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入荒凉:一个将门之子的忏悔录

作者: 81_冰川

  日期:2018-06-30 22:27:18
  写下这个标题,觉得特别讽刺,连带装B。其实我想说的是: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可是这样一写,也许不只装B,还酸。
  好吧,这三十年来,我费劲心机想要证明,我是靠自己的实力在部队站稳脚跟的,而不是父辈的庇护。我自认为不曾从这个身份里获取什么额外的利益,却背负了很多原罪。可是,这能怪谁呢?说起来,也不算冤枉,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拥有这个身份,比普通人可能会多一点好处,那便是更多些选择的机会。然而,选择从来是一把双刃剑,你获得多少,意味着,你失去多少。
  当有一天,收获和失去让你同样不堪其累的时候,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挖个树洞,把自己没地儿可说的,全倒出来,埋进洞里,然后,拍拍手,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前行。

  我们家算得上军人世家,大伯  打过朝鲜,打朝鲜的时候,他才是个十九岁的小鬼,命大,完好无损的回来,还拣了一帮战友,这帮战友各居要职。
  他在军中一路顺风顺水直至荣退,连带着我的父亲,他最心爱的小弟也混上了一颗将星。可是熟悉部队的人就知道,同样是将军,核心部门的将军和边缘部门的将军,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北京这地方,有的是扛着大校军衔的老头,吭哧吭哧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家父原本有机会成为一方诸候,但是因着他在政冶上的不省慎,被人掀翻并踩上一脚,不但报销掉前程,差点儿还报销掉性命。这一切,便是我厄运的开始。
  在厄运开始之前,我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军官,对于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而言,一个小小的少校正营,就是个基层军官。但是我对自己,十分地看好,那不是狂妄,而是自信,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必将会有一颗将星,扛在我的肩膀上,是靠着我自己的苦干实干,而不是祖上的余荫。
  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我父亲对此不屑一顾,在我高中毕业非得报考军校的时候,他轻蔑地教训过我:小子,看看清楚,现在是和平年代,和平年代军队不是主流,没出息的才去部队!少给我丢这个人。
  我跟我父亲,用俗话说,从来都尿不到一只壶里。但是我有办法暗渡陈仓。
  在我们家族,大伯一向比我父亲有权威。大伯家只有三个女儿,姑妈的孩子又入不了老齐家的族谱,这样老齐家就只我一根独苗。用大伯的话说那是:老齐家的苗,就是当兵的料。
  就这样,一锤定音,我扛着背包去了军校。临走前,父亲说了这么几句话:齐政,路是你自己选的,好走不好走,都你自己走,别指望我帮你。
  因了父亲那几句话,我硬是咬着牙,没跟任何人讲我是某某的儿子。念完本科念硕士,念完硕士下连队任职,再累得吐血,大比武,立功,提拔,拼得嗨了,一步不拉地干到正营。然后通知去陆院中培。
  中培意味着什么?有过军旅经历的人都知道。而为了走到这一步,我付出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象一匹拼命奔跑的马,在越过第一个山坡的时候,偷偷给了自己一个奖赏:稍微遛达两步,喘口气,看两眼风景。因为这个,我的发小,也在南京集训的俞欢,大肆嘲笑我,你丫有病!
  他是我所看不起的那种屁本事没有,关系四通八达,也会用关系的那种公子哥。其实他爸的级别比我爸低,不过他爸是实权部门的。
  他总结出来的经验是:现年头,越早精通游戏规则,就越好混,得会摆谱,能唬人,有权不用,过期做废。趁老头子能罩我的时候,赶紧接受荫庇。过两年,老头子不在位了,人走茶凉,想捞点实惠,还捞不着呢。
  所以,同样的正营,我干得累死累活,他轻轻松松就上来了。他提副团,已经十成十把握,连下家都找好了。我这里,还在走程序呢。
  但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处是,我可以不用装得跟精英似的,一脸正气。一块儿打嗝放屁骂娘撒疯,也不用操心别人会不会以为我疯了。
  然则我以为自己已经很放松了,俞欢还骂:你丫有病吧?装得跟塑了金身的佛祖似的,八风不动,正气凛然。然后他坏笑着非得拉我去走走亲会会友,破破戒。

  他说得粗俗,其实也没那么过。这小子一大爱好就是收集美女,什么系的系花,校的校花,只要他搜罗过,总得想办法钓一钓。
  我对他的这个爱好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既然是放松去了,既然秦淮河畔也没有其它姑娘可以来洗咱们这些俗眼,去高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在基层部队呆的也确实有些变态了,那里统共就没几个女的,除了小卖部里的售货员大婶,部队的家属嫂子,就是通训连的几个女兵,有限的几个女兵,全被宠得不知道自己几根几两。
  然而咱们虽然出身行伍,也是读过几本书的,知道什么叫做空谷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知道什么叫做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咱不是乡下土老财,统共的理想就是老婆孩子日炕头。还是想象过,在不远处,在一个岔路口,有个姑娘,等着与我初初一打照面,就心里雪亮――是这个人了,就是这个人,将与我终身相伴。
  读过书的人,酸,那是肯定的,酸,而且不切实际。俞欢不信这些,他只信实实在在的美色。他看中的姑娘,是南大艺术系的系花,确实漂亮,身高将近一米七,盘儿也靓。
  当然俞欢也不逊色。两人碰在一起,兜兜搭搭一场眉眼官司,打得那个叫人眼花缭乱。
  那姑娘旁边还带着一姑娘,比较起来,一个象小姐,一个象丫环。丫环在一旁直乐,然后偷偷对我说:他俩,这一出,叫什么戏来着?我啊一声,接不上来。
  丫环窃笑:拾玉镯。然后连说带比划地把拾玉镯讲了一遍,甚至还哼了几句。她乍一看眉眼普通,但这么一番连做带唱,突然透出生动俏皮来。

  俞欢的姑娘叫一梅,也许是伊梅,嫌她打趣自己,微怒:余容后,你就是打个比方,也打个上路的。合着我就是贫家丫头?
  叫余容后的这个女孩就去哄一梅:那行,比做西厢记,你是莺莺?哪这位是张生?她冲我一眨眼,那就麻烦你客串一下白马将军?只一会儿,把一梅哄得转嗔作喜。
  正是四五月间,月色朦胧,河边的柳枝依依留人。桥那边那两人已经扭扭打打,不一会两个并做一个。剩了我们一个孤魂一个野鬼,一个坐桥的这边,一个坐桥的那边。
  余容后也许是百无聊赖,掐了枝柳条,在那里细细地哼唱。听不明白的唱词,然而,一声声入耳,只觉缠绵。

  静夜里桥下有桨声诶乃,把调子断得断续得续勾得人情不自禁地往近处凑,为了听得分明。可是再近了,还是听不明白,除了更清楚地看到月光下她的手腕白如霜雪,侧影单薄,仿佛不胜其寒。
  她大概是看出来我听不懂,就解释:这是越剧《西厢记》里琴心一折,写莺莺隔墙听琴的一番心理活动。这话我听懂了,可我还是听不明白她唱的是什么,虽然怪好听,但一句一句都象外国语。
  她问:你家是哪的?我说:祖藉浙江,不过从小在重庆长大。她说,那难怪了,一般男生,都听不得越剧,你这还算好,至少还说一句,听得好听。
  我妈是个戏迷,天天听《红楼梦》、《梁祝》调子熟,就是不懂。不过,那些唱片里唱的,可都没我今晚听过的好听。
  余容后两眼在暗夜里一亮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
  然而答出这一句时,心里突了一下。啊,是有点反常,我一向讨厌唧唧歪歪的戏曲,口味怎么突然变了?

  余容后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给我听: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
  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
  莫不是风吹铁马檐前动,
  莫不是那梵王宫殿夜鸣钟。
  我这里潜身听声在墙东,
  却原来西厢的人儿理丝桐。
  他不做铁骑刀枪把壮声冗,
  他不效缑山鹤唳空,
  他不逞高怀把风月弄,
  他却似儿女低语在小窗中。
  他思已穷恨未穷,
  都只为娇鸾雏凤失雌雄。
  他曲未终我意已通,

  分明是伯劳飞燕各西东。
  感怀一曲断肠夜,
  知音千古此心同,
  尽在不言中。

  其实我那时候心猿意马,根本没听她在唱什么,也不记得她说的这些字词。
  可是,在离她而去之后,在难耐的思念里,我开始到处翻腾她曾留给我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去复习那曾经拥有过的时刻,才翻到她曾一字一句告诉过我的唱段。
  我终于知道了,她所传递给我的信息,就象预言,更象诅咒,在初遇之时,已经把后文预告完毕。我在那样一个又一个寂静的夜晚,在相似的音调里,痛得蜷起身子来,直至痛到麻木,沉沉睡去。
  日期:2018-06-30 22:52:02

  那一夜我梦到了母亲,我很久没梦到母亲了,她的故乡是河道纵横的水乡。好象是小时候我跟她回老家,夏天满湖的荷花,她摘菱角剥给我吃,穿着藕荷色的掐腰小褂,背景的声音就是这样听不懂词儿的小调。
  我喊:妈妈――,妈妈转过身,却是另一张脸。醒来之后突然想起来,那件褂子是外婆穿过的,小时候她给我看过。而那张脸,是余容后的。这分明是窜了场。
  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清纯小男生,该胡闹的时候都胡闹过,打架,泡妞,打游戏。老在一块儿玩的一群人里,有一个比我们高一年级的女生长得很漂亮,长腿,细腰,自来卷的头发,象西方油画里的拉菲尔女郎,很多人迷她,我也不例外。
  不知为什么她对我另眼相看,我一方面被荷尔蒙冲得一头热血,另一方面,也被其它人鼓励着,似懂非懂地谈着恋爱,牵过手,打过啵,上了床,可是临入港那会儿,没控制住自己……我被鄙视了,试图重新寻找机会,证实我的能力,可是她没再给我机会。
  这让我很郁闷,充满了挫败感。而紧接而来的变故,让我来不及重振旗鼓,就跌入更深的深渊。
  我母亲是水乡女子,苗条,纤瘦。我以为江浙那一带的女人,长得都那样。可事实上,也许不是水土的原因,还因为得了病。
  母亲病得很蹊跷,一天夜里她上洗手间摔了一跤,后来就一直觉得身上疼,但查了很多次,都没查出什么问题。后来父亲趁出差的时候,把她带到北京查了一次,查出来是癌症晚期。母亲查出病到去世,不到一个月。

  这事发生得如此仓促,我甚至来不及悲痛。但是更大的伤痛还在后头,母亲去世不到半年,父亲在他的战友同事们张罗下,就开始找起对象来。
  日期:2018-07-01 07:28:07
  我们家是传统的军人家庭,父亲在外面忙工作,母亲张罗家务,她原本是个老师,后来因为父亲的职务一步步升高,她提前病退在家里伺候父亲。
  父亲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全在办公室泡着,压根没什么时间给母亲,更别提什么温存。我姐嫁出去之后,我妈就更寂寞。我那时候是个愣小子,哪有那心思去讨母亲开心?后来我想,母亲也许是被我们冷落成病的。
  我不反对父亲找对象,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只是看不得旧人刚刚挪窝,他就迫不及待地张罗过新生活,如此毫不掩饰,如此凉薄。

  而我意识到,我身上也同样流着这样凉薄的血脉,这让我更加愤懑。我恨我自己的同时,更加恨他,于是我斩钉截钉地反出家门,入了军门。
  俞欢曾感慨过我前后变化之巨,他的原话是,齐政这小子,从罗马式的骄奢淫逸,突然翻转成斯巴达克式的艰苦朴素,成为全体老头子拿来训自己儿子的活榜样,这让我们怎么活啊他。
  日期:2018-07-01 10:25:12
  郁达夫曾说过一些鲁迅先生的八卦,说他三九寒天,不穿棉裤,是为了压制自己的**,使自己的身体因麻木而失去感觉。
  俞欢这个最不爱读书的家伙,读的就是这些不着五六的花絮。自从他看到这一段之后,就经常拿这个取笑我,认为我天天跑五公里,过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都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我没法跟他理论,这玩意儿,越理论越纠缠不清。我不能跟他说我的远大理想,这会让他嗤之以鼻。
  他会混到革命队伍里来,是因为他没有更好的去处。部队里领导的能量,其实没有外头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只能在有限的体系内,给自己的后辈争取一点好处。真正能量大的主,都不会在部队里呆着。俞欢想法是先找个窝占着,然后瞅机会去占更好的窝。他无法想象,我竟然会以从军作为终极梦想。
  军旅情结这个东西,是说不清楚的。有一些人,天生跟某种职业相契合。我原本不喜欢部队,然而,当我在部队里摸爬滚打近十年之后,我一再明晰自己终极目标:我是个军人,天生的军人,而且一定是一名出色的优异的军人。我的骨头缝里都刻着“军人”两个字。所以每当我的同伴们抱怨他们的军旅生涯时,我保持缄默。
  我再次碰到俞欢的时候,不经意中打听了几句余容后。把俞欢的八卦天性激发了。他简直可以称作大喜过望:嗨,老齐啊,你总算开始有点人味了。我以为你会在沉默中变态呢!没问题,哥们我虽然习惯于为了美女插朋友两刀,可这姑娘,绝对替你搞定。
  他在那里活蹦乱跳地约他的妞,并且豪不掩饰地取笑我:哎呀老齐啊,你喜欢的咋是这么一款呢。瞧我们家一梅,饱满多汁,水蜜桃似的。你咋喜欢青杏似的酸不拉叽这一款?我装作翻书,懒得理他。

  我以为这个损友能有什么高招,没想到他在宾馆开了个房间,说是打双扣。他脑子进水了,谁有这么大本事,打得了一晚上双扣?
  进屋的时候,他一直朝我挤眉弄眼,要是两个女生不在跟前,我肯定把他摁到抽水马桶里,给他醒醒神。然而除了我,大家好象都落落大方,相形之下,倒显得我多么心思龌龊。既如此,我也既来之,则安之。
  果不其然,打到午夜,俞欢已经叫嚣着吃不消了,可是又不肯送一梅回去。蹉商来蹉商去,决定再开一个房间,让两个姑娘睡。然后俞欢笑嘻嘻地跟余容后申请:借用两分钟,两分钟。两人粘在一起,腻歪到隔壁去了。
  日期:2018-07-01 11:08:15
  这样过了许久,也没见俞欢出来。余容后先是看电视,遥控器摁得跟走马灯似的,我跟余容后还没熟悉到无话不谈的程度,一时半会又找不到话,另外找话说,又显得我多么上杆子,于是我也跟着无所事事地看电视杀时间。她开始坐立不安地看门口,后来就嘀咕了起来:怎么还不过来?
  作为男人扎堆的地方,我们都有自己的默契。上研究生时,我的同屋年纪比我大出一截,女朋友来的时候,我会自觉回避。这是同一条战壕里战友的道义。到了这个年纪,男欢女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是,我没法跟这样一个小姑娘去说。只好任她在那里坐立不安,然后听她嘀咕地实在不行了,抓起电话通知那边:梅梅,我困了,我过来啦。
  她抱歉地打了个招呼,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时候,还体贴地把门带上。我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吃瘪,指不定俞欢这个捉狭鬼,摆出个什么阵仗等着她呢。

  果然,从虚掩的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声,然后一声低低的惊呼,门啪地关了回去,走廊里好一阵静默。我听了半天没听到动静,只好亲自到门口,招呼她进来。
  她垂着头站在墙边,也不动,也不说话。倒显得我象作了贼似地,东瞅西看,惟恐经过路过的人,以为我是登徒子。我压低了声音劝她先进屋再说。
  她头也不抬,一声不吭。看不出来,还挺倔,索性不去理她。过了一会,她自己悄么叽地进来了,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在说啥。然后我听到她大声冲着我说:把你的军官证拿出来看看。动静之突兀,吓我一大跳。
  她的反应实在奇突,惹得我也玩心大起。看我的军官证?有什么用?难道准备报案的时候用?小姑娘,我不至于这么没品,生张熟李的,都往筐里装。你看得上我,我还未必看得上你呢。瞧你发育还没齐全的样子。

  她对我的一通贬低愤愤不平,可是又想不出什么词来辩驳,只会翻来覆去地说同样几句话:你要不是心虚,有什么不敢给我看的?瞧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原来全都不是什么好鸟。
  我有点怒,小爷我虽然自认不是什么纯洁宝宝,可也没祸害过良家妇女,现在被一个小妞指着鼻子骂不是好鸟,感觉还是很糟。我便狞笑着凑近她:好啊,请问,我想非礼你一下,成不成啊?
  显然她没见识过这种阵仗,傻住了。有过山地生活经验的人,就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情形。大晚上,开着车过马路,会遇到有些傻兔子摸黑过马路,如果被车灯照住,就会这样傻不愣噔地瞅着你,一动不动。我原以为我凑上去,她会就势躲开,然后娇嗔两句。这样一个回合就算结束了。
  我只想吓她一吓,倒没想故意占她便宜,但是她吓傻了,我等于结结实实凑了上去,亲到了她的脸上。虽然我及时刹住了车,仍然擦着她的脸颊就过去了。
  就在交汇的一刹那,闻到她身上清淡的味道,不知是什么味道,有点象青草味,又有点象山野里树叶的气息,很清新,并且亲切,一闪而逝。
  这下不但她傻了,我也傻掉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傻了半天,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象兔子一样,突然蹦了起来,蹦到门口的墙角边,脸上的红,如同水底的墨,一层层晕染开来。
  日期:2018-07-01 11:10:52
  也许是在和尚营里呆得太久了,我已经不熟悉如何跟女孩子掉花腔,如何在这种情形下找补回来。那话怎么说,我洗干净上岸,不做流氓很多年了。
  如今的我从里到外都烙着革命军人的印记,泡妞的能力退化得利害,以至于这么一个小小的变故,都叫我束手无策,可见部队教育之失败。我想开口说句调节气氛的话,发现自己声音嘶哑。我的脸突地红了,就象酒喝多了,热气直往头顶上冲,眩晕,这真叫人难堪。
  后来我们一人占据了一个墙角,她面对着墙,我背对着墙。再后来,我困得懒得去看她,直接自己占了一张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似乎看到她在墙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来,双目灼灼地瞪着我。再后来,窝成了一团。天亮的时候,我睡醒了,屋里失去了她的踪影。可是仍有那阵若有若无的清香,让人心里倍生惆怅。
  俞欢推门进来,探进来半张脸,贼头贼脑地问:咋样?搞定了没?我脑袋埋在被子里,头也不抬,抄起一个杯子就朝声音的方向扔过去,只听玻璃声砸在墙上哗啦脆响。然后是俞欢一声惨叫:你干嘛呀,你丫疯啦!
  日期:2018-07-01 14:18:04
  这点小插曲在我的中培生活里本来不算什么。跟部队相比,军校的生活就象天堂,可是我无比怀念我的行伍生涯。我就象旷野里的狼,或许可以有个体面一点的比喻,象祁连山上的野马,习惯了大西北旷达荒凉沙滩戈壁,南北祁连上皑皑白雪。
  舒适对军人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损耗,温柔乡是英雄冢,然也。六朝金粉的故都,每一块砖瓦每一粒尘沙,都透着跟我熟悉的塞外漠北不一样的风情。我在沉溺的同时,也渐生警惕。我是个过客,这里不是我的归处。

  好在只有三个月时间,我再忍一忍,三个月一过,卷起背包滚回我的漠北。什么六朝金粉,什么花花草草,都随风而逝,可是老天偏偏不放过我,啊不对,是俞欢这个损友偏偏不放过我。
  俞欢在电话里叨叨半天,他的意思不外乎是兄弟啊,老得我组局,也该轮到你买回单了吧。俞欢那人,总透着一股没来由的没路狂欢,跟我的怀旧悲情完全搭不上,所以我毫不客气地把他拒了。
  俞欢急了,在电话里嚷嚷:你不能这样啊兄弟,咱可以风流,不能下流。你这样招惹了人家,然后把人家晾那里,一晾十天半个月,这不厚道啊,兄弟,你这可太下三滥了。
  他这番话,把我说得晕头转向。
  俞欢叫嚣道:什么什么什么?你还跟我装糊涂?你可别告诉我,你丫就一没本事的,就一太监,就一清纯少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关一宿,你居然就没碰人家一指头。这话说了也得有人信啊?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在那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我真是百口莫辩,我碰了吗?我没碰吧?可我没真的碰吗?那一夜影影绰绰,我也糊涂了,只得换了便装,在校门口那排遮天敝日的法国梧桐下,等着俞欢那小子开着车来拉我去三堂会审。
  俞欢把我跟余容后拉到一小河沟边,又扔下一扎啤酒,扔下一卷垫子,一梅跟余容后做鬼脸:好好说话啊,别动手动脚。俩人笑声诡异地扬长而去。
  我有点懵,不知道他们搞这么一套,是什么意思?敌不动,我不动。于是我俩又是一番僵持,月色里树影崇崇,有风声,有虫鸣,有鱼动,有若有若无的青草气息和树叶气息,这一次,不知是她身上的,还是周围植物的气息。
  余容后先是一直垂着头,后来见我一直没动静,就开始瞄我,一眼又一眼,瞄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瞄到也不知道几十眼几百眼,我终于有点儿迸不住,开口问:看什么看?!余容后扑哧乐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能绷个一两小时,没想到不到两刻钟,就缴械投降了。我汗颜,才两刻钟?我怎么觉得有半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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