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观人,左眼识鬼

作者: 树椒

  “砰砰砰——”
  突兀的敲门声从出租屋单薄的木门传来。
  素辛从泡面碗抬起头,含混问了声:“谁啊?”她在这座城市无亲无故,除了新交的男朋友石井航。
  门外的人顿了顿,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是……我”
  “哦,等一下,马”没想到真的是他!

  激动的素辛哧溜把面条吸进嘴里,囫囵吞进肚子。根本没注意到男人声音的犹豫。
  她匆忙抓了纸巾,一边揩着嘴巴,一边用舌头将整个口腔扫了一圈,噌地站起身,啪嗒着拖鞋往卫生间冲去,龇牙咧嘴将沾在牙缝里的辣椒皮剔掉,飞快掬了抔水漱口,擦嘴,然后乐颠颠跑去开门。
  咔嚓,锁扣刚一松动,门外面传来一股大力,将她撞推数步,门扇大开。
  一个衣着光鲜的年妇人迎面冲来扇了她一个耳光,“原来是你这个贱人。”

  素辛刚刚升起的甜蜜和喜悦瞬间在脸凝固,捂着脸好一会都没能回过神来。
  “你,你是谁,为为什么要打我?”捂着脸颊,一脸茫然地看着妇人。
  “你这个偷别人老公的贱人,狐狸精,小三儿,打的是你”
  素辛只觉一片金银珠光在眼前晃过,刺鼻的香水味充斥鼻翼。
  啪——
  又是一耳光,素辛一个趔趄,脑袋里顿时轰轰作响。
  “小三儿?狐狸精?”
  素辛喃喃重复这两个词,下意识的,偏头望向旁边站着的男人,她的初恋男友——石井航。
  神情茫然而无措。

  “你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她是谁?”
  素辛清楚的记得,当初大学毕业在一家公司的销售部门当员,而他是部门经理。一开始对公司的运作和业务都有些生疏,但是她踏实肯干,用一个月时间把公司章程和产品介绍全部熟记了下来。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她,敏感的她立马意识到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于是明确表示“自己不是个随便的女孩,若要开始,那便以结婚为目的。”
  他不置可否,继续约她一起下班,吃饭,看电影……她被他的执着还有成熟男人散发的魅力所吸引,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并开始了交往。
  可是……谁来告诉她,这个女人是谁?
  他袖手旁观的冷漠,任由她被这个形容凶狠的女人辱骂撕打,让她如堕冰窖。
  “你说啊,她是谁?我又是你的谁?”
  素辛抓着他的手臂无限期盼地望着他,话音未落,头发被猛地向后拖拽,身体摔倒在地,脑袋狠狠撞在桌子角。顿时鲜血淋漓。
  “是谁,告诉你,小狐狸精,我是他老婆,竟然敢勾引我的男人,是你们这些狐狸精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今天非的给你这贱坯一点颜色……”
  “老婆?你你竟然已经有老婆了?那我算什么?”素辛对身的疼痛浑然不觉,看也没看那个女人,眼睛始终望着男人,她渴望得到答案。

  男人眉心微蹙,有丝丝嫌恶和不耐。
  女人的辱骂变得更尖利起来,无数只手和脚疯狂地落在她身。
  不知是委屈的泪水还是腥热的鲜血模糊了视线,一切在素辛眼前变得遥远而陌生起来。
  当她再次醒来时,重影的视线是人声嘈杂车水马龙的街道,身被剥的赤条条,布满血污和青紫。
  “哟呵,又是正室暴打小三了啊。”
  “打得好,有些女人是犯贱的很,想着不劳而获,去撬别人墙脚。”
  “不过,我觉得那个男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人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若是真喜欢的话为什么不站出来啊?我看啊,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此话一出,立马引来周围一片鄙夷声,成功地把众人的道德矛头引到自己身。。
  不过一会,记者来了,拍照,把贴着大大logo的话筒抵到她面前,咄咄逼人地逼问“为什么要当小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是不是贪图他的钱财”
  素辛从周围一片嘲讽和鄙夷的辱骂的瓜众们脸扫过……那个女人呢,那个贱男呢?
  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把自己扔到大街,不仅剥光自己衣服,还在胸口挂着一张纸板,写着“偷汉的biao子,五毛钱随便玩。”
  素辛看了眼这个让她寄托对未来美好期望的城市,此刻变得那么陌生,连阳光也如寒冰般冷入骨髓。
  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疲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她需要回老家好好舔舐伤口。

  红彤彤的太阳像一个被烧红的烙铁挂在半山腰,半边天空如被泼一层鲜血。
  一条白白的公路沿着陡峭的岩石蜿蜒穿过,像一条曲曲折折的米线,将群山连了起来。
  一辆满载的大巴在细细的米线颠簸而行,车都是经常坐车进城的人。
  还有不得不逃离那座城市的素辛,视线茫然地从远近缥缈的群山滑过,手无意识耍弄一张不知道是谁仍在她座位的红色卡牌。
  人们早习惯这样的节奏,摇晃的车身让人昏昏欲睡。
  司机老陈莫名感到一阵心悸,脊背一下子弓了起来,下意识用右手捂住心口地方。正要喊搭档老李来替他一程,才想起老李今天有事先走。哪家人没点儿啥急事啊,况且这条路他开了好多年,熟悉的很。却没想到……

  “哐啷——”
  在这时,车子大概碾到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
  咦,不对,为什么仍旧有震动从车子底部传来?
  像是从地下深处,滚动着,轰隆隆地朝地面冲来一样。
  这一晃神的功夫,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下意识眨了下眼睛,再次睁眼,神情变得惊恐,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他用自己是十年老司机的觉悟,以最后的意识让他也只来得及将踩在油门的脚松回来,却没能在刹车板踩下去
  大巴不可控制地朝旁边悬崖冲了出去。
  昏昏欲睡的乘客在翻滚车子的车厢里甩来荡去,惊醒而来,变成一片惨叫,随着车子在悬崖翻滚撞击,惨叫声也慢慢沉寂了下去。
  啊——

  素辛在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惊坐而起。
  感觉身体还在那个车厢里与无数人翻滚着,碰撞着,传来骨头碎裂的剧痛…她神经质地摸着手脸,又接着把身体摸了个遍……
  确认身体完好无缺时,那种如同被掏去了整个世界的失落和恐慌情绪才稍稍平缓下来。
  没死,自己竟然没死!
  她这时才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正坐在碎花的布艺沙发,前面电视正播放她追的肥皂剧,而面前的方便面已经泡软……

  所以,她刚才只是在沙发打了个盹?
  所以,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噩梦?
  可是经历的一切又那么真切…
  咕噜噜,肚子开始提醒她,这碗泡面是她刚刚亲手泡的。好饿。
  脑海浮现的记忆将眼前的细节完全联系了起来:刚刚夜班归来,泡了面,顺手打开电视……
  没错,她刚刚只是在沙发打了个盹而已……
  素辛下意识将泡面拨到面前,用小小的塑料叉子搅拌两下,特有的辣香刺激味蕾不停分泌唾液……

  叉起的面条才刚刚送到嘴边,素辛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手一抖,神情蓦地顿住,连面条滑落都恍若未觉…
  完全是下意识的,“谁啊——”两个字脱口而出。
  “是我……”那个浑厚低沉的男音,正是石井航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吃面,敲门声,辱骂殴打,冷漠的面孔,大街,还有在悬崖翻滚的大巴……
  脑袋出现短暂的空白,下一刻,素辛做出一个让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疯狂举动。
  “噌”地从沙发站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门口,不是开门,而是“咔嚓”一声把安全锁扣,又随手把鞋架拖过来抵在门后。
  顺便换了一双运动鞋。
  “喂,素辛,你在干什么,开门啊。”石井航隐隐有了怒意。“快,叫你快点,让那贱人把门打开……”素辛隐约听到唆使的嘈杂,果真和噩梦的场景一样,不只是他一个人呢。
  当初自己说好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他倒好,不仅欺骗了自己感情,现在还把自己老婆带来找自己茬?!
  她不由得想到在噩梦,还以为是男朋友因为自己加班累了,好意看自己来着,却不料一开门被他老婆带的一群人不分青红皂白按着打,后来那还做出那般羞辱的事情!
  素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轻蔑地道:“开门?开门做什么,莫非想我了……”
  话音未落,石井航旁边的女人终于按捺不住,叱骂道:“好你个贱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别人的老公,真是没一点廉耻。快把门打开,我要看看你这狐狸精究竟是不是满身骚臭长了九根尾巴……”
  把门砸的咚咚响。

  哦对了,还有这个女人,看着长得挺标志的,穿的又时尚,穿金戴银,却不料是个那么不讲理的主。
  此番又是,开口闭口是“贱人”“狐狸精”“小三儿”的,真当她素辛稀罕别人的破鞋不成!
  可素辛心实在是气不过啊,算你是正牌儿妻子要维护自己的权利,可是好歹也要弄清楚事情真相啊。干嘛只一个劲儿地找女人麻烦,不去问问丈夫是不是故意隐瞒了自己家庭情况而在外面拈花惹草?
  “你才是贱人呢,贱人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没偷谁的男人,也不是谁的小三儿。当初是你男人巴着求着我当他女朋友的,全公司的人都可以作证,你随便去问。你一口一个狐狸精贱人的揪着我不放,却不去好好查清自己男人究竟啥德性,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蠢蛋。”
  “你没本事管好自己的男人,却来找女人撒野。姐告诉你,若是早知道那个贱男人是个二手货,还是个怂包软蛋,送给姐姐也不稀罕。还勾引呢,若是他自己没那个心思谁能勾的了?也你这样的蠢蛋还当他是个宝,你慢慢去赶小三儿小四吧。”
  “够了——素辛,你先把门打开再说。事情说清楚也行了……”石井航没想到那个他以为很好哄骗和拿捏的清纯女大学生,是不敢也不会声张的。这次被老婆把电话翻出来,想着让老婆出出气,这件事也这么过去了。却不料这个女子却是大大让他失望了。

  呵,把门打开说清楚?
  素辛想着噩梦自己一开门被打成熊猫的惨样,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现实正一点点沿着梦的轨迹,印证着那个噩梦。若是还去开门,她是个十足的蠢蛋!
  不,不,她绝对不能再让噩梦的场景重现。
  那个该死的男人……罢了,是自己眼瞎,怎么当初只问对方有没有女朋友却忘了问对方有没有老婆了,所以还是自己笨啊。
  门外砸门声越来越疯狂,骂的也越来越难听,将整栋楼都震的嗡嗡作响。
  素辛强压下那些疯狂的噩梦般的记忆,“哚哚”跑进卧室,从衣柜和枕头下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件银行卡等一股脑塞进包里。
  扯下床单拧成绳从窗户吊了下去。她住在二楼,虽然只有三米多高,不过为了避免电视那些跳下去把骨头折了的悲剧,还是谨慎点为妙。
  在素辛落地的瞬间,听到头顶方传来那个女人喊声:“快快,这个贱人竟然从窗户逃了,抓住这个狐狸精,抓住这个勾引别人男人的小三儿,来人啊……”

  看见杀人犯巴不得地缝都要钻进去的瓜众,此时又变得无热心,不知道从那个旮旯里纷纷钻出来,朝素辛指指点点,甚至有围拢之势。
  丫的,这是群众的力量啊。
  素辛不敢丝毫停留,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敌众我寡,耗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硬生生从人群冲了出去。
  来到大街,身后喊打喊杀的声音也传来了,正好一辆大巴车在她面前停下,在车门打开瞬间,素辛毫不犹豫地跳了去。

  大巴车立马平稳启动。
  素辛朝后面看去,一群人正好冲到街口,还朝着车子指指戳戳骂骂咧咧…
  还好逃的及时,否则如噩梦一样的下场了。
  惊魂稍定,梓箐从车子前面走到后面,刚好剩一个位子。
  刚要坐下时,一张血红色的卡牌静静躺在座位。
  素辛脑袋是一个激灵,神经质地偏头朝旁边看去,然后原地转了一圈儿。
  脸色变得惊恐起来,熟悉的座位,熟悉的面孔,连行李架掉下来的一节背包带都和“噩梦”的场景一模一样。
  先前经历的一切都印证了“噩梦”的真实性,而现在,没想到自己逃命时随便的一辆车,也是噩梦的。

  不知不觉,车子也开到了蜿蜒的山路……
  素辛心情变得无紧张和恐惧,连忙叫道:“师傅停车,我要下车,师傅快停车……”
  老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一片好意地说道:“这里荒郊野外的,还有野狼出没,下什么车哦,等会到镇你想下下吧。”
  素辛大急,拎着包撑着座椅从通道走到前面,“不,我现在要下车。师傅停车,你先把车停下来再说…”
  “你这背时娃子,这里是转弯地方,路又窄,停车会出事的。”老陈非常耐心而且说的非常有道理。
  素辛深知这一点,可是她的确是被先前一一印证的现实吓怕了,想着车几十人会坠下悬崖,无一生还,包括自己。好像那些残肢断臂和腥热鲜血现在还黏在身一样,连忙说道:“不停车才会出事,车所有人都会死的,你快停下来吧……”
  素辛一句话把整车的人都激怒了,这不是在咒他们出车祸死么。
  老陈也不乐意了,看着多清秀知书达理的姑娘,怎么出言这么恶毒呢,“瞎闹啥呢,回去坐着……”
  素辛看着前面越来越靠近噩梦的出事地点,更急切了,“停车,我叫你停车听见没有,你们不下车算了,我一个人下车……”
  她见老陈低头一手撑着胸口根本不搭理她了,顿时气血脑,冲去抢方向盘,在这时悲剧发生了,车子颠簸了一下,加方向一拐,然后像噩梦一样华丽丽地翻下悬崖,地点竟是与噩梦的完全一样。

  车子在悬崖碰撞着翻滚着,车厢里的人像扔进一个强力搅拌机一样……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午后。
  随着声音的刺激,素辛终于醒了过来,惊恐地瞪着眼睛……没有残肢断臂,没有内脏和鲜血……
  身体还残留着死亡时的恐惧和痛苦。
  素辛看着眼前一切,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沙发,还有面前那碗正冒着热气的泡面。
  她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事件开始。
  素辛已经不觉得先前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套着一个怎样都解不开的噩梦了,而是——死亡循环!
  只是这个循环恰好涵盖了她吃面到坠崖之间的时间线。
  敲门声再次按时响起。
  痛定思痛的素辛已经不打算去理会那渣男贱女了。
  从两次的“经验”来看,那女人能请来那么多帮手,而且穿着时尚,妆容精致,说明家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至于这个石井航,也是一副好皮囊。内里完全是个软脓包,有玩女人的心却没那个胆,偏偏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但是能混到公司部门经理的职位,定然有广阔的人脉基础。

  反观自己,在这里无亲无靠,从这个出租屋逃出去却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以前两次那女人不依不饶的劲头来看,恐怕自己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也只有先回老家,好好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素辛心这般计划着,已经飞快穿运动鞋,收拾了背包,用床单把自己从二楼吊了下去。
  没有在大街的羞辱,也没有被追着满大街跑的狼狈,素辛从从容容地来到长途车站,想着前两次都是直达镇的长途车。
  为了避免再次的重蹈覆辙,素辛决定不坐直达车,而是打算先到A县,然后再转车。
  一切很顺利,到达A县后登另一辆,临车时,她还下意识留意了一下车体颜色和车牌号,和噩梦的不一样。
  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她目光在座位停留片刻,没有红色卡牌。
  素辛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和身体在这一刻才稍稍放松下来。

  车子有节奏地晃动着,素辛感到无疲累,昏昏欲睡。
  迷糊,身体传来黏糊糊的触感,空气飘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儿……
  素辛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充斥着横七竖八残肢断臂的车厢里。
  断肢和内脏挂在行李架和椅背,血洼随着车厢晃动而荡漾着……
  数次噩梦的恐惧不断的在她的脑海堆积,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无与伦的惊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已经很小心很小心地去避免了,为什么仍旧无法改变?!
  她只想将这样的恐惧发泄出来。
  素辛努力地使劲儿地叫。
  “啊——”

  声音终于喊出那一刻,素辛惊得差点跳起来。
  脑袋“嘭”地碰在车窗,回过神,车厢还是自己刚车时那个样子,所有乘客都安安静静坐在自己位置,随着车晃悠和轻轻晃动,沉沉睡着。
  窗外,万丈霞光将整片天地染成一片血红色,好刺眼。
  有种似曾相识的凄美。
  在素辛刚坐回座位时,一张血红色的卡片飘飘悠悠地落到她手。
  素辛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卡牌,又是这张红色卡牌……不对,貌似前两次更红了,像是要滴血一般。
  在这时,素辛发现车子有些不对劲,方向有些不定,往悬崖方向行去……
  霎时,两种意念在素辛脑海激烈交战。
  一个意念说:认命吧,不管你怎样逃,也逃不过命运之神的安排,认命吧。
  另一个声音说:不,不,即便这是命运之神的安排,也决不放弃,绝不——
  素辛的身体已经很诚实地遵从自己最本能的声音,坚定地朝车头奔去,一边喊道:“师傅,小心啊,师傅,那边是悬崖……”

  然并卵,车子仍旧朝悬崖方向开去……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师傅右手捂着左边心口地方……貌似在第二次噩梦,自己争夺方向盘的时候,他也是这个动作。当时自己情急,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现在想来,莫非车祸的根本原因在这儿?
  思及此,素辛毫不犹豫,连忙跳水箱,把着方向盘麻溜地往左打了一圈。
  车子从悬崖边堪堪擦过,被碾松动的石头滚下万丈深渊。
  素辛将司机拨到旁边水箱,自己一边紧紧掌握方向盘,一边跳到驾驶位,刹车、离合、空挡一气呵成…咦,刹车好像失灵了,现在又是下坡,速度丝毫不减。

  好在师傅最后那一刻是松掉油门的,否则,即便她来扳方向盘也是来不及的。
  不过,若是没有刹车,在这样的山路行驶简直是花样作死。
  素辛连忙控制方向盘,将车身往岩体靠,借助车身与山体的摩擦力让车慢慢停下。
  拉手刹,素辛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将噩梦的场景扭转了。
  这才查看司机,试探鼻息脉搏心跳…竟然…死了?!
  在她拿出手机准备报警求救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如炙亮的匹练一般,直直落到车。

  紧接着天地异变,乌云滚滚,瓢泼般的大雨倾天而降。
  旁边的山体轰然垮塌,泥石流顷刻间将整辆车埋了进去……
  素辛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晴天丽日的,怎么说变天变了,而且这山体滑坡也一点征兆都没有。
  她也终于知道这一路总感觉什么不对劲了,那是全车的人一路都很安静,安静的实在有点过份。
  好像……
  难道他们是早已经……已经在自己最开始经历噩梦的时候…………
  这个念头才刚刚从脑海冒出,彻骨的寒意便瞬间将她笼罩。
  “下面紧急插播一条本台新闻,昨日下午七时许,在傲龙湾发生山体滑坡,一辆满载四十八人的大客车被掩埋。四十七人遇难,只有一人生还,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值得注意的是,全车人都买了高额人身意外险,警方和保险公司已介入调查。经初步侦查,司机系突发心肌根塞死亡,并且刹车失灵,一位女性乘客借助大巴车与山体摩擦阻力把车停了下来,而后突遇山崩……”
  一年后。!
  “唔,好吵哦……”躺在床的人紧闭双眼,无意识地咕哝着。
  “囡囡,囡囡醒了,老天保佑,终于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将素辛的意识彻底拉了回来。
  素辛剥开眼睛,白花花的刺眼,下意识伸手挡在眼前,好一会才适应这样的强烈光线。

  微微偏头,一张满含慈爱却无沧桑疲惫的面容印入眼帘。
  素辛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眶一热,不觉泪珠从鬓角滑落。
  “妈,我睡了多久啊?”
  她感觉这一觉睡的好沉好沉,身体和思绪都像是经过一场永远没有边际和目标的跋涉一样,只觉全身软哒哒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的酸爽之感。
  “不久,不久……醒来好,醒来好。”
  辛妈说不出的激动,想伸手把女儿默默淌进鬓角的泪水擦擦,又怕自己粗糙的手割伤了女儿。
  素辛体惜到母亲最细腻的最温暖的呵护和疼爱,心有无数话想说,最后只变成一个字“妈——”
  在母亲要收回手时,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拉过母亲布满老茧的手抱在自己怀里,像是拥抱了整个世界。
  努力将母亲粗糙的手紧紧握住。
  这一刻,那个在无边黑暗跋涉的孤独灵魂终于回家,踏实而温暖。
  写满沧桑的枯瘦脸颊,在素辛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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