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杀手组织“探丸郎”的传奇故事——长安探丸郎

作者: 惊池黄虫子

  日期:2018-03-12 16:26:59
  探丸郎,汉朝的一类刺客,收受钱财刺杀官员,主要活动于长安,后被时任长安令尹赏剿灭。因行动前以红白黑三色抓阄,区分任务,被称为探丸郎。
  以上是百度百科对探丸郎的解释,神秘的刺客暗杀组织,直白而简单的定义,但历史有这么简单吗?按照史书鼻祖《史记》的说法,探丸郎的雏形应该是流行于西汉时期的游侠组织,游侠大家都知道,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存在,司马迁专门开辟游侠列传对这一民间侠客形式不吝赞美,但到了班固的《汉书·游侠传》却已被视为“罪已不容于诛”,这其间的差别无外乎因为游侠这一形式对于已经进入大一统封建帝制的汉朝是极端不稳定的因素,当然不会提倡,班固的为国家史书和司马迁先生的为民众发言一比自然高下立现。这些是题外话,说回来,游侠自古尚独往,秦朝专制但短命,没有对游侠文化造成太大影响,直到汉代出现了游侠组织,有规律计划的刺杀贪官腐吏,但武力终究是武力,少了智力的约束,就容易被人利用进而泛滥为乱,渐渐游侠口碑在民间也开始崩坏,而官方机构自然也对这等威胁统治的把安定因素除之而后快,民心大势渐失,游侠之气再不负往日之兴盛。“探丸郎”应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第一批自觉的游侠组织,以天下为己任,除贪腐于闹市,何等藐视封建帝权,自然遭到皇家的头号关照,最终在酷吏尹赏的追查下覆灭。

  我想通过这部小说,写出汉代游侠组织的一个缩影,尚武任侠是他们的初衷,闹市行凶却成了他们的结果,简单粗暴的形式也迎来了简单粗暴的反噬,他们是武者,有大是大非大忠大义,但可能没有大智大谋,他们或许一腔热血,但可能终究被人利用,反而自取灭亡,你可以说这是有勇无谋的悲剧,但也可以说是专制对自由的吞噬,在那个时代,这是一群不容于封建的人……

  我想把他们写出来,从热血忠义的丰满到满是机关算计的遍体鳞伤,他们或许是一群早已消失在历史里的人物,甚至被冠以杀手刺客的误解,但在我这里,我想从他们最初的样子写起,游侠,在最封建专制的时代里,也仍然有最自由的一群人……
  日期:2018-03-12 16:49:02
  第一章、全局溃烂
  大汉绥和二年二月,长安。
  度春风。
  一名扮相妖艳的赤脚舞姬,左手捧果盘,右手持短剑,似舞蹈一般行云流水,刺死近身的侍卫。
  负责警卫的武士急报队长樊高起,樊高起见事发突然,不敢懈怠,一路小跑,冲进鱼粮贵的房间,说道:“主公,刺客坊中杀人。”
  鱼粮贵捧着一个雕花银酒壶,斜躺榻上,慢条斯理说道:“我这坊中,每年不杀十几次人,有什么奇怪的。”
  樊高起道:“这次来的客人,不一般,是宫中的李……”
  鱼粮贵眼中精光爆射,喝道:“出去。传报大总管,他全权办理。无事休来烦扰我。”
  樊高起道:“奉令。”
  急急穿过走廊,上了一层楼,往大总管房中跑去,途中与一人撞了满怀,此人正是鱼家的大总管鱼闲恩。

  鱼闲恩道:“何事?”
  樊高起道:“大总管,楼下杀人了。”
  鱼闲恩道:“杀的谁人?”
  樊高起道:“太史令。”
  鱼闲恩神色淡然,幽幽说道:“哦。”
  樊高起道:“请大总管早作决定,管不管?”
  鱼闲恩道:“不管。”
  樊高起道:“不管?”
  鱼闲恩道:“这个客人,给钱爽不爽快?”
  樊高起道:“不算爽快,但两三年来,也消费了三十万钱。”
  鱼闲恩笑道:“如此吝啬,合该去死。”
  樊高起道:“杀人的,可是坊中的姑娘。被杀的,可是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鱼闲恩伸个懒腰,转身回房,说道:“让她杀。”
  舞姬穿过热闹奢华的长长楼道,推开一处暖阁。
  阁中枯坐着一个五十上下,客商装扮的中年男人,颤声说道:“你来了?”
  舞姬把果盘放到他的面前,轻声问道:“大人,喜欢蒲桃、胡桃、无花果、石榴、西瓜、哈蜜瓜,还是甘蔗、荔枝、龙眼、槟榔、橄榄、香蕉和椰子?”
  客商道:“我不喜欢水果,我喜欢活着。”
  舞姬道:“活着有什么好?整天担惊受怕。你整天看星象,那么浩渺的天空,人就像飘尘一样,微不足道。你看来看去,还看不透吗?”
  客商道:“看透了,但还是不愿意死。”
  舞姬笑道:“这叫什么看透?”
  客商道:“姑娘你年轻,不会懂得我们老年人的心思。”
  舞姬道:“十年前,你到过新丰侯府?”
  客商道:“到过。”
  舞姬道:“卫将军府?”
  客商道:“到过”。
  舞姬道:“宣城太守府?”
  客商道:“到过。”

  舞姬道:“你杀了谁?”
  客商道:“我没有杀人。”
  舞姬道:“不杀人,为何去?”
  客商道:“我勘察地势,选择葬穴,以神符镇压冤死的鬼魂。”
  舞姬双肩颤抖,冷泪低落到猩红的地毯上。
  过了许久,舞姬柔声说道:“新丰侯程千牛、卫将军陆归元、宣城太守夏卿林,三户两百余口,死于奸人之手,沉冤地府,已经十年。天道不彰,因此借助刺客寻求公道。李大人,你记住了,我叫夏子溪,宣城太守夏卿林的女儿。”

  客商问道:“真的没有活路了?”
  舞姬道:“十年前,谁曾给过我们活路?”
  客商闭上双眼,双肩瑟瑟发抖,说道:“五年前,我的棺木和墓穴就已造好,我等你很久了。”
  舞姬道:“吃点西域来的香梨吧。”
  自怀中取出一枚硕大的贡梨,手指拈开,拿出一枚血红的蝴蝶配饰。
  热血喷溅窗纸,一切归于沉静。
  舞姬的彩影自窗户跃上房顶,消失在晨曦之中。
  日期:2018-03-13 11:04:51
  未央宫值守的将士一早换班,眼前一片晦暗,天空并无乌云,却不知什么东西,一层层乱麻一般,把星辰包住,火星如受水浇,骤然失去光采,流淌出黑色血浆一般的粘稠之物,这些恶心的粘液慢慢扩大,隐隐约约显现出鬼怪的模样,顷刻间涂满了东方。

  将士急报中尉,禁军中尉刘炫仓宿醉未醒,勉强撑持着身体出营来看。
  看了一阵,心中惊悸不已,酒醒了大半,召来几个心腹校尉,沉声说道:“上天示警,迟早有大事发生。急速召回外出人员,清点名册,修葺武器,以待时变。”
  众校尉不敢马虎,抱拳行礼,说道:“奉令。”
  刘炫仓回到营中,穿戴整齐,佩戴盔甲,手持利剑,直往禁中。
  内宫宦官石隐文拦住刘炫仓,低声说道:“陛下尚未起身,将军稍待片刻。”
  刘炫仓道:“有劳中官,我必须立即面圣。”
  石隐文道:“将军不要为难老奴,确实不方便。”
  刘炫仓道:“皇后和昭仪在?”
  石隐文道:“是。”
  刘炫仓长声叹息,望望天际,怅然无语,立在阶下。

  上天突现异象,任谁也遮掩不住,不时,全城尽知,官民扬首去看,纷纷跪倒,口中念诵经文,希望消灾避难,一时人心惶惶。
  本来是旭日初升的时间,天空却越来越阴沉,好似要重新沉沦到幽深的黑夜里去。石隐文十分恐惧,不敢耽搁,轻声叫道:“将军,将军。”
  刘炫仓回转身来,深深鞠躬,请求他。
  石隐文鼓气勇气,长长喘了几口气,小步进了内室。
  过了半个时辰,刘骜衣冠不整,脸色蜡黄,急急出殿。一群内侍在后跟随,帮他整理服饰。

  刘炫仓退避一旁,行礼说道:“陛下。”
  刘骜道:“什么时候的事?”
  刘炫仓道:“一个时辰前,即现征兆。”
  刘骜骂道:“为何不报?今日值班的星官、禁军、内官,尽数下狱。”
  刘炫仓道:“请陛下明示,是昨日值夜班的,还是今日一早接班的?”
  刘骜道:“有什么区别吗?全部下狱,一个不漏。两日内审决,杀掉七成。这些混账东西。”
  一边咒骂,一边踉跄前行,登上宫中高台,极目远眺,眼前所见,亘古未闻。一时恐惧一时悲哀,颤声叫道:“速令李舒节觐见。”
  石隐文俯首不作回应。
  刘骜怒道:“还不去召来!”
  石隐文道:“回陛下,方才长安令来报,今晨卯时,李舒节为人刺杀于度春风。”
  刘骜浑身战栗,目瞪口呆,枯立许久。
  一阵阴风吹来,击散神魂,口角喷出污血,大叫一声,昏厥于地。
  中午,一队快骑踏过硬土夯实的街道,骏马长嘶,急速驶来。数名骑士翻身下马,簇拥着一名二十多岁的黑衣官员,快步走向度春风。

  来到门前,这位面貌俊挺,神色坚毅的官员突然站住,思索良久,回转身来,看向悠远的天空。
  天色极其奇诡,似群魔聚会。突然,刮来一阵阴风,把乱云吹散。旭日突兀出现,发出炽烈的光芒,晒得大地燥热不堪。紧接着,不知何处来了大团乌云,裹挟了太阳,泼满头顶,层层下压,低到触手可及。随即,连声惊雷炸裂耳膜,数十道闪电刀一般劈开蓄饱水的黑云,噼噼啪啪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顷刻间积水三尺。暴雨不止,狂风大作,风云震怒,卷走屋顶的碎瓦和杂草。
  一面瓦片像废纸一样飘来,凌空跌落,直直下坠,眼看就要砸在青年官员面上,他却巍然不动,似乎无所知闻。
  亲随叫道:“大人。”

  左右伸手去挡,哪里来得及,瓦片砸破面门,消掉半寸鼻肉。
  这片瓦当居高坠落,竟然不碎,“维天降灵,延元万年,天下康宁”十二个字清晰可辨。
  亲随见首领受伤,一拥而上,两人张伞,一人从褡裢中取出伤药,上前救治。
  黑衣官员呆呆矗立许久,目光呆滞,似乎受到了惊吓,被狂暴的天气夺去了魂魄。
  左右包扎完毕,轻声叫道:“大人。”

  连叫数声,这人才清醒过来,眼睛又充满了精光。
  他皱皱眉头,摸摸鼻梁,不感觉痛,却欢喜起来,伸手推开献殷勤的部下,抬头望向雨雾中的窗影,笑道:“好瓦好瓦,我又有机会,一亲柳姑娘芳泽了。”
  日期:2018-03-15 10:36:20
  长安东市,依然艳阳高照,商贩们云集营生,甚为热闹。
  突然,人潮自两边分开,一支浩荡的队伍,手牵肩扛,携带大量物品,缓缓进入骡马市场。
  当先一人,身着麻葛旧衣,身材短小,不过七尺五寸,面貌极其丑恶,嘴巴粗大,没有下巴,两眼鼓凸,布满血丝。他坐在马车上,居高俯视,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辆马车,并非寻常之物,马匹俊良,竟是取自西域的汗血宝马;车上配饰华贵,装扮着虎豹图纹,主人非王即侯。

  一名胡商惊诧问道:“车马华贵,人却凶恶,莫非江洋大盗销赃来了。”
  一名商贩笑道:“你们胡人,十分粗鄙,不识英雄,这位贵人,正是本朝新都侯,骑都尉,光禄大夫,王巨君大人。”
  一名商贩道:“你的见识也浅。年前,大司马王根病重,举荐巨君大人代替其位,他已经是位列三公的贵官了。”
  一名商贩反驳道:“我听宫中办差的表哥说,大司马事后后悔,进宫面见天子,密谈许久。不知说了什么,诏令迟迟不下。”

  一名商贩道:“不过走走程序罢了。当今天下,谁还有资格,与巨君大人竞逐大司马的位子?”
  众人应和道:“无人,确实无人。”
  一名商贩叹道:“王氏封侯者九人,王凤、王商、王根相继为大司马辅政,如今,巨君大人继承其位,此等显贵,旷世未见啊。”
  一名商贩道:“巨君大人虽然是当朝太后的侄子,又受执政的叔伯器重,却礼贤下士、清廉俭朴,常把自己的俸禄分给门客和平民,朝野和名流都称赞歌颂他,他的名声甚至超越满朝公卿啊。”
  说话的同时,举市民众皆面带喜色,跪伏于地,其悦服之心,发自肺腑,若阴晦日久,逢到太阳一般。
  胡商听闻,暗自佩服,却还是有些不解,问道:“这般显贵的人物,为何亲自驾车,到市井中来?”

  左右商贩尚不及回答,这位王巨君已经款款下了马车,扶起就近的耄老,温言说道:“老丈请起,诸位街坊邻居,不必多礼。王莽这一来,叨扰大家了。这般年岁,与我父祖一般,行此大礼,折煞在下,快起快起。”
  他词句温和,嗓音却刺耳瘆人。众人听在耳里,并不恐惧,反而增添了几分敬意,纷纷说道:“向大人行礼,我等心甘情愿。这是我等的福分啊。”
  王莽道:“王朝洐,你来安排。”
  一名身材瘦削的管家闻令,近身行礼,说道:“是,”
  带领亲随,将物品罗列街市,都是些府中寻常用物。
  王莽环视一阵,看似十分满意,就近和耄老们拉起家常。
  王朝洐朗声说道:“府中用钱的地方多,巨君先生一向清廉,不擅长理财,又不会侵夺街坊邻居的产业,手头实在缺钱。因此,搜罗了一些用物,折价来卖。除了朝廷赏赐的不敢卖,其它日用的,都陆续拿出来了,偌大的府邸,陈设与寻常百姓家,几乎没有分别。诸位,不必嫌弃,过来看看,多少买两样适用的,帮衬帮衬吧。”

  曲阳侯、大司马王根瘫卧床榻,气息奄奄,顾盼问道:“我那侄子,何在?”
  一名身着布衣的中年文士俯身侍候,低声说道:“回禀大人,巨君先生素来早起,今晨,赶着马车去了东市。”
  王根苦笑道:“大汉为火德,一向尊奉火星。今荧惑昏暗,不利天子,接连五名重臣死于非命,听说今晨,掌天时星历的太史令,也死了。此等非常时刻,他这个拟任的大司马,竟然无动于衷,还有闲情到街市上买菜吗?”
  文士道:“函谷关外盗匪作乱,逃散来数百军民,聚集在巨君先生府前,哀婉求助。巨君心慈,散尽了家财,还嫌不够,索性好事做到底,亲自售卖车马,救民水火。”
  王根听罢,胸膛起伏,咳出几口浓痰,中年文士用手接着,也不放入痰盂,一直紧握不放。
  文士道:“大人多久没去市场了,最近可是热闹得很。”
  王根道:“你和我说实话,王莽真的穷到需要典当才能过日子吗?”
  文士道:“日常的开销,还是有的。”
  王根道:“我看呐,他即使到度春风演戏,也能红遍京师。”

  文士含笑不语。
  王根道:“你方才说什么,函谷关外盗匪作乱?”
  文士道:“是。”
  王根闻言大笑。
  文士深感奇怪,问道:“此为灾患之事,其间,或潜伏着陈涉这样的巨寇,一旦攻入关来,便是弥天大祸。大司马为何不忧反喜?”
  王根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一字一句说道:“好啊,好啊。莽儿的贤名,不但关中传颂,连山东之地的民众,也慕名而来了。很好很好。”
  文士恍然醒悟,说道:“有巨君先生在,大司马,您不必担心王家的前途了。”
  王根意味深长地盯着床前之人,随即闭紧双目,喃喃说道:“有巨君在,尹赏,你亦不必担心你的前途。”
  说罢,长吁一声,如痴如醉,不辨晨昏。
  医匠近榻探视,退避帷帐后,小声说道:“尹先生,大司马撑不过今晚了。”
  日期:2018-03-16 10:33:57
  香闺内,点着殷红的烛火,纱影摇曳,气氛温柔。

  柳姬拿着伤药,用棉布蘸了,轻轻涂在左仇面上。
  左仇笑道:“柳姑娘,温柔贤惠,体贴和善,好好好。”
  柳姬道:“谁给你包扎的?封得严严实实,不怕捂坏了鼻子,生出虫来。”
  左仇道:“我不担忧。我即使掉了鼻子,也是长安最帅的男人。”
  柳姬手上用劲,左仇疼得直皱眉头。
  左仇道:“柳姑娘,你这治伤的功夫,好生了得,你做过裁缝?”
  柳姬道:“这度春风,鱼龙混杂,又爱喝酒,又爱吃醋,醉了,妒了,破口大骂,大打出手。天长日久,姐妹们都学了一手修修补补的本领。左大人,你贵为司隶校尉府的大谁何,谁人胆大,敢击破你的鼻子?”
  司隶校尉始置于汉武帝征和四年,用于捕巫蛊,督查奸猾,具有皇帝钦命持节使者的身份。这时,它官品不高,官职在九卿、三辅及京辅都尉之下,也在承相司直之下,但在朝会时,却位居中二千石(九卿)之前,与司直并迎垂相、御史大夫,这也就是司隶校尉地位特殊之处。
  一开始,诸王贵戚不服,于是,武帝调拨一千二百徒兵,划归司隶校尉,让有意见的人闭嘴。从此,司隶校尉不仅有督察权,而且有逮捕权、惩治权。督察皇太子、三公以下百官,是历代统治者以低治高,以贱治贵的惯用手段。这是司隶校尉权势最重的时期。
  在太子巫蛊之狱中,司隶校尉充分运用这些巨大的权力,竟然把皇帝的嫡亲玩弄于股掌之间。
  司隶校尉具有相当高的权威。不过,这种威权,全靠皇帝支持和信任,得到皇帝的宠信,其权威足以压百官,得不到皇帝的支持,就成了百官攻击的焦点。
  后来,武帝感到司隶校尉权势太重,剥夺了统兵权,仍保有钦命使者的身份,持节督察三辅、三河、弘农,这是司隶校尉职务和地位的第一次变化,也是司隶校尉向地方督察官转化的开始。
  但是,三辅、三河、弘农属京师地区,也包括京师在内,仍具有纠察、弹劾中央百官之权,仍是皇帝的耳目重臣。
  这一时期,相继出任的司隶校尉尽职尽责,纠上检下,严刑必断,致使贵戚惮之,京师政清。
  有汉一朝,司隶校尉的地位和职掌不断变化。从皇帝的钦命使者,持节、领兵,能够弹劾、审讯、逮捕一切官僚和贵族。中间一夺兵权,再夺符节,又去掉校尉头衔而单称司隶,地位每况愈下,但是,这个神秘凶狠的部门,依然具备不容轻视的力量。
  而大谁何,则是司隶校尉麾下最为重要的官职,直接掌管千余公差,主责天下盗贼的搜捕、审判和惩处,权势不可谓不重。
  鉴于位置的重要,朝廷一向选派精于案牍和实务的老吏出任大谁何一职,而左仇,则是百年来,汉朝最年轻的大谁何。
  这个年轻人,面貌严肃,手握重权,言语却与身份形象大不相符,时常说一些戏谑的话,听起来十分荒唐和轻浮。
  左仇叹道:“说来你不信,天上掉下一块瓦来,恰好击中了我。”

  柳姬放下药碗,抿嘴笑道:“你说的笑话,还是一点也不好笑。”
  左仇望向窗外,眼神从温柔化作锋利,冷峻说道:“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我想知道的是,岭南第一巧匠鲁连仲先生造的、长安最贵的度春风,为何连一阵风雨都禁受不住,竟然让瓦片掉落下来。”
  柳姬道:“这还不简单吗,有人伏在房顶,一连数个时辰,等待击杀猎物。瓦片长时间承受一个大活人,自然松动了。”
  左仇道:“我还以为,柳姑娘会说,天象诡异,风雨太大,吹开了瓦片。”
  柳姬道:“我为什么要说假话?即使皇宫的墙吹倒了,度春风的瓦也不会掉落,这是朝野都知道的常识。”

  左仇道:“一个酒坊,竟然比皇宫还坚固,不怕有人说鱼家僭越吗?”
  柳姬道:“你翻开《礼记》,查看叔孙通制定的礼仪,哪里记载商家的房屋不许比皇家的牢固?如果建皇宫的人吃了回扣,作出些乱七八糟的工程,是不是整个天下,都要把房屋搞坏,来配合它?”
  左仇道:“过于牢固了,毕竟不好,惹人非议。还有,一个商家的瓦当,却刻着宫廷的文字,什么“维天降灵,延元万年,天下康宁”,僭越僭越,这是商贩敢有的口气吗?”
  柳姬道:“就是怕你多心,上纲上线,来找麻烦,这不,瓦片不就掉下来了嘛?”
  左仇见言语占不到便宜,索性哈哈大笑。
  左仇道:“这个案子,柳姑娘有什么看法?”
  柳姬道:“李舒节的尸身在三十七号勰花厅,你不去那里勘察,却来十一号询问,荒谬。”
  左仇赔笑道:“柳姑娘,切莫生气,都怪我,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柳姬道:“你来度春风,不为办差吗?”

  左仇神色尴尬,沉吟片刻,这才应道:“办差。”
  柳姬道:“既然办差,提审我这样的当事之人,有什么错?”
  左仇急道:“不过多嘴问两句,说不上提审。不不不,不敢说提审。”
  柳姬浅浅一笑,嘴角万种风情,缓缓说道:“昨日下午,太史令李舒节来看歌舞,众姐妹舞了一曲,见他心事重重,连连喝酒。不过半晌,就已醉了。卧在勰花厅中,交由春公河妹妹服侍。他身边,侍从甚众,坊中无人能够近身。不曾想……”
  左仇道:“春公河?一名女子起这样的名字,好生奇怪。这位春公河姑娘,你们交情深吗?”
  柳姬道:“说不上交情,我和她不是一组,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今年腊月,她才来坊中。”
  左仇道:“一个月不到,你们竟然让她接近如此重要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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