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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一名道士走了几十年江湖,有些事你们绝对没听说过…
作者:
酗奶
日期:2018-04-28 02:34:05
因为涉及许多不太好说的东西,整个故事中地名都用的假名。具体哪个地名是哪,大家可以猜一猜。
我是燚州城萁镇人,名叫邹之。(提示一下,在我国中央。)
在七十年代的时候,那种集中营一样的学校还没有普及,有些村里镇里设有“私塾”供一些赶不上去城里的小孩念书,我们也称它为学校。
我爹是个教书先生,就在这种学校里教书,我作为他唯一的儿子,自然也被他逮进自己班里念书。其实,整个学校只有这一个班,而学校的老师,也只有他一人。我娘每天除了操持家务,还要在学校里给那些离家太远的熊孩子们做午饭。
因为爹是先生,家里别的没有,书有一屋子。所以我打小识字就早,别的小孩在玩尿和泥巴的时候,我天天在家里读那一屋子稀奇古怪的书。看的书多了,人就变得文绉绉的,不爱蹦跶,身子也弱。
可我身子弱归弱,就是几乎不生病。每到春天课堂上病倒一片,咳嗽喷嚏连天,时不时夹杂着清脆的鼻涕泡爆裂声时,我一定是中间最坚挺屹立的那个人。
过着这样平淡的生活,一晃就到了我十二岁那年。
那是个一如既往的秋天,麦田的香气缠绕着每个天空有大雁或者无大雁的日子,夕阳的余晖把草垛染得熠熠生辉,我和爹娘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娘问我,之儿长大后想做什么?
“我长大后想像大雁那样,飞得高高的,远远的,去看外面的世界。”
我不知道就这一句话,竟然一语成谶,后来被生活纠缠的我,许多年许多年,都没能回头再看一眼故乡。
那日回到家以后,娘身体不舒服,早早歇下了。爹在书房里准备明日要用的课文。我去灶台拿了个窝窝头胡乱当晚饭吃了,然后把爹藏在橱柜里的手电筒偷来,又摸出了藏在被褥下的《风水秘闻》,躲在被子里偷偷看。
这本书是我从书房上锁的木箱里偷偷拿出来的。
三岁那年爷爷过世,我们搬来这座爷爷原来住的宅子里时,爹当着我的面一边批评这些风水算命书鬼话连篇,一边把它锁进了爷爷留下的木盒里。
几年后的某天,我在爹的书架上看到一本杂文趣谈,里面详细描述了铁丝开锁的法子。那时正当小孩子熊得不行四处惹事的年纪,我又恰好想起了当年被爹锁上的那个木盒,最后理所当然的,我打开了那个木盒并翻了个遍。
木盒里的书名都很奇怪,什么风水秘闻,蛊经,驱邪手札之类的,模样一个比一个旧,有几本纸页都脆了。
盒子角落里还有个布满灰尘的铃铛,铃铛只有李子大小,边缘密密麻麻刻着什么东西,颠上去沉甸甸的。
我对铃铛没有兴趣,倒是自此之后就惦记上了这些书。为防爹娘发现,我每次偷偷摸摸去书房,只从木盒里拿走一本书,看完再换。
这本风水秘闻我看第二遍了,里面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懂,好在那些举例的故事有趣,虽然已经看过一遍,我还是读得津津有味。
这时,突然手电筒熄了。
那时电池手电筒成本高,还没有普及,一般人家里用的都是电瓶手电筒,电筒尾巴的地方有个插头,没电了得充电才能继续用。现在夜半三更,如果我把手电筒拿去充电,明日娘打开橱柜,就会发现手电筒不见了,到时候挨打是小事,被发现我看这些书就完蛋了。
思来想去,只能先把书放下,现在就把手电筒放回橱柜最妥当。
正当我准备翻身下床的时候,我陡然发现,我的身体动不了了!
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鸦雀无声。我之前趴在被窝里看书,现在仍然保持趴着的姿势,只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动不了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种情况书里写过,叫鬼压床,只是一般鬼压床都是从正面压,背靠床还能有点安全感,我现在被从背后鬼压床,头也动不了,根本不知道背后是什么,只能全凭想象。
未知的恐怖是最恐怖的。而就在我惊惧万分满身冷汗时,暴露在空气中的后颈突然感受到一股凉风,停顿了一下,又是一股凉风,如人的呼吸般。脖子上的冷汗让我对这一股一股的风感受尤为清晰。
我吓得心脏仿佛停了半拍,头皮从中央麻到后脑勺,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怎知打次日醒来起,我整个人就发起高烧意识不清,睁眼天旋地转,闭眼就做各种恐怖的噩梦,几乎整个人动弹不得。娘喂我吃下的东西都我被吐了出来,呕吐物发黑,一股腥臭味,用毛巾擦拭我身体也降不了烧,把我娘急得不行。
迷迷糊糊中,我一点一点用力把那个手电筒在棉被里挪到靠墙那一侧,掀开垫褥藏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爹领了个大夫来给我诊病。
那时镇上没有医院,只有个小的卫生院,距离我家有一段路程。我病成这样,被背到卫生院肯定撑不住,爹好歹是个先生,在镇上还是受人尊敬的,这才把大夫请了来家里。
来的那个大夫我也见过,他姓肖,家里是祖辈相传的中医世家,虽然进到卫生院学了些西医知识,但最擅长的还是中医望闻诊切的功夫。
肖大夫把手搭在我的脉搏上,皱眉闭上眼。半响,睁开了眼睛,道:“这烧倒好退,但到底为何发烧却不清楚。也许不爱运动,身体太弱了。年轻人要多运动啊,生命在于运动嘛。”我娘在一旁诺诺称是,爹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大夫开了两道药,一道退烧吃,一道平时调理身体吃,嘱咐了煎熬吃法,由我爹送出了门。
吃过药,不一会儿我便沉沉睡去,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了。娘看到我醒来,高兴地给我做了一桌子菜。我饿了一整日,看到吃食忍不住一顿风卷残云,吃过后感觉困乏,便又回床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
秋日的夜,已经带上初冬的冰冷,那天晚上格外冷,屋外大概打过霜了。我侧过头去,望向窗外,清冷明亮的月光洒在窗柩上,照得木纹都纤毫毕现。现在这个季节,蛐蛐儿已多日不鸣叫,只剩屋外的山林不时传出鸟叫声,再过一段时间,冬天就要来了。
重病初愈,想到爹娘为我的病费心费力,我不禁有点感伤。可重点是,我为什么会生病呢?
要说生病前的异常,就只有那天突如其来的鬼压床。书里说,鬼压床一般是阳气弱的人才会招惹到,我一个小男孩,哪里会阳气弱的?这样想着,窗外好像有雾气一闪而过,我不知不觉眼皮越见沉重,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又渐渐睡着了。
次日中午,爹准我在家休息不必上学,娘熬了苦得倒胃水的中药哄着我喝,一边看我表情狰狞地小口嘬药,一边说,你爹要我问你,生病前有见到什么异常的事吗?
我借机放下药,斟酌着开口,“那天你不舒服先睡下了,爹爹在书房看书,我去灶台上拿窝头填了肚子就上床休息了。只是…不久后尿急想小解,起床时突然…突然被鬼压床…”
娘突然笑了,“你烧糊涂了吧,快三个月没做窝头了,你去哪吃到的窝头。”
娘这句话让我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因为,分明吃到那个窝头的时候,我还没有发烧。
次日,我又出现了上次发烧的症状。
这次娘比上次还急,嘴里反复念叨,“病不是才好了,怎么又病了。”,但服用上次那副药已经没了效果。爹又去请那位肖大夫,大夫来替我把了脉,摇头直道奇怪,抽出针管给我屁股上来了两针抗生素,拍了拍爹的肩膀,不发一言地走了。
我爹的模样似是知道些什么,但不说话,大多数时候皱着眉头在门外抽烟。
如是三日,我几乎已经快不行了。娘急得只会掉眼泪。
正在这时,大门口出现了敲门的声音。
我家住的地方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周围举目不见人家,夸张点可以说几乎算是荒山野岭。平日有事找我家的人会去学校找,都不愿意登门拜访,因为到我家一来一回太远麻烦,而恰好学校在萁镇正中央,离谁家都近。
所以我家院子出现敲门声,这是打我记事以来就没发生过的事。
日期:2018-05-01 04:22:46
爹娘也很诧异,对视一眼后,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对外面喊,“是谁?”
大门静悄悄的,渗透出诡异的气氛。病榻上的我想出声提醒小心有诈,但努力之后却没能发出声音。我实在太虚弱了。
娘缓步过去,吱呀一声打开门,旋即惊慌地后退一步,半张着嘴望着门外。
只见门槛旁站着一名道士,青衣蓝带,束发负手,须发皆白。
门打开的时候他正闭着眼,不等我娘开口,张口就说,“贫道乃崂山派下山游历弟子池岚,今日观天象,知贵舍遭遇天降灾祸,自作主张至此插手相助,还望阁下莫怪莫怪。”
说完也不等我娘回答,径自踱步走了进来。
他迈着拖沓的步子,先是在院子里东瞅西瞅了足有几分钟,然后停步在屋门前。我娘这时反应过来,要去拦他,爹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进来,这时他才一拱手,抬脚进了屋。
娘不放心地走到爹跟前,小声地嘀咕,“崂山什么时候出了这等人物,恁大年纪了,还在山下游历。”。爹摇摇头不做声。
这道士进屋后,径直走到我房门前,盯着门看了两眼,又走到书房里摸了摸书柜。我爹看着他,也不阻拦,眼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时道士开口了,“煞气郁积于西北,疏而不得,放置灵物镇压,日久煞气反噬,这不是长久之计。”
我爹听到他这样说,埋下头诚惶诚恐地拱了拱手,道:“仙人慧眼,只是不知此劫何法可解?”
道士道:“不难。现在煞气已经泄漏了大部分,这屋是暂时不能住人了,你们且到亲戚家里暂避几日,待煞气自行散去。最迟五日后,我回来帮你们清理残余,再用风水为这煞气铺路,让它以后不再滞留在你家就好。现在要紧的是你的儿子,他今日若不将这煞气引出体外,不到午夜子时,命定休矣。”
爹听到他这样说,心里有了底,知道他不会坐视不管,便作揖道:“求仙人救救我儿子。”道士说道:“那是自然。”便进了我屋,坐在我床边。
我料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骗子了,开口闭口之乎者也,我读了这么多书都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故弄玄虚一套一套的,把我爹娘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不过是想骗钱罢了。
于是我拼命挣扎,想把他推开,或者喊出把他赶出去之类的话。
谁知道我努力了半晌,累出一身汗,只堪堪把手向着那老道的方向举起来一点,干裂的嘴唇黏膜处粘合在一起,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变成了急切的“嗯嗯”声。
老道写满了悲天悯人普渡众生的老脸上露出了“我明白”的表情,把我向他伸出的手握住,点着头,同我一起发出“嗯嗯”的声音,然后出言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答应你,一定救你,现在先睡吧,睡吧。”。
我一听,气得脑袋都要炸了,顿时清醒许多,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闭上眼不想看他。
他把他的手搭在我脖颈处,我感觉一阵清流顺着脖子流下,又跟着经络贯穿了全身,睁开眼看到身体发出蒙蒙的光,感觉一口堵在心口的浊气呼出,心间一松,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我醒来时正看到老道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
受到新社会的教育这么多年,那木盒里的书我一直当作故事书在读,虽然心里总幻想书里乱力怪神是真事,但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的是个有法力的道士。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像骗子的道士啊。
爹娘把他送到门口,嘴里一直说着感谢的话。这时那道士看向我爹,道:“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娘见状,进了卧房回避了去。只听那道士说:“不知先生用何物镇了这地煞如此之久,以至煞气爆发得这样猛烈?”
爹沉默几许,正待开口,又闻那老道笑说:“罢了,出家人不打听闲事,是我多嘴了。”
我爹连忙道:“哪里哪里,今日若不是仙人前来搭救,鄙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罢也没见要说更多信息出来的样子,那道人便由他送了出门。
次日清晨,爹娘收拾好随身物品,带我出发去镇中学校避了五日。
第五日后,我们回家等了一整天也不见那骗子一样的道人影子,眼见着天色将晚,这住了九年的院子显得有些阴阴森森的。
爹面如沉水,想了想说,“恩人说过待煞气自行散去就好。这五日已过,煞气散得差不多了,恩人想必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路途,我们就在家里住吧。”
见爹都这么说了,我欢呼着向卧房蹦跶去了。
学校虽能住人但终归不如家里自在,况且这么晚了要我们又回头赶回镇上,以我病才好的身体怕是吃不消。最重要的一点是,学校里的书都太乏味,在那边我日夜惦记着木盒里的书。
第二日。爹娘在堂厅正襟危坐,等了那道人一上午,依然不见他人影。
爹落下几本书在学校。如果是别的闲书那自然不急,但这几本书明天就要教学生读,具体还得准备课文,于是计划回学校拿。
他站起来想走,又坐了下去。他望向我,说,“恩人昨日未至,但救命之恩重如山,如果他今日来的话,我一家之主不在家里恭迎,倒就是我失礼数了。邹之,你去帮我把书取来。”
我应下后就出了门。
学校离我家不过十里路余,来回总共花不了多长时间。我午时出门,晚饭前到家就行,这样想着,我放慢了脚步,晒着太阳慢悠悠地往萁镇走去。
我本不爱走动,打生病以来就更是几乎没走过两步,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这样走了约一个多时辰,竟出了一身汗。此时见路边有块大石头,便走过去坐下休息。
这里离萁镇已经很近了,隐约可以听见街边小贩吆喝的声音,我一边吹着凉凉的风,一边想,不知龙三此时在干嘛。
龙三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家里排行老三,上面两个都是哥哥,老爹是个屠夫。
他娘怀他的时候天天烧香拜佛求女儿,他爹倒是喜欢儿子,产婆出来说又是个大胖小子的时候把他爹乐坏了,但逢街坊邻居,就举起三个指头乐呵呵地说,又是个儿子,三个儿子。
自那以后,只要他爹在场,他娘抱他在怀里逗着玩的时候,总嗔叫他三儿。他爹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干脆取名单一个三,龙三。
龙三比我高一个头,壮一圈。他两个哥哥都没念过书,但可疼他这个弟弟,觉得帮爹杀猪卖肉着实辛苦,跟爹娘软磨硬泡把他送进学校里。而先生,就是我爹。
我和龙三起初并不相熟,某日我替我爹上萁镇买酒的时候,路过他家门口,见他被爹娘罚在门口站着背书。我一听,这篇文章我熟悉得很,于是站在路边听。
不一会儿,他娘出来检查背诵情况。只见他磕磕巴巴卡着半篇都背不下来,急得一头是汗。眼看着他娘的表情越来越生气,免不了要挨一顿竹笋炒肉了。
我当机立断,在旁边靠墙蹲下,小声提醒他接下来的句子,这才蒙混过关。
见他长舒一口气,被他娘免了罚站,我也没打算要他回报我,转身继续上路替爹买酒。提酒回来经过他家门口时,又遇到他蹲在自家门口墙根下东张西望。
他见我来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迎上来便拍我肩膀,“刚才多亏了你啊,以后有事找兄弟我,保准摆平。”。这小子身板结实,力气大,这一拍差点没把我拍散架,我赶紧护住酒才没洒出去。
自那以后,龙三就经常送我一些稀奇古怪的虫子,硬拉上我去打鸟,摘野果吃。他总知道很多书里不写的东西,还能分辨出各种野果,我问他从哪知道这些的,他就咧嘴一笑,不说话。
直到有一天,我们吃了他摘的野果之后上吐下泻,被他哥哥看见,把他提溜起来就是一顿打,边打边骂,“第三次认错了,教过你几回了?怎么就这么笨呢。”,然后把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我俩提着送去了卫生院,我这才知道,这些知识都是他哥哥教的。
日期:2018-05-02 00:34:11
此时太阳阴了,风吹在身上有点凉凉的,我站起来继续向萁镇走去。
前些日子虽然在萁镇学校里住了几天,但是是来避难的,并且病没好全,所以一次都没出门找过龙三。
今日又到镇上,没什么急事,不禁有点想念那个总咧着嘴朝我笑的小伙子,我打定主意干脆去找龙三玩会儿再拿书。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龙三家门口。
我上前敲了敲门,半晌也没人应声。
不对啊,这个时候猪肉摊应该收摊了,不知道龙三兄弟三个在哪,至少龙三他娘应该在家。
我抬手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
奇怪。龙三家里没人,我只好径直去取了书,折返回家。
我家院子坐落在萁镇南方的小山后面,与其说是小山,不如说是个小土坡。
以前爹还不是个教书先生时,我们住在燚州城北,而萁镇以南的这个院子是爷爷的居所。爷爷过世以后,爹才带上我和娘搬到这个小院子里居住,也做了萁镇的教书先生。
按照书里写的,我家这个院子东北临山,西南临水,按理说应该算个风水宝地,可临的这山又小又尖,状如龙牙,走势顺水,而反背于我家,是座凶山;而临的这水,自西流来,门前拐弯向东流去,是谓风水学中的反跳水,也是凶水。
抛开风水学看,山水的走势就像要把我家院子捏成渣一样,怎么看都是凶地。
那些风水书是爷爷的,这个院子也是爷爷的,爷爷选了自己书里写着有问题的地方点穴安阳宅,这怎么看都不合情理。
好在住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出什么问题。除了前些日子的事有些诡异。
前面就是我家背后的小山,绕过小山动作快的话还能在晚饭前偷偷看一段书,我抛开思绪,加快了脚步。
那座小山旁边的路地势比山低,但比平地高,俯瞰整座山大概是U形,U的凸出对准我家,所以绕过小山大概就能看到整个院子的样子。
我急匆匆转过弯,看到院子的景象,心里稍微有些奇怪。一般这种时候,厨房里已经生火开始煮饭了,离院子远远的就能看到炊烟,可今天我家屋上一片清明,一缕烟也没有。
一种不安充斥着我的内心,我一路小跑回到家。
而推开院门那一刻,我看到了令我永生难忘的景象。
娘倒在院子正中央,衣服被血浸红,周围的土地也被血液浸泡成了黑红色,她的表情定格在眼睛瞪着天空,嘴微张的状态,素白的双手以奇怪的姿势垂在身侧,双手十指以抓的形态反插进泥土地里。
而爹瘫坐在高高的院墙边,衣服血迹斑斑,双眼紧闭,整个下巴被鲜血染得殷红,头无力地倒向一侧,墙上被染上一大片红色,像有人往上面破了一盆血。
我的头仿佛突然炸开,里面嗡嗡直响,心脏似乎被一双手攥着,每跳动一下都要使出全力,双腿随即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跌坐在地。
呆了片刻,我才张开颤抖的双唇,试探喊道,“爹爹?娘亲?”
嘶哑的声音已经不似我自己的了,眼前的画面仿佛静止,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我。
我不敢往前挪哪怕一厘米。前面就是我的爹娘,已经永远不能再喊我名字的爹娘。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啪嗒啪嗒掉在衣服上的声音刺痛着我的耳膜。
这个世界和我之间,仿佛被千钧之力撕扯开。
是谁,杀了我的双亲。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亲人了。
……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黑了。深秋的晚风刺骨,吹得我的皮肤如有针刺,昏暗光线下我的视线模糊,已经看不清院子里的景象,如果不是刺鼻的血腥味还提醒着我,我几乎就要以为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等等。昏暗光线?
今夜云厚无月,这也不是那种冷清的月光,而是轻微跳动的暖光。面前的土地上有一块光照不到的地方,那是我的影子。
光源在我身后。我扭动麻木的脖子,转过头。
映入我眼帘的是那日那位青衣老道的尸体,还有一个在地上的煤油灯。他双眼紧闭,青色袍子上血迹斑斑,多处被划破,整个身体呈大字型面朝天空瘫在地上。
我已经无心思考为何他的尸体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了,也失去了危机感和恐怖感,整颗心充斥着麻木,起身把他拖进院子里,关上了院门。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是避免他的尸身被山上的野狼刁去。毕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如何走进屋子,又是如何独自一人,在屋里度过了那样一个,漫长,冰冷,恐怖而孤独的夜晚。
我只记得第二天,惊醒我的,是院子里青衣老道的惨叫声。
原来他没死。
原来他只是昏倒过去了。
原来,他只是昏倒过去之后,被我那样扔在打霜的院子里冻了一整晚,然后醒来睁眼刚好看见两具狰狞的尸体而已。
青衣老道看到跑出屋门的我,似乎想起了一切。我看到院子里的爹娘,又开始流眼泪。老道坐在院里的泥土地上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唉,造孽的娃,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我听到这完全不似青衣老道的语气,愣了一下,又感到一丝安慰,渐渐崩溃大哭出声。老道走向前来,轻轻搂住我,摸着我的后脑勺,任我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他破烂而被霜水濡湿的道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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