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最初的地方

作者: 春樟

  日期:2018-05-15 09:41:57
  题记:
  人的一生大抵就如同飞行器,开始的时候,我们于大地上蓬勃向上生长,并且展翅飞翔,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就开始走回头路了,并最终回到出发的地面上,只有极少数人,如同会挣脱地球的引力,飞向外太空的宇宙飞船一般,不再回到那最初的地方。
  这是一部讲叙亲情和爱情,讲叙人的事业回归的故事。
  第一章 初到东莞
  十年前,我还是小鲜肉的年纪,在武汉一所高校的“和尚班”里念着枯燥无比的理工科书本,将大好的青春时光,都付与了一江春水,每天中午吃完饭,午休的时候,躺在床上听一会儿楚天音乐台的“吉祥鸟”节目,为别人的爱情欢乐或者伤悲,算是我大学时代最温馨也是最为美丽的时光。
  一年之中的四季,在教室和图书馆外,如同一个陌生的赶路人一般匆匆地从我的身边走过,跟我毫无相关,这种对于岁月更替的漠视,直到大学最后一个夏季的来临才有了改变,那个夏季空气十分湿热,让人呼吸困难,当炙热的阳光利箭一般射向了校园里那栋最高大的教学楼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毕业班告别的季节真正地来临了,也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的日子不多了,心中不免涌现出若干的眷恋和遗憾。

  那份眷恋是因为曾经的日子入戏太深,那份遗憾是感慨青涩的日子浮光掠影。
  那年六月,校园两旁的梧桐树早已经高过我们五楼宿舍的窗台,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她们在阳光下站成了思念的方阵,白色的鸟在树林里无忧无虑地歌唱着,她们不要读书,也不会有毕业季,因此她们是完全意义上快乐的一群鸟儿。
  校园广播站那几首老掉牙的歌“睡在上铺的兄弟”和“冬季的校园”,始终在我的上空如同夏风一般游荡着,声音穿过梧桐树新生的嫩芽,敲打得宿舍的玻璃窗“格格格”作响。
  那些日子,在绿树成荫的校园里面,也常常会看见有落寞的漂亮的女生,静静地坐在一隅的长石凳上,独自默默垂泪,为逝去的青春,为不堪一击的爱情。
  而几个精力充沛的高个子男生,挥汗如雨,猴子一般地上蹿下跳,竭尽全力地追逐着篮球,他们在水泥地面上如同金庸先生笔下的人物一般生动着,惹得围观的低年级的女生们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尖叫。
  日期:2018-05-15 09:42:52

  “米贵,工作的事情搞定了没有?”睡在上铺的室友熊二“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了啤酒瓶里微黄的液体后,得意洋洋地晃动着空瓶子,大着胆子朝我喊道。
  他的大名叫王二雄,我们都叫他熊二。
  “熊二,我想好了,还是去东莞找工作,那里才是我想要去的地方。”我悠悠地抽着烟说道,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前晃动着我的初恋米莲精致的面孔,高中毕业后,准确地说是复读了一年后,心灰意冷的她去东莞打工了,我读高五的时候,她曾经给了我很多鼓励,还给我寄过三百元钱,我考上大学后,寂寞的我们还疯狂地通了三个月信,可是当南侵的北风度过武汉的长江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季节的冰冷,也感觉到了米莲的冰冷,她在最后的一封信中跟我写道,米贵,你忘了我吧,你是一名令人羡慕的大学生,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收到那份信后,并不知道那是一封分手的信,那天晚上,我通宵达旦于信中解释了五页A4纸,引经据典说明考上了大学后,我还是原来的那个阿贵,米莲你一百个放心我不会变心的,可是那封信的命运是凄惨的,石沉大海了,再后来,我辗转反侧睡不着半夜里爬起来又给她写过好几首感动得自己热泪盈眶的爱情诗歌,并虔诚地投进了绿色的邮筒里,可我再也没有收到她的任何回信,她真的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那时候,失恋的我心灰意冷了很长时间,坦白讲,在大学里浮荡了四年,我再也没有看见有任何一个女生长得如她一般漂亮,更多的是,在“和尚班”里,一眼望去,都是硕大的雄性头颅,一个一个,跟岩石一般僵硬,毫无情趣,这让已经发育十分成熟的我常常会莫名其妙地陷入到对米莲的绵绵思念之中,以致于难以自拔。

  “东莞?”熊二瞪着眼睛看着我,然后将脑袋一撇,嘴巴里发出一阵又一阵如同猫头鹰一般怪异的笑声,他看起来精瘦,喜欢熬夜上网,喜欢看异乡人为博读者眼球写的关于东莞的粉色故事,因此对东莞的偏见深入大脑之髓,他每每看完那些动人的故事之后,就会幽灵一般地跑到了厕所里,半天都不会出来。
  日期:2018-05-15 09:43:12
  我看见他笑得那么猥琐,心中突然升起了无名的怒火,右手不听使唤地飞了出去,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用一种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恶狠狠地说道:“东莞又怎么了?一千万的大城市,养活了不知道中国多少家庭啊!”
  “饶命,贵爷高抬贵手,请饶命!”熊二被我一击,难以忍受,嘴里发出一阵又一阵低低的告饶之音。
  或许是我的动作有点大,他手里的啤酒瓶子竟然掉在了地面上,“砰”地一声炸开了花。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嘲笑东莞!”在我的心中,东莞就是米莲,容不得半点亵渎,我说完,松了手,看见二熊从我手里如同一只可怜的兔子一般挣脱开后,乖乖地跑到宿舍的角落里,提着扫帚,认真地清扫已经一片狼藉的地面,我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日期:2018-05-15 09:43:29
  离开校园的那天,我背着行囊,经过学校足球场旁边的大道,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一个从天而降的足球,竟然无比精准地砸中了我的头颅,那天我可是用完了半瓶子洗发水,将头发清洗得飘逸飞扬,我不知道是不是足球也被我的一头茂盛的头发所吸引住。
  我本来是伤感地走着,被足球突然一击打,我一下子蒙了,心里想,谁敢在我一米八的相对海拔之上动土,真是吃了豹子胆。
  我抬起头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看见场内一名身材高大穿着红黑相间的AC米兰球衣的10号队员,正朝着我高举着双手,不远处,一个足球正在蹦蹦跳跳。
  我于是俯身拾起那个蹦跳着的足球,稳稳地捏在手里,一小段助跑后,奋力朝着足球场一个大脚踢去,只见那足球,虎虎生风,朝着高远之处飞了出去。

  她是要自由自在地飞向蓝天吗?
  日期:2018-05-15 09:43:50
  那一天,我的大学时光,也就如同那被我踢出去的足球一般,很快就迅疾地飞走了。
  说来也怪,那个被我随意踢飞的足球,竟然神奇地躲过了守门员奋不顾身的一扑,急速地飞入了球场东面的网窝,我远远地看见那个身材高大的10号球员,面带着笑容朝着我奋力地鼓着掌。
  离开了学校,我搭乘上公交车到了武昌火车站,在那里,开往湖南老家的列车正在站台上等着我。
  日期:2018-05-15 09:50:50
  我的故乡在舂城,是一个满眼都是站立的绿树晶亮的白水的地方,我的家就飘摇在烟锁的半月山脚下。这半月山山势绵延,从半空中一直拖下来,远远望上去,就像半个绿色的月亮。我们的院子因一口老井而得名,名字叫做樟井院子。
  院子里住着十六户人家,就着绵延山势,稀稀疏疏地一字排开,因此,每户人家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各家各户用刺槐金银花等树和藤隔开,仅留一条小道作为人畜通道,一口井就位于在村庄的前中央。乡村人家的勤劳让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了两层楼的砖瓦房,棱角分明地站立在属于自己的历史岁月里。
  我们院子里十六户人家,掐指算来,不过五代,一个祖先开基。据说我们院子这地方,以前是葬人的地方,兼之此地蛇蚁较多,一般人莫敢近之,尤其是没有月亮的夜晚。当年,祖先耕种的田地在此附近,祖先劳累时,就会在山脚下的水井牛饮,并在附近纳凉,因羡慕此地有一口好井,并不避嫌,举家伐薪斩棘迁徙至此,整修水井,围以方石,因水井影阴于一棵古樟之下,遂名之樟井。樟井夏天掬之入口,清凉沁人,冬天抚之,其温暖则从手指直传至心窝。

  日期:2018-05-15 09:51:08
  我们院子的人本来就少,相互走动也不多,兼之我们那里有些村民游手好闲,专事偷鸡摸狗勾当,为防被盗,因此我们院子每户人家都喂养有看门狗,这些狗一律地忠于主人,平时很少出去,因此相当的警觉和排外,一个院子的人稍有走动,都会引起一大帮狗的吠叫。夜深人静时刻,常常会闻见一片犬吠狺狺,令人毛骨悚然。
  我在夜幕临近的时候,才回到樟井院子,远远就看见了村口的古樟和我家门前的那棵枣树。老黄狗撒开腿,向我奔来,把它温热的吻部伸向我。
  日期:2018-05-15 09:51:28

  六月底了,村庄前面的稻谷已经变黄了,我黑瘦的母亲背着一把在阳光上闪着寒光的锄头,从田埂上走了回来。
  “贵伢子,你回来了啊!”我的母亲远远地看见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了过来。
  外面的动静,也惊动了我的奶奶,七十多岁的她,“吱呀”一声推开了大门。
  “奶奶!”我快步走上前,喊了她一声。
  “我的心肝,我刚才还在门边望你,转身回来屁股还没有坐热,你就回来了!你在学校读书吃苦了,你怎么这么瘦啊!”我的奶奶一把搂住我,无限感慨地说着,以致于她清澈的老泪从她皱褶不堪的眼眶里都流了出来。
  日期:2018-05-15 09:51:42
  在故乡的那几日,我一个人常常爬到半月山上,看远去的湘江,看那江水在我的眼前渐渐地舒展开来,飘舞成唐代舞女的长袖。

  临江而设的湘桂铁路线上,火车“轰隆隆”行驶的声音不时传了过来,我知道那是旅行者们永不停歇的脚步声。
  火车经过山洞前发出的悠长的鸣叫声,仿佛在召唤我,让我与之一同离去。
  几天后,我就鬼使神差悄悄地抵达了东莞。
  日期:2018-05-15 09:52:08

  我搭乘的是一辆从舂城始发的列车,车厢里漂浮着的都是些家乡话,人们在说话的时候,明显可以感觉到言语的欢快和跳跃,那应该算是一辆不折不扣的农民工专列,也是大家在一起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家乡话的地方,下了这列火车,就是异乡,大家的沟通,就得用憋足的普通话了。
  听到身边都是熟悉的语言,谁没有冲动想要开口说上两句呢?家乡话的确可以拉近人们的情感,也可以轻易地卸掉人们心中的防备。
  “嗨!美女!这么说,你们工厂的福利待遇还不错啊!”坐在我对面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说道。
  日期:2018-05-15 09:52:21

  “老板是欧洲的,开得起工资,那些管理人员的工资更高,据说部门经理年薪有二十万元。”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脸自豪的说道。
  “二十万?我在家里种地,怕是一辈子都赚不到二十万块钱啊!”中年男子一听就吓住了,身子大幅度地摆动着。
  那姑娘一听,就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美女,待遇这么好,可以帮我介绍介绍吗?我想到你们工厂去打工。”中年男子突然歪着头,一脸正经地说道。
  “你以为我们工厂是菜市场啊,想进就能进吗?我们是电子厂,一般不招男工,女工也要参加考试的,择优录取。”女孩欢快地回答道。

  日期:2018-05-15 09:52:34
  “那我给你留一个电话,如果招男工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吧。”中年男子显然不甘心,低声说道。
  “好啊!”那姑娘从挎包里掏出了自己粉红色的手机,扬起头说道,“你说吧,你手机号码是多少?”
  跟坐在我对面那个姑娘外向性格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紫色的裙,歪着头,大大的眼睛始终望着窗外流动的绿,漠视着周围的一切,如同一尊雕塑一般冰冷,高傲得象一个公主。
  日期:2018-05-15 09:52:50
  车轮滚滚,群山和水田在车窗外向身后潮水一样倒退,当列车过了花都,明显感觉到了城市的繁华,高大的建筑在不断地向我们呼啸着奔驰而来,硬硬地撞击着我们的视野。
  随着一声悠长的摩擦声响起,终于,列车在广州火车站停了下来。
  “能不能帮我取一下包?”那个高傲的女子一双眼睛望着我。
  日期:2018-05-15 09:53:05
  “好啊。”我一边说着,一边立好身子,一米八的身高,我足可以很自然地从行李架上帮她取下那个沉重的包,而我对面的那个中年男子,则是脱掉了鞋子,站在座位上,踮起脚尖,努力好几次,才将行李架上的包取了下来。
  “好沉啊!”我提包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里面并非一般衣物。
  “里面都是我带的家乡特产,临行的时候,家里人把它塞得满满的,这些东西,在广东买不到。”高傲女子微笑着说道。
  “你在广州上班吗?”我轻声问道。
  日期:2018-05-15 09:53:21
  “我不在广州上班,我在东莞长安上班,下了车,我还要转车呢,你呢?”那女子轻声地问道。
  “真凑巧啊,我也是去长安的,而且是第一次去长安,正想找一个熟悉人带带路呢。”我惊讶地说道。
  “那你跟我走吧!”那女子说道。
  我跟在她的后面,随着人流出了广州火车站,转身一看,只见车站大楼上写着“统一祖国振兴中华”八个字,心中就感觉一股暖流在涌动。
  日期:2018-05-15 09:53:40
  “你在哪家公司上班啊?”那女子突然停下仰着头,望着我。
  “我大学刚毕业,出来找工作。”我也停下了脚步。
  “我叫张苇云,去年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外企做采购助理,你应该叫我姐。”张苇云笑着说道。
  “我是高五才考上大学的,要不是复读两届,我应该比你先大学毕业,你别得意,你还得叫我哥。”我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没有说错,我是复读过两届。
  “瞧你!复读这样的事情也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复读很光荣啊!”张苇云带着一丝挖苦的口吻说道。
  日期:2018-05-15 09:53:51
  “复读当然光荣,首先,要参加复读,你得有足够的勇气;其次,复读一届没有考取,再次复读,高五是最考验毅力的时候!”我笑着说道。
  “哈哈哈,这么说,我当初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应该再复读一届的,我一直对我上的那所大学很不满意。”张苇云说道。
  “哈哈哈,你如果再复读一届的话,你就是高四,我那时候正在上高五,说不定我们就是一个班的同学,四年前,我们就有可能互相认识哦!”这个看起来很清高的女孩,没有想到聊起来,话还很多的,我的兴致也很高,想象力超乎寻常。
  日期:2018-05-15 09:54:04
  不过那时候,我的心里都是米莲,我之所以执意要跑到东莞来上班,百分之九十是因为她在东莞长安上班,百分之一十是因为我的表哥林晓华也在东莞长安的一家外企做主管,张苇云在那时候不过是我生命里的一名路人,或者说同乡,从长安车站下车后,我没有主动向她要联系方式,她也是一个矜持的女孩,自然也没有跟我提联系方式的事情,不过,她转身离去的时候,我看见她又回过头深情地看了我一眼,那双迷人的大眼睛,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负疚。

  日期:2018-05-15 10:31:48
  第二章 出租屋

  那天,当我在东莞长安镇岗厦村走下公交车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我的表哥林晓华朝我挥舞着右手,他高声喊道:“米贵,这边!米贵,这边!”
  我闻声也看到他了,背着行囊朝着他快步走去。
  “表哥!”我声情并茂地喊道。
  “米贵,我们好几年没有见面了,没有想到你大学毕业也跑到东莞来了。”林晓华见我走到他身边,拍着我的肩膀亲切地跟我说道。
  “东莞现在是制造业名城,世界工厂,工作机会多,大学毕业生都开始往这边跑了。”我说道。
  “米贵,你说的没有错,现在东莞这些厂子里招管理人员,没有文凭人家看都懒得看。”林晓华一脸自豪地说道。

  日期:2018-05-15 10:32:05
  他说这话的时候,让我十分惊讶,因为我的这位表哥不过也就是高中文凭,却在一家外企混到了主管,我就忍不住问道:“表哥,你不是高中文凭吗?”
  “高中文凭?想在外企做主管,没门!早些年,文凭查得松,我在天桥下面花了一百二十元块钱买了一张假的本科文凭,没有想到还真的管用!”林晓华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
  “是吗?”假文凭也可以求职,这么说我高考复读两届,大学苦熬四年,六年光阴不是虚度了吗?我一边走,一边疑惑着。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拐进了一片农民房里。

  日期:2018-05-15 10:32:19
  这一片农民房,一栋一栋,横无际涯,不过都是握手楼,行走在巷道里,抬起头一看,只见那些窗台上晾晒着色彩艳丽的衣服和一些女性内衣,有的是新晒的,还在“吧嗒吧嗒”地滴着水珠。
  几个没有上学的孩子,看上去四五岁的模样儿,在狭窄的巷道里奔跑着,甩下一串无忧无虑的欢笑声。
  我是一个不信神的人,在我的故乡舂城,除了年长的,像我这个辈份的人,都不再相信神了,但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片农民房,不时闪过神龛,闪过香火,香烟缭绕,那是对逝去亲人的思念?还是对佛的诚心祈求?
  日期:2018-05-15 10:32:34
  林晓华租赁的是一房一厅,位于二楼,易于攀登,这楼道狭窄低矮,极其不利于声音的扩散,因此走在楼道里,会响起令人不安的脚步声,偶尔擦身而过一个穿着黑衣的壮实汉子,会让人心惊胆战。
  推门进了那间出租屋,里面潮湿阴暗,甚至房间里都可以闻到有一股轻微的霉变气味,夹杂着剩菜剩饭散发出的馊味,扑鼻而来。
  那墙面上,张贴着色彩斑斓的画,窗户上拉着彩色的帘子,地上也铺着粉红色的塑料垫块,房间里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日期:2018-05-15 10:32:54
  “米贵,你先在房间里看看电视,我回工厂打一个下班卡就回来。”林晓华把我领到他的住处后,跟我说道。

  “你不是说已经调休了吗?还打下班卡?”我把行李朝着沙发上一放,惊讶地问道。
  “我的‘调休申请单’还没有给领导签字,如果能够打到下班卡,我干嘛还要请调休假?”林晓华反问道。
  林晓华离开后,我仔细打量起他的这个一室一厅,卧室拥挤着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和一个饰面板做的二手衣柜,客厅摆放着一张已经有点残破的沙发,坐在沙发上,可以看液晶电视,一个可折叠的餐桌靠在厨房的墙边,旁边的角落里,立着一台冰箱,房间虽然很少,生活的东西却很齐备。
  日期:2018-05-15 10:33:12
  床上,窗户上,都悬挂着粉红色的千纸鹤和风铃,微风吹过来,那些千纸鹤好像要从清脆的铃声中苏醒过来,展翅高飞而去。
  不过令我深感意外的是那窗台上竟然晾晒有女性的内衣,我再看了看床底,女性高跟鞋,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的表嫂一直在老家樟井院子带着两个小孩,怎么会有女性的用品出现在出租屋里呢?
  六月末的东莞,天气十分炎热,我就将落地风扇打开,“呼呼呼”地吹起了风来,百无聊赖,只有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点燃一支香烟,借以打发时光。

  表哥林晓华一定在外面有女人了,铁证如山。香烟缭绕中,我心里想道。
  日期:2018-05-15 10:33:27
  林晓华长我两岁,二十六岁,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他就跑到了东莞打工,那年底,他就领回了一个女人,我的表嫂徐小丽。
  他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一个女孩,下半年就要读一年级了,小的是一个男孩,在幼儿园读中班,林晓华头脑灵活,在外企干得顺风顺水,赚了点钱,去年在我们的县城舂城全款买了一套房子,徐小丽就在舂城照顾着两个孩子。

  丈夫丈夫,只管一丈,妻子妻子,只管一尺,出了这一丈这一尺的距离,夫妻之间,就已经相隔千万里之遥了。
  日期:2018-05-15 10:33:42
  天将黑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开门声,是表哥林晓华,他手里拎着菜,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身子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来,米贵,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工厂的保安队长,叫张非,长得像不像李逵啊?我们大家都叫他‘黄旋风’。”林晓华打趣地说道。
  我抱拳说道:“张大侠,幸会幸会!”
  “林主管,你这表弟长得是一表人才啊!”张非脸上荡漾着笑容。
  在林晓华辛勤的张罗下,很快一桌五颜六色的饭菜就做好了。
  日期:2018-05-15 10:33:56

  “米贵,你我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我出来打工八年了,你一直在外求学,这么多年了,大家很难聚在一起,今天你过来了,一路鞍马劳顿,我这是略备薄酒,为你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来,我先敬你一杯。”林晓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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