要是可以,我马上消失一段时间。”
  “说吧,咱俩关系在这儿摆着,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帮你办。”陈林杰拍着胸脯表态。
  “那好,能不能先把耀国提为科长?”
  “耀国今年多大?我印象中,大学毕业才两年多吧。”
  “没错。”
  “虽说咱们企业有过这样的先例,但毕竟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最近几年这么年轻就提成科级干部,根本没有啊。再说,耀国现在有什么突出的表现或者足以说服人的立功事迹吗?”
  日期:2017-12-11 14:34:38

  “‘130’工程培养的人,比耀国大不了几岁啊?”张时运心里发虚地说道。
  “‘130’工程是集团领导主抓的人才培养计划,是五年前的事,完全是两回事,不能拿来比较。”
  这一席话不禁勾起了张时运的回忆。陈林杰说得确实没错,延春汽车提拔的最年轻的科长是十年前的事。1987年,当时的延春汽车厂打算引入欧洲霍思公司旗下的奥莱商务入门级车作为先期工程,为后来成立延春霍思合资公司铺平道路。
  延春汽车厂采用“高、快、省”的路子引进欧洲霍思公司“奥莱”商务入门级轿车,该车1980年代初投产,造型美观、结构精致、性能优越、驾乘舒适。国家批准同意可从先期工程入手,通过技术引进、消化吸收的方式,加速形成自主开发能力,提高技术水平,以促进民族汽车工业的发展。因此,延春汽车在奥莱轿车技术消化吸收过程中,组织研发、技术、生产等部门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并通过引入美国一家公司的发动机,建立起一套符合延春汽车模式的产品技术文件,最终形成中方完全具有知识产权的“红兴”牌中高档轿车。当然这是后话。

  在先期工程的油漆线改造中,延春汽车设计的自行电葫芦系统滑触线部分需要压力模块30套,这些模块的加工精度要求高,工艺难度相当大,而且时间要求还非常紧迫,最后所有委托制造的单位均知难而退,纷纷终止合同。延春汽车被逼无奈,只好将任务交给特制车间,并成立攻关队。有个叫何安良的年轻人,从此脱颖而出。他虽然只是技校毕业,却采用巧干加苦干的方式,利用精度不高的加工设备,巧妙地安排加工工艺,后来干脆纯手工制作,没日没夜苦拼一个月,最后保质保量完成任务,为保障油漆线的建设进度做出了突出贡献。当年就被评为劳模,第二年便破格提为特制车间的主任,即一般意义的科长。

  这些都是事实,从那之后,整个集团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先进人物,当然这也许是特殊历史条件下造就的英雄。可眼下,无论从哪方面讲,张耀国都不具备这样的资历。然而,张时运就是张时运,他这些年经常跟各级政府部门打交道要各种物资,也经常和集团内各单位讨价还价,心里非常清楚如何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不可能的事,只要抓住对方的七寸,只要让对方觉得划算,或者有利可图,事情就有希望,或者会出现转机。或者,对方即使觉得无利可图,但只要认为不产生巨大破坏力,也是会有突破口的,所有这一切全在于如何在恰当时候有分寸地提出来。张时运思索了几分钟后,点起了一根烟,突然想起陈林杰平时不抽烟不喝酒,马上想把烟掐灭,却被陈阻止:“抽吧,老张。”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墙上钟表走动的声音,如同木鱼的敲击,每一秒都像刺入骨髓的尖器一样,令张时运心里阵阵颤动。他一会儿思维飘忽不定,眼神恍惚;一会儿又透出无比冷酷的表情,目光似乎要肃杀一切。张时运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然后冷冷地说道:“老陈,我是基本定型了,这一离开,意味着什么心里十分清楚。但如果耀国不能马上提起来,对我来说,对我们家来说,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我希望你跟几个领导再沟通一下,我就这一个愿望。”

  这一声“老陈”的称呼,让陈林杰瞬间感觉到,张时运在向他做最后的摊牌。他是了解他的,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老张,上面让你离开一段时间,也是为了保护你,希望你理解啊,不要再提什么要求。”
  “哼!”张时运冷笑一声,“我感谢他们的好意,不过如果我离开了,耀国没有提起来,我只能说,我不需要这个保护了,让他们好好想想如何保护自己吧。”
  陈林杰显得很为难,这个张时运看来是准备鱼死网破了。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他手上握有的证据,足以致很多人于死地或者起码能给予毁灭性的打击。上面派陈林杰来做张时运的工作,显然也是考虑到俩人关系很亲密,轻易不会撕破脸,就算发生争吵,也很容易拉回来。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双方会寻找最佳的平衡点,出现拉锯式的谈判是很正常的。原本高层的想法是张时运消失一段时间,事件平息后,以处级待遇提前办理病退。他们认为问题主要还是出在张时运身上,让他平稳着陆是主要的,而且作为一个下属,应该服从上面的安排。在此期间,集团再通过各方面关系将事情平息,换来大家都得以保全。当然,之所以派陈林杰来,还有一个最为隐含的原因,那就是陈是很清廉的人,在经济方面没有污点,让他和张时运沟通,会显得底气十足,轻易不会受到他的胁迫和威逼。在官场上,有些人可能显得很奇葩,但关键时刻,能发挥作用的,往往是这类人,并不是那些四平八稳的老油条。

  张时运见陈林杰在屋里踱来踱去,显得左右为难。便装出一副起身要离开的样子,陈林杰见状马上走过来拦住他:“你要去哪儿?”
  “哥,你的面子我肯定给,但我也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要求,就算帮我和孩子一把。这么的,你跟上面领导打电话沟通一下吧,我在屋里,你不方便打电话,我去你家看望一下老爷子,要是真消失一段时间,我怎么也得跟老爷子告个别。”
  这句话说完,张时运和陈林杰四目相望,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陈林杰能感知到这是在打情感牌,在整个延春汽车集团,能有资格在他面前打出这张牌的,也只有他张时运。两家几十年的交情,父辈的交情从上海开始,到他们这一代,相处得也相当融洽,除去一些礼节性的人情往来,遇到大事突发事,彼此都会马上出现在对方需要的场合。别的不说,半年前,陈林杰在国外考察零部件厂商的时候,八十来岁的父亲突然脑出血住院,张时运两口子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硬着帮衬了一个来月,直至把老爷子平平安接出院送回家。

  就在张时运将要拉开办公室大门时,陈林杰一把按住他的手:“兄弟,你就在屋里待着,没啥不方便的,我现在就给几个领导打电话。”

  陈林杰第一个电话打给总经理。在电话里,他提的要求比张时运还要高——张耀国马上提为科长,事件平息后,张时运可以病退,但张耀国几年之内必须到副处的级别。陈林杰之所以这么做,主要出于这么几个目的:一是为人的禀性使然,他确实顾念世交之情,想帮张时运一把,毕竟张的垮台,对这个家庭的影响是致命的,把耀国提起来,也算是给他留下一点希望;二是他心里也十分清楚部分高层领导的处境,在他们眼里,破例提拔一个科长,与可能面临的处分相比,孰轻孰重,相信谁都能做出判断;三是如果几年之后的副处都没有问题,那眼门前这个科级就更不会成为阻碍了,因为企业内部也讲规则,不可能跨越科级直接跳到处级;四是这样也算彻底解除了张时运的后顾之忧,毕竟一下子把几年以后的事都安排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张时运听完这个电话,对陈林杰在提拔张时运这件事上所作的努力,用眼神和表情表达了特别的感谢,也同时深深佩服陈在处事和思维方面的细腻。然而,张时运也有他的“优点”,或者人们私下里认为的“小算盘”——任何事情,不管你表面上如何答应,在没有得到确定的结果之前,哪怕是再亲密的人,他都不会相信。
  …… ……
  陈林杰随后又跟其他几个领导沟通了一下,基本都是同样的意思。
  “哥,你这电话也打了,我也看出来了,确实是想帮我和孩子一把。但就怕再生出变化来啊。”语气中充满了明显的疑虑和担心。
  “老弟,我估计从现在到春节前,人事方面都不会有啥动作。上面已经同意,我也答应你了,别的不说,在我分管的地方,我会尽力去运作,你就放心吧。”

  陈林杰的话不假。延春汽车集团的核心领导,都有自己的分管区域,在这个独特的一亩三分地上,别人是不好插手的,自己是绝对的权威和说一不二的角色。从级别上来看,以陈林杰当前的位置,想安排张耀国当个科长,如果不考虑各种负面影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甚至可以交给底下人去运作,关键时刻表态支持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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